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项皱眉,手扶着山羊胡,沉思不语。

另一名将领摇头晃脑,不屑道:“什么战神,我看也就是一个花名头。说是来决一死战,却没料到我们会进谷,一时没了主意,攻又不敢攻,退也不好意思退,所以就在原地等着我们出去。”

“那我们到底出不出去。”

“当然不,出去不是正好遂了他们的愿。就这么磨着,看他们怎么办?”

“对,如果他们不进攻,最后灰溜溜的退回去,也能磨损他们的士气,如果他们进攻,那也只会有来无回,死路一条。”

杨项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浓眉皱得更紧,多年前的那场仗,虽然不是他亲历,但是那些战况,他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那一年,南宫,才十四岁,如今时隔多年,他只会进不会退。而这些年来,他也一直将其当成是自已最大的敌手。伸手敲了敲桌子,制止他们的谈论,沉声道:“事情绝不会像你们说得那么简单,你们可以轻视任何人,但绝对不能小看南宫晔。此人战术,天下间少有人能敌,我们绝不可掉以…”

“掉以轻心”四字还未说完,只听——

“砰——!!!”彷佛天崩地裂之声自头顶上方传来,众人大惊,连忙出账,一望之下,眼瞪大如铜铃,惊骇得无以复加。

只见一大股水流带着奔腾的寒气,自西边山顶兜头急灌,彷如天上银河破漏,呼啸着欲将整个大地吞没。而被冰水砸中之人连叫一声也来不及。

整个山谷之中,惊恐之声遽起,数十万人,因这一瞬的遽变而慌乱逃窜,早忘了军规为何物。

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随着火药爆炸之音而来的,是此起彼伏的轰鸣之声不绝于耳,巨大的雪体以迅疾之姿,铺天盖地而来,声势凌厉。

军人,面对敌人,可以无畏无惧,抛头颅洒热血,但是,当他们面临庞大无敌的自然之物,毫无生存机会时,便只能选择逃命。

原来有时候,人多也不是什么好事,想跑都跑不动,有人挤有人推,倒地,便再也爬不起来。

脚底,踩得都是自已人的头颅,眼珠爆裂,脑浆四溅,惨不忍睹。

“都停住,不准乱!”杨项最先恢复镇定,大声下令,却没有一个人停下,就连将领们都乱成一团。

他咬牙暗道:好一个南宫晔,够狠,够绝!

山顶。冰水,像是沉寂了千年,一朝得到释放,凶猛异样。

雪崩一发而不可收拾,整座山都在颤抖,随时都有崩塌的可能。

莫残歌与冷意潇点燃火药之后,连忙离开,正欲下山,却在临近边缘之时,只听“轰隆”一声巨响,脚下开裂竟是黑幽一片,似是深洞。

二人心中大骇,因脚下并无支点撑点,便控制不住身子,朝着黑暗的不知深浅的山洞中,沉沉坠去,而头顶,是无数雪体土石,滚滚而下。

不能落入洞中,否则,山塌地裂,任是他们武功再高,也只有被埋的份,生存的可能性,渺茫无几。

莫残歌将烈焰往冷意潇面前一横。“借力上去,快!”

冷意潇一怔,手中的剑也递了过去。“同上。”

眼色互递,同时脚尖轻点,二人便纵身破层层雪雾,往上跃去。眼看就要出了洞口,却遭逢山石摇动,崩裂,一块巨石受力,朝着洞口迅速滚落,向冷意潇当头砸下。

莫残歌大惊,没有半分犹豫,立刻聚全身之力,扬起烈焰直劈巨石。

石分二班,一半落空,一半偏离半毫,正中冷意潇的肩膀,只听他一声闷哼,身形再次飞速下坠,莫残歌一骇,想拉他都已经来不及。顿时,面色煞白,眼前立时浮现心中的那名女子在得知消息后的哀绝神情,心中一窒,就要伸手往下,却听道:“告诉嫣儿,不必为我伤心,只要她幸福,我便会幸福…”

冷意潇昂首凄然一笑,看头顶雪雾翻飞,映在他眼中,却是空茫一片。

嫣儿,对不起,哥哥无用,说要永远守护你,到头来,却要你为我伤心…

我的嫣儿,不必难过,不必难过…

夜妖娆第一百二十九章

临绝谷一战,金国二十余万大军全军覆没,封国不费一兵一卒,大获全胜。战神之名再一次遍传九州。然而,封军却并无庆功宴,也无应有的喜悦,只因本次战役的功臣,两位英勇的将军在炸湖之后,踪迹全无,生死不明。大军全部出动,几乎将整座山谷翻了个遍,也未曾找到他二人。

南宫晔立在谷口,看数十万人的尸体横积,脑浆肝肠早已凝结成冰,随处可见,其形惨烈,实乃空前绝后。战争的胜利,并没有为他带来丝毫的欣慰,而冷意潇与莫残歌二人的失踪,令他的心一如这满目的疮痍,悲凉得无以复加。

陌儿,对不起!

这一次,他该如何向她交代?

计谋,是他所出,人选,为他所定。结局,是好是坏,也要由他来担负。

冷风如兵刃,刺穿他的肌肤直达心底,一片透心冰凉。生命之中刚刚燃起的一丝光明,在短短的一日不到,再次熄灭,回归漫无边际的黑暗当中。

雪芒反射而出的惨白日光,将他俊美绝伦的面庞映得苍白如纸。

南宫傲立在他身后,看他漆黑的衣袂在风中翻飞着嘶吼,无声的宣泄着主人难以言喻的悲绝。

张了张口,终是无力唤了一声:“晔…”

没有任何回应,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不怕晔怪他,他只担心晔的身子未愈,是否能承受这寒风的侵袭。意潇与莫残歌的生死未卜,他又何尝不难过,但他身为一国之君,一切只能以大局为重。凝儿,若要怪,就怪他吧。

南宫晔面上是死一般沉寂的表情,目光扫过满地的尸体,缓缓抬头,远处天边有乌云几许,印在眼中灰蒙蒙的一片,遮盖了本该属于他的耀目光华。

“启禀王上,启禀王爷,整个山谷都翻遍了,还是没有发现冷将军和莫将军的尸体…”

一名士兵奉命来报,但他话未说完,南宫晔转头一记冷光射来,那士兵身子一抖,直觉背脊发寒,头低得更低,脑门已挨着冰凉的地面,只等着被训斥。

南宫晔冷冷道:“一群废物!谁让你们找尸体?本王要的是活人,滚回去,接着找。”

“是,是!”那士兵忙磕着头应了,连滚带牌的消失在他的视线当中。

易语红着眼眶,上前轻轻唤道:“三哥,你先回去吧,这儿…有我们在就行了。”

南宫晔仿若未闻,只定定的望着那座崩塌的西山上堆积的乱石,脑海中全都是她悲痛欲绝的表情。莫残歌,意潇,请你们为了她,一定要活着。

易语见他没反应,无奈的回头望向齐澈。

齐澈叹了口气,走上前,却是对着南宫傲,请示道:“王上,我军在此搜寻已有数日,您看是否抽调一半兵力,趁着金国还未来得及调派援军之前北进,夺回我们丢失的城池?”

南宫傲看着南宫晔的背影,沉默无声。

南宫晔收回目光,深吸一口凉气再吐出,依旧没有温度。就那么背对着他们,用没有任何情绪的和声音,道:“齐澈,你速去点五万精兵,本王要亲自前往,收复失城。”

三人面色皆变,易语急道:“三哥,你怎么能这么不爱惜自已的身子啊?”

齐澈道:“敌军主力已被歼灭,其留守在那三座城池的兵力不会很足,我们要夺城应该不难,王爷无需亲自前往,又何必…”

南宫晔转身,冷冷截口:“这是命令,你只需照办即可,不必多言。本王身子如何,自已心里有数。”

齐澈微微一怔,立刻按军中礼仪行事。“齐澈领命。”

易语蹩了蹩眉,道:“三哥,齐澈也是为你好啊。”

齐澈拧眉,忙给她递了颜色,示意她别再说了,军中命令不同于平常的相处,本就该无条件服从,没有好意歹意之分。

南宫傲却开口劝阻,却见他一眼瞥来,不是冷厉,而是不可摧毁的坚定,令他所有的话语全部哽在喉间,无法说出。

南宫晔自他二人之间擦身而过,丝毫不见停留。寒风凛冽,将垂散的长发吹往一边,凌空飘摇,袖袍摆动,随着稳健的步伐,发出簌簌之音。他挺直的背脊是坚毅的线条,投在地面被拉的细长的影子,浅淡的几乎看不见,彷佛随时都有可能消失一般。

南宫傲望着那孤寂萧瑟的背影,忽然就觉得心里一阵酸涩。“晔,我…对不起。”也许这一回,他又错了,他可以打晕他,保住他的命,但是没能救得了他的心。

南宫晔顿住步子,却并未回头,只面无表情,淡淡道:“王兄,你没错,勿需自责。”

作为一个兄长,王兄没错,作为一个君主,王兄也没错。

那么,是他错了吗?错在他不该记得有那么一个湖?错在他想要早些解决封国的困境?还是错在他不该不知道意潇是他的哥哥?又或者错在他不该没有防备以至于被王兄一击昏倒?

没有,也许都没有错,但是…这个结果,就是错了。

伸手从怀中掏出那张看了无数遍的字条。短短三字,承载着两个人的全部感情,令他从一开始的惊喜,到如今再看,只剩下满心的悲凉,无处宣泄。

难道,要和相爱的人相守,真的就这么难吗?

长叹了一口气,收起手中的字条。大步前行,伴着他的,始终是身后拖得长长的影子。

封国辰王亲自领兵,收复失地。三座城池留守的金军,因临绝谷一役的惨况,无不闻风丧胆,或弃城而逃,或死守不出。不论是哪一种情形,最终的结果只有一个,凡辰王所到之处,金军一个不留。每收回一座城,便会留人安抚,将金军自城中百姓之处搜刮而来的钱粮财物,返还于民。每过一处,百姓臣民无不欢呼呐喊,视他为神明。

金国并未派援军,只于边关屯兵防守,北方战事暂歇。南边翌国听闻金国战况,也暂缓攻势。而翌国王上,身体每况愈下,几名王子之间,明争暗斗,愈加激烈。

封国危机暂解,又逢除夕降临,家家户户,皆是喜庆之气。城中各富商官吏难得一见这等惊世人物,便欲巴结讨好,争相大摆筵席,欲请辰王赏脸,却屡屡遭拒,也不气馁,反倒变着法的,将美酒佳人送往辰王暂住的别馆,结果,不但没得到想要的效果,反倒差一点连命都搭进去。自此,再无人敢提。

南宫傲直接从煌城带部分军队班师回朝,齐澈易语与南宫晔一起,暂留边关宜城,以防金军再度来犯。而冷意潇与莫残歌,仍然下落不明。

宜城别馆,冷月如水洒满遥台。南宫晔立于高高的瑶台一角,彷如遗世独立。

目光望向城里千家万户灯火通明,面色沉默,心中寂寂。

陌儿,她在哪里?

她此刻在做什么?

她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她会有多伤心?

为什么他们之间,要有如此多的波折?用生命和他所有感情成就的一丝希望,再次灰飞烟灭。

幸福,总是来得如此不易,却又消失的那般容易。

抬起头,泛着青白的指尖夹着的一片竹叶,就唇。依旧是空灵之音,却再也吹不出往日的曲调。

陌儿,真的很想她,哪怕只看一眼也好。

抬头望,漆黑的夜空,没有半颗星,只一弯残月被浮云半掩。

忽然,一点白影自眼前飞过,定情一看,是只信鸽。凭着过人的目力,那鸽脚上绑着红黄相间的缎子,在夜空中依稀可辨,那种颜色,在云阁之中,代表着重要事件。不知与她可有关系?

他心中一动,手中竹叶划空,以最合适的力道将白鸽击落,飞身向前接住。

取下字条之后,才想到这信鸽是从北方而来,应是云阁在金国分阁传来的消息,又怎会与她有关呢?不禁自嘲一笑,但既然已经取下来了额,就不妨看一看。

指动,展开字条,一眼览过。刹那间,只觉脑中轰鸣一声,顿时,天旋地转,眼色昏黑一片,身子却僵硬如铁,屹立着,不倒。

白纸黑字,只是简简单单的两句话,映在他眼中,是狠狠的一痛,就在这一刻,这些日子以来,所有伪装的平静,瞬时被撕裂,支离破碎。

怎么会这样?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字条自脱力的指尖滑落,缓缓的漂浮着坠地,僵硬的身躯,一时间,竟然失去了反应。

“三哥,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儿?”易语和齐澈本想找他商讨除夕之事,见他房里没人,便出来寻,却见他的神情是少有的怔愣,整个人彷佛失了魂一般,一动也不动。还有那凤眸之中流转的惊天痛意,使得他们一惊,随即见到地上一只白鸽安详的躺着,腿脚上红黄缎带依旧在。

易语立刻皱眉,不悦道:“三哥,你竟然不经过我同意,擅自拆看我的信件?你太过分了!”

南宫晔木然的立在那里,一点反应也无。

齐澈疑惑的捡起落在地上的那张纸条,递给易语。

易语接过,一看之下,大惊道:“啊?这,这,这…”

齐澈看过也是一惊,只见字条上写着:魔宫宫主自愿入驻太子府,除夕日嫁为太子妃。

二人面面相觑,这次如陌去往金国之事,并未告知易语,而易语先是忧心南宫晔,之后又是战事和冷意潇莫残歌的事情,因此,对如陌的去向,也未曾多加追问,还一直以为她回了魔宫。

两人的目光,双双望向一呈呆滞的南宫晔。

这样的事实,于他而言,真真是残酷。

他不愿相信,但不信,又能如何?可能改变得了什么?

浮云飘过,残月如钩,冷光普照,照出他面上血色尽褪后的苍凉灰败的表情,唇角止不住的颤抖,竟…惨笑出声。

“三哥…”易语担扰的唤了声,看着他那无比慌乱的惨笑,感觉心都在抽着,忙安稳道:“也许这消息不是真的,或者是有人认错了人也说不定…”

她忽然觉得自已说的话很无力,云阁的消息,真不真,她最清楚,可她实在看不下去他那样伤痛却隐忍的表情,不由眼眶一红,祈求道:“三哥…你别这么笑,我看着…好难受。”

唇含苦涩,笑音抵哑,仿如喉咙被强硬撕裂的感觉,悲恸之感,入人肺腑,直击人心底深处。他想停,却发现已停不住。

不是说让他等她吗?为何转眼间却又要嫁与他人?为什么?难道又有什么不可言说的苦衷?

齐澈叹道:“以如陌对王爷的感情,即使这个消息是真的,我想,也应该事出有因吧。”

事出有因?!为了冷意潇和莫残歌的生死不明而放弃与他之间的感情,从此划清界限?或是非她所愿,只是被逼无奈?总之,不可能是因为爱,她爱的人,自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不想再妄做猜测,他一定要找到她,问个明白。为何要在留给他光明之后,再亲手将他推往无边的黑暗,任他一人独自沉浮。

离除夕日,只剩下短短五天,片刻也耽误不得。二人连忙跟上。

一声带痛的嘶鸣天响,划破了寂静的长空。随之狂奔而出。

易语惊道:“三哥,你去哪儿啊?”她话未说完,南宫晔的身影已然消失在视线当中,不曾有过任何的回应。

齐澈望着那背影消失的方向,无奈叹道:“他这是要连夜赶往金国,即便不能阻止那场婚礼,至少也要寻个答案。”可是,他忘了,他是封国战神,不久前才歼灭了敌军二十余万,早已被金国之人恨之入骨,如此独身一人前往敌国,是多么的危险。

整整五个日夜,大道之上,一人一马,疾驰如飞,未有丝毫的停顿。

冬日寒风凛冽刺骨,刮在脸上如刀割般生疼。

他,一代战神,名动九州,曾不将世间一切放在眼中,极尽狂傲自负,以为这世间之事莫不在他掌控,然而,世事难料,本以为是无情之人,却终究逃不掉情之一劫。如今,因多日积压在心头无法纾解的郁痛,加之这一足以摧毁他所有信念的震撼所带来的沉重打击,竟然令他在一夜之间,斑白了两鬓,于如此年轻的面庞,平添了百年的沧桑之感。

那空蒙的眼神,望不尽前程茫茫路,看不见身后的烟尘滚滚。

他多想要问她一声:“陌儿,你想要我活着,可你怎么舍得,怎么舍得让我活得比死还要痛苦?”

夜妖娆 第一百三十章

金国,一道赐婚圣旨,震惊朝野。百官上奏欲求帝收回成命,却不得见。众臣辗转求见皇后,得知此婚事乃太子一心所求,皆无语噤声,无奈摇头。太子行事荒唐,人尽皆知,想不到帝后竟纵容至此。太子大婚乃国之大事,太子妃更是将来的国母,岂可如此儿戏,立一名男子为太子妃,这简直是荒谬至极,且有损国体,置国家颜面于不顾。但怒归怒,谁又有勇气和胆量敢当面指责叫骂?除非活得不耐烦了。

如陌半靠在院内一株梅树下的软椅之上,一只手放在身旁吃桌上盛着白子的黑玉盘中,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

稀薄的阳光透过梅树的枝桠,缕缕光线洒落在她身上,交错纵横的枝影夹杂的光线,感受不到丝毫暖意。抬目,看着前方延伸的细枝上不知何时已悄然绽放的第一朵梅,纯白如雪,傲然独立。一缕暗香充盈鼻尖,她缓缓地闭上眼睛,仔细的,仔细的感受着,却彷佛闻到了那曾经非常熟悉的清淡香气,脑海中浮现的是大片大片的杏花,风中飘落的轻红花瓣,洋溢着幸福的味道…

思绪渐渐飘远,她又一次沉浸在那段美好的往事当中,失了平常的警觉,甚至连园中何时多了一个人都没能察到。

鸾韵怔怔的望着如陌嘴角噙着的那一抺异常纯净的笑意,那是她从未曾见过的,带着淡淡的甜蜜和温暖的笑容。小姐她,一定想起了隐香渊的那段日子吧?!在隐香渊养伤期间,她听云芊说过小姐失忆时的一些事情,那是她不曾了解的另一面,她一直以为,小姐天生就是清冷的性子,原来不是。

握紧手中刚收到不久的消息,心情沉重,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自从星魔死后,她开始学会思考很多事情,学会用心去感受是身边的每一个人。

看小姐此刻泛着淡淡的幸福光泽的面庞,她怎忍心将那个消息告知于她?第一次,这是第一次,她有了想要隐瞒小姐的念头,虽然不知道能瞒多久,但这一刻,她真的…说不出口。

将那张承载着不幸的薄纸,小心的揣进怀中。缓缓靠近她,直到浅淡的影子笼上了如陌的身,她才蓦地惊醒,睁开双目,一看是鸾韵,眼中乍现的凌厉以及浓重戒备之色才有淡了去。维持着先前的姿势不动,目光扫视了周围一圈,确定院子里并无其他人,才压低了声音,淡淡的开口问道:“鸾韵,可是有封国的消息传来?”

鸾韵点了点头,嘴角牵出一个笑容,道:“是的,小姐。辰王醒过来了,他的身子已无大碍,而且手部的经脉也已经被修复,只要休憩一阵子,就会痊愈。以后,小姐…不用再忧心了。”

他醒了!如陌倏地坐起身,眸光璨亮,发自内心的欣喜之色没有半分的掩饰,就这样映在了鸾韵的眼中。明明是欢喜的神色,看的鸾韵却只想哭。本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却又随之带来了另一个极大的不幸,小姐她若是知道了,说不定如何伤心呢?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家小姐,为什么就不能让小姐过上真正幸福的日子?

如陌并没注意到鸾韵的异常,因为这一刻,她的心情,很激动,满心满脑子装得,都是那一个身影。

南宫晔他,终于醒了!他的经脉得已修复,真是太好了!她一直担心,他是那样骄傲的人呵,若是经脉无法修复,即便他醒了,也会活的很痛苦。就算她将来日夜陪伴在他身边,他的痛也会存在于心,无法真正的获得幸福快乐。如今,她终于可以放下心来,专心完成她要做的事。想起临走时,给他留的字条,他看过之后会是怎么表情呢?眼前忽然浮现她在曲竹园挽着他的手臂,他笑得很幸福的模样,那样的他,抛却了一切阴冷和伤痛,只剩下温暖和幸福,真的很让人着迷。

蔚蓝的天空,偶尔飘过几朵浮云,她抬头望,忽然觉得今日的阳光很温暖,很温暖。原来,温暖与否,从来都不是阳光的问题,而是取决于当时人的心境。

转眸看向鸾韵,却见她眼眶泛红,目光浮泪,隐有悲伤流泻。不由得心一沉,笑容顿时敛了去,微微蹩眉问道:“鸾韵,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鸾韵一怔,连忙控制着自已的情绪,牵着唇角,很不自然的笑了笑,方道:“没,没有…什么事都没有。那场仗,封国大胜,莫阁主他们…都,很好…”

她的声音微颤。跟了小姐这么久,她从来都没对小姐说过谎,这是第一次。她有些紧张,神色间略显慌乱,垂了眸,不敢看小姐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