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龙血下肚,小猫妖摸摸肚子,觉得有点撑,放下碗后又朝帝君连连道谢。

封霄打量她两颊娇红的小脸,沉吟片刻,然后招手,示意她过去。

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刚刚豪饮了人家一碗血的猫妖十分识时务,连忙颠颠儿跑了过去。

帝君十分熟稔地握住那把撩人的纤腰,往上一提,将她抱到腿上,一手捏住她的下巴,一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小脑袋,沉吟须臾才道,“你总想着逃,是觉得我待你不好?”

闻言,小猫妖骤然吓得猫躯一震,忙忙道,“没有没有,帝君待小妖很好,好得不要不要的!”然后似乎心虚,顿了下才小声说:“只是……我离开应朝山好些时日了,常羲君说,大家都很担心我,我也很想念大家。”

帝君静默了会儿,然后道,“过几日我要去凡界,可以顺便带你去应朝山看看。”

“……喵?”安安乌黑的大眼睛瞬间一亮,两只爪子激动之下捉紧了尊神的前襟,颇是兴奋:“真的么?帝君没有骗我?”

“嗯。”封霄低头,高挺的鼻梁亲昵地蹭了蹭她挺翘的小鼻尖,嘴角勾起一个很淡的笑,然后又低哑着嗓子在她白嫩的耳垂旁说了句。

“……”猫妖先是嘴角一抽,再是小脸一红,随后红潮一路蔓延染透了脖子根。还想说什么,帝君却已薄唇微启,吻住了她粉软的唇瓣。

自从强睡了尊神之后,小猫妖在九重天的生活便发生了不小的变化,除了每日仍要去文德馆进学外,她的日常还多了几项:一,放学后陪紫凊葫芦里的应常羲唠嗑;二,入夜后被某只疑似真的进入了发情期的上神酱酱酿酿;三,酱酱酿酿完之后喝一碗新出锅的龙血。

对此,每晚都要侍寝的小白猫表示十分忧伤,近来喝了太多龙血,她明显感觉到自己变胖了一些。有一回她叼着小布包从文德馆回来,被珞玟抱着经过弱水池畔,低头一瞧,水池里赫然映出一只小肥猫,毛茸茸的小猫脸溜圆溜圆。

于是,小白猫饱受打击,当天晚上食欲不佳,连封霄做的红烧鱼都只吃了半条。

这一日,文德仙君往蓬莱山赴宴,文德馆中的诸学子都放假半天。彼时正是新仙们的飞升之日,封霄受邀往紫宸殿给一干位列仙班的新人讲天地诸法,四位元君随同在侧。听闻此事后,向来与小猫妖交情不错的琼莹少君挥挥手,十分大义地将送小猫妖回三十六天的差事揽了下来。

田安安一向是只性子活泼的话痨猫,琼莹少君又是一位性子活泼的话痨神,二人同行,自然能从十八重天聊到三十六重天。

首先要说的,便是猫妖近来颇为焦虑的饮龙血一事。

听田安安讲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琼莹早惊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她瞪大眼,一脸不可置信的状貌,瞠目结舌道:“你说……你说帝君每晚都要喂你一碗龙血?”

“是啊。”安安捏着自己的裙摆叹了一叹,“我已抗议并拒绝过许多次了,可帝君根本置若罔闻。我亦十分地忧愁哀伤。”

再这么下去,她会补出毛病吧喵……

琼莹咽了口唾沫,感叹道,“认真说,关于龙血的效用,过去我只听过延年益寿、起死回生,精进修为,却没想到,原来还有随便补补身子这等妙用么?”

两人正闲闲攀谈,背后却突地传来一女声,极是端丽的嗓音,道:“除了少君说的那几样,龙血用来压制魔性,倒也有奇功。”

这话来得突兀,田安安同琼莹皆是一怔,回头一看,却见不远处来了一行人,身后一众小仙娥不提,领头的女子容貌出众,冰肌玉骨,着水绿色长裙,面容含笑举止端庄,竟是一个难得的美人。

安安觉得这美人眼熟得很,瞧了一瞧,又瞧了一瞧,这才想起,这位就是与她曾有过一面之缘,暗恋封霄却被拒绝得相当干脆的八荒知名大美女,青璃上神。

是时,边儿上的少君已经揖手见礼,眼角眉梢都是对长辈的尊敬,恭敬道,“青璃上神。”

小猫妖面上的戏谑笑意敛尽,微垂眸,也跟着揖手见礼。

绿衣神女缓步上前,淡笑道,“少君不必多礼。”说完视线微转,看向琼莹身旁那位美艳无双的素衣少女,勾了勾唇,淡道,“你就是帝君养的那只宠物吧。”

不知为什么,自田安安来九重天以后,以“宠物”二字称呼她的仙数不胜数,唯有青璃说话的语气,令她觉得,委实欠扁。

安安在心头皱了皱眉,面上却一丝不显,只恭敬道,“是,小妖名为田安安,上神。”

话音落地,青璃唇角的笑容愈浓,慢条斯理绕着她转了个圈儿,接着转头看向身后的侍女,说笑般的口吻,“帝君到底是帝君,连选宠物的眼光都与众不同。上次见时不过一只小白猫,没想到长得这么漂亮。”

那侍女闻言一滞,目光在田安安身上扫了一圈,双眸中掠过一丝惊诧之色,旋即收回视线,应道,“的确呢。素闻扶姒是妖族第一美人,这猫妖倒像比扶姒帝姬还美上几分。”

青璃重又看向猫妖,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后,朱唇微启,又含笑道,“我听说,帝君很宠爱你,走哪儿都将你带在身旁。你——倒是很会讨尊神的欢心。”

这神女面上有笑容,眼底却分分明明冷若冰霜。田安安看了她一眼,然后便明白过来——这位貌美的女上神,大约,好像,似乎的确有些找茬的意味,忖了忖后,自然而然将这青璃划入“虚伪的神族”一类中,心中对她的好感,为零。

然田安安面上仍旧揣着笑,答的语气亦不卑不亢,淡道,“小妖既是宠物,那讨帝君欢心只是小妖的本分罢了。”

此言落地,琼莹少君心头骤然微讶,诧异如此四两拨千斤而饱含智慧的话,会出自平日傻里傻气的小猫妖之口。她侧目,觑了眼猫妖,却见她眉目平静唇角含笑,居然很有几分机智超凡的风采。

青璃上神暗恋封霄帝君,此事在九重天上早已是公开的秘密,诸神不会提及,却也从来不曾忘记。而帝君近来又待新养的妖宠十分之好,恰好,那妖宠还是个有倾城国色的妖,数万年暗恋都未修成正果的上神,懊恼懊恼也是人之常情,寻衅添堵,也算情理之中。

回过味后,琼莹忖度片刻,随后便揖了手恭恭敬敬道,“上神,帝君寻这猫妖还有要事,特命琼莹将她送回太极宫,便先告退了。改日再登门向上神致歉。”

闻言,青璃又看了一眼田安安,倒没再为难她们,略点了点头,随后,水神少君便抬手招来片祥云,攥着猫妖踏云而去。

神女眼底的神色一寸寸沉了下去,端立在原地不知所思所想。后头一名年长的侍女上前两步,压着嗓子道,“上神,这猫妖……”

“……”青璃笑了下,带着几分讥诮的意味,“我当有哪里特别。不过是……长得与她有三分相似罢了。”

那头猫妖同水神少君一道御云,途经三十三重天的芬陀利华池,阵阵暗香随风浮动。琼莹转头看了眼猫妖,顿了下,然后才迟疑着开口,道:“安安君……我过去以为,你是只纯良无害的猫,今日一见,又觉得你这张嘴其实也能很刻薄。”末了点点头,很赞赏的语气,“嗯,不愧是帝君的猫。”

说着,不待田安安搭话,少君便径自欷歔续道,“说来,青璃上神向来端庄温良,今日打着算盘找你麻烦,倒令我有些惊讶。你也别往心里去。”

闻言,小猫妖唔了一声,沉吟片刻后眼眸微抬,目光穿过紫光云层投落向未知的远处,笑得仍旧没心没肺,“我没往心里去。六界之中,神族为尊,弱者天生便要向强者低头,这本就是我们妖的生存之道。”

弱者天生便要向强者低头,直到,弱者也变成强者的那一天。

第二十七章

神族在妖族心中的形象很糟糕,在凡人那里却十分美好,对此,田安安在应朝山时,还特意与黑蛇精私下做过一番探讨,后来冥思苦想得到结论,觉得归根结底,八成是他们脑子不好使。

是以,当小猫妖得知今日是新仙们的飞升大典时,她扯着琼莹少君的袖子叹上了一叹,感慨这四海八荒又少了几十个脑子不好使的人,多了几十个注定变态的神。

修行数年一朝得道,注定变态却还没来得及变态的新仙们自然很兴奋,头回登上九重天,自然也很激动。而当菩提子仙君向他们透露,今日紫宸殿中为他们授天地诸法的是尊神封霄帝君时,一干小新仙们的激动之情已堪堪到了无法克制的地步。

毕竟作为正统修仙门派出生的小道士,他们对尊神封霄的了解,远比只看过几本缺页小破书,听过一些八荒小传说的小白猫要具体多了。

相传在远古洪荒时期,神魔妖鬼共存,六界的划分同地盘割据皆不明确。各族祖先脾气暴躁,不知“团结友善”为何物,今天为了地盘儿杀来杀去,明天互相看不顺眼了杀来杀去,总之便是成日打打杀杀,天上地下硝烟四起,堪称八荒史上最乱的一段乱世。

常言道乱世出英雄,帝君便生于那场乱世之中。

按着普遍的剧本来看,生在尊贵无比的龙族,封霄自出生起便当采天地精华之灵,受诸方神明教化,修得一副菩提心肠,自幼心怀天下,怜悯苍生,最终揣着一颗菩提慈悲之心平定八方,自然而然立于九重塔顶。

然而老天爷的心思谁也别想猜,后头的事情发展,同众生的臆想截然不同。

造化规律使然,愈矜贵的种族繁衍能力越弱,封霄出生时,龙族的人丁已单薄到了一种极其可怕的地步,一度濒临灭族的边缘。是以他呱呱坠地后,他爹娘只抱着这条通体纯黑的漂亮小奶龙端详了一阵,然后便再度投入到了造龙大业之中,全然对他采取放养政策。

与众生以为的顺遂大道不同,封霄的童年充满了不为人知的心酸与坎坷。彼时他年幼,时常受其余各族的大妖大魔欺负,落得遍体鳞伤险些丧命。后来他年纪渐长,龙心与龙骨也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争斗中越来越硬,铁血杀伐之气连同一身修为都全靠自己拼杀而来,其后才有了那段一扫九州,平定八荒的传奇。

在一个处处拼爹注重武力的世道上,尊神有爹不拼,先是自力更生白手起家,后是以战绩闻名万世,早已风靡整个修仙界,成为无数没背景的小道士们的超级偶像。

是时,三十五天的紫宸殿中正是一派灵光大盛,万千小道士的超级偶像正意态闲闲的坐在金銮椅上,听着菩提子在丹墀上颂一干新仙在修道时立下的功绩,大多千篇一律,降服了几多几多妖魔,治理哪方哪方水患,数万年来相差无几,没什么新意。

帝君兴趣寥寥,随手拿起一册功德簿翻阅,看了几页后动作顿住,修长的手指将书页放到最前头,扫了眼封页上的名字,垂着黑眸沉吟道,“冼兰生?”

低沉清冷的嗓音突兀响起,底下的菩提子仍旧在念叨着诸位新仙的功绩,蓦地被打断,两道尾音在偌大开阔的紫宸殿中绕梁不休。

尊神开口,仙君自然不敢再多言,忙噤声,对揖了双手退至一旁。一干着宽袖白袍的新仙端立于两侧,其中被叫了名字的小仙紧张兮兮地上前一步,压着步子行至中央空地处,撩了袍子朝金銮座的方向跪叩下去,毕恭毕敬地朝帝君见礼,道:“小仙冼兰生,拜见帝君!”

骤然被封霄帝君点了名,小道士此时的感受自是又惊又喜,有一种被大馅儿饼砸中的感觉。两旁的新仙们纷纷侧目,一头艳羡这厮能引得偶像注意一二,一头又格外纳罕,好奇帝君叫这厮是所为何事。

封霄那头犹在翻阅冼兰生的功德簿,听见小道士拜礼也不抬眼,只略微点了下头,语调随意道,“起来说话。”

“谢帝君!”小道士高声唱了个谢,随后便按捺着激动之情站起身,容色严肃,样子板正,等和聆听尊神的教诲。

不多时,尊神的教诲就来了,口吻十分的漫不经心:“照功德簿所记,二百年前,你曾于应朝山伏了个魔?”

冼兰生拱手,神色间极是谦卑恭谨,道,“是。”顿了下,感念尊神竟对自己伏魔之事感兴趣,不由大觉振奋,遂受宠若惊地组织了一下语言,很激动地续道,“帝君,小仙记得,那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

“……”丹墀下首立着的纯阳祖师干咳了两声,眼风儿扫过那小道士:格老子的,说重点。

小道士滞了下,这才又道,“彼时,小仙奉师尊之命前往蜀地,途径应朝山,见那处隐有浊戾瘴气。小仙修道数百年,自入门以来便以斩妖除魔,捍卫天道为己任,见状当然不能忍,遂收了飞剑前往察看,这才降了那只魔物。”

金銮座旁立着个梳双髻的小童,双手端着一个托案,上头诸仙功德簿摆放得整整齐齐。封霄翻看得七七八八,合上冼兰生的那本随手扔了回去,眉眼清冷,声音出口也没什么情绪,道,“你修道不过四百年,二百年前就能伏魔,看来天赋不错。”

兰生小道士为人时很耿介,飞升成仙后也是个耿介仙,甫听帝君夸赞,他怔了下,随后便惶惶然地揖手,老实巴交地解释道,“帝君着实是谬赞了。小仙资质愚钝,二百年前在应朝山伏魔,虽确有其事,但小仙遇上那魔物时,她似已身负重伤奄奄一息,小仙这才能将其制服,也是造化。”

封霄半阖上眸子,淡道,“可知是何方魔物?”

“回帝君,那魔物姓甚名谁,小仙不得而知。”冼兰生巴巴道,说完皱着眉头仔细回忆一番,又道:“是个极虚弱的女魔,半脸清秀,半脸上挂着一道狰狞剑伤,毁了容,并不易分辨。”

闻言,尊神支着额角微微颔首,黑眸抬起,见阶下诸仙全都面面相觑不明所以,便侧目看了菩提子仙君一眼,淡道,“方才颂到哪儿了?继续吧。”

菩提子这才回过神,赶忙又上前几步摊开大功德簿,抑扬顿挫地念了起来。

四位元君立在边儿上,皆是端端几副庄严法相,然心中却都在思忖,帝君方才那极其不寻常的一问。

元君们很辛苦,一面绞尽脑汁思来想去,一面还得分神去听菩提子仙君在那方歌功颂德。终于,向来定力最差的珞玟元君有些稳不住了,她悄然侧目,视线在三位同僚身上过了一遍,随后定定神,捏了个传心术的诀,道:“哎,我觉得今日之事颇为怪诞。”

离她最近的涤非瞥了她一眼,沉默了会儿后也施了个传心术,十分沉冷地道,“其实仔细想想,帝君年轻的时候好奇心的确很重,不过近些年上了年纪,对六界诸事便大多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尊神姿态。竟对小道士伏魔感兴趣,我也觉得惊讶。”

一言一语过后,两位男元君也很快加了进来,旭良清清嗓子感叹:“诚然,帝君的确难得对曾孙子的孙子辈这般关心。”

站在最边儿上的流光元君却微蹙了眉,俊朗冷厉的面容若有所思,半晌才道,“只有我觉得……那半张脸毁了容的女魔,可能是咱们认识的那一位么?”

话音落地,其余三位元君才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面色俱是一变。珞玟蹙眉,道,“咱们认识的那一位……你说的,莫非是上任女魔君的那个妹妹?”

旭良皱眉,“侍婢?我怎么不记得了?”

“……”涤非的神色忽然变得凝重几分,半晌才道,“十万年前云崖而战,珈罗死在昆吾剑下,紫幽公主侥幸逃过一劫,只是被昆吾剑的剑气伤了左脸。”

流光点头,漠然道,“若真是紫幽,那就奇怪了。”

边儿上的旭良琢磨了会儿,然后道,“也没什么奇怪。珈罗灰飞烟之后,苍刑便成了新一任魔君,兴许紫幽在魔界十三州待不下去,转而到了凡界。”

“待不下去?”涤非挑眉,“这不大可能。据我所知,苍刑同紫幽都是珈罗一手带大,两人青梅竹马如亲兄妹,感情好得很。”

“……”珞玟讶了讶,诧异道,“涤非元君,我向来以为你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修道的仙,未曾想,你竟对魔族皇室的八卦了解得这般之多么?”

涤非沉肃而淡漠地点头,十分沉稳地道:“不,这算不得什么。我还知道苍刑同珈罗女魔君,过去搞过姐弟恋。”

“那你知道得倒还不少。”

蓦地,一道清冷低沉的嗓音响起,字里行间十分随意,听不出半分情绪。

“……”受了严重惊吓的四位元君仙躯一震,险些从白玉阶上摔下去。涤非元君嘴角一抽,平生头一回被结结实实地尴尬在了原地,一张清秀的俏脸黑如了锅底。珞玟看得有点想笑,忍不住拿胳膊搡了她一下,道,“哎,元君,帝君夸你呢。”

封霄瞥了她一眼。

珞玟元君连忙悻悻地收起笑容,肃容端立。倒是旭良显得镇静些,迟疑了会儿才沉声恭敬道,“莫非……帝君也认为那小道士诛的魔是紫幽公主?”

帝君神色淡淡的,抿了口茶,摇头,视线随意地投向紫宸殿外的那片菩提林,不知在想些什么,“随口问问。”

神族待新上天的仙者们有一套固定礼数,白天在紫宸殿替他们授课,入夜之后还专程在三十三重天的奉天殿设了宴席,慰劳一众苦修数百年的小道士。

一场大典结束,新仙们都按各自功绩高低晋了仙阶,授了尊号,出得紫宸殿时日头已经西垂,便由专门的仙娥引着往奉天殿去。

太极宫中,大半天没见到封霄的小猫妖心情愉悦,化了兽形蹲在结界外同紫凊葫芦里的黑蛇精说话,听他抱怨葫芦中时而刮风时而下雨的恶劣生存环境。

说着说着,忽然听见背后有脚步声,小白猫竖起两只尖尖的小耳朵,小猫脑袋一扬,看见晏伽小哥正朝自己的方向而来,圆圆的脸上是圆圆的眼,整张面容十分之臭。

安安悻悻,知道小胖子还在恼她不仁不义欺骗朋友之事,便只好硬着头皮小跑过去,殷切地摇摇小尾巴,喵几声,黑亮的大眼睛闪闪发光。

经过上次之事,晏伽早已这只猫的真面目,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并不被这副无辜兮兮的表象所迷惑。他哼了一声,睨着小白猫没好气道,“夜里天帝在奉天殿设了宴,帝君他老人家让你跟着一道去,在宫外等你呢。”

“喵(⊙_⊙)?”小白猫怔了下,还没回过神,小胖子君便已经扑扑衣袖十分高冷地离去了。

“喵 ……”

和神族的第一个朋友出现了友谊危机,小白猫有些神伤,抬起一只小猫爪揉了揉脑袋,心中怅然不已。沉思了片刻后,她叹了口气,拿软软的小猫掌敲敲透明的结界壁,“常羲君,我先去找封霄帝君了,有空再来看你。”

黑蛇的声音隔了葫芦又隔了层结界,传到小白猫耳朵里时已经很模模糊糊,只是她仍旧能听得出他在唉声叹气,“去吧,让你蛇哥一个人待会儿。”

安安瘪嘴,在心中摸了摸黑蛇精的头,随后便转身朝着太极宫大门的方向一溜烟儿地小跑过去。临近门口时化了人形,探首一瞧,封霄帝君在一处云头上,背对着她,长身玉立背影美好,四个跟班儿元君不见踪影。

她左顾右盼了一番,微微一个使力蹦上了那片云,习惯性地捉住封霄的衣角,然后才很懂规矩地给尊神请了个安,顺便好奇:“帝君,怎么没见到几位元君呢?”

刚说完,脚底下的云就腾起了,耳畔微风拂面而过,封霄淡淡的嗓音传来,“置办本君的嫁妆。”

“……”@#¥%……

第二十八章

“置办嫁妆”四个字,封霄语调漫不经心,轻描淡写,仿佛只在与她谈论做红烧鱼时要放哪些作料。

田安安先是呆了呆,旋即之后被口水呛住了。前几日才说要让她负责,今天居然都连嫁妆都置办上了么?好歹也是几十万岁的龙了,竟然如此不持重,说风就是雨吗……因瞪大了眸子冲口而出:“帝君居然命人去准备嫁妆?你们神仙都这么猴急么!”

话音落地,猴急的帝君蹙了眉,对猫妖这番由衷的肺腑之言不甚满意,侧目,乜了眼她那张粉白精致十分错愕的小脸。

田安安嘴角一抽,意识到自己大约是说错了话,复连忙清清嗓子正了容色,换上副十分沉稳内敛的语气,道:“呃……小妖的意思是,帝君行动力惊人,果然雷厉风行很有性格。”顿了下,接着道,“只是,小妖以为,事关帝君您老人家的终身幸福,帝君着实不宜操之过急,咱们最好还是再从长计议一下吧,呵呵。”

再者说了,就算封霄置办好了嫁妆,她一只穷得叮当响的猫,也根本没钱准备聘礼啊……

帝君收回了视线平视前方,清冷俊美的容颜古井般波澜不惊,“开个玩笑而已。”

“……”小猫妖哽了下——有你这么开玩笑的吗,喵(╯‵□′)╯︵┻━┻!

田安安来九重天的日子,满打满算不过小一个月,但她打心眼儿里觉得,日子短则短矣,却给她今后的猫生都带来了极其深刻并且长远的影响。毕竟每日与一只尊贵变态又脸皮厚的龙为伍,着实是太考验猫的涵养和心性了。

坦白说,猫妖有时候很佩服自己,每每这条龙欠扁时,她都能忍住不扑过去嗷呜一口咬死他,这是一件很需要定力和毅力的事。暗自琢磨了会儿后,安安想起过去在应朝山时听花椰菜精讲过的一番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常言道,真理通常具有普遍性,想来,这番至理真言放在猫身上,也当是适用的。

小猫妖的自我调节能力在同龄猫中十分出色,因此,被封霄耍了一道之事,并没有影响她赴奉天殿大宴的热情。一路拽着封霄的衣角东张西望,分明不是头回来三十三重天,却觉处处都很新奇。

虽然在许多的上古传说中,神族的好战与魔族不相上下,但那终究只是过去,近些年太平日子过久了,诸神都学会了放下屠刀,摆弄花草,借以修身养性陶冶身心。三十三天便有一片金色的娑罗花海,绵延数里锦绣花开,半空的云海间倒映着释迦牟尼佛的虚空法相,拈花而笑,意态安详,实乃天界甚难得的一片奇景。

因这宴是天帝所设,是以赴宴的神仙中,除了九重天上的一干中央臣工外,四海八荒的神族分支有之,外派在凡界的一干地仙也有之。

正值日暮时分,远方穹窿之上,卯月仙君已经轮了卯日仙君的班,收了金乌,重又镶上一轮玉盘似的皎月,硕大而圆,不够诗情画意伤处悲秋,却也别有一番美态。八方仙客或让云托着,或让飞剑托着,或让坐骑驮着,乐乐呵呵地盛装临殿。

望着那一片片祥瑞紫气,从来没一次性见过这么多神仙的小猫妖讶了一讶,正啧啧称奇,随后便听见不远处几个小地仙议论纷纷的声音。

一地仙道,“哟呵,天帝就是天帝,这宴摆得也忒大了。”

另一地仙又道,“这几万年来,神魔二族止战,诸凡世也没什么太大的闲事能让神族管。我私以为,天帝应该也很苦恼,除了偶尔召集诸神聚个大餐之外,估计也没办法彰显自己身为天地之主的存在感了吧。”

听了同伴这番话,地仙一号叹了叹,深表理解。两人又随意闲聊了几句,御剑至奉天殿前后顿足,一个轻盈纵身跳将下去,见着熟人后又是一番拱手寒暄,接着便往灯火通明的大殿内去了。

田安安有些感慨,暗道这世道,当猫不容易,当个天帝原来也不容易。近日来饱受欺压的小猫妖就这么在天帝的身上找到了些安慰,正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时,忽觉脚下的那片云颠荡了一下,就那么在奉天殿前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