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崎想也没想,失声叫了一声:“唐研?”

他的出现和他的消失一样,毫无踪迹可寻。

关崎张了张嘴,有无数的问题想问他,张开嘴来,第一句却是说:“救…人…”

唐研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

杨教授的抽搐在这个时候停止了,背后的肉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成一堆烂肉。

“你们把凶手搬进了屋内,后果当然是这样。”唐研唇角微勾,带着和平时一样谦和而讨人喜欢的微笑,看在关崎眼里却有说不出的寒意,“关警官,你还记得高琴和吴彩凤是怎么死的吗?”

“…记得。”关崎看着地上杨教授的尸体,但他记得,高琴和吴彩凤的尸体和杨教授不同,并没有生出肉翼,也没有枯黄腐败。

“吴彩凤被击伤,高琴却被吸取了鲜血。”唐研说,“你们先发现了高琴的尸体,所以认为凶手先杀了高琴,再杀了吴彩凤。我却以为…吴彩凤死在高琴之前——任何一种生物在觅食之前,都会有一个学习的过程,没有谁天生就是能手。”他微微眨了眨眼睛,“吴彩凤死得很突然,她对凶手没有任何防备,她后背正中受伤,并且没有被吸血。所以…有一个东西袭击了她,但它还没学会吸血,它的接近让吴彩凤没有任何防备,它的高度只到吴彩凤后背正中。”

关崎苦笑,只听唐研慢慢地说:“当时现场可不只有莫凯伦,还有吴春米和顾熙薇。”他看向关崎,“杀死吴彩凤的是吴春米,他在泳池里的时候被那种飞虫感染了。吴彩凤和莫凯伦是邻居,吴春米异变以后杀死了吴彩凤,离开了家。这时候,高琴到莫凯伦的家里为他整理遗物,吴春米就走了进去,杀了她并食用了她的血。这点非常重要,你也看见这种身体急剧变异非常消耗能量,如果它们在短期内没有获得足够的能量就会迅速死去,可见吴春米是即时获得了营养。”

“而这个时候,福伦别墅又出现了第二个变异者——在泳池边保护现场的警官。我很好奇为什么打捞莫凯伦尸体的警官没有被传染,而站在岸上的人被传染了。我猜测羽状飞虫不耐水,所以泳池里的飞虫已经死了,不能传染别人,但岸上残留的却会。并且人类变异的速度应该和感染羽状飞虫的数目成正比,感染得越多,变异得越快,那位警官到达现场的时候大部分飞虫已经死亡。”

看着关崎怪异的脸色,唐研继续说:“那位异变的警官引起了别墅极大的恐慌,有人诱导大家逃入地下车库。他们齐心协力杀死了怪物——其实他也许是因为营养衰竭死亡——而逃入地下车库根本是个骗局。”唐研说,“人们一个一个变异,那地方充斥着白色飞虫,就像一个装满了营养物的巨大巢穴…”

关崎虚弱地看着唐研:“你能说点中听的不?我现在不想听这些,只想知道怎么样才能救人…你他妈的…我们把整个‘巢穴’都搬回警局来了…你能救人吗?”

唐研目不转睛地看着关崎,慢慢地说:“它们都已经进入了人体,没有剩余的了,而那些‘人体’…我不是已经都杀灭了吗?”

关崎愣在当场:他说地下车库里那些尸体,都是他杀的?

那些刀光一样的丝线?

看不见人影的唐研?

“可是我在监控里没有看到你。”他脱口而出。

唐研微笑:“哦?没看到我…就像你一直想象的那样,有些时候——我也不是你看到的这个样子。”他脸色带着微笑,语气冰冷而无生气,听得关崎一阵毛骨悚然。

唐研果然不是普通人!

这些年来那些离奇古怪的死亡案件在关崎脑海中逐一掠过,他对唐研的信任在土崩瓦解,难道他真的是…那些恐怖死亡的真凶?

“那些腐坏的尸体都是不成功的寄生。”唐研仍然用声音慢慢在说,“回警局吧,关警官,这件事我会处理。”

关崎定定地看着他:“那些人——真的是你杀的?”

唐研说:“是。”

“杀人者,必要付出代价。”关崎一字一句地说。

唐研浅笑:“是啊,可我又不是人。”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关崎,距离如此近,关崎清晰地看见在唐研黑瞳深处有一层浓稠的黑色在缓缓涌动,像沉重的烟,又像坠入清水的墨,那绝非人类所有。只听唐研用那斯文且亲善的表情对他说:“回警局去,把蝎头巷的监控寄到萧安家——然后你就可以睡了,睡醒了,一切都是好的。”

关崎脸上神色变幻,他好像有很多话要说,最终却没有说。

唐研不是人,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他转过头,大步离开了生物楼。

11

警局的视频监控室里,技术员还在继续追踪那个羽毛怪人。按理说,它以这么奇怪的外形在路面走动,应该很容易引起注意,但哪里都没有再发现它。

车库里的尸体经过清点,能辨认出面目的有四十五具。关崎特别关心视频中出现的那个模糊不清的飞行物,但并没有看见类似的物体。吴春米也在死者之列,他的背后也有腐败肉翼的残留,但躯体并没有枯黄,他被利器从背后割伤,心脏被挖走,伤口曾喷溅出大量鲜血。吴春米的舌头也已经异化成绿色的管状。

关崎从芸城大学生物楼回来之后心事重重,特别交代法医将吴春米体内的血液进行分析。他想知道吴春米的体内能否验出高琴的血?而在彻底检查过死者之后,福伦别墅唯一的失踪者浮出了水面。

顾熙薇不见了。

关崎的脸色阴沉。

她有可能是离开福伦别墅大门口的雪人状怪物吗?

芸城市最高的酒店是索喜来酒店,共有五十五层。

第五十五层是旋转自助餐厅,餐厅外围有能俯瞰整个城市的小花园,但因为五十五层太高,风声很大,会真的站在这里的人并不多。但站在那装饰了欧式铁艺和花卉的栏杆旁,在餐厅夜间营业的时间里,独自俯瞰一城光点,你会感受到星辰伸手可触,而人间太远。

太高处,总会带给人一些奇异的感受,比如说冷,比如说萧索,比如说遗世独立。

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生正靠着栏杆往上望,几乎没有人敢倚靠在五十五层高楼毫无遮蔽的栏杆上,而他靠得很自然。

他的手里拿着自助餐厅的冰激凌。唐研一边一口一口吃着,一边安然看着天空,像在等待什么。

小花园的桌子上放着一个透明的玻璃瓶。玻璃瓶里有一块血肉模糊的小东西,那是吴春米的心脏。

那颗心脏千疮百孔,像被什么东西啃食过。玻璃瓶里还有一个形似蝉蛹的白色昆虫,那个东西并没有死,身上蔓延出许多纤细柔软的触角,在玻璃瓶里四处探查。

偶尔那东西一张翅膀,有几只小虫掉下来,很快又爬了回去,紧紧抱在一起。

如果有人胆敢细看的话,那“白蛹”其实并不是一只虫,而是由几十只甚至上百只细微的羽状飞虫紧密结合组成的整体。它们脱去飞羽,彼此结合,有些爬行功能急剧退化,只留下眼睛;有些头和背部急剧缩小,而足部却快速长大,它们通过那些触角状的细丝彼此连接,交换营养物质,在短时间内由“一群个体”变成了“一个新的生物”。

这些寄生体彼此结合之后绝大多数失去了觅食的能力,它们必须通过人体获得,而人体如果没有大量进食,就会在短时间内衰竭死亡,这些奇异的新生物种会随之衰竭死亡。而死亡之后,还没有完全退化成器官的飞虫会放弃结合,重新飞离人体。

所以说——死亡的都是未能寄生成功的失败品。唯一的成功者离开了福伦别墅。

那只蛹在她身体内顺利成形,它会是什么样的生命?会将一切导向何方呢?

美丽的天空深处有东西向这里飞来。

唐研微微一笑。

飞来的东西披着雪白的羽毛,宛若天使,羽翼打开后它有着孩童般纯稚可爱的容颜,像——

像一只长着顾熙薇脸蛋的白色飞鸟。

它向唐研放在桌上的玻璃瓶扑来,毫无疑问它感应到了同类的气息,这种生物好像是一种群居生物。

桌上的玻璃瓶子突然被唐研收进了口袋里。

“顾熙薇”生气了,背后奇怪的“翅膀”扇动着,猛地向唐研扑来。它张开嘴,绿色的长舌弹了出来。唐研五指挥出,几道几不可见的丝线弹出去切割了它的“翅膀”。

接着,“顾熙薇”的管状长舌骤然喷出一股淡绿色的黏液。唐研闪身避开,那无疑有毒。它见一击不中,长舌颤抖着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身体“砰”的一声突然分开。唐研微微一怔,只见“顾熙薇”身上的一大团“羽状雪”像泡沫一样向他飞来。

唐研一把抓住了那团“羽状雪”,瞬间成千上万的羽状飞虫爬满了他整个手臂。“顾熙薇”身上又重新覆盖了白色“飞羽”,她紧跟在“雪团”后面,飞行速度极快,双手已经抓住了唐研的肩,正待一舌洞穿他的心脏,吸了他的血。

突然间…她双手间的东西软化了下去,化作了虚无。“顾熙薇”呆了一下,双手间的唐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团黏稠的淡粉色液体,没有形状也没有支撑。那液体蜿蜒流下,粘在上面的羽状飞虫纷纷僵死。

紧接着那层液体上炸开千丝万缕的亮光,就像瞬间刺出了千万支利箭,箭箭洞穿“顾熙薇”的身体!“顾熙薇”全身僵住,羽状飞虫受惊一般往外逃逸,但刀光般的丝线如火树开花,光华乍现,没过多久,所有的羽状飞虫都坠地死去。

“顾熙薇”缓缓倒下,她的心脏被洞穿,一只白色飞蝉慢慢爬出来,掉进了淡粉色的液体中。

瞬息之间,一个飞行的影子扑了上来,从淡粉色液体中取走了一样东西。

几乎是同时,唐研从那层淡粉色液体中化身而起,依旧是白衬衫、白皙的脸颊、斯文镇定的好学生模样。他手里拿着他原来的那个玻璃瓶,玻璃瓶里现在有两只白蝉,一只比另一只大许多,正在爬动。

而突然出现在唐研面前的是一个十分美丽的男子。

他背后也有飞翼,那是透明如纱的蝉翼,在夜色之下,他眼里的光华映射着整座城市的灯光,仿若飞行中的精灵。

唐研淡淡地看着他。

这位男子很眼熟,他就是在微信上放出“约翰的肩犬”、“我亲爱的死人”和“致我逝去的爱情”那三张照片的男人。他的微信名称叫“如婴儿一般归来”。

还没等唐研开口,那男子举起相机,“咔嚓”一声给他拍了张照片,随后露出极其动人的微笑:“这是我拍过的最满意的一张照片。”

唐研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男子举起相机,笑得亲切动人:“我准备给我新的收藏起名叫‘珍贵的遗传之核’,你觉得怎么样,唐研先生?”他的左手仍然拿着刚从唐研的体液中取走的东西。

那是一块淡粉色的晶状物,略呈菱形,在唐研淡粉色的体液中根本不明显,却被这个人一下取走。

“我试验了好几次才找到这唯一的机会。”男子说,“要杀死‘唐研’这种生物,必须先破坏它的‘遗传之核’。你有希望成为第一个被‘杀死’而不是自杀的‘唐研’。”

唐研仍然没有说话。

“知道吗?”男子笑盈盈地说,“你的同类都很冷漠,只有你太热心。人类那么愚昧,你为什么不能放任他们去死呢?”他亮了亮那淡粉色的晶状体,“这是多么漂亮、多么完美的小东西,没有了它,你就会逐渐失忆,衰弱死去——像玫瑰花凋谢一样,那是多么精致又浪漫的过程,想一想就值得期待…”

唐研面无表情,也没有任何回答。

“我会随时关心你的。”背生蝉翼的男子缓缓升起,带着满意的微笑,消失在灿烂的星空中。

唐研倚靠在栏杆上俯瞰芸城市满城的灯火,目色流离,不知在想些什么。

福伦别墅的集体死亡仍旧没有结果,关崎隐瞒了唐研自称杀人的全过程,焦头烂额地为这无法解释的死亡寻觅理由。

而当关崎忙完这一切的时候他才想起——他忘记把蝎头巷的监控寄给唐研了。

等他匆匆忙忙去找的时候,那个时间点的监控已经被覆盖掉很久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关崎有些茫然失措,而唐研并没有来找过他,他仿佛悄然在芸城消失很久了。

关崎去芸城大学找萧安,被告知萧安休学一年。

去萧安家里找他和唐研,所见的只有尘封的铁门。

他们像来时一样,又突然消失了。

Chapter3 卵

浓郁的花香…

很热…

他觉得窒息,有什么东西牢牢抱着他,像钢铁一样箍住他…

全身像火烧一样热,快要烧着了。

花香很浓,浓得闻起来让人想呕吐。

背脊好痛,有什么东西正在往里钻入…

好热…好热…

好痛…

但是不要紧,他知道不要紧。

因为他在做梦。

一旦睁开眼睛,一切又都将恢复正常。

1

室英镇是距离芸城市七十公里的一个小城镇,以盛产荔枝闻名。每当荔枝成熟的季节,室英镇里里外外充斥着自助游的人群,车辆绵延,人声鼎沸。

但现在并不是荔枝成熟的季节,傍晚时分,室英镇一片寂静,在街道上行走的只有几个老人。

这里和全国绝大多数的山村小镇一样,年轻人很少,居住在镇上的大都是老人和孩子。偏偏这样安静的地方,两三个月前却出了一起令人震惊的案件——有一个叫张彩霞的独居老人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一具白骷髅。据说前一天晚上还有人和她一起泡过茶,等第二天中午邻居去敲她的门的时候,发现门锁坏了,一具白骷髅安静地躺在沙发上,指骨搭着肋骨,姿势仿佛很安详。

这起离奇恐怖的事件让室英镇惶恐了好一阵子,警察来了又去,谁也搞不清楚为什么人能在一夜之间变成骷髅?但这件事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凶手,死者没有被袭击的痕迹,家里也没有丢任何东西,至于死者家的门,那是在很早以前就坏了的。

唯一丢失的,似乎只是死者的肉。

但这只是个孤立的事件,在那之后两三个月,室英镇都很平静,没有再发生任何怪事,甚至连小偷都不见一个。

刘武三拿着手电筒在街道上走着,他今年六十二岁了,身体却还强壮,是村里的巡防员。自从那件事发生后,警察交代村里要加强治安检查,把他找去谈了谈。刘武三是个负责任的人,天色渐暗的时候,他都会在镇上巡逻,检查一下各家的门窗,顺带观察一下死角。

镇上的路灯还算明亮,刘武三逐一检查过去,大部分人都在家里忙活晚饭,看见他都会善意地和他打招呼。在天色还没全黑的六点钟,巡逻并不算个危险的工作,刘武三也很乐于隔着窗户和熟人聊天。

从何寡妇家经过后,又过了一座无人的空房,刘武三的手电筒照向了镇西最偏远的一栋楼房。

那是一栋五层的自盖房,房主是刘武三的侄子,但侄子外出打工了,这栋楼自从盖好后就没人住,也没放东西。他对着空楼照了照,打算做完了工作就回家去。

一个人形的黑影从空楼三楼楼道走过,在刘武三的手电筒灯光下,那人走得并不快,慢慢消失在三楼最后一个房间里。

刘武三愣了好一阵子——他的侄子并没有回来,并且这是栋空楼!里面什么都没有!是谁——是谁会偷偷摸摸地住在里面?他在楼下喊了一声谁在上面?三楼并没有回音。刘武三抄起一根木棍,壮着胆子一步一步往空楼走去。

大门依然锁着,刘武三有大门的钥匙,他打开了门锁。

楼内一片漆黑,这里没有住人,虽然安装了电线,却没有通电。刘武三用手电筒照着大厅每个角落,四处都空空如也,积满了灰尘,不要说活人,连脚印都没一个。但他刚才明明看见三楼有一个人,刘武三沿着楼梯慢慢往上爬,身前背后都是一片黑暗…就算他年纪大了,见过的事情很多,也觉得心头阵阵发毛。

二楼依然没有异样,他慢慢爬上三楼。

三楼有一条短短的走廊,走廊连接着三个房间。刘武三看了看走廊的地面——那上面残留着脚印,所以刚才的确是有一个人走过了这个走廊,并不是他眼花。

他举着木棍,悄悄地向最后一个房间走去。

最后一个房间的门半掩着,刚才的确有什么人进去了,甚至没有关门。

刘武三猛地冲到门口,用手电筒照着房间里面,同时大叫:“是谁在里面——”

手电筒的白光之下——一具半腐败的、千疮百孔的尸体直挺挺地站在屋里,两个怪异的眼珠吊在眼眶里呆滞地看着刘武三,一缕黏液正从眼眶中缓缓地溢出来。

刘武三浑身哆嗦,张口结舌,紧接着两眼一翻,咕咚一声倒了下去。

2

室英镇第二次起了轩然大波。警官又很快到达了现场,依然是上次检查白骷髅事件现场的杨麦子警官,他依然穿着制服戴着白手套,听说他是北京毕业的年轻法医,因为喜欢这里的山水,特意留在了这里。

“你是说——你看到了一个人走进房间,你立刻就追上来了——而等你追到这个房间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一具腐尸?”杨麦子问刚刚清醒过来的刘武三。

“对!”刘武三对自己所看见的坚定不移,“我沿着楼梯上来,看到地上有脚印,跟着脚印追进房间,就看到了那个东西!”他回想起来依然打着哆嗦,“那个东西就像活人一样站在门口,吓死人了!”

“站在门口?”杨麦子奇怪地问,“你确定你在看见他的时候,他是站着的?”

“当然!手电筒一照照到他脸上,脸上还挂两个眼珠子…”刘武三说,“全身的肉都是烂的。”

这就奇怪了。杨麦子心想,那具尸体的状况就像死了两个星期,死了两个星期的人还能“站在门口”吗?更不用说还能步行穿过一整条走廊了。事实上他看到尸体的时候,那具男尸就像煮熟了的面条一样瘫在地上,没有任何能“站”或者“行走”的迹象。

室英镇留守的老人并不多,村长紧急进行清点,发现死者是住在镇东的李云清。镇上为数不多的住户杨麦子在上一趟来室英镇的时候都走访过,李云清这人性格孤僻,上个星期还被人举报涉嫌一起盗窃,还是杨麦子赶来做的笔录。他到底为什么会突然在刘武三侄子家里出现?难道又是企图盗窃?他是怎么进去、又是怎么变成腐尸的——一切都是个谜。

杨麦子做好了记录,他当然也立刻想起了没有线索的白骷髅案,这两起案件似乎并没有关联,却在他心里留下同样的记号——似乎有一种诡异的似曾相识的感觉。

白骷髅案和李云清腐尸案之间,应该是有联系的。

只是他一时还没有找到。

李云清的尸体被保护好运走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钟。杨麦子做完了最基础的现场检查,头昏眼花地走出刘家的那栋空楼,开车准备回警局。警局在距离室英镇二十公里的大英镇上,二十公里山路也够他开车开到吐了。

车辆在凌晨室英镇空旷的街道上飞驰着。

街道上只有劣质路灯的微光,有个人沿着街边走着——杨麦子猛踩刹车——是什么样的人会在凌晨四点钟在室英镇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散步?

车辆开过那人身边,杨麦子按了按喇叭,那人吃惊地回过头来——那是个戴着眼镜的年轻人,肤色白皙,一身的学生气,穿着一件墨绿色的T恤,越发显得脸色的白。杨麦子也没有想到撞见的是一个似乎二十岁不到的学生,咳嗽了一声,问道:“叫什么名字?带身份证了吗?半夜三更不睡觉,在街上干什么?”

那学生乖巧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张身份证,杨麦子降下车窗,扫了一眼,这人叫唐研,看年纪果然是个学生。只听他说:“我是美术学院的学生,来这里写生,晚上出来画星空。”杨麦子仔细一看,果然看见他背着画板,画板上画了一些线条,他仍然不放心,追问了一句:“你住在哪里?”

“我住在室英西片19号二楼。”唐研仍然回答得很完整,“刚刚租了一个月,实习写生结束就回学校了。警官…”他好奇地看着杨麦子的警车,“刚才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杨麦子说:“没有,快点回家,晚上在外面乱逛很危险。”

“好。”唐研听话地点了点头,突然又说,“杨警官,我有个朋友几天前在这里失踪了,我报过警,但是没有消息。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情发生,可以告诉我吗?”

杨麦子愣了一下:“你的朋友在这里失踪了?什么时候?”

“大概一个星期前,有人在室英镇见过他,但从那以后就再也看不到人了。”唐研说,“他是我很好的朋友,我特地来这里写生就是为了找他,可是一直没有找到。”

杨麦子看着眼前诚恳的少年,有点头痛,一起青少年失踪事件——在唐研这个年纪,想法复杂,学生既有行为能力,又缺乏自制力,失踪并不是稀奇的事,至少不能和刚才的腐尸案相提并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