“一会去哪写生,我送你去,回来的时候打电话给我,我去接你。”

叶冉慈瞄了眼司湛宁的婚戒,和自己的只是大号与小号的问题,都是一个样的。这对戒指还是名师亲自独家为他们设计的,现在却多出来第三个,山寨是有多强大,还是司湛宁又去让大师再弄了个中号或者加小号?她挑挑眉,微嘟了下嘴才歪歪地对他笑起来,“那得多麻烦,我喊我哥来接我去接我回来,他现在就是我的御用司机。”

“我今天不忙。”

叶冉慈看着司湛宁没有表情的脸,一时还真适应不过来。“那你就送我过去好了,回来我喊我哥。”

司湛宁没有说话,只是站起来后揉了揉眉心,然后抽过那份报纸扔进垃圾桶。

叶冉慈跟在他的身后去取车,很欢乐地做着各种无声表情笑笑。

“去哪?”

“就高速脚下的那个湿地吧。”

叶冉慈看着司湛宁不说话,很识相地把视线调到窗外看风景,也不说话。

到达目的地后,司湛宁把她放下,探头出来说了句:“在这等我。”

“嗯?”叶冉慈没等到司湛宁的回答,已经看见他掉了车头走了。等了没多久,他就过来了,步行。“你…不回公司?”

司湛宁已经覆上了笑,是惯常很温柔的那种,“今天没什么事,我打过电话回去了,陪你。”

“陪我…”叶冉慈低着头小声重复,觉得这两字说得实在有技巧,她的心里再一次泛起微妙的感觉来。

司湛宁拿过她的画具,另外一手牵着她的。“嗯,只陪你。”

这一天叶冉慈废了好多画纸,可仍旧是出不了状态。他就在身后,安安静静的,也不知道是看风景还是看她画的风景。她举起画笔,又看见了自己的婚戒。那只钻戒现在依旧是个迷,但他也从来不提,什么意思呢?

“呃…呃…”叶冉慈终于是忍不住了。

“怎么了?”司湛宁坐到她旁边,微笑。

“那个…我钻戒丢了。”叶冉慈小心地说着,拿眼角去看他的反应。

“嗯?我捡到了,就放在主卧的床头柜抽屉里,我的那边。”司湛宁看着她,“我以为你不带,是不喜欢那钻石,我想着等过几天和你去玩再让你重新挑一个呢。”

“我不翻你的抽屉的,没有看到。”叶冉慈也看着他,希望从他眼里探出这话的真假成分比例。

两人的说话都很带技巧,都在相互试探,结果都相互失败,只打个平手。

“那回去我拿给你。”

叶冉慈点点头。

后来一副画没画成,就回去了。

司湛宁从抽屉里把钻戒拿出来。

叶冉慈伸手过去接。

司湛宁笑着把她的手翻过来,然后缓缓地把戒指给她套上去,“别再不小心了。”

叶冉慈看着他的笑,猜不出其中的意味,蹙着眉没有说话。

结果当天是他们首次在宅子一同吃的午饭。

“吃完饭去睡会午觉吧,睡饱了灵感就来了。”

“你今天…不回公司?”

司湛宁顿了顿,然后对她笑开来,“不回了。我在旁边看文件陪你。”

叶冉慈嘴角有些抽搐,“我睡觉不需要人陪。”

“呵呵,那好,我回公司。”

“早上就应该回去的。”

司湛宁只当没有听见,套上西装出门。

叶冉慈看着他出门消失后好一段时间,还是呆呆地站在窗边看着大门口的方向。她看了眼戒指,把它从手上取下来,倒在床上把它举高了看。很闪。司湛宁是什么意思呢?什么什么意思呢?最后呆在床上还是没忍住,就直接拨了司湛宁的电话。

“在忙吗?”

“嗯,有些忙,什么事?”

“…”他早上明明说今天没什么事,现在叶冉慈倒问不下去了,“那…你先忙,晚上回来再说。”

“晚上回来可能比较晚,你说吧,什么事?”

“今天早上报纸登的事你怎么看?”

“哪件事?”司湛宁故意顿了顿,才接着说:“你是不是问娱乐版登我和纪思凉吃饭照片那篇?”

“嗯。”

司湛宁终于笑了,低低地愉悦地,“这事我晚上回来和你解释,现在有些忙,先挂了。”

“哦。”叶冉慈有些愣,但还是先给了反应,然后切断通话。

司湛宁拿着手机却是比她更愣,无奈地笑了笑才不得不面对现实。他有些高估自己了。

叶冉慈把钻戒套回手上,努力地躺好闭紧眼睛睡觉。

晚饭的时候司湛宁就回来。

“你不是说忙吗?”

“赶回来的。”

叶冉慈眨眨眼,“你今天究竟是忙还是不忙?”

司湛宁笑了下,没有回答,“先吃饭吧。”

叶冉慈夹了两粒饭放进嘴里,“我以为你会先解释的。”她微微侧头,“我猜你是为了解释赶回来的,不是为了吃饭。”

司湛宁忍不住又笑了。她的眼睛因为往上看而比平时要大些,黑溜溜的,此刻看着别有些天真和无辜的意味。他接过王妈递过来的饭碗坐下,先给叶冉慈夹了一筷子菜,“的确,但不吃饭没有力气解释,还是先吃饭吧。”

叶冉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实在不能把解释这个词和他的笑容联系在一起。

司湛宁低头吃饭,不说话却总隐隐含笑。

叶冉慈坐不住了,放下饭碗说:“我吃完了。”

司湛宁缓缓放下饭碗,微笑抬头看她一眼,“你很急?”

“呼。”叶冉慈吹了口气,“好吧,我先说。结婚初时我和你提过诸多要求,你都答应了,我想你也该或多或少猜到我的意思的。”

司湛宁收了笑,“你说。”

“就是…唔…这么说吧。”叶冉慈一手托在唇边,“我们做对名义夫妻好不好?”

司湛宁的眉头已经略略地皱了起来,但仍旧维持着平稳的声线,“为什么?”

“你想想啊,你可以有你的情人,我也可以有我的,咳咳,这词省略啊,多好。”叶冉慈笑着凑过去问:“你觉得不?”

“不觉得。”司湛宁把一句话断成三个字缓缓地说出来。

叶冉慈被这么直接地否定,有些挫败,“反正想我们这样的家族包办婚姻,又没有感情的。各自为政,各自精彩才是最佳选择呀。”她追上已经上楼去的司湛宁,“我是为你着想。”

“感情可以培养。”司湛宁转头,看见她那表情又觉得气闷难受,便又转回去继续上楼,“我今天忙了一天有些累了,先去洗澡休息。”

“你还没有解释啊…”叶冉慈的话后半句说得轻飘飘的,伴随着他的关门声而戛然而止。

司湛宁把领带一扯随便往地上一扔,就进了浴室。冷水哗啦啦地淋下来。他抹了把脸上的水看着镜中的自己,哼笑了下道:“你还真看得起你自己,竟然还能以为她吃醋了。”他快速地洗了个澡,然后拿了车钥匙狠踩了油门开出去。

叶冉慈站在窗边看着红色的车尾灯哀叹:“我的坐骑啊!”她瞄一眼下面的车库,“那么多台车,可车钥匙呢!跟吃饭没有筷子要用手抓一样,只能看不能吃,真愁人!”她坐在贵妃椅上,把钻戒拿下又带上,拿下又带上,反反复复,最后终于把它重重地套死在指根部。“反正明着跟他说开了,他都去找纪思凉了,可不能不让我也找一个。”

她想通了之后,很是心情舒畅地去泡浴,出来之后又心血来潮地对着镜子给自己画了一副裸像。都多少年没画过人像了。上一次画的还是在法国的时候给徐军路画的像,那幅画后来不见了,直到回国彻底清理东西也没把它找出来。

“唔!唔!唔!”她拼命摇头,“不想不想不想!”

其实,越是刻意,这玩意便埋得越深。你越是要把它拔除,它就越是用根须把你整颗心给包起来。

十三章 ...

叶冉慈很多天没回过画廊了。这天她正苦恼没有车,叶臻衢就自动送上门了。

“哥!”叶冉慈笑容甜,声音响,把叶臻衢吓得震了震。

“你先说,什么事?”叶臻衢往后站了站,一脸戒备地看着叶冉慈。

“果然是我哥,知我者莫若你啊。”

“少废话,上主题。”

“跟你商量个事。”叶冉慈拉着他坐到沙发上。“在我没拿回车之前,送我去画廊好不好?”

“天天?!”叶臻衢的声调提得有些高。

“如果哪天我不想去的话就不是天天了。”

“有空!”

“不到你挑!”叶冉慈换了个表情,“否则我去跟妈说。”

“说什么?”叶臻衢毫不在意地睨了她一眼,“说我那些花花事?妈又不是不知道,不过是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谁要说这个了。”叶冉慈双手抱胸地靠到沙发上,“我去跟妈说你对唐家小姐有意思,让她尽快撮合你们。”

叶臻衢转脸研判地看她,“我说小慈,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恶毒的?”

“跟你混之后。”

“去!”

“那你送不送?”

“走吧,我还有的选择吗?叶大小姐。”

叶冉慈一到画廊,就看见朱林在理薰衣草。所有墙面的墙角都堆满了,最里头的花蔫蔫的,看起来已经有些日子了。

“哟,不卖画改卖花了?”叶臻衢旋着车钥匙进来,“不过单调了点,只有薰衣草啊?”

“朱林,你在搞什么?花谁送的?”

朱林朝叶冉慈身后喵喵嘴。

叶冉慈和叶臻衢同时转身,看见抱着一束薰衣草的徐军路。

叶臻衢明显看到了他脸上还没收拾好的狼狈。他刚想上前去揍这家伙,就被叶冉慈拉住了。

徐军路迅速掩好表情,对他们点头微笑,然后把花放到朱林面前就转身走了。

叶冉慈依旧对他这样礼节性的举止无措,愣在那里看他走远的背影。

叶臻衢把徐军路刚才放在桌上的薰衣草拿出去扔在垃圾桶里,又回来对朱林说:“都清理掉,什么玩意!”

 朱林看向叶冉慈,等待指示。

叶冉慈神色淡淡,“就把新鲜的整理出来找个瓶子插上吧,别的扔了。”

叶臻衢皱眉,“小慈,留着他的花干什么!”

叶冉慈看着那一簇簇紫色的小花,眼神有些呆滞,声音却是清醒的,“要这些是玫瑰,要他只送个一束两束的,我可以都扔掉。可他天天送薰衣草我就得留着。”

叶臻衢急得在原地跺脚,想说又不知道怎么表达,最后只恨铁不成钢地骂她:“你又要犯神经病了?!”

叶冉慈把他拉到画室里关上门坐下,“哥你没看到他刚才的表情吗?那么坦然。我如果让他明天过来看见我把花扔光了,那不是给他看笑话了。我不要输给他。”

“我怎么说你好?”叶臻衢真急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你不是结婚了吗,干嘛还一个人死挺着!”

“结婚了又怎么样,结婚了照样是他归他,我归我。”

“脑子坏掉了!”

“送我回去。”叶冉慈掏出电话订票,完了才转头跟叶臻衢说:“或许回法国,能好得快些。”

“我和你一块去。”叶臻衢也去拨电话,“我怕你死在法国,出不来了。”

“开玩笑!”叶冉慈按住他的手,“不许你跟去,你得给我在爸妈面前做好内应。”

叶冉慈说去就去,让叶臻衢送她回家收拾了两件衣服就直接去机场。

“你给妹夫打个电话说一声吧?”

叶冉慈想了想,“嗯,知道了,一会打。”

登机关机,叶冉慈已经彻底把给司湛宁打电话的事给忘记了。等到重新开机,她接到叶臻衢的电话,才知道家里又被她掀翻了锅。司湛宁打不通她的手机,又打到她家里了。这次不止叶太太怒了,连叶先生也怒了。

“你把我招了?”

“小慈,不是哥不爱你。那情况,我也是没法。”

叶冉慈吸口气,“那怎么办?”

“等着被骂,我都被妈骂死了,你就是欠骂,叫你给司湛宁打个电话你不!”

叶冉慈拧歪着眉毛,耷拉着嘴角,“我忘记了。他有什么反应不?我还没接到他电话呢。”

“不知道,电话不是我接的。”

叶冉慈眨眨眼,“好吧。”她这次就乖乖地认认真真地打个电话认错吧,名义夫妻是得报告着行踪的。结果却轮到她拨不通电话,一直是关机状态。

叶冉慈决定步行去酒店,路程不算很远。她不爱的士里的味道,是不分国界的。走路是以前她常和徐军路做的一件事情。

今天的天气很好,分手那天的天气糟糕极了,狂风暴雨,很适合小说的情节。

叶冉慈到了酒店刷卡,才突然发现,她的所有卡都被冻结了!这个晴天霹雳的事情比当年的狂风暴雨更狂风暴雨!她终于相信连爸也动怒了,但她身上没带多少现钞,这不等于是绝了她的路吗。

叶冉慈拨爸妈的手机,无一例外全被挂断,“不是连我电话也不接吧,真让我在法国自生自灭了?”她又拨了家里电话,很意外是叶臻衢接的,“哥,爸妈呢,他们把我卡全冻结了,又不肯接我电话!”

“救不了你,我也是刚知道的事。”

“就算要我回来,也得留张机票钱给我啊。”

“你就在机场等着吧,妹夫过去了。”

“哥…”

“别找我哭,你是自作孽!无论是处理徐军路的事还是司湛宁的事,你都是自作孽,所以注定不可活!”

叶冉慈对着空气做了个怪脸,又无声地骂了两句,才说:“我是说,这次我一定疗伤成功。”

“那最好。”

“你等着。”

叶冉慈只好有拖着小拉箱慢悠悠地走回去机场,从下机到接机,就是一会会的事。她强撑着精神坐在椅子上等司湛宁,想着各种的场面与对话,很成功地让她没有在这个满是徐军路气息的国度里想着她的初恋。

“冉慈。”

叶冉慈抬了抬略重的眼皮,发现司湛宁已经到了,并且站在自己身边。“你到了?”

“嗯。”司湛宁牵着她的手让她站起来,“很困?”

叶冉慈知道自己这次是过分了,搞了这么大的圈还得让他飞过来救场,便什么也不敢说,只“嗯。”了一声。其实她是又饿又困,在机场等了几个小时,她就喝了一杯热巧克力算顶肚子的。于是没走上两步,肚子就咕咕地叫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