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错吗?”他反问。
“没错。”我很快的答。
“但我还是会被开除是吗?”他语气有些苦恼,表情却有些不以为然。
富人家的孩子,开除不算什么,他苦恼的是他的真理得不到别人认同,我在心里冷笑,口中却道:“你是夏长青的儿子,三个月后如果你走人,你父亲的公司多的是职位等你去。”语气中听不出一丝嘲讽。
他看看我,若有所思。
桌上,几个菜陆续的上来,我拿起筷子,挑了一颗离自己最近的“心太软”塞进嘴里,细细的嚼,然后看他心不在焉的用热茶烫碗碟,烫筷子。
“如果你是我,会怎么做?”他又问道。
“我?”我放下筷子,看看他,大笑,“如果我是你,就不会有空考虑这种伤脑筋的问题,自家老子有钱,还不如拿钱去周游世界。”
他一怔,随即瞪我一眼,表情就好像今天找我说这些话是天大的错误,于是干脆不说话了。
有些赌气的将桌上几个菜扫了一遍后,他叫来服务员问,为什么他点的“清蒸雪鱼”还没上来,服务员客气的为他解释了一遍做这道菜的复杂过程,他漫不经心的听着,回头看我,我正托着腮看着他笑。
“我很好笑吗?”他指着自己的鼻子。
“被打伤的时候很好笑。”表情像看着自家情郎的小姑娘。
“你二十八了,非姐。”他强调一个“姐”字,有些受不了的表情。
我美目轮转:“我和你小女朋友比起来怎样?”
他白我一眼:“差多了。”
我不以为意,叹道:“情人眼里出西施,”说着忽然毫无预兆的站起来,“我饱了,先走。”
“鱼还没上。”他一愣,叫住我。
我回眸一笑,伸手拍拍他的脸,拍第二下时,他便躲开,改口道:“走好。”
我扬眉,轻笑,凑近他道:“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明天你除了工作,一无所有,连给你洗杯子的茶都喝不起,你会要工作,还是你的真理?”他似乎想说话,我点住他的唇,“别说你是夏长青的儿子,决不会有这么一天,身为夏长青的儿子这一点,不是你最不屑的事吗?”
我笑着说完这番话,口气和动作像在与情人调情,看他发怔,我拿起包,往外去。
门口两排服务员,同声说:非姐慢走!
我扯起嘴角轻笑,缓缓走入夜色。
本不想点他的,定要让他吃尽了苦头再说,却忽然打心眼里讨厌他的所谓坚持,心里不住冷笑着。
坚持?坚持算个屁!
第一课(四)
投标,夏氏得标。
又是日落广场。
夏长青已先到,坐在沙发里,桌上是他惯喝的苦咖啡。
他的脸色并不好。
他向来准时,从不早到,这次显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在他对面坐下,随便要了杯饮料,笑容未变,看着他,等着他说话。
他细长的眼看我半晌,这让我想起夏云逸的眼睛,只是要比他父亲纯净很多。
“晚上有个舞会,你准备一下。”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带着惯有的冷漠。
“是什么舞会?”什么样的舞会穿什么样的衣服,我总要问清楚,只是我没想到他开口第一句说的竟是无关紧要的事,只是要我参加舞会,打个电话就行了。
“夏氏得了标,是与甲方的庆功宴。”
我“哦”了一声,既然绝不会是邀我参加舞会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我等他讲正题。
他拿起咖啡喝了一口,轻皱了下眉又放下,手没有离开杯子,停了一会儿才缩回手,手指停在自己的下巴上,看我的眼神有些犀利。
只是几个动作,不到一分钟,却有实足的压迫感,我始终在笑,不动声色。
“陈起蝶的纵橫商业开出的投标价比你给我的价高出两个点。”他语气平和的说出这句话。
我想要拿起杯子的手一滞才拿起,喝了一口,放下。
高出两个点吗?那可是笔大数目,我心里暗暗吃惊。
夏氏这次的投标价是根据肖旭从陈起蝶那里得来的纵橫商业投标价而定的,纵橫给什么价,夏氏就相对放低自己的投标价,如果纵橫实际的投价格比肖旭得来的高两个点,那么说夏氏这次虽然得标,却等于是多放了两个点,平白损失了两个点的利润。
平白损失了两个点利润,依夏长青的性格,不会就这么算了,而那个高出两个点的价正是出自我的口中。
我眨了眨眼,知道他在打量我,看我的反应,所以抬起头,干脆直视他。
他的眼,冰冷。
他不开口,却在无形的逼问我: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我会去查原因。”我并不表现的惊恐,也不故作无辜,只是淡淡的答了一句。
他点点头,低头看着我指甲上的彩绘,似乎出神,我却知道他还有话讲。
半晌后。
“云逸怎么样?”他问。
我呑下口中的冰咖啡,道:“固执的很。”
“我听说他被人打了?”
“是,打的不轻。”我看向他,他脸上并没有一丝不舍。
真冷酷,我心里冷哼一声,转头看到落地窗外的阳光,忽然很想到外面走走,这里的气氛着实冷了点。
“对他,要抓紧些,还有,有些事情,不要让他知道。”
有些事情?他是指利用Crystal这个后台,骗取商业机密的事吗?
我心里冷笑,嘴上却是很平静的说了声:“是。”
他这才满意,比来时的脸色好看了些,我看他拿纸巾擦了擦嘴,看来是要走了。
“晚上就穿我送你那套米色的礼服。”我刚想着他要走,他真的站起身。
“好,我也正想着穿那套呢。”我笑容迷人的冲他笑。
“再见。”他没再看我一眼。
等他走后,我的笑容终于在脸上凝住。
故意抬高两个点?显然是有预谋的,是陈起蝶耍诈?还是肖旭从中作祟?我暂时不能确定,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我被人玩弄了一回,代价是夏氏的两个点。
Crystal还在营业中,我抬头看了下那口金边大钟,还差五分钟,一天的营业就结束了。
客人开始离开,牛郎们却不急着走,原因没有别的,因为今天是公布这一月销量的时候。
我转头看了眼拿着笔记本电脑从自己小房间里走出来的夏云逸,心里猜测着,这个月,是否会与上月不同?
客人终于全部离开,牛郎们分两排站好,我坐在沙发里,向夏云逸点了点头,他便打开电脑开始报销售额。
他一个个的报,我一个个的听,嘴角渐渐扬起来。
没有改变,什么也没有改变,他还是坚持他那套国际标准算法。
真不是一般的固执啊,我眼看着牛郎们开始蠢蠢欲动,看来又是一场激烈的争执。
“各位有什么话要讲吗?”我懒懒的说到,似乎即将发生的争论跟我没有关系。
“非姐,我还没有讲完。”还未等牛郎们开口,夏云逸先打断我的话。
没说完吗?我看他一眼。
“好吧,你先说完。”
夏云逸上前一步,显得信心实足。
“这个月我把月销售额用非姐的算法也算了一遍,再用这个销售额算各位的提成,发现比用我的算法算出的提成要高出五个点,我又重新对比了前几个月的,差不多都相差五个点左右,所以这个月的销售额我还是决定用我的算法,不过提成比例会相应提高五个点来算各位的提成,这样各位的收入就与用非姐的算法算出的收入差不多。”
“那为什么不干脆用非姐的算法?”马上有人提出异议。
夏云逸不慌不忙:“差不多不等于一样,非姐完全乎略员工自身的费用,而我却坚持要扣除,这笔员工自身的费用我现在以提高五个点的提成来弥补,平时滥用店内资源,私拿酒水的人是五个点,从不私拿,从不滥用酒水的人也是五个点,这样各位知道差别在哪里了吧?”
他尽量用易懂的词句来说明自己的想法,人群顿时没有声响,可能还未听懂还在计算,但我想大多数人听懂了,之前众人以为不公平的,夏云逸用提高五个点的提成堵住了他们的嘴,但却仍牵制着你是否滥用店内的资源,不知节制的月销售自然低,一向知道珍惜的平白多了五个点的提成。
得了好处的自然不会再说话,受了牵制的人当然也不会跳出来承认自己平时在滥用资源。
很高明的一招嘛,我看到夏云逸脸上已露出得意的轻笑。
果然是夏长青的儿子,妥协,但绝不是被动的妥协,我微微侧了侧身,知道全场人都在听我最后的决定。
于是我轻轻的笑了。
“这样的算法的确比原为好太多了,”我道,在当看到夏云逸脸上如释重负的表情后,我又继续道,“只是,谁允许你加这五个点的?”
我站起来看着他:“夏经理,你似乎忘了谁才是老板,你不和我事先商量就当众提出提高五个点的提成,这五个点你来出吗?”
夏云逸的表情明显一愕,看我说的认真,不是在开玩笑,才敛住原来得意的表情道:“提高五个点后的提成支出和以你的算法最后给出的支出几乎是一样的,我并没造成多余的支出,有什么不对吗?”
“不和老板商量就是不对,而且Crystal的提成是调查了整条街上每个店的提成情况后定的,是你说改就改的吗?”
我逼近他,带着丝狠意,似真的发怒,他朝后退了一步,看着我,竟然说不出话来。
“你未免太自作主张了点,我卓非然最讨厌这样的人,你是不是想没过试用期就走人?”
整个店里鸦雀无声,没有人敢说话,我看夏云逸许久才终于放过他,转身坐回沙发上,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眼睛似不经意的看向肖旭,他正看着我,眼神冷漠。
当牛郎们离开后,夏云逸还是站在一旁没有动,他一定有话要讲,我知道。
“想说什么说吧。”我头也没回。
“是我想的太简单了。”他道,放下手提电脑,拿着我的杯子,自己倒酒喝。
我第一次看他喝酒。
“那天你问我的问题我想了很久,如果我一无所有,我会选择妥协还是坚持,我选坚持,但我就会一无所有,我选妥协,同样我会很难受,所以我选择了两全齐美的办法。”
就是今天的办法吗?
“其实我一直不太明白我受多么多非意你还坚持用我的原因,我以为是因为我父亲的缘故,现在看来不是,就在刚才,我忽然明白,你不过是想逼我妥协,”他停了停,凑近我,“你是想逼我妥协吗?”
“逼?”我笑,“妥协向来都是逼出来的,有错吗?”
“你要我妥协什么?”他道,“妥协我的那套算法是错误的?”
“是,那天你当众说我的算法是错的,而我现在就是要逼你沿用我以前的算法,不照做就滚蛋。”
“那你当时就可以要我滚蛋,为什么拖到现在,看他们打我,捉弄我,你很解恨?”他似乎也怒了,但口气却仍是平稳,很有他父亲的风范。
我点头,笑道:“看你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确心情很好。”我直接承认。
以为他会再也控制不住怒火转身走人,或是把他的父亲抬出来,控诉我不可以这样对待身为太子爷的他,我说这句话无非是想让他跳起来,我等着。
然而他并没有怒气冲天,也没有把太子爷的身份抬出来,只是看着我,清澈的双眸里我看到自己端坐着,也看着他。
“有时候你真像我父亲。”他忽然说,伸手拿起桌上的手提电脑。
是想和平离场吗?我看着她。
不过他不是离开,而是打开自己的电脑。
“我可以妥协用你的方法来算,但我也请你看一下这几天我比较你我算法不同所核算出来的各项数据,考虑一下我刚才提出的提高五个点的见意。”他居然心平气和的说完这句话。
我眼睛看着电脑屏幕,他真的一项一项的跟我讲那些数据,我听了一会儿,闭上眼道:“我累了,现在不想听这些。”
他一愣,看我半晌,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啪”的一声合上电脑。
却再不说话,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终于生气了吗?我拿过他喝过的酒杯,倒满,慢慢的喝。
第二课(一)
“我想过了,觉得夏经理昨天说的结算方法还是有他的道理,所以我决定本月起启用夏经理的方法,各位的提成比例提高五个点,”我当着众人宣布,看着众人脸上的表情各异,又继续道,“但我说过,我不喜欢有人自作主张,不将我放在眼里,所以我虽然接受你的建议将提成比例提高五个点,夏经理,你的那部分提成我却一分也不会长。”我看着夏云逸道。
而他显然很意外,看着我忘了发表自己的意见。
对于他,五点自然不会放在心上,我想他只是不太明白,昨天还翻脸不认人的我,今天又怎么会同意他的做法?
其实作为妥协这一课,夏云逸已经学会了,而且比我想象的好。
向牛郎们妥协,换得他那套算法的顺利实行,与其说是妥协不如说是降低姿态得到自己想要的,而对我来说,这不过是朝三暮四的把戏,只是猴子们换成了这群牛郎而已。
至于我昨天为何百般刁难,他不用明白,有人明白就行。
肖旭看着众人离去,慢慢的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不回去吗?”我漫不经心。
“你不是有话要和我说?”他干脆在我旁边坐下。
我笑,道:“你有这么懂我的心思吗?知道我有话和你说?”
“你昨天的戏不就是演给我看?”
“什么戏?”我看住他,仍是漫不经心。
“你说你最讨厌自作主张的人。”
“那是说夏云逸。”
“不是说我吗?”
“你有自作主张吗?”我微微一笑,忽然整个人倚过去,靠在他身上,手伸进他的衬衣里,轻轻的抚摸,他的皮肤滑腻,包裹着精瘦的肌肉,手感极好。
他动也没动,继续喝了口酒,好一会儿才道:“我说过我要吃下夏氏,是你不敢动手。”
“所以你就瞒着我玩这种把戏?”我细长的指甲在他胸口用力抓下去,应该是破了皮。
他仍是不动声色:“夏长青有为难你了?”
我终于收回手,笑道:“他让我把那个人纠出来交给他。”
“你会吗?”
“为什么不会?”我坐正,看着他。
他淡淡的笑,并不回答,似乎认定我不会。
“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夏氏两个点的损失,又不是进他的腰包。
“没好处,只是一直做他的棋子,腻了而已。”
“只是这样吗?”我并不怎么相信。
他看着我:“那你认为还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