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今天皇上与两位殿下共进晚餐,实属不易。殿下一定要好好珍惜,否则怕会造成千古遗憾哪!”

水笙的话音突然响起,他一愣,向前看去。

水笙背对着光,灯火辉煌的背景在她周围形成了一个奇异的光圈,面容隐藏在阴暗里,看不清楚表情,但那奇异的眼神似乎看到了他的心里。

满脑子都是水笙,他到现在才认真思考起这场晚宴背后的真意。难道仅仅是因为要给李峮接风吗?

自从水笙跟了皇帝,他们父子之间总是有些不自在,这也是人之常情。但若真的只是为李峮接风,就不必要把自己也叫上,面对自己,皇帝的心情总归不会多愉快不是么?

原本并未考虑那么多,但方才被水笙一提,他突然明白了!

皇帝是在考验他!考验他也考验水笙!毕竟他们是曾经到谈婚论嫁的一对,是否时至今日仍然余情未了?

皇帝也是男人,是男人就不想自己的妻子给自己戴上一顶绿帽子!如果这顶绿帽子还是自己的儿子给的,那就更加不堪了!

水笙说得对,今晚怕是不容易过。一不小心,不但是他,就连她也有可能被连累,轻则失势失宠,重则累及性命!

心头一凛,他急忙收拾心神,将所有情绪压下,面上恢复一贯的淡然镇定,向水笙点了点头,迈步沉稳地向前行去。

水笙松了口气。若是以他刚才的表情和情绪走进去,怕是立刻就要被皇帝抓起来了,那股恨,实在令人心惊!然而经自己一点,他便立刻清醒过来,一瞬间掩藏了所有感情,这需要多深的心机才能做到?

皇家,果然人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游走在三人中间,水笙觉得自己仿佛在薄冰上跳舞,冰底下,便是无尽深渊…

深深吸了口气,她轻移莲步,跨进了偏厅。李荃已经跟皇帝和李峮都见过了礼,在皇帝左手边坐下。桌上摆满了佳肴,她示意宫女将最后一盘菜摆上桌,整个晚宴的准备便大功告成。

昭阳帝满意地笑着,伸手招呼水笙道:“爱妃,来,今天你辛苦了,坐下来一起吃。”

水笙一愣,急忙谦辞道:“皇上与二位殿下的家宴,臣妾怎么有资格参与?”

昭阳帝却坚持道:“爱妃这是什么话?你是朕的嫔妃,便也是他们的母妃,大家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资格不资格的?”

他特意在“母妃”二字上加重了语气,李荃心中一阵绞痛,却不敢表现在面上。

李峮饶有兴味地观察着,见李荃并无反应,不由感觉有些无趣。见水笙仍在犹豫,便也道:“是啊,昭仪娘娘,算起来我们也都是一家人了,就坐下来一起吃吧!”

“是啊,水…昭仪娘娘,就一起吧!”李荃也道。虽然会很痛苦、很危险,却不想就此跟水笙分开,哪怕再多一瞬间时间相处也好!

水笙心中一跳,只好道:“谢陛下,谢二位殿下。”说着在皇帝的身边坐了下来。

李峮似笑非笑看着她,凉凉说道:“看来太子的面子还真是大呢!我和父皇都劝不了昭仪,偏是太子的一句话便打动了娘娘。”

昭阳帝面色一凝,水笙也是一愣。

李荃却笑道:“二弟这话说的,好像你跟父皇前面说的话都白说了似的,可以对自己的话没信心,可不能对父皇的话没信心啊!”

昭阳帝闻言,不由瞪了李峮一眼。李峮讨了个没趣,摸了摸鼻子,不敢再说话了。

水笙见状,急忙拿起面前的酒杯,笑道:“今天乃二皇子凯旋之日,也是太子殿下和二皇子殿下受赏的大喜日子,水笙敬两位一杯。”

李荃和李峮忙道不敢,也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水笙又吩咐宫女斟满了酒,这次却敬向皇帝,娇笑道:“这一杯,臣妾敬皇上。祝皇上江山永固,也恭喜皇上,有如此出色的皇子,实乃社稷之福,天下百姓之福啊!”

昭阳帝听得眉开眼笑,受了这一敬。

几杯酒下肚,场面开始缓和下来。李荃开始正常发挥,李峮也不再搞怪作乱,两兄弟装出一副兄友弟恭的表象,把个昭阳帝哄得晕头转向,笑意吟吟。这场晚宴,终于有了点“家宴”的味道了!

第五十七章 攻心为上

“禀副将,土人头领巴布司已就擒!”梁光掀开帐帘走了进来。

李峮离去之后,带走了其他的副将,独留殷骏鹏一人留守善后,因此,这里实际上就成为了殷骏鹏的天下。

但李峮虽走,影响犹在。这支军队是他的嫡系,外人并不容易插进来。虽然受命听从殷骏鹏指挥,他却无法安插自己的人在里面,整支军队就像铁板一块。这也是为什么李峮会放心让他一个人留下统领军队,在所有的副将里面,也只有他是“外来人口”。

殷骏鹏也不敢在军中安插亲信,万一打草惊蛇,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惟有这梁光,是他的亲信。两人本就是一起报名从军的,一同训练、一同战斗。殷骏鹏高升之后提升自己的兄弟,本就是人之常情,一个两个人也翻不起多大波浪,因此还不至于引人注目。这梁光,本就是殷家培育出来的军官后备人选。

此时,梁光见左右无人,便凑了上去低声问道:“副将,这巴布司该怎么处置?是不是…”他劈手为刀,虚空做了个“砍”的手势。

殷骏鹏沉默着,倒不是巴布司该不该死的问题,而是自己如何才能在这种情况下捞取最大的利益。

“对了,副将!”梁光从袖中抽出一张小纸条,毕恭毕敬呈送给殷骏鹏。

殷骏鹏接过来,不用看即知是殷家联络网传来的密信。如今他身份不同了,一举一动受人关注,这类事情自然是交给了梁光去做。

拿近纸条,一股淡淡的馨香传来,他精神一振:“是宫里来的?”

“是。”

他兴冲冲地打开来看,只见上面一笔一划,如同雕刻出来一般整齐的字体,正是水笙惯用的把戏,目的是为了不让人从字体上找到写信之人。

纸上只有十四个字:“聚而歼之,不如围而拢之。攻心为上!”

殷骏鹏的眉头倏然皱起,反复又看了一遍,确认没有其他看漏的地方,便将纸条揉成一团,吞进肚里。然后,他站起身来,在帐中走来走去。

“副将…宫里有什么消息么?”梁光虽然是他的亲信,但负责的范围不同,所以并没有必要告诉他花月颜和水笙的事情。所以一直以来,梁光都以为殷家在宫中的,不过是一般的眼线。

殷骏鹏听而不闻,只是细细思量着水笙的话。渐渐地,他的眉头舒展开来。

“副将?”

“去吧巴布司带来!”

“是。”

梁光也不问为什么,径自去了。不多一会儿,两个士兵押着一个衣着怪异的大汉,推推攘攘、骂骂咧咧走了进来。

“混蛋!见了大人还不下跪?!”士兵见大汉并不向殷骏鹏臣服,不由心头火起,抬脚在他腿上踢了一脚,他打了个趔趄,却竟然稳住了,没有跌倒。

那大汉的身上穿了一身兽皮,而且是虎皮,颇珍贵的,但此刻已经破损了。头发纠结在一起,乱糟糟的,络腮胡,铜铃般大的眼睛瞪着殷骏鹏,眼神里仿佛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四肢都被牛皮绳紧紧绑住了,右肩和左大腿都被草草包扎过了,却并不仔细,再加上一路上挣扎和方才那一脚,所以又开始渗透出血迹,渐渐地,把包扎的布都浸湿了。

士兵见他不倒,还要再踢,却被殷骏鹏制止了:“好了,他不跪就算了。”

“是。”士兵见主帅说话,只好悻悻然不再动作。

殷骏鹏坐在指挥台前,大量了大汉一番:“你就是土人头领巴布司?”

巴布司“哼”了一声,把头转向一旁,不看他,也不回答。

梁光见状,皱了皱眉头,对一旁的士兵小声道:“去,叫个通译过来。”

“不必了。”说话的是殷骏鹏,他看着巴布司:“我知道你听得懂!你就是巴布司吧?”

大汉睨了殷骏鹏一眼,随后用生硬但却标准的官话说道:“我是巴布司,但我不是什么土人头领,只不过是南疆十九峒推举出来的大峒主!”

殷骏鹏笑了笑。

由于南疆地处温热,各种奇异的动植物随处可见,若有本事抓到、挖到,贩运回北方那可是极大的利润,因此北方的商贾越来越热衷于南下,争夺南疆的资源。然而随着北方人口大量进入南疆,先进的文明对这里原始的生活产生了巨大影响,也对固执地坚守自己的生活习性的土人造成了巨大威胁。为了应对和抵消这个威胁,原本互不干涉、甚至互相敌对的部落都放下了成见,联合在一起,至少表面上是这样。他们共同从十九个部落首领中选举出一人担任大峒主,负责南疆十九峒的联盟的日常维持和战时统领工作。大峒主任期终生,除非有半数以上峒主,也就是九个以上峒主认为大峒主不再适合这个工作,要求进行改选,南疆十九峒才会再次召开联盟大会,选举新的大峒主。

听得出来,巴布司对于自己能够当选这一届的大峒主,还是非常自得的。

殷骏鹏也不跟他纠缠,单刀直入说道:“巴布司,尔等身为天子臣民,却不服号令,公然聚众造反!你可知罪?”

巴布司冷笑一声,道:“天子臣民?天子什么时候照顾过我们?中原人在这里横行霸道,就知道欺压我们,谁还会臣服他?”

殷骏鹏皱了皱眉头道:“若是受到欺压,就该向皇上申诉,皇上自会处理!你们聚众造反就是死罪!”

“死又怎么样?你们中原人不是有句话,什么…士可杀不可辱?”巴布司强横说道。

梁光一声闷笑,低声嘟哝:“有你这样的‘士’么?”

殷骏鹏瞪了他一眼,才转向巴布司道:“不管怎么说,你们发动判断本应该是灭九族的大罪。不过皇上仁慈,为黎民百姓计,不愿多造杀孽。如今你已被擒,如能号令你的族人放下武器,或可网开一面,绕你不死!”

巴布司不耻地笑道:“你们官兵仗着人多,我一时疏忽才会被你们抓住,又不是靠你们的真本事,有什么了不起?!想要我投降?办不到!”

殷骏鹏早已料到他会这么说,闻言倒也并不生气,只是微微笑了笑说:“那你以为,如何胜你你才会心服口服呢?”

巴布司眼睛一亮,说道:“只要你放了我,跟我们在大山里再来一场较量,你赢了,我便服了你!”

想不到这人还粗中有细!看他那么快就说出这番话来,必定是早就想好了的!难怪这次南疆的判乱迟迟无法平息,土人们仗着对地形的熟悉跟官军周旋,这次若不是将他们诱到平原上,还真就捉不到他!也难怪他不服气,因为是在他们不熟悉的地方输掉的。

没有跟他讲,短人所长、困敌于不利才是兵法要义,这人只不过比其他土人多了几分脑筋,中原博大精深的兵家战术他学到的不到一成。

“那好,如你所愿,我就放了你!你回去整顿你的部族,我们再来斗一场,看究竟是你厉害,还是我比较强!”

“大人!”梁光一听急了,叫道。

好不容易抓到敌方首脑,却又要放了,就算他是这里的最高长官,擅自释放重犯那也是重罪啊!再说,抓到人已经是大功一件,何必再去冒险放了又捉呢?山林间是土人们的地盘,放虎归山,能不能抓到他那可真的谁也不敢打包票啊!

殷骏鹏一挥手,打断了他的话:“放心,我既然敢放了他,自然就有信心再抓到他!”旋又对巴布司道,“我可以依约放了你,但我如何相信你不会就此潜逃呢?你若逃了,我要背负罪责不说,上哪里找人较量去?如此一来,岂不是我自讨苦吃?”

巴布司一听,顿时气得暴跳如雷:“只有你们中原人才会这么无耻!我们峒家人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就算是死也不会逃避!”

殷骏鹏嗤笑道:“大话谁都会说,问题是说了做不做得到!”

巴布司又急又怒,满头大汗,情急之下也顾不上说官话了,土语叽里呱啦念了一通。

殷骏鹏也不打断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听不懂。”

巴布司倏然住口,瞪着他,然后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说:“我,巴布司在此,向十天之神发誓,回去之后,一定不会逃跑,一定会领着峒家人跟官军周旋到底,直到死亡!”

殷骏鹏皱了皱眉头。十天之神是土人们信仰的大神,凡是向十天之神所发的誓言是绝对不能违背的,否则在他们的信仰中,破誓的人会肠穿肚烂,死得凄惨无比,而且死后还会继续受到惩罚,永世不得超生。所以,向十天之神发誓是非常郑重的,也非常不易。只是…

“我不要你的性命,我只要你输了以后,能够率领你的族人降服。”

巴布司愣了一下,有些迷惑了:“为什么?你们不是一向抓住我们就会处死的吗?为什么这次一定要我们投降?”

不但是巴布司,连梁光和那两个士兵也都产生了这样的疑问。

“我说了,皇上仁慈,不愿多造杀孽。我也是一样,能少死些人就少死一些吧!”殷骏鹏淡然道。

巴布司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咬了咬牙,断然道:“好,我答应你!如果我输了,就率领全峒家人投降!”

殷骏鹏满意地笑了,道:“好,协议达成,你可以走了!”

第五十八章 对决

“大人!听说你放走了叛军首领?!”统领第三大队的肖永成冲劲大帐,大声问道。

“说什么叛军?太看得起他们了,不过一群乌合之众而已。”殷骏鹏埋首在地图上,头也不抬说道。

“即便是乌合之众,在山岭中他们可比我们有优势!听说你放了巴布司,还跟他约定要重新在山岭再战?到底是什么意思?”肖永成质问道。

殷骏鹏这才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

“这是你对上级说话的态度吗?”

肖永成滞了一下。“抱…抱歉,属下失礼了!”他不甘不愿地说,随即补救道,“不过属下以为,放虎归山不可取,且跟他们在山间决战更是下下之策!弟兄们付出那么大牺牲才抓到的人,你说放就放了,如何跟弟兄们交待?”

面对肖永成来势汹汹的质疑,殷骏鹏叹了口气。

李峮留下半个军的步兵给他统领,而且全是自己的嫡系,可想而知统率全军的难度有多大!军中早已形成了自己的势力范围,自己却是参军未久,又是个越级提拔的人,想要让原有的势力对自己俯首帖耳简直难如登天。平时还可以用军令的借口,他们还不至于公然作乱,但此次私纵敌军首脑,不趁机发难那才有鬼!

好在早有对策,他笑了笑,说:“肖大队长,你想想,要彻底平息南疆问题,只有两条路。硬着来,就必须将所有土人全部杀尽,且不说南疆百万大山,官军能不能做到是个问题,就算做到了,会给二皇子殿下带来什么样的名声?如果走第二条路,招安的话,不但能解决南疆的沉疴难题,还能借此将二皇子的声望推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峰!我想,如此一来殿下一定会开心的。”

肖永成听得一愣,有些犹豫:“可是…山岭涧峡是土人们的地盘,我们好不容易把他们引出大山才能活捉其首领。一旦将他放回,想要捉回来可就难了!”

殷骏鹏笑笑说:“这一点肖大队长尽可放心,我既然敢放,就有把握一定能将他抓回来!”

“可是这么一来,弟兄们又要流多少血啊?”

“不,不用弟兄们流一滴血。”

“不用流血?”肖永成狐疑地看他一眼,“大人有什么妙计?”

“暂时保密。”

“那…万一真的抓不回来…”

“你放心,所有责任,我一个人来扛!”殷骏鹏斩钉截铁说道。

肖永成心中一喜,立刻道:“好!既然大人这么有豪气,属下就拭目以待了!”

行了个礼,他大步走出营帐,心中沾沾自喜。

数百年来,没人能夸口在山岭间打败土人,这殷骏鹏以为他是谁?早就对殿下对他另眼相看感到相当不爽了,又不是嫡系,却能够平步青云,而他们这般从军十几年的“老人”却一直还在原地踏步,太不公平了!

老天有眼,让这傻瓜自己挖了个坟墓往下跳,这次看他怎么去打败那些叛军!如若不成功,就算是大罗金仙也帮不了他了!

幸灾乐祸地想着,他心情愉悦地走了。

虽然从军不久,但比起心机,是个肖永成也比不上一个殷骏鹏。他看着肖永成的背影,如何不知道这人心里想什么?

露出一个深沉的笑容,想要看好戏不是么?就让你好好开开眼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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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布司回到土人据点,便要求集齐人马与官军决战。其余十几个峒主反应不一。

九峒、十一峒、十五峒的峒主本来受李峮的收买,背叛了同盟,谁知后来李峮利用过他们以后便掉转枪头对付他们,后悔也来不及了!生性直率的土人容不得背叛的同伴,将他们排除在联盟之外,所以此刻聚在一起的,只有十六个人。

“朝廷的人最是狡猾,他们说的话能算数吗?还不是想趁我们聚集在一起的时候,一网打尽?”第三峒的峒主在战争中吃了大亏,又经历了李峮的事,对官军殊无好感,自然大力反对。

“这回的统领姓阴,不是那个李峮,他说的话还是算话的,不然也不会放我回来。”面对族人,巴布司不能像对官军那样强横,耐着性子解说道。

他被抓又被放是事实,三峒峒主也不能反驳,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十峒峒主在在座的人中年龄最大,咳了两声道:“虽说如此,但也不必将大家集中起来啊!万一真如三峒主所说,被人一网打尽…”

“山岭不是我们的家吗?我们不是受到十天大神的保佑吗?在平地上我不敢说,可在山上,谁能打败我们?难道你们对自己就这么没信心吗?”

十几个峒主面面相觑。土人最重英雄,从不允许示弱或是临阵逃脱之徒,否则也不会将那背叛的三峒完全驱逐出联盟。此时被捏到了痛处,大家都不肯说话了。

巴布司扫了众人一眼,冷哼一声道:“我不管他是不是官军,有胆量放了我,又肯跟我们在山间决战,我认他是条汉子!中原人都有这样的气魄,难道我们还怕了他不成?!”

一番话把众人的热血都煽动起来了。一时间,群情激愤,十几个峒主皆同意集中力量与官军来个对决,巴布司终于松了口气。

众人当中,唯有十峒的峒主仍然忧心忡忡。巴布司到底年纪还轻,跟中原人打交道的经验也不足,没看出里面的奥妙来!那姓阴的将领只说土人败了就要投降,那如果官军败了呢?看来这姓阴的,似乎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家伙啊!

然而看到大家的情绪那么激动,他也不好将自己的担心说出来了!只是萦绕在心头的阴影,久久不曾散去。

说是决战,却不是那种大军对阵冲杀的大战,土人们也不知道还有这种打法。他们所谓的决战,也就是将人手集中起来,原本小偷小摸偷袭的伎俩变成了较大规模的袭扰,依然来去无踪,依然在山中盘旋,只是行动明确得多,出没的范围也较为集中。在他们看来,这已经是“决战”了。

但他们却发现,很快,竟然几乎找不到官军的踪影了,不是说他们已经撤退,而是集结成团,很难下手袭击。而且,他们的人往往莫明其妙就被抓了起来,毫发无损就成了别人的俘虏,若不是被抓的人太多,巴布司他们几乎要以为是族人自己投降了!

刚开始是一个两个被捉,到后来十几二十个,甚至上百个人被捉,频率也渐渐加快,对于人数本来就不是很多的土人来说,有些吃不消了。无奈,他们几个峒主只能亲自出马,前去看个究竟。

“嘀——嘀——”的警告声响起,这是土人遇袭时发出的信号。最近被俘的人据说都是在这种信号响过之后被抓住的,连同前去支援的人一起。然而后面的人去察看,却找不到半丝打斗的痕迹。

巴布司等人听到信号,立刻赶往发出的方向,却看到十几个土人在前面的树林里转圈圈,人人嘴里叽哩哇啦呼喝着,状似疯狂东砍西劈,似乎在跟谁搏斗似的,可仔细一看,他们前方除了树木也不见人哪!难不成见鬼了?

连见多识广的十峒主也无法猜测发生了什么,巴布司和三峒主年轻气盛,一时火起就往里冲,十峒主一手去拉没拉住,正自吓了一跳,突然看见那两人竟然也跟前面十几个人一样,陷入了疯狂之中。

第五十九章 奇门阵法

巴布司和三峒主两人一踏入树林,突然像是来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一切的声音仿佛都消失了,静得可怕!转头看去,竟然已经不见十峒主等人的踪迹,再一看,连旁边的人都失去了踪影。

就连巴布司这种豪勇的人也禁不住心中一阵发寒,用力呼唤着同伴的名字却得不到任何回答,本就迷信的土人此刻更是疑神疑鬼起来。

巴布司定了定神,心中慢慢向信奉的十天大神祈祷着,一面慢慢迈开步伐,一点一点往前走。然而走了不到十步,眼前的景色突然又是一变!

树枝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从树上掉了下来,然而未等落地却突然变成了利渐一般,快若闪电向他射来。他吓了一跳,急忙举刀抵抗,然而木箭多不胜数,就像满天星雨落下,他的功夫若是比蛮力的话还好,这种细密的攻击根本抵挡不住,于是大量木箭射在他身上,痛得他哇哇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