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你推广国际新算法成功。”我却说,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准备回家睡觉。

他笑,下意识的摸摸眼角的伤口。

“要不要我护送你到店里再回去?”其实只是几分钟的路。

他竟然认真的考虑的了下,还好是摇头。

“再见。”他说,手插进口袋。

我直接上车。

纵横商业的总裁是个女人,很美的女人,美,而且能干。

她翘起的右嘴角上有一颗芝麻粒大小的痣,让我想起风情万种的玛莉莲梦露,而她的确也是风情万种。

这样的女人其实并不需要来这里,何处找不到快乐?但据说他看上了肖旭,便成了这里的常客。

能干的女人总懂得何时出手,与文雅貌合神离的缠了一个多月,她终于向着肖旭来了。

肖旭永远的迷人,微笑迷人,皱眉迷人,说话迷人,沉默也迷人,用文雅的话就是连喝醉了酒呕吐也是迷人的。

只是,我从未见过肖旭喝醉。

他总是理智的。

正宗的法国干邑(C.Cognal),陈起蝶带来的礼物,女人多半比男人大方,这点再次得到了证实。

肖旭修长的腿交叠,有些慵懒的倚的沙发上,指间的高脚杯里是那昂贵的琥珀色液体,他脸上是淡淡的笑,既不殷勤也不疏离,若即若离的手断耍的炉火纯青。

“陈起蝶不是文雅的客人吗?”白熏拿着酒杯走到我身旁道。

“你有本事的话也可以把她抢过来。”我眼睛不离不远处的两个人。

从肖旭手中抢客人有常识的人都知道不可能,所以白熏“哼”了一声,才用他招牌撒娇似的语气道:“非姐,你在取笑我吗?”

知道是取笑就好,我嘴角扬起,因为陈起蝶终于发现我在注意着他们,我并不急着将视线收回,而是拿着酒杯站起身。

“你的金主在等着,专心点工作。”往肖旭那桌走去时,我不忘提醒身后的白熏。

女人总是喜欢为难女人的,虽然陈起蝶自以为是云,将我看作泥,云泥之别的我们只因为有着不相上下的美貌,便成了不小心揉进她眼里的那截眼睫毛,不影响她大眼善睐,却偶尔让他难受的想去之而后快。

尤其,肖旭是我手下的人。

“陈总裁几日不见又变漂亮了。”女人多半喜欢被称赞漂亮,可惜不是出自肖旭之口,所以并不讨人欢心。

“这几天事忙,应该是憔悴了许多,卓老板真会哄人。”意思是我睁眼说瞎话,不过是笑着说的,并不伤和气。

我总是识相的,过来也只是惯常的打声招呼,打完招呼就会走开。

“事忙也应该不忘娱乐一下,今天让肖旭陪陈总裁多喝几杯吧。”结束语,说完便走人。

“我会的。”笑应了一声,已转头和肖旭说话,不再理会我。

我卓非然当然不会露出任何不愉快的表情,笑的很甜,很魅,客人嘛,只要给钱,就是上帝。

不动声色的与肖逸对视一眼,转身向另一桌走去。

“我看上去憔悴吗,阿旭?”身后陈起蝶的声音。

女人啊!

“很美。”肖旭只淡淡的一句。

陈起蝶的笑声说明她对这个回答很满意,我也很满意,看来肖旭要搞定他,指日可待。

“陈起蝶说要把Crystal买下送给我。”下了班,在肖旭的化妆室里。

“好主意,”我扬起嘴角轻笑,“你总是有办法让女人对你掏心掏肺。”

肖旭颇有些不屑的轻哼了一声,他的衬衫领敞开着,露出美丽的锁骨,也露出销骨上的唇印。

好几个。

“啧啧,”我凑近看,“急不可耐呢。”

肖旭面无表情的拿了纸巾擦,像是画家洗去手上的油彩,清洁工拍去一身尘土一般习以为常,他是牛郎,他现在做的只不过是工作后的清洁而已。

“陈起蝶开这么高的价请你出台(请牛郎出去玩或是过夜),你为什么没答应?”我看他颈间已被擦的红起来。

“还不是时候。”

“欲擒故纵?”

“算是。”他扔掉手中的纸巾,对着镜子拨弄头发。

“不怕刚咬饵的鱼跑了?”

他笑:“你什么时候看我失手?”

“有把握就好,”我不再问,想起他刚才说陈起蝶要买下Crystal,便道,“你得到了Crystal准备做什么?”

他看我一眼,道:“Crystal在你或我手中有区别吗?”

我有些孩子气的嘟了嘟嘴,笑道:“当然有,我是老板,你是员工,如果你得到Crystal,那么你就是老板,我得卷铺盖走人。”

他笑,顺着我的话道:“你这么说,我倒是有点心动了。”

“那就来拿,现在不是只要你一句话。”

他的表情高深莫测,却不再接话。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一个小小的Crystal唾手可得,他又怎么会放在眼中?他要的更多,我知道。

门在这时被敲响,文雅推门进来。

“非,你出来一下。”

“什么事?”我没动。

“那个姓夏的……”他指指门外,没往下说,眼睛却略带敌意的扫过肖旭。

我走过去。

客人早已散去的大厅里,好几个牛郎将夏云逸围住。

“正面交锋了吗?”我并没有要上去劝的意思,用看好戏的口吻道。

“你不阻止?”肖旭站我后面道。

“先看看他们要做什么。”我不急不徐。

“非姐说给你三个月试用期,我们不满意你就得走人。”牛郎中有人说。

“三上月还没到。”夏云逸被围在中间有些势单力薄。

“不用三个月,我们现在就一起找非姐让你走人。”

“三个月不到我不会走。”

“由不得你,”有人拉扯他的衣领,看到我站在门口,便拉着他往我这边来,“非姐,你也听到我,我们对他很不满意,不用三个月,我们现在就让他走人。”

夏云逸多少有些狼狈,被一群人拽着往我这边来,终于忍不住,扯掉拉住他衣领的手,怒道:“我自己会走。”

看来,又把决定权抛给我了。

“你们是不是希望我辞了他?”我仍然不紧不慢,笑着问道。

“他根本不够格做Crystal的财务,非姐。”

“但我说过三个月。”

“我们第一个月就对他不满意。”

“我说过三个月,”我语气加重,“我说出去的话不会改,三个月后你们还不满意,我决不留他。”

有人听出我的口气不对,不敢再说,但总有人不那么识相。

“非姐,你为什么总坦护他?是不是你跟他……”

他话还没说完脸上便挨了文雅一拳,嘴唇被打破,沁出血来,看来好几天都不能上班了。

场内顿时鸦雀无声。

我有些可惜的看着那人,责怪旁边的文雅道:“你总是这么冲动吗,文雅?我们做这行的都是靠脸吃饭,看他这样子应该好几天都不能见人,万一留个疤可能这辈子都不能在这一行立足了。”说着伸手捏住那人的脸,忽然一用力,那人马上痛的跪下来。

“我错了,非姐,我错了。”他哀叫。

“好端端的干嘛跪啊,起来吧,”我仍然笑,似眼前的罪恶全与我无关,抬眼看向已再不敢发话的众人,道,“累了一天你们都快回去吧。”说的云淡风清。

一群人哪敢再与我评理,听我说快回去,便犹犹豫豫的散开,不一会儿便闪的一个人都不剩,只留下夏云逸一个人,看着我。

“你不走吗?”我也笑着看着他。

他的表情像第一次认识我,却不说话。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想说我像个女流氓是不是?”我笑,伸手很温柔的替他整理被扯乱的衣领,见他仍是盯着我,便大笑,拍拍他的脸,道,“你是不是对我很崇拜?”

他这才回过神,拉掉我还放在他脸上的手。

“我回去休息。”他有些别扭的说道。

“一个月已经过去,你只有两个月了,好好想想你的处境。”我在他身后道。

他停了停,然后头也不回的回到他的小房间。

第一课(三)

陈起蝶一连几天没来光顾Crystal,白熏说他曾看到陈起蝶和“唐唐”的头牌一起逛街,语气间多少有些幸灾乐祸,我不动声色,对于肖旭,我一点也不担心,但却忽然好奇,他要如何请君入瓮。

情人节,单身Party,在Crystal如火如荼。

我穿着火红的晚礼服,拿着酒杯在各色人之间穿梭,脸上带笑,眼中却是极淡的冷漠。

我讨厌情人节,任何成双的日子,都让我感觉如此讨厌。

音乐是Amy Winehouse的《Back to black》,企划推荐的歌,说是今年最红的歌手,我不关注这些,听着不错,就用了,然而此时听来,那略带慵懒,漫不经心的声音却极衬现在的意乱情迷,看来该给企划加薪了,我靠在一边,边看着扭动着身体的人们,边想。

“非姐,陈起蝶来了。”有侍者在我耳边说,手指着门口的方向。

我有些意外,看过去,却见一身纯白晚装的陈起蝶站在门口,双眼四下顾盼,然后穿过人群,终于停在我身上,眼神仍是盛气凌人。

我马上冲她笑,并没有让侍者去叫肖旭,自己拿着酒杯迎上去。

“陈总,多日不见,”我凑近打量她身上那套晚装,果然没看错,是今年米兰服装展上的新款,于是笑意更浓,“这套衣服可真衬你。”

陈起蝶冷着脸:“肖旭呢?”

我眨眨眼,故意装作不明所以:“肖旭?肖旭上次得罪了陈总,我罚他专替人倒酒。”

这是玩笑话,要知头牌牛郎的地位并不比老鸨低,多半是惯着,宠着的。

陈起蝶听出我的玩笑,终于笑了笑,道:“专替人倒酒?这种惩罚不会太昂贵了些?”

看来可以让肖旭上来了,我心里想,于是顺水推舟的说道:“肖旭今天还没和人跳过舞呢,就等着陈总来,我去叫他。”说话间抬起头,却见陈起蝶的眼睛越过我看向我身后,我一怔,回过头去,却见肖旭一身白色西装,站在我身后,对着陈起蝶轻笑。

我抬了抬眉,看来没我的事了,低头抿了口酒,无声退场。

直到曲终人散,大多数牛郎被邀去出台,Crystal只留下满地的彩纸和一片狼籍,我坐在沙发里,看着清理工把一切清理干净,眼神有些迷离。

“不走吗?”肖旭在我身边坐下,伸手拿去掉在我发上的彩纸。

我侧头看他,他白色西装里的衬衫被拉开,性感的锁骨上是口红的印子,我忽然伸出手,彩绘过的长指甲在他的锁骨上划过,留下一道红痕。

他只是轻皱了下眉,没有阻止的动作。

“你向我要那套礼服原来是送给陈起蝶?”我收起眼中的迷离,伸手将他被扯开的衣领一粒粒的扣好,“但是啊,为什么还是没答应和她出台?”

“还不是时候。”

我放开他:“这个游戏还要玩多久?”

他轻笑,忽然站起身,向我微微躬身:“赏光和我跳个舞吧。”

我扯起嘴角:“每周都跳,你不腻吗?”

他却伸手将我拉起,另一只手同时向柜台那边一挥,音乐便适时响起了。

“她口风太紧,可能还要花点工夫。”他的手掌贴在我的后背,在我耳边轻声道,可惜不是柔情蜜语。

“可欲而不可求,我今天都看到她的口水了。”我在他身上闻到陈起蝶专用的香水味。

他低笑:“世上不对我流口水的人也只有你了。”

我大笑,却并不接话,会流口水还做什么老鸨?在我眼中他不过是一架镀了金的印钞机罢了。

“投标就在月底,只剩下半月左右了,你可要抓紧。”我推开他,丝毫不留恋他的怀抱,曲未完,我和他已停在舞池中央。

“投标我也有份,你放心。”即使被我推开,他依然从容,而同时他口袋里超薄型的手机忽然响起来。

他拿起看了眼,淡淡一笑,把手机拿给我看。

上面显示“陈起蝶”。

还不死心吗。

我看他修长的手指按下接听键,声音像夏日的微风:“我在凯悦订了位子,一会儿就来。”

原来早有了安排。

我向后退了一步,看着他,轻柔的笑:“你真不亏是我的头牌。”

能把这种戏码玩得这么有声有色也有只他了,连我也被他骗了。

他眸光却忽然转冷,并没有得意之色,看了我一眼,道:“最迟到这周末,等我消息吧。”说着转身往店外走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沉入夜色,脸上仍是在笑,眼中冷意更浓。

这是我第二次和夏云逸一起吃饭,这次他身上无伤。

可能是我上次有意的袒护,让人有了错觉:放任人们报复,却又并不开除他,他到底是能动还是不能动的人?人们疑惑起来。

所以摸不清状况时他反而安全。

“吃什么?”他问我,菜单放到我面前。

“你请客?”我抬眉。

他点头,又拿过菜单:“清蒸雪鱼怎么样?”翻了一页,又问我其他菜色。

“忽然觉得我是淑女了?”我对点什么菜不感兴趣,感兴趣的是他为什么忽然请我吃饭。

他眼睛盯我半晌,放下菜单,想了想才道:“你说实话,如果我不是夏长青的儿子,如果我就是一个在普通公司打工的穷小子,是不是早被老板开除了?”

我喝了口茶,又替自己倒满,好半天才道:“你说呢?”

他对我爱答不答的样子并不介意,继续道:“这几天我又看了一遍你以前的算法,再和我现在的算法比较,确实,我的算法要比你科学很多,我没有错。”

“所以你宁愿被开除也要捍卫你这套比较科学的算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