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沈小梦慌忙应是,悄悄地准备退出办公室,突然又忍不住说,“可是女性死者的伤口上没有狗的唾液…”

关崎微微一愣,挥了挥手,还是示意沈小梦先出去。

如果女性死者的伤口上确实没有狗的唾液,那就是有人嫁祸给圣伯纳犬大圣,在这个案件中就存在一个真实的凶手。

但如果这是一个心思细腻、有预谋的凶手,又怎么会粗心大意到没有在女性受害人的伤口上制造狗咬的痕迹呢?圣伯纳很温驯,弄到它的唾液涂到女尸的伤口周围并不困难。

真相会是什么?两个死者一只狗,案情仿佛很简单,关崎却有了越来越多的疑问。

十五分钟后,沈小梦又敲了关崎的门报告:“长官,排查组的师兄有了新发现。”

关崎正在白纸上涂涂画画,推测一切可能性,闻言抬起头来:“说。”

“刚才排查组的师兄说男性死者吴沁的丈夫葛彭一个多月前在远离自己单位和住所的地方租了房子,根据询问的情况,葛彭租的这个房子好像他的亲戚朋友都不知道,很可能吴沁也不知道。”沈小梦说,“排查组的师兄觉得有金屋藏娇的可能,如果葛彭有婚外情,也许案件存在情杀的可能。”

“有道理,房子在哪里?”关崎摸了摸下巴,“走,看看去。”

沈小梦小声说:“房子在葫芦岛对岸清和公园旁边。”

关崎皱了皱眉头,那是个非常偏僻的地方,葫芦岛有鬼屋传说,平日很少有人去那里,是什么样的女人甘心被情人藏在那种荒凉的地方?

“长官,”沈小梦说,“一个多月前,葛彭刚刚检查出来患了恶性肿瘤,他怎么还去包二奶…”

关崎又摸了摸下巴,说:“唔…你终于有进步了,葛彭不大可能包二奶,他一没命二没钱,傻子才跟他。但那个房间一定有问题,说不定房间和他的病有关。”

一个半小时以后,关崎一行到了葛彭以个人名义租用的套房门口。门口很干净,好像葛彭经常来,楼下保安也证实有个男人的确经常从外面搬东西进来,只是从来不过夜。

搬东西进来?难道葛彭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需要藏匿在这里?一行警察心里充满各式各样的疑问,等着房东用备用钥匙开锁。

葛彭租住的是一个非常普通的二居室,房门缓缓滑开,门前是一块小地毯,大厅里有一个旧沙发,一切看起来都是如此陈旧而平淡。但当他们推开卧室门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惊呼出声。

卧室里没有床,充满了撕破的棉被。十几条厚重的棉被在地上堆叠着,中间不知道为什么被撕破,挖了一个穿透几层棉被的洞。最上面的几床被子几乎被撕成了棉絮,高高堆起,弄成了一个类似顶子一样的东西。

大家一推开门就看到这个巨大的东西,屋里除了这个什么也没有,而这团用撕破的棉被堆积而成的庞然大物,一眼看去就像一个巢穴,像一个用最好的材料却用最粗劣的手法缔造出的柔软的巢穴。

葛彭搬的那些东西很可能就是棉被,但他为什么要花费这么大工夫,在这么偏僻的地方用棉被堆砌成一个“巢穴”呢?何况他刚刚被检查出恶性肿瘤,在这里折腾这些古怪的事,难道就会好转吗?

大家都望着那快要堆到屋顶的棉被茫然不已,关崎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戴上手套往蓬松的棉被碎絮里摸索,很快他摸出一个东西,举在大家面前。

一个罐头,咖喱牛肉罐头。

很快又有人从棉絮里摸出东西,居然是一桶纯净水。

棉被底下的东西被人纷纷取出,有饼干、罐头、饮用水,居然还有药品和维生素片。沈小梦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团东西,问:“葛彭是在干什么?假想游戏?”

但葛彭已经死了,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房东被房间里的被子吓得脸色惨白,在这屋里的人谁也没想过被子居然是这么吓人的东西。小区保安很无奈地解释,因为租户看起来很正常,所以从来没问过他在屋里做什么。

“不管葛彭租这个房子是为了什么,这堆被子一定和他家的惨案有关。”关崎说,“我觉得有一种可能——他躲在这里偷偷训练他家的狗攻击他老婆,这堆棉被是个狗窝,但可能训练还没有成功,狗就发狂咬死了他老婆,顺带咬死了他。”

“圣伯纳是很大的狗,如果在这里出入,不可能谁也没有注意。”同行的同事反对,“但可能是他在家里训练宠物狗攻击他老婆,这个房间是杀妻成功后躲避警察用的,他可能很爱那只狗,所以带狗逃亡的时候也要给它留个狗窝。”

所有人听到这种说法都皱起眉头,无论葛彭有没有杀妻的念头,就算要带狗逃亡,在藏匿处给它弄个狗窝,也没有必要使用十几条棉被吧…

但这至少是目前最能解释现状的说法了。

4

从葛彭古怪的租处回来,关崎的疑问不仅没有减少,反而更进一步。显而易见,这对小夫妻肯定不仅仅是被家养宠物狗咬死这么简单,葛彭身患重病,他在外租了个小套房,并在套房里藏匿了一些食物,这与他的死必然相关。

只是关崎一时还想不出其中最关键的地方。

下午四点五十分,关崎的手机响了。

看到来电者“唐研”的字样,关崎心里一乐,接通之后,只听唐研若无其事地说:“关警官,我在受害者家里。”

“警戒带在那儿,你翻进去就是妨碍执行公务。”关崎恐吓他,“可以把你抓去关几天。”

“我找到了吴沁的狗。”唐研说。

关崎蓦地站了起来,说:“什么?那只狗还在现场?怎么可能?”

“它回来了。”

“我马上到。”关崎抓起衣服,郑重地说,“看好那条狗。”

唐研的声音在电话里显得温润含笑:“它不会跑的,它累了。”

关崎离开以后,唐研居然真的开始帮关崎找那条可能是杀人犬的宠物狗大圣。萧安本来很不满,但唐研只打了个电话就找到了狗,他又来不及表达他的不满。

唐研打了个电话给全市收听人数最多的交通电台,诚恳地讲述了自己和一只圣伯纳犬的深厚感情,请求市民帮他寻找那只小时候救过他的命,长大后为他父亲守过坟的与他不可分割的爱犬大圣。他言简意赅的说辞和诚恳温和的语气让电台DJ几乎为之落泪,萧安坐在一旁听他讲他与那只从未见过的狗之间的感人故事,再一次感叹唐研这种物种的无所不能。

连无耻都无耻得这么像人类。

他再一次确定如果有一门科目叫作“如何伪装成一个受人欢迎的人类”,唐研也一定拿高分。

可能是唐研的故事讲得太动人了,半个小时后广播电台就通知唐研,有人在樱杏警署附近看到了一只类似的大狗。

唐研就这样找到了大圣。

他和萧安并没有立刻把大圣送到警局,因为那只狗在奔跑。

它显然急于去某个地方。

他们跟着大圣过了几条街,最后终于明白它是要去哪里。

大圣回到了案发现场——它是要回家。

案发现场中死者的尸体已经运走,外围守卫的人员并不多。对躲开警员翻过警戒带进入案发现场这档子事,唐研和萧安都很熟悉。所以两个人连句话都没多说,帮助那条狗避开警卫的注意,进入了案发现场。现场很安静,门口是一个鞋柜,鞋柜旁放着一只挂着托运标志的行李箱,地上有粉红色的高跟鞋,一切仿佛都很宁静。

大圣吐着舌头,一进门就到处转了一圈儿,抱着那粉红色高跟鞋低声呜呜叫了几声,在沙发旁趴下。它的声音非常失望,神情也很沮丧,萧安看得不忍心,说:“你说它真的是凶手吗?”

“目前看来,很难说是还是不是。”唐研回答,“但它没有狂犬病这一点是确定的,它是一只正常的狗,没有变异,也不是新物种,没有狂犬病,身体健康,只是长得稍微大了一点。”他说话的时候目光停留在大圣趴着的那块地方。

那是女死者横尸点旁边,另一个男死者的大腿也曾经出现在那个位置。

萧安也看过那条腿的照片,目前他正在描地上狗的血爪印:“我真不能相信是这只狗把他主人的腿撕下来,拖到这里——有什么意义呢?”

唐研弯腰细看那些血痕,说:“对它来说必然是有意义的,只是我们没有能力理解。深海生物用发光代替语言,那些光是有意义的,我们也没有能力理解——我们永远无法像它们那样思考,更不可能感同身受。”

萧安叹了口气:“我希望不是因为这只狗撕了葛彭的腿导致他死亡,你看这狗的眼睛多纯良。”

唐研没有回答,他正在细看那些他从照片里发现的爪印。

地上的血痕已经干涸,所以分外清晰。

大圣的脚印在屋里到处都是,最多的地方在阳台,那里血多得像地上涂了一层黄油,留下的全都是大圣打滑的痕迹。大圣的脚印从阳台一直蔓延到屋里来,大厅里有许多,尤其是沙发周围——也就是女尸周围。

但血液并不仅限于两个尸体所在的位置,在卧室里有几点细小的圆形血点,非常整齐,在浴室里也有。浴室的一大块白色浴巾呈现淡粉色,用肉眼就能看出它曾被用来擦过血,又洗过了。这些东西都被勘验的警员标记出来,取样带走了。

那块浴巾没有被带走,大概是浴室里的浴巾不止一块,也可能是因为警员疏忽了,但没关系,他们可以来重复检查很多次。唐研把它拿起来抖了抖,浴巾上粉色的痕迹很均匀,大概是塞进洗衣机洗的。他抬起头,从浴室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大厅上的沙发。

狗是不会洗浴巾的,尤其圣伯纳犬并不是出了名的聪明。

大圣充满忧伤地趴在地上,唐研看着它——它显然知道发生了什么,它是凶手,或者是唯一目击者。

但他不会说狗语,或者说狗并不只使用声音作为语言,而他也没有使用气味和肢体语言沟通的能力。

萧安正在检查厨房,他发现了一大堆泡面和整箱整箱的八宝粥,垃圾箱里还有外卖盒子。“这里的女主人不做饭?”

“做饭的工具和作料都很齐全,”唐研走过来看了一眼厨房上摆放的东西,“大概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没有做饭,”他回头看了鞋柜旁的行李箱一眼,“大概是出差了。”

“也就是说她一回来就被杀死了。”萧安说,“会不会是葛彭杀了自己的妻子?如果吴沁去出差了几天,刚刚才回家,那浴巾就是葛彭洗的…呃…”他也发现了自己前后矛盾——如果浴巾是葛彭洗的,那他在之前就已经受伤流血,那是谁让他受伤的?凶手如果是葛彭,他难道宁可埋伏在家里与妻子同归于尽,也不去医院救治或者打120呼救?

这没有道理。

何况如果葛彭埋伏在家里要杀吴沁,他后来为什么也死了?

“有一种可能。”唐研说,“有个第三人在家里先杀了葛彭,清洗了浴巾,正在整理现场的时候,吴沁回来了,他不得不杀死吴沁,并嫁祸到大圣身上。”他不动声色地说,“但可能害怕犬吠声引来邻居,所以没有清洗完毕就逃走了。”

“你用这种语气说话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心里肯定不是这样想的,”萧安叹气说,“说实话。”

唐研双手抱胸倚在房门门框上,面带微笑说:“我只是在模仿人类的思维。”

“我不是人类。”萧安摊了摊手,“不会给你高分。”

唐研笑了起来,显然这样的对话让他很愉快:“事实上我觉得这些事是同时发生的。”

“哪些事?吴沁死亡,葛彭死亡,还有洗浴巾的事?”萧安摇头,“我不觉得洗浴巾的事有多么重要,能和两条人命相提并论。”

“你要从不可能的事看整件事。”唐研说,“这件事有一个非常奇怪的地方,但可能现场太血腥,吸引人眼球的地方太多,所以大多数人忽略了一件不可能的事。”他望了一眼地上,又望了一眼阳台,神态很放松。

“什么事?”萧安茫然。

“这个现场以及关崎给我们的照片,包括关崎自己的理解,都是吴沁在沙发遭遇袭击死亡,葛彭逃到了阳台,被这只大狗——或者别的什么野兽袭击,扯断了腿,然后失血过多死亡,所以尸体维持想要逃走的姿势,挂在了阳台的防盗窗上。”唐研说,“但是,葛彭是头下脚上倒挂在防盗窗上的,关崎说他可能想从防盗窗的逃生门出去。先别说葛彭家在四楼,葛彭被撕扯的时候是倒挂的。一个人头下脚上倒挂在防盗窗上,无论他是活着的时候自己用脚钩住栏杆,或者是死了无意中卡在栏杆上,那点微弱的力量怎么能和一只圣伯纳犬——或者别的猛兽撕扯的力量相抗衡?”

“对啊!”萧安恍然大悟,“他为什么能挂在上面不会掉下来?”

“对。”唐研说,“他为什么还挂在上面,而没有被整个人拖下来?为什么只是一只腿被扯下来了?”他看着阳台的防盗窗,“你看到了吗?窗户上没有受力变形的痕迹,那说明大圣在撕扯那条腿的时候,与它拔河的并不是防盗窗。”

“那会是什么?”萧安起了一阵鸡皮疙瘩,“难道是葛彭自己?这话我不明白,葛彭要从防盗窗的逃生门逃走我勉强可以理解,但他为什么要用头下脚上姿势?很显然那只狗在拉他的腿的时候,他就是头下脚上的,这直接造成了大圣撕下了他的大腿而不是咬断他的脚踝。”因为头下脚上被一只大狗咬住脚踝往下撕扯,受力的是大腿根部的软骨和关节,虽然这个地方很粗壮,但如果狗的力气足够大,反关节的角度会更容易使软骨和关节受损断裂。

唐研显然认为萧安的疑问是个疑问,他走到了阳台细看,萧安跟着过去看细节。

他们同时看到了在不锈钢防盗窗高处的栏杆上有新鲜的指纹,指纹还被警员取过了模板,上面留了一圈炭粉——这说明葛彭在刚爬上来的时候不是用头下脚上那种怪异姿势,他曾经正常地爬上来过。

但是什么导致了他变成头下脚上?又是什么力气在与一只成年圣伯纳犬拔河,最终导致葛彭的大腿离开他的身体?

“你爬上去试试看。”唐研建议说,“还有不要留下指纹。”

“我?为什么是我?”萧安抗议,“我爬上去,你就要扮演那只狗。”

“好。”唐研同意。

5

萧安爬上防盗窗,他是个变形人,所以能够轻易收起手指上的指纹,攀爬在不锈钢防盗窗上不会留下痕迹。其实他怀疑唐研也能,但是唐研却不承认。

他抓住葛彭曾经抓过的那一段,回过头来,发现自己爬得挺高,往下一望立刻就明白了为什么那只狗会咬住腿——在这个高度,他的脚踝正好位于与大圣头部平齐的位置,如果它奔过来,一张嘴就能咬住他的脚踝。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为什么他没有被大圣直接拖走,而是头下脚上地翻了下来?

“我觉得抓住这里很稳,如果有一只狗想把我拖走,我应该会更紧地抓住防盗窗直到它把我拖下来,而不是在这里表演杂技。”萧安不能理解葛彭为什么会翻下来,就像突然被人打了一枪一样。

“在大圣咬住脚踝之后,你的上半身要突然受到一个快速的从外向里的水平冲力,就像有人突然推了你一把,你才会失控翻下来。”唐研说,“并且这个奇怪的力让葛彭翻下来以后没有摔到地上,而是挂在原地。我认为那个时候这个力就接替了葛彭,开始与大圣拔河,葛彭变成了拔河的那根绳子,最后绳子断了,大圣拉着断腿退回大厅,而那个力消失了。”

萧安瞪着唐研,说:“你说了你要扮演那条狗的。”

唐研若无其事地回答:“我在心里扮演过了,何况你不会希望我去咬你的脚踝的。”

萧安哑口无言,只好悻悻地下来,说:“听你的说法,好像这里除了葛彭,还应该存在一个来无影去无踪的怪物。”

“它不是来无影去无踪。”唐研指着被血污染得面目全非的阳台台面,“这里有一个很小的缺口。”他指的是葛彭尸体挂着的那个地方下面,那里有很多血,血里有几个空白的小点是干净的,血没有完全覆盖那个台面,“我怀疑这和大厅里的那几个像鸟一样的脚印是同一样东西。”

“你是说,凶手也许非常小?”萧安的眼力非常好,那些没有被血覆盖的地方非常小,也就一厘米或半厘米的直径,“这东西如果真的存在,它就站在那里与大圣拔河。”

唐研用手机拍了下照片,他们回到大厅,这次他们用几倍的耐心查看地上的“鸟足脚印”。

脚印非常细小,并且数目很少。在沙发背上有两个,在地上有一个,其他几个模糊不清,不能辨认是不是一致。

屋子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后,唐研给关崎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大圣已经找到了的好消息。

大圣趴在地上,看着唐研和萧安忙来忙去,它很安静,又仿佛对一切了如指掌,沮丧地觉得人类所做的一切都是那么徒然无功。

它心爱的吴沁已经死了,葛彭也已经死了。

它没有家了。

在没有找到更多的足印之后,唐研突然研究起了大圣,他坐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大圣的眼睛。萧安不想坐那挂过死人的沙发,只好站在一边,问:“你在看什么?”

“它看到过那个东西,”唐研说,“你说它为什么要去咬葛彭的腿?”

“因为那个东西在那里?”萧安脱口而出,然后他呆住了,“难道那个东西那时候在葛彭身上?就是它撞了葛彭害他从防盗窗上摔下来了?”

但如果是一个小型未知生物杀害了吴沁,引起了大圣的狂躁,为什么它去咬葛彭的腿?葛彭绝对不是什么小型未知生物,更主要的是他也已经死了,就算他是个妖怪,死了以后也要现出真身的,但葛彭没有。

他只是个普通人类,连血都流得和普通人一样多。

“咔”的一声响,门开了,关崎带着全套捕犬工具,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身上穿着防刺服,拿着防爆盾牌,显得威武了很多。唐研和萧安惊诧地看着他,问:“你在干什么?”

“抓狗。”关崎咳嗽了一声,看着地上那只趴着也像座小山的大狗,“我怕狗。”

听到他说话的时候,大圣的耳朵动了一下,眼珠子往他那边滚了滚,无趣地瞟了他一眼,继续趴着忧伤。萧安说:“我看你该扛个火箭筒来对付它。”

“我很想,这可是条能把人腿撕下来的怪物。”关崎说。

“你看着它的眼睛就知道它不是凶手,”萧安抗议,“它是条勇敢的狗。”

“我查了资料,它能咬碎一切骨头。”关崎说,不放弃用盾牌和警棍对着它。

大圣又瞟了他一眼,摇了摇尾巴,闭上眼睛。

“…”关崎放下了盾牌。

“我突然觉得很丢脸。”萧安喃喃地说。

唐研对着关崎微笑,表情和过去一模一样,关崎哼了一声:“你认为它不是凶手?可是它至少撕了葛彭的腿。”

“其实关警官也不认为它是凶手。”唐研认真地说,语气又诚恳又恭敬,听得关崎直翻白眼。唐研诚恳又略带羞涩地说,“我认为这屋子里有第三者存在,杀人的不是这条狗。”

“我这里有一些新进展。”关崎也已经把照片资料和新线索梳理了一遍,“我们认为葛彭有问题。”他把葛彭那个古怪的租屋和病例说了一遍,“葛彭的死和他那间储存食物的房间必然有关联。”

“储存食物?”萧安注意到食物的问题,“他在这里也储存了很多食物。”厨房里的泡面和八宝粥都快堆积成山了,“难道他准备很长时间不出门?”

“不知道警官从浴室里拿走了几条浴巾?”唐研指着那条洗过的粉色浴巾,“又或者是疏忽了?”

关崎看了一眼,说:“一条。”也就是说浴室里本来有两条浴巾,取样的警官带走了一条。

“那条也是染过血又清洗过了?”唐研问。

“检验的初步结果是沾上葛彭的血。”关崎说,“有化脓的迹象,怀疑是葛彭背后的肿瘤在出血,他用浴巾擦过,然后清洗了这些浴巾。”

“葛彭得了恶性肿瘤。”唐研说,“从这些复制图片来看这个肿瘤非常大,内部结构复杂,并且它流出了脓血,很可怕。但葛彭却没有住院,他在离家很远的地方租了个套房,在里面弄十几条棉被,储存了许多食物。他的妻子吴沁出差了几天,刚提着行李箱回家,进门脱了鞋就受到惊吓,她从沙发上站起来,企图越过沙发扶手逃跑——之所以这样大概是因为吓到她的东西就站在她前面,然后那个东西割开了她的喉咙,她倒下去,几分钟之内就死了。”关崎耸了耸肩,他的确也是这么想的。

“同时她的爱犬大圣发现她倒下,它冲过来想救她,就在这个时候它踩上了吴沁的血,在沙发周围留下了许多脚印。接着它追向葛彭,葛彭往阳台逃跑并爬上防盗窗,突然间他摔了下来,大圣咬住他的腿拉扯,有个东西同样拉住葛彭的身体,发狂的大圣扯下了葛彭的腿,并把它拖到了吴沁身边。”唐研说,“而那个吓到了吴沁、杀死了吴沁,也导致葛彭死亡的东西不见了。”他举起了另一张照片,那是葛彭初步尸检的一部分,“与此同时,葛彭背后的肿瘤也不见了,留下一个深达脊椎的血洞。”

他看着萧安和关崎,平静地问:“你们想到了什么?”

“小型不明生物?”萧安沉默了一会儿,“它其实是葛彭背上长的肿瘤?”

关崎惊讶地看着唐研,一时不能接受这样的说法。

“葛彭的背上长出了另一个生物。”唐研说,“也许是变异,也许是寄生,也许是诱导,都有可能。它在葛彭的血肉里长大,操纵他的思维,在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准备了巢穴和食物,等候自己发育完全后降生。但吴沁出差回来的时候它没有防备,她看见了它。”

“所以它就杀了她?”萧安问。

“它从葛彭的肩部钻了出来,杀了吴沁,这导致了葛彭的死亡——背后的血管和内脏受到了不可挽救的创伤,即使它钻回去也无法弥补,人类的身体是很脆弱的。大圣看到了它钻进葛彭的身体,它攻击葛彭,葛彭惊慌失措地逃向阳台,而到达阳台的时候,他的身体到了极限。大圣咬住了他的脚踝,他转身去看大圣,这个时候他肩上的那个东西冲了出来。那股冲力使葛彭翻倒,在防盗窗上倒了个儿,形成了我们看到的奇怪样子。那东西站在阳台台面上,拉住葛彭身体的某个部分,与大圣开始‘拔河’,然后葛彭的腿被撕开了,葛彭彻底死亡并且身体破损,它就离开了这里。”唐研举起葛彭病历的图片,“这个奇怪的肿瘤有十几厘米长,隐约可以看到有足。我认为这个大小和我们在血泊里看到的奇怪足印相吻合,葛彭背后的生物才是吴沁和葛彭死亡的真凶。”

关崎抽出一根烟来点着,深吸了一口气,他需要点时间来接受这个说法。

“我认为需要用火箭筒来对付那个生物。”萧安说,“它显然比一只圣伯纳犬要可怕多了,大圣是一只勇敢的狗,它试图保护它的主人。”

“我想它把葛彭的腿拖到吴沁身边,可能是希望葛彭能救它的女主人。”唐研像人类那样叹了口气,做出了忧伤的表情,看起来很贴切,“它是条好狗。”

6

关崎抽了半盒烟,他非常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