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澈、冷意潇立即跟上。如陌、莫残歌、易语、婉离也都跟随而去,他们虽没有带兵打仗的经验,却胜在武功高强,在几十万兵将之中,至少要保南宫傲平安无事,否则,封国真的完矣。

一场突如其来的战事,金军奸计在前,如今又有备而来,封国临时点兵,军心不稳,且兵力相差悬殊,这场仗,在一开始就已经决定了胜负,除非,有奇迹出现。

战场。没有高手对决时惊心动魄的刀光剑影,只有一声接一声的刀剑刺入敌方肉体的声音,或尖锐,或沉闷。

前一刻,手中的剑刺入敌人的身体,后一刻,谁的剑又刺入了他们的身体,决然的,毫不留情。

纵使如陌见多了死亡,也不禁为这人命的廉价而动容。挥舞着无影剑,一排排的人倒下,然而,这在几十万人之中根本不算什么。庞大的战事,单凭几人的力量,纵使武功再是高绝,也会生生累死。

金军个个勇猛异常,反观封国军队,完全没有精锐之师应有的气势,只有挨打的份,这哪里像是护国军?

残缺不全的尸体,堆积如山。

鲜血,融化了一地的坚冰,再度凝结。

滚动的头颅,在谁的马下,睁大眼睛,不肯瞑目?

如陌只觉颈项突然传来一阵湿热,在这个寒冷的冬日,没有给她带来丝毫的暖意,反而是彻骨的冰凉。不知是谁,在他人的剑下,喷出的血注,溅了她一身,白袍尽染,瞬间凝结成冰,眼前只有一片猩红的景象,鼻尖越来越浓的血腥之气,令人作呕。

这…才是真正的战争,残酷的修罗场。她有种错觉,仿佛这种杀戮,在他们都死掉之前,无法停下来。

封军在愈战愈勇的金军面前,如此被动,死伤惨重。南宫傲看着自己的军队这般不堪一击,不禁深受打击。看着他们在他面前一个个的倒下,不,是一片片的倒下…他,心痛得几乎无法握住手中的剑。

就在此时,杨项瞅准时机,朝着他一刀砍来,带着重于千斤的气势,沉沉压下。

南宫傲大骇,手中的剑还在敌人的身上来不及撤回,顿时,只在心中哀叹一声,我命休矣!杨项速度极快,如陌易语等人皆在全神贯注对付着身边无止境的敌人,看到了他的处境之后却已是赶不及相救,不由惊叫出声。

“南宫傲”

“大哥”

“王上”

“…”

就在那把刀挨上了他的皮肤,他以为必死无疑之时,却听“铮”的一声巨响,刺得人耳中尽是鸣鸣之声,留下许久的生疼。

杨项的刀被远处弹射而来的不明之物震开,其内夹杂的庞大内力震得往后退去,一时不防,竟落了马。他翻过宝刀一看,怔在当场,惊讶地张大嘴巴,是从未有过的失态。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暗器,然而,深深嵌入刀身之内的,竟然,竟然…只是一个临时由雪而团成的冰球!是谁?竟有如此强大到可怕的内力?

南宫傲身子一震,杨项的武功非等闲,而能在他如此气势之下,能用暗器将他震开的,除了那一人,他不做第二人想。震惊回头,他只觉胸腔热血翻涌,激动得不能自持。他,终究还是没有抛弃他。

疾驰而来的白马之上的黑色身影,带着利剑出鞘的磅礴气势,座下宝马飞扬的马蹄溅起大片雪花,更是称着主人的无可匹敌的气势。他如墨发丝飞空飘舞,俊美的面容是肃穆的表情,一双凤眸眯起,眼中利光如刀,令人见之心颤。

“辰王!”杨项大惊,他竟然没死!辰王一来,他先前的计谋岂不是不攻自破,封军定然愤怒反扑,看来这场仗,难了!

如陌亦是惊诧回首,百般滋味涌上心头,最终欣慰一笑。他,怎么可能置南宫傲于不顾呢?

南宫晔袖袍一抖,缰绳一拉,白马立刻止步,高高扬起前蹄,竟直立而起,发出长长的一声嘶鸣,合着马背上的黑衣男子形成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浑然一体,震人心魄。

“是王爷!王爷来了,兄弟们,是王爷来了”封军惊喜高呼。

“王爷还活着,太好了!那果然是敌军用来扰乱我军军心的谣言!”一个将士高举手中之剑,激动地大声喊道:“兄弟们,奋力杀敌,用我们的胜利,为我封国战神的来到,接风洗尘。”

“杀呀!”一时间,此起彼伏的杀喊之声,响彻天际,震人耳鸣。封军个个神色激昂,一改方才的被动,变为气势如虹,成就以一抵十之势。

如陌突然发现,根本就不用他们动手了。而南宫晔就是有这个本事,只要他一来,无需言语,仅仅是一个眼神,便能振奋军心。

敌军大乱。“啊,是封国的战神来了,不是说他死了吗?怎么还活着?”

“杨将军,他来了,我们先撤吧。”

不过是转眼工夫,战场局势逆转,金军阵脚已乱,急撤之下,仍没少损兵折将。

这一场既定的败局,只因封国战神的到来,转败为胜。

“参见王爷”二十万人的跪拜,那是怎样的一种庞大的气势。

南宫晔骑在宝马之上,扫了一眼满地的尸体,封军不在少数,不由目光一凛,面色沉了几沉,对着望向他时皆有着无限崇敬之神色的众将士们,不发一语。众人在他的沉默之中,心中忐忑,渐渐低下头,心生愧疚不安,若不是受了敌军谣言蛊惑,又怎会失了斗志,牺牲了如此多的士兵兄弟。

常耿站了出来,在他马前十步外再次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极其惭愧的痛声道:“是末将轻信谣言,带领三营将士闹事,动摇了军心,才失去了这么多的将士兄弟。末将有罪,请王爷处置!”

南宫晔一听,以他打听到的消息以及他对将士们的了解,便将先前发生的事情,猜到了八分。但此刻却不是惩罚他们的时机。

他的目光越过他,落到如陌身上之时,微微一震,尽管男装打扮,但他只需一眼便确定是她。没想到她会在此,看她一身白衣染血,明知那血不是她的,也还是忍不住心中一紧。强迫自己移开目光,他没有忘记,他此行的目的,一是因为云先生刚为他勉强接上经脉便辞世,所以他需要齐澈帮忙;二是为稳固军心而来,即使暂时不能持剑上阵,他也一样可以败军退敌。

他庆幸自己来得及时,看到南宫傲遭遇危险,他心中大骇,若是晚到一步,南宫傲有个三长两短,他将会悔恨一辈子。但是,方才那一招,催动内力强行出招,不但使本就脆弱至极的经脉再度受损,更是牵动了因内伤而未曾完全恢复的心脉,导致气血翻涌,喉头腥甜,身子遽然失力,差点落下马去。他连忙用双腿紧紧夹住马腹,勉强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子,努力使面上看不出端倪。

决不能在将士面前倒下,决不能!否则,他来此便失去了意义。但心口剧痛,强咽下喉头蔓延而上的腥甜,镇定心神,深吸一口气,稍稍抬高下巴,在众人眼中看来是一种无人可与之匹敌的威严气势,低沉的嗓音不是很重,却是一字一句,让人听的清清楚楚,谨记在心。“有功当赏,有过则罚。待本王稍后查清实情,再做论处。速速回营!”

一声令下,莫敢不从。片刻后,二十万大军,撤得干干净净,放目四顾,只剩下南宫傲如陌几人见他不动,便也留下不动。

与他一起来的还有长风鸾韵。长风立刻下马。鸾韵直到此时才向婉离奔了过去,因为她还未认出如陌。

南宫傲唤了他一声,便带着一脸欣喜之色,朝他走去。他来了就好。

如陌看着南宫晔在大军退去时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可以说是惨白如纸,还有他那眼底深藏的似是极力隐忍着天大的痛楚,令她心中产生强烈的不安。紧紧锁住他的双眸,自己的脚步却仿佛被钉在了地上,一步也挪不动。晔,他究竟怎么了?

南宫晔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为什么她不跟着大军撤回?难道他要在她面前倒下吗?真的不想,可是,他实在无法在支撑,他的身子…已经到了极限。

转眼望着朝他而去的南宫傲,自那血色褪尽的苍白之唇溢出的声音,绵软无力,与方才的无与伦比的气势完全不同,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是庆幸,是浓情,亦是苦涩。最终只化作轻轻的一句:“王兄,我来了…”

是的,他来了,他怎会丢下王兄一人独自面对如此困境?所以,他来了!

那最后一字还未落音,强咽下的腥甜,再次汹涌而上,心口痛得像是生生被撕裂开,令他整个身子都止不住地颤抖,无法抑制的张唇,一大口血喷出,在白马之上,溅了开来,是斑斑点点的猩红,看在如陌眼中,比那血流成河更令人揪心万分。

一声惊呼,慌乱失措:“南宫晔”

“晔”

“王爷”

谁的惊呼听到他耳中,更能让他心痛?唇微张,却无声出口,他已无力抬眸,只觉眼前一黑,天旋地转,生平第一次,就那样摔下了马背,落在了以鲜血凝结而成的坚冰之上,发出一声闷响。

陌儿,他真的不想让她知道…不想让她感觉到对他有半点的亏欠。

可是,对不起,他没能坚持住!

南宫傲与如陌因这突然的惊变,骇到了极致,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紧紧抓住了心,几欲窒息,双双朝他飞奔而去。

“晔,不要吓我…”

第一百一十八章

别馆寝居,门窗紧闭。室内数人,却无一丝声响传出,死一般的寂然。

南宫晔安静地躺着,意识陷入昏迷,唇角不断有血丝溢出,鲜红夺目,惊人心魄,衬得几近透明的苍白面容,呈现诡异之色。他浑身冰冷,就如同那雪地里无数尸体的温度。

如陌双眸之中盈满水雾,偏偏倔强地抬着头,不让它落下来,半蹲在床前,颤抖的双手胡乱地擦拭着那源源不断涌出的鲜血,冰凉的触觉一点一点,渗入了她的心底,逐渐瓦解着她伪装的坚强。

南宫晔,南宫晔,晔…不要丢下她。

南宫傲立在床边,绷紧着身躯,怔怔地望着安静地躺在床上毫无知觉的南宫晔,似乎仍未从这突然的变故之中清醒过来。晔的到来,如此触目惊心,为何会突然倒下?是因为救他的缘故么?若是救他需要拿晔的性命交换,他宁愿晔不曾救他。

远远立着的易语,双手紧握,泛着青白的指尖昭示着她此刻的紧张害怕,目光紧紧盯住为南宫晔检查伤势的齐澈。

立在易语身后的冷意潇、莫残歌、长风等五人,皆有着或深或浅的担忧或是惊惧。

齐澈忙活了半响,背心都是汗,终于制止了他继续吐血的状况。这才停下动作,站直了身子,面色极为凝重,在众人齐齐望过来的紧张目光中,拧着眉,一言不发。

如陌只觉心越来越沉,她从未见过齐澈的脸色如此沉重过,还有那眼中一闪而逝的不确定,向她传达着一种信息,那便是对于南宫晔的性命,他,没有把握。

南宫晔的伤势,竟严重至此吗?

“为什么会这样?”她不自觉问出声。

齐澈复杂的目光,望了望她,再看向毫无生气的南宫晔,张唇,欲言又止。王爷,一定不希望她知道吧,不然,他就不会在她离开的时候找了那么一个无力的理由。

如陌一看他那百般顾及的模样,心中更是沉重,莫非,南宫晔的伤,与她有关?顿时,沉了目光,声音有些微的冷意,道:“齐澈,你知道什么就说出来,不要瞒着我。”

齐澈微微沉吟,这件事,让她知道也好。王爷若是还能醒过来,要怪便怪吧。想到这儿,便定定望着她,道:“你的生死蛊并非云先生所解。这世上,若没有生死蛊原解药配方,那么,解蛊的方法只有一个,那便是需要以世间最为稀有的七瓣莲花为引,再辅以强大的内力将蛊化于体内。这种过程说起来很简单,但,做起来却比正常解蛊更难上百倍。冰莲通常是生长在悬崖绝壁,可遇不可求,即使发现此物,要想取得,也是难于登天。据我观察王爷的脉象,心脉严重受损,应是采冰莲之时,自极高的悬崖摔落震伤,遭寒气入侵受损的心脉,之后为救鸾韵,又动用了内力,引发伤势加剧…”

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住,看着如陌眼中浮现的痛与自责,随着他的每一句话愈加深厚浓烈,浓烈得让人怀疑她下一刻是否会崩溃,他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还该不该说,说了,她是否能承受得住?毕竟,王爷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她。

如陌的手不知何时,改为紧紧抓住床沿,尖利的指甲,透过被单,深深嵌入木屑之中。齐澈的话深深震撼了她,原来这便是他消失了那许多日子的原因,云先生说,他是去为她寻一样东西,说得那样简单,但其中的艰难,又有谁能知晓?震伤心脉,他们一起落崖时,他摔得都没有那么严重。

南宫傲皱了眉,面色凝重道:“孤和晔从小练习枯寒神功,一般的寒气根本奈何不了他,又怎会有寒气入侵心脉?”

齐澈道:“若不是这个原因,只怕王爷早就不在了。冬日的断心崖下的江水之中,浸泡几日,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未必熬得住。即使是在夏季,身上无伤的人,落在了那汹涌的江水里,能活着上岸的,这天底下,也没有几人能办到。”通过南宫晔救鸾韵的地点来看,必定是那里了。虽是猜测,却也十分肯定。

如陌心中一痛,只觉自己呼吸都变得极为困难。南宫晔怎么能背着她,自己一个人承受苦难?他怎么能?

他给她留的字条,说他一定会回来,他怎么就确定自己一定能回得来?若是回不来呢?他可曾想过,若是他回不来,那个失忆的她,又该怎么办?

看着白色的被单被她指甲里渐渐渗出的血染红一片,她却一无所觉,冷意潇一惊,连忙阻止她无意识的伤害自己,小心翼翼的一个一个拔出她的指甲,望着她那眼中不愿落下的泪,心痛不已。欲帮她包扎受伤的指尖,却被她拒绝。

南宫傲无奈叹道:“凝儿,晔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若他得知你因此伤害自己,他一定会…很心疼。”是啊,他都如此心疼了,何况是晔。

如陌抬头望着齐澈,见他原本望着她的目光瞬间移开,仿佛在有所犹疑,顿时心中一凛,莫非,齐澈还有没说出来的?南宫晔为她所做,还不止这些吗?究竟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扶着床沿,缓缓起身,目光紧紧锁住齐澈闪烁不定的眸子,声音坚定而执着:“齐澈,还有呢?我要知道…全部。”

还有?易语一怔,立刻上前一把拉住齐澈的手臂,眉间紧蹙,急急道:“齐澈,还有什么,你倒是快说呀,真是急死人了。“

她本就是个心软的人,以前因为如陌的事再恨南宫晔,但这么些日子以来,知道他为如陌所做的一切后,即使是铁石心肠,也无法做到无动于衷吧,况且,那人还是她的亲哥哥呢。

齐澈见易语急了,便望向如陌,见她目光坚定,对着他重重点头,便知事到如今,就算他不想说都不成了。思及此,也就不再犹豫,深吸一口气,语气沉重道:“身负重伤之下,若想以冰莲化蛊,必须借助外力,强行激发自身体内所有潜能方有可能成功。但,即使成功了,也需要付出极其惨痛的代价,重则生命,轻则…王爷所付出的,是最轻,也是对他而言最为残忍的代价,那便是手部经脉,尽毁!”

他说:手部经脉,尽毁!

换来一屋子的抽气声,这一句话,震惊的不只是如陌。他们都是练武之人,谁都明白,那代价,究竟意味着什么?是…生不如死!尤其是,南宫晔那样骄傲而强大的男子,他习惯了掌控一切,当有朝一日,他能力不再,连生活自理都成问题,那种心境,该是何等的悲哀?

仅仅是动容,已经不足以形容他们此刻的表情。即使是冷漠如莫残歌,眼中也有着掩藏不住的震撼。

唯有长风与鸾韵,本就知情,此刻只低着头,心情各不相同,却又如此相似。

如陌睁大了双眼,不敢置信的望着齐澈。

经脉尽毁!经脉尽毁…她的耳中不断回响着这样的四个字,其他的什么也听不见。身子遽然变得无力,脚步虚浮,连站立着都那般的费劲,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仍然无法稳住身子,冷意潇连忙扶着她,但又的唤了声“嫣儿”,她,毫无反应,听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南宫晔,为了她,竟然心甘情愿将自己变成一个废人,这叫她,如何能够相信?他那般骄傲的人,要如何才能接受这等残忍的现实,面对如废人一般的自己?她,真的是,不能想象。

一手紧紧按住自己的胸口,心痛如绞,眼中的泪珠再无阻拦,滚滚而落,另一手紧紧捂住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南宫晔,他怎么能这样?怎么能…在为她做了这许多事情之后,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他又如何做到…在痛不欲生的同时,若无其事地笑着与她道别,看似轻松地对她说:去吧,好好照顾自己。

他将痛,掩藏的那样深,那样深…深到她很努力的去看,却只看到了他的疲惫和淡然,仿佛真的放下了一般。

而她,却真的信了!抛下正处在最危险脆弱时刻的爱人,就那么擦肩而过,扬长而去,留他一人,独自承受着,生不如死的折磨,一个人面对那最为艰难的时刻。

为什么当时的她没有发觉他的异样,如果,她再细心一点,也许都会有所不同。但是,这个世上,没有如果。

不知道,究竟,是他太傻,还是她太傻?

南宫傲第一次在他人面前失态的张着唇,久久不能合拢。看着齐澈,又看着双目紧闭的南宫晔,半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那,晔他…岂不是…可是,方才他还…”

他突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什么,因为,这一刻,在这样的事实面前,所有的言语,似乎都很苍白无力。震惊,自责,愧疚,心痛,这便是他此刻全部的表情。

毁了经脉,还能出手救他,晔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还有那昏迷前的一句:王兄,我来了。他来了…他为什么要来?如果是为了来替他死,那他,还不如不来。他难道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吗?明知自己不能这么做,却还是义无反顾,晔,如此为他,他可曾想过究竟值不值得?

为何晔,在他面前,就不能自私一回?

齐澈望着床上毫无生气的南宫晔,这能无奈摇头,叹息道:“真不知王爷,究竟是把他自己当神,还是把我当成神了?”

他只是一个凡人,不是万能。

易语抓紧了齐澈的手臂,仰起的脸庞,早已是泪痕满布,用极少有的恳求语气,戚声道:“齐澈,你救救我哥,他是我哥,你一定要救他,齐澈…”

她第一次如此自然的叫南宫晔做哥哥,是啊,那是她的哥哥,寻找她十几年从不曾放弃过她的哥哥。可是她,却对他那般恶劣。

齐澈被她哭得心里乱成一团,却又无奈。即使南宫晔不是她哥哥,他也一样会尽全力相救。但是,能不能救得了,这一次,他真的没有十足的把握。转过头,挣开她的双手,不去看她的泪眼和祈求,只留下一句万分沉重的话语之后,迅速夺门而出,没有半分停顿。“尽人事,听天命。我去准备救治他所需的药物,一会儿再回来。”

他不是神,所以他,只能尽力而为,不敢有任何保证。

如陌缓缓走到床边,望着南宫晔的神情有些木然,身子顺着床沿慢慢滑下,直到跌跪在地。止了泪,突然变得很平静,平静到让人不安。

冷意潇心疼地看着她,却不知该如何劝慰,这种时候,无论是谁,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你们都出去吧,我想单独和他待会儿。”她淡淡地说着。低垂的眼睫,投下了点点的阴影,遮盖了眼中的神色,令人看不出她此刻的真实情绪。

冷意潇什么也没说,只叹息一声,率先走了出去,其他几人也是一脸担忧的陆续出门。

关门的声响过后,她轻轻撩开他的衣袖,怔怔地望着那曾经无数次飞掠到半空紧紧搂着她纤腰的有力双手,如今绵软的垂落,仿佛即将离枝的枯叶,落在她眼中,令她的心,抽痛着窒息。纤细的手指缓缓伸入他修长的五指之中,与他交握着,掌心相贴。就像他们曾无数次漫步在曲竹园时的动作,晔,还记得吗?

头微微低下,将脸庞贴上他冰冷的额,企图用她的体温,来温暖他,可是,为何她的温暖无法传递与他,而他的冰凉却透过她的肌肤,直直的渗入她的心间,冰凉冰凉的一片,逐渐扩张蔓延。

牵唇而笑,是凄凉的味道,凄声低喃:“晔,你能活着吗?若是能,我愿放开过往的一切,与你长相厮守,只要你能放下上一辈的仇恨。倘若不能,我也会陪着你,黄泉路上,不让你孤身只影。”

过往的一切,在这许多次的生死之间,她不想再去苦苦计较,微澜也好,沁贞也好,她们所希望的,不过是她能活得幸福一些,一直以来,放不下的只是她自己的心。而上一辈的恩怨,不管将来他会如何做,至少此时,他的情,值得她以心相付。

“生死相随,不只是你对我的承诺,也是我给你的承诺。”

“晔,我有没有说过我爱你?若没有,那我现在补上,还来不来得及?晔,我爱你…很爱…”如果流泪是悲伤的表现,那么,眼泪背后的苦涩笑容,只能说是悲哀,无法言说的悲哀,对命运的无奈。

从今日起,她将会成为他的双手,他肩上的责任,她与他一起背负,他想守护的国家和亲人,她同他一起守护。金翌两国连攻的局面,不会太久。

双唇落下,温热与冰凉的触碰,在他苍白的唇上重重一吻,仿佛宣誓般。“晔,你要等我。不管是生是死,都要等我…一起。”

在深深地看他一眼,深情,留恋,不舍,最终绝然转身,朝门外走去。

院落一角,光秃的树枝上,被覆盖上一层雪芒,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冷意潇立在树下,透过枝丫,望向远处无边的天际,目光苍凉,不知在想些什么。

如陌缓缓走到他身后,脚步极轻,望着他被风扬起的衣袂,飘逸如仙的背影,感觉有些不真实。轻轻的唤了声:“哥哥。”

冷意潇转过身,见她手中紧握无影剑,面上是坚决的神色,怔了怔,没有立即开口。两人默默地对视了片刻,方叹息着上前,双手扶上她的肩,柔声道:“嫣儿,不论你做何决定,都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吧,哥哥,会一直在你的身后支持你。”

她咬着唇,重重点头。可是,哥哥,他真的不担心吗?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我要去金国了,你一点也不担心吗?”

冷意潇轻轻摇头,淡雅一笑,道:“我知道你不会伤害她的性命,就像我相信她不会伤害父亲的性命一样。如果没了权势,对她,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如陌点头,微微一笑,哥哥总是这般懂她。

冷意潇抬手拂了拂她额前落下的一缕碎发,望进她的眼中,神情变得极为认真,道:“嫣儿,我一直以为我能保护你,就像小时候那样,其实不是,你已经长大了,十年之隔,很多事情都不再相同,以你如今的能力和智慧,只要你愿意,没人能伤得了你。所以,你要答应我,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不要让任何人以任何名义伤到你,无论那人是谁…你,能做到吗?”

“哥哥,我…”她不能保证,因为以后的许多事,她无法确定,尤其是那件…关于他,也关于她的上一代恩怨。眸光微暗,她却极力浮出一个微笑,向他保证道:“我会尽最大的努力,保护自己。”

第一百一十九章

金国,云疏客栈。二楼一间上房之内,如陌一身白衣,依然做男子妆扮,背光而立,听着鸾韵禀报云阁呈上来的有关金国皇帝与金国太子的消息。

金国皇帝金翰,独宠当今皇后,子嗣稀薄。自半年前缠绵病榻,所有政务一律交由皇后临时代为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