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过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你会是我的…”

他是禁军统领!所有皇城的军队都在他的手中,万一他突起发难…

水笙的心猛地狂跳起来,心跳声比战场上的鼓点还响!

也许…万一…

手下意识地抓紧,她死命咬住下唇——

或许,他们的战略是该要修正一下了!

“怎么了,水笙?很不舒服吗?”李峮发现她的异样。

水笙一瞧,原来她的手正抓住他的衣服,手上发力立刻就被他感觉到了。

将错就错,她的脸色不正常地白,哑着嗓子说:“好…好想吐…”

李峮急忙抱住她,不住地轻拍着她的背,心中闪过一丝愧疚。

“好点了没?”他问,苦笑着。

有时候真是觉得见鬼了!明明那么多绝色佳人,比她强的不知凡几,为什么偏偏被她牵动心神呢?还是真如传言所说,她真的会妖法,对自己下了迷恋的咒语?

水笙泪眼汪汪,三分指控、五分撒娇地说:“你还会管我的死活吗?不是已经勾搭上花昭仪了吗?去找她就好了啊!如今我不过是跟太子说说话,你就这样…”

李峮简直一个头两个大。究竟这件事她是怎么知道的?自己是来兴师问罪的不是么?怎么到头来却变成了理亏的一方?

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正在头痛,忽然听见外面有人敲门:“娘娘,皇上向这边过来了。”

李峮和水笙俱是一惊,急忙分开。李峮勉强一笑,道:“你…好好休息,我过两天再来看你!”

水笙点了点头,看着他迅速离去,擦干了眼泪。

“倩雪!”

“奴婢在。”倩雪从门外走进来。

“皇上不是跟其他的娘娘们在赏雪吗?怎么会到这儿来?”

“奴婢也不知道。不过听传话的小太监说,似乎是贤妃娘娘和淑妃娘娘之间起了争执,皇上烦了。”

“哦…”

水笙沉吟了一下,方要说话,忽听门外叫道:“皇上驾到——”

来得这么快?

她一惊,急忙爬起来,皇帝却已经大步走了进来。

“皇上…”

“爱妃别动…你身子不好,就这么躺着休息就是了,不必太过拘礼。”昭阳帝和颜悦色说道。

看到他的神情,水笙松了口气。她原本还担心是方才的事情败露,皇帝才会急急赶来,如今看来应该不是了。

“谢皇上。”没有太多矫情,她顺着台阶就下来了。

一大早起来就不得安宁,以她现在的体力来说确实有些辛苦。

“皇上,赏雪会这么快就散了吗?”她躺下,问。

昭阳帝闻言,眉头皱成了一座小山,叹了口气道:“朕让他们散了!”

水笙见他神色不豫,心知方才倩雪说的多半是真,便知机地转了个话题:“皇上在外面这么长时间,一定冷了。臣妾早吩咐人准备下了姜撞奶,在厨房温着呢,叫他们呈上来可好?”

昭阳帝听了一愣,随即神色大悦,感动道:“爱妃真是有心之人啊!也唯有你如此为朕着想了,身体如此不适,还记得为朕做东西吃。”

水笙羞涩地低下了头,道:“臣妾是皇上的女人,不为皇上着想为谁呢?”

准备食物是她每日必做的事情。若皇帝确定要来,就准备一些必须新鲜吃的东西,皇帝一来立刻奉上;若皇帝不确定是否会来甚或确定不来,她也会做一些可以反复温热,一整天都可以拿出来的东西,万一皇帝来了可以讨好他,不来最后还是可以自己吃掉。

她没有显赫的家世,也没有耀人的容貌,只有通过这些方法来抓住皇帝的心。

果然,昭阳帝坐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将她抱进怀中,感叹道:“三宫六院,人虽多,你却是最体贴的了!”

水笙有些奇怪,今天的赏雪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但皇帝中途退场,而且还说出她是“最体贴”的这种话。

昭阳帝话音一转,又道:“朕今天也累了,就留在你这儿吧!”

一大早起来就去赏雪,真不知道他累在什么地方。水笙沉吟了一下,有些犹豫。

“怎么,不高兴朕留下来?”昭阳帝脸色一沉。

“不,怎么会呢?”水笙忙解释道,“皇上眷顾,臣妾高兴都来不及了!只是…臣妾感染了风寒,怕是无法侍奉皇上…”

昭阳帝于是释然,笑道:“朕还以为什么事…这有什么?朕也不要你做什么,只是留在你这儿,就觉得心里特别平静,你陪朕说说话就行了。”

水笙心中一暖,缓缓笑道:“既是如此,臣妾遵命。”

昭阳帝看着她,叹道:“温良恭顺,知进退,从不恃宠生娇,谦和大度,如此佳人不得晋封,还能晋封谁?水笙,朕升你为嫔吧!赐号祥。”

水笙吃了一惊,急忙坐起了身子。

“多…多谢陛下!”

“好了好了,不是要你多休息吗?”昭阳帝又将她揽回怀中,“快些养好身子,便是对朕最好的报答了!”

****

“什么?皇上封唐水笙为祥嫔?!”

听到这个消息,以直爽大度著称的淑妃戚少莲立刻砸碎了手中的茶杯。

“都是贤妃这个蠢女人!早跟她说过我们互相争斗只会便宜了别人。也不想想连花月颜都栽在那女人手里,她还笨得想利用她?!这下可好了,唐水笙那女人越爬越高了,怕不久就会爬到跟我们平起平坐的位置,我看她怎么办!”

贴身宫女春媛瞄了一眼地上的陶瓷碎片,小心翼翼问道:“娘娘…如今唐水笙已经被晋封了,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这个女人太厉害,不能再让她往上爬了!必须想个办法制住她!”

“那…娘娘,是不是找二皇子殿下帮帮忙?”春媛提了个建议。

戚少莲摇了摇头:“虽说殿下是禁军统领,但后宫的事情他也不便插手。所以我说唐水笙这人不简单,没有任何背景也能爬到现在这个地位,就算想打击她也找不到目标。”

“那…”

“对了!找花月颜!”戚少莲眼前一亮。

“花月颜?”

“对!她是唐水笙以前的主子,对唐水笙的了解最深。况且唐水笙几乎可以说是踩着她爬上来的,她应该是最恨她的人。拉拢花月颜,就能找到唐水笙的弱点,到时候…”

戚少莲眼中露出阴狠的光芒,春媛心中一寒,急忙低下了头,不敢多看。

第六十五章 庆功宴

昭阳三十一年,南疆叛乱平定,二皇子李峮以功赏,平叛三军皆有犒劳。

殷骏鹏率军回到京城。

军队自回驻地整修,殷骏鹏则策马直奔二皇子府。

李峮亲自在门口迎接他,拍着他的肩膀把他迎进大厅里。

“骏鹏啊,这事你做得很好!”李峮笑着说,“能够让那些夷人臣服,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啊!难为你竟然做得到!”

殷骏鹏一副受宠若惊状,忙道:“多谢殿下夸奖!不过如果不是殿下先打出了威风,震慑了那些土人,这件事也没可能办得成。”

李峮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说:“不必过谦了!我不是那种嫉贤妒才的人,该是你的功劳就是你的功劳…我原本的打算是斩尽杀绝,不过你竟然能让他们臣服于我,这么做很好,比斩尽杀绝强太多了!”

殷骏鹏也笑道:“是啊,南疆土人既服,我们就不必留下大量军队防范他们,而且必要的时候,他们还能成为我们的一大助力!”

李峮怦然心动道:“这个安排好!骏鹏,你说让他们峒主的子侄参军,那这些人如何安排了?”

殷骏鹏会意,低声道:“殿下,这些人连同他们带来的护卫,下官将他们编在了斥侯营里,如果遇到山地战争,他们将是最好的棋子!”

李峮大喜!

此人做事如此老道且切合自己心意,果然是个人才!

“很好!对了,这次你干得不错,我已向父皇呈报,不日即有封赏下来。另外,为了庆祝南疆大捷,今晚上将会在大同殿举行庆功宴,你也一起来吧!”

殷骏鹏闻言一阵激动。

会让他一起参加,说明李峮终于将他当成了自己人,是亲信,第一步计划终于成功。另一个理由,则是可能在宴会中见到水笙!

与她分别,快一年了吧?这之间九死一生,连他都为她捏把冷汗。不知不觉中,她竟然已经在他心中占有那么重要的地位,所以不顾一切将宫中所有布置都交给她掌握,是信任、是期待、也是担心!希望她能无恙,希望她能达成他们的目标,对她的感觉,是比恋人更深刻、比同伴更信赖,无法形容的牵肠挂肚、魂牵梦萦。

李峮不是没发现他一瞬间的异样,但只当每个人听说能够参与皇帝亲自主持的庆功宴时的正常反应,丝毫没有放在心里。

“对了,殿下,这个…请您看看。”殷骏鹏不愧是殷骏鹏,很快便镇定下来,从怀中拿出一张纸。

“嗯?什么?”李峮拿过来一看,“欠条?”

“对。在对土人的手段中,下官斗胆自作主张雇请了杀手配合行动,不过下官并没有钱,所以打了个欠条。”

李峮看着上面的数字,不由苦笑:“你…还真是能花钱啊!”

殷骏鹏油条地笑着:“下官想,若是办成了事情,殿下一高兴,也不会舍不得出这笔钱吧?”

李峮有趣地看着他:“钱我不是拿不出来,不过,万一失败了呢?”

“下官可从来不认为会失败!”

殷骏鹏敢这么做,就是吃定了李峮不会怪罪自己。对他来说,一个有弱点的人和一个没有弱点的人相比,肯定前者更容易控制。自己表现出越贪财,他就会越放心!

果然李峮别有深意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叹道:“骏鹏啊,钱我可以出,你对自己有信心也是件好事,但切忌不要过分。狂妄自大往往是败亡的先兆!”

殷骏鹏急忙唯唯诺诺,连连称是。

****

夜晚的大同殿,彩灯辉煌。数十个巨大的灯笼把夜空映照得亮如白昼。自从上次水笙成功以绢花点缀龙座之后,绢花的做法就由她传授开去,成为宴会中装饰的主要饰品之一。正如此时,各色各样争奇斗艳的花朵齐聚殿中,宁馨淡雅,只是缺少了生命,多少有些死板。于是又以鲜花点缀,添加进许许生机,假花胜在形,鲜花胜在神,交相辉映,相得益彰。

上百桌几案整整齐齐排列大殿中,锦缎铺面,银器置上,唯有皇帝所用才是纯金打造。金银相衬,在灯火闪耀下,与白玉宫殿、雕梁画栋结合,用“金碧辉煌”来形容也毫不过分!

宫女太监在其间穿梭不停,赶在皇帝到来前把酒菜都布置到位。诺大个殿中,因为文武官员派别的对立,而分成了两个集团,各自窃窃私语,中间有如一道看不见的鸿沟,将无形的空气分为两半,彼此敌对,绞缠之间似乎迸发出凛冽的火花,有着伤人的实质。

来来回回的宫女太监们也感受到这种诡谲的气氛,行走之间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连呼吸仿佛也静止了。这更让整个空间的气压降到了最低点。

终于布好最后一道菜,还没等喘一口气,就听远处远远传来唱诺:“皇上驾到——”

刻意拖厂的声音一道道传来,不一会儿以到大殿门前。于是文武百官齐齐下跪,口中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宫女太监团团簇拥,昭阳帝在大同殿前下了轿,缓缓步进殿中。在他身后,跟着大太监张宝苏、贤、淑、德三妃,以及最近最受宠的祥嫔唐水笙,曾经的宠妃花月颜早已变成了昨日黄花。

水笙走在最后,眼光不停地四处游走。此时百官慑服,放眼望去是黑压压一片人头,哪里看得出究竟谁是谁?然而就是那么巧,或许是天注定,殷骏鹏恰于此时微微抬起头来,自几百人中,与水笙的眼光相触——

顿时,天下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他们彼此!

相处的点点滴滴瞬间全部涌上心头,水笙的眼中顿时凝聚起泪花。

不知道是为什么,明明有着更好的选择,明明可以接受别人的呵护脱离勾心斗角的日子,却总是放不下这个男人啊!

怨过恨过怀疑过,曾经以为他也只不过是心中的一个过客,可以轻易放下不必挂怀,然而此刻一见方知,见了他,所有的委屈心痛都得到救赎,只想扑进他怀中哭个痛快!

只这么一次对视,浓烈的情感已经无法掩饰!

急忙低下头,否则她一定会当场崩溃!

一瞬即逝的眼光,仿佛一根针刺进殷骏鹏心里,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水笙更漂亮了!

不是说她的容貌发生了改变,而是在他眼中,她的光芒渐渐散发出来,已经无法掩饰、无可抵挡!平凡的外表再也不能成为掩盖人们眼光的迷障,她是那么特别,吸引着人们的注意,那种由内而外的光采才是天地间最美丽的风景,丝毫不逊于那些天生丽质!

终于明白为何她能在李家皇室中左右逢源,终于知道为何男人都为她着迷,为她所取得的成就而高兴,却为她暂时属于别的男人而妒火狂烧!

想抱她!疯狂地想要抱紧她!

他深深地埋下头,用力克制着自己的冲动。

“众卿平身。”昭阳帝坐上宝座,扫视了底下一眼,缓缓说道。

众人这才敢站起身来。

“都坐吧。”

“谢陛下!”

于是文武百官、后宫嫔妃,纷纷落座。

昭阳帝拿起酒杯,畅然笑道:“今天朕甚为高兴,不但因为南疆乱贼已经平息,而且平叛大军大展神威,扬我朝廷威风,又涌现出一批将才,我军战力鼎盛,实乃社稷之福啊!”

一番话说完,文官们的脸色都有些不对,武官们却是喜上眉梢。但无论心里怎么想,都不得不捧起杯来唤一声“皇上圣明”,将或苦涩或甜美的酒一饮而尽。

此时李荃离座,敬祝道:“父皇,儿臣敬您一杯!此次南疆大捷,能够令夷人彻底慑服,解决了我朝几百年悬而未决的难题,全都是因为父皇英明,天下大治的结果。”

高帽子戴得昭阳帝晕头转向,喜得合不拢嘴,连连称赞着:“好,好!”一边又是一杯酒下肚。

李峮等人面露不屑之色,然而没等他们回敬,便听李荃又道:“还有一件事要禀报父皇,宁襄王世子博天鑫代表五位王爷向父皇呈上贡品,祝贺南疆大捷,已临近京城,预计后日可抵。”

一言既出,满堂哗然。

要知道随着皇权衰落,外姓王除了名义上仍归中央管辖,实际上已经不听号令,更不用说主动来朝贡!谁也料不到,一次平叛的成功,竟然会引来久违的贺礼。

李峮是早知道这个消息的,当然不是通过正常渠道得知。但此刻乍听李荃在这种时机说出,便已明了他的如意算盘,不由阴沉了脸。殷骏鹏却是才知道此事,愕然看向水笙。水笙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借机使了个眼色。

殷骏鹏于是心中稍定。

此时只听昭阳帝大声笑道:“好,好!峮儿,这回你可是立下了大功啊!朕要重重赏你才是!”

李峮忙站起来道:“儿臣谢过父皇!不过此次平叛,全赖官兵用命,才能得以成功。儿臣恳请父皇重赏三军,以激励士气,为国效命!”

昭阳帝点头道:“这是自然!荃儿,此事就交给你,一定要给朕办好!”

“是。”李荃应道。

李荃抬起头来,看向李峮,正好与他的眼光相对,顿时,似乎爆发出激烈的碰撞。

大殿之中,有人欢喜有人忧,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忽然一个斟酒的宫女走过殷骏鹏身边,塞给他一张小纸条。他心中一动,立刻收进袖中,正襟危坐,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

第六十六章 私会

临近年关,天气是愈发的冷了。傍晚时分,再次飘起了细密的飞雪,地上很快铺起了一层白银地毯,滴水在屋檐冻成了冰梢,大街小巷不见行人,都躲回了温暖的屋里,烤着炭火,喝着热汤,犒劳自己忙碌了一天的疲惫身心。

一辆普通的黑木马车缓缓停在一户人家门前。车上马夫跳下来拍了拍门,不一会儿门开了,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头探出头来望了望,看看是谁这么下雪天的还在外面跑?

车厢里先下来一个小厮,长得白白净净的,还有些女相,低声在老头耳边说了些什么。老头点了点头,把门打开来,小厮回过身拿起车厢外的小凳垫在地上,车厢们再次打开,一个身着雪衣的女人走下来。她的头用雪帽整个遮挡了起来,因为下雪天里这样的妇女装扮并不少见,因此倒也没引起什么注目。女子脚步不停,快步走进门里,老头给了马车夫一些钱,车夫便将马车赶开了。看见马车远走,老头也拴上了门。

“姑娘请跟我来。”老头佝偻着腰,对女子说道。

女子点了点头,跟着老头的脚步走向后院。后院静悄悄的,听不到什么人声,但主人家的睡房里却点着灯。天色已经渐黑,灯光在灰暗中带来一丝人气和暖气。

殷骏鹏就坐在灯下,手里虽然拿着书,神思却似乎飞到了九霄云外。忽然耳边传来细微的响动,仔细分辨应该是几个人从前院走来。看了看天色,他露出一个笑容,放下了书,站起身来正对着门口。

“少主,人来了。”老头轻轻叩了叩门,低声说。

“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