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过是她玩的把戏,肖旭可以借她手复仇,但她也不会让这样的复仇结束的太过干脆利落,因为她知道,只要夏长青一天不倒,肖旭就不会离开她,而今天的辟谣,无非是给肖旭的教训。

让他觉得希望近在眼前,却永远也触碰不到,放飞筝的游戏。

然而几天后发生的另一桩事件,让我完全的哑口无言。

当时我正在厨房里做早餐,电视机开的很响,说来可笑,现在的生活状态,在以前根本不会出现,但如今我却天天早起做早餐,然后边看电视边吃。

听到这个新闻时,我整个人呆住,刚放进锅里的蛋不住的“呲呲”作响,我冲出厨房,到客厅里看电视里的新闻。

“陈莺在家中突发脑溢血,送到医院不治身亡”

电视里的镜头是在医院门口,挤得水泄不通,我看着屏幕,只觉脑中一片空白。

直到闻到烧焦的气味,我才又跑回厨房,蛋已被煎的焦黑,我用铲子铲起直接扔进垃圾桶,又打了一颗蛋进去。

脑中猛然想起昨天的电话,我关了火,又到客厅找到我的手机,翻出通话记录,是半夜打来的,我已经睡着,被铃声惊醒,接起,却没有人说话,再看号码,是肖旭,本就是半梦半醒间,我叫了几声,没有应答,便挂了。

现在想来却是有蹊跷的。

我想着就又打了过去,手机已经关机。

陈莺的死太过突然,再加上肖旭的这通电话,不知怎的,忽然觉得全身冰冷。

并不是每种谋杀都有迹可循的。

不过几日,报纸和网络上就出现了陈莺死因的各种版本,其中最普遍的一种是:陈莺纵欲过度,引发脑溢血死亡。

五十多岁的女人,已经步入老年,过度的纵欲的确会要了性命,但试问谁又可以拒绝肖旭的求欢?如果肖旭刻意,我想精明如狐狸的陈莺也必定招架不住。

如果这是谋杀,那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会认为是谋杀?

夏氏投标败北,已受大挫,肖旭不必再借助陈莺势力,却反受牵制,他此时不脱身更待何时?却竟是以这种方式。

当然这只是猜测,具体内情如何谁都不知道。

59

陈莺一死,肖旭并不会得到多少财产,只是按照婚前协定得到陈莺的本城和其他地方的几处房产和店面,陈氏最终落入她的侄女手中。

所以,谁都不会认为那是一次谋杀,因为没有动机。

而因为之前网上诸多的猜测,再加上他曾经是牛郎的身份,这段时间他成了媒体追逐的对象,所以要见到他并不易,而我也不想在这段非常时间与他有任何牵连。

与此同时,供应商又愿意给我供应酒水,原本针对我的威胁,因为陈莺的死,一夕之间消失。

只是我没有再把店开起来,说不上什么原因,只是有种浓浓的疲累感,自问着,自己到底是什么?曾以为自己是西街的女王,却不过是狐假虎威,以为自己可以自食其力,实际别人只是在淡笑间就让你无法生存。

到头来,自己什么都不是。

而我总是想试着抓住什么,最终的结果却是文雅死了,曾有的骄傲此时也成了心中深深的疑问。

其实什么也没抓住。

陈莺死后的第九天,陈氏终于与夏氏彻底终止合同,又选了另外一家更具实力的公司合作,开始了一个新的时代,而我忽然意识到肖旭的用意。

控制一个精明的老女人还不如控制一个初出茅芦的新手,且不论陈莺的侄女是否是个新手,但还是这个道理:谁会拒绝肖旭的魅力?

与夏氏终止合同的目的,他得逞了。

虽然夏氏与中康合并以后不一定会破产,但所占的份额将大幅度减少,也就是夏长青所努力了半辈子的事业其实化为乌有,这个打击应该不会小,不知他是不是又会心脏病发作?

整场事件中,我是一根导火索,但此时我更愿做个旁观者,不想淌这趟浑水,所以我整日待在家中,极少出门。

然后肖旭还是来找我,是开车来的,我从楼上下来时,听到身旁的一辆普桑按着喇叭,我反射性的回头去看,看到肖旭坐在车里对着我笑。

这是他第一次来我的住处,我有些意外,站住看着他。

“我正想你是住在几楼,准备打电话给你呢,”他一身米色的西服,极普通的那种,穿在他身上却清爽而温文,像从画里走出的贵公子,“上来吧。”他开了车门。

我犹豫了下,还是上了车,本来准备去买菜的,所以没有化妆,衣服也只是家居服,他可能从未见过我这个样子,打量了我半晌,只是笑却不说话。

“你最近应该很忙,怎么会想到来找我?”我看着挂在车上的福字吊牌,这车应该不是他的。

他看着前方:“想你了,就来了。”

我一笑,道:“听说陈莺的侄女也不是省油的灯,我可是怕了,也没店给她封。”

他怔了怔,低头笑,嘴角上扬,非常好看:“非,你就是太聪明,聪明而直接,有时候让我很不喜欢。”

我垂着眼表情淡然,并不理会他的话,道:“说吧,找我什么事?”

他身后靠了靠:“跟我去见一个人,现在该是见他的时候。”

“夏长青?”我转头看他,他神情冷漠。

他因我的话一笑:“我果真是聪明的。”

“为什么我要跟你一起去?”

他没有马上答,停了一下才道:“整个事件不过就只有你我他三个人而已,你不觉得现在是我们淡一下的时候?”

我一笑:“谈什么?”

他扬唇:“谈过去的仇现在怎么报。”脸上虽然在笑,但说话的口吻却是冷冷的,同时不等我再说话,启动车子。

我没有阻止,可能是觉得这样的三人对峙早晚会发生,既然早晚会发生那就不必刻意阻止。

一路上肖旭都没有说话,打开了音乐,随意的放,我感受不到他是什么情绪,只是偶尔的听到他跟着音乐哼几声,然后专心的开车。

医院很快就到,只是并没有等到预期中的对峙。

我们到医院时,夏长青正在急救室抢救,夏云逸与他母亲等在门外,一脸焦急。

看到我和肖旭一同出现,夏云逸愣了愣,走上来。

“非?”他叫我,眼睛并没有看肖旭。

“他怎么样?”我看着急救室门口亮着的灯。

“刚听到合同取消的消息,所以又发作了,医生说这次可能……。”他没有往下说,我听到站在不远处夏云逸的母亲痛哭起来。

快不行了吗?我有些意外,却表情木然,谈不上高兴或是不高兴,转头看肖旭,他也因为这突来的情况眉头紧锁,眉宇间竟是深深的恨意。

我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他向来是淡然而有深不可测的,极少把心思表现在脸上,此时却是毫不掩饰的恨。

“如果他这样死了,是不是太便宜他了?”他忽然道,轻笑着,却是极冷漠的口吻。

竟是对着我问的,我不答,只是冷声道:“你要等他出来吗?”

“等。”他想也不想。

“那我回去。”说着想往外走。

“你不恨他了吗,非?”却被他拉住,“你不想看着他死?”他抓住我手的力道极重,我挣了挣,却挣不开。

旁边的夏云逸听到肖旭的话已有怒意,见他抓住我不放,伸手拉住我,同时另一只手扯开肖旭的纠缠。

“肖旭,你够了没?”他说话时已下意识的将我护在身后,瞪着肖旭。

肖旭也看着他,半晌,似恨意更浓:“够?我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他却要死了,怎么会够?所以夏云逸,如果他死,我会从你身上报回来”他话中带着狠意,同时又看向我,“你准备善罢甘休了吗,非?你的冷漠和残忍到哪里去了?”

他明显有些失控,一向的风度和自控力,此时因为夏长青这个仇人可能无法陪他玩到最后而在渐渐的消失,机关算尽,牺牲自我,无非是想看夏长青败的惨烈,一句悔不当初,却在最后关头准备收网时似乎前功尽弃,又叫他怎么甘心?

今天来,他其实是以胜利者的姿态,然而夏长青不屑理会他。

“这是你的仇恨,不是我的,所以别把我扯进去,”我能理解他此时心中的不甘,却只是理解而已,“至于我是否恨夏长青也是我的事,与你的仇恨不要混为一谈。”

我这样说着,近乎无情,而他竟然笑了:“这才是你,从来都将自己与别人分的很开,在心底里防着别人,我也不例外,我一直清楚,不想步文雅的后尘,所以我一向只是远远观望从不多往前一步,”他的眼睛看着我,表情在笑,眼中却有一股浓浓的失落,“而事到如今,非,我非要将你扯进来,你又如何?别忘了,你也是欠我的。”说着他真的向我走了一步。

而与此同时,急救室的灯灭了,我们的注意力即刻从这样的对话中抽离,转向从急救室里走出的医生。

“医生?”夏云逸的母亲走上去,眼神是企盼的。

医生摇着头:“病人不一会儿就会醒,有什么话就赶快说吧。”说着急急的走了。

这句话等于一切被判了死刑。

夏云逸的母亲无法控制的大哭起来,带着深深的绝望,我看着夏长青被护士从急救室里推出来,母子两人马上冲上去,我下意识的按住胸口,眼看着还在昏迷的夏长青从我旁边经过,不知道是什么感觉,然后身旁的肖旭忽然越过我走了上去。

他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什么,只是盯着昏迷的夏长青,拳头握到死紧。

那是不甘心的和浓重失望,眼看着夏长青被推远,他又回头恨恨看我,然后又忽然茫然,仿佛失了重心,人坐在旁边的长椅上,再也不动。

我站着,看着他,竟然觉得此时的肖旭说不出的可怜,却什么也不说,只是看着他,并不带任何怜悯的表情。

“有烟吗?”半晌,他抬起头,声音沙哑。

我无声的抽了根烟给他,他放在唇间,我又替他点燃,他用力吸了一口,还是不说话,只是抬头看着雪白的天花板,眼神黯淡。

走廊那头有人叫我,我回头,是夏云逸,他去而复返。

“他想见你。”他表情有些倦,看着我说。

病房里。

夏长青已经醒了,初识他时的英俊与不可一世已不复存在,却如一盏枯灯等着油被耗尽。

往日云烟,真像是一场梦。

“慧心……,慧心……。”无法辨别的两个音节,在他口中一再的念,带着急切与期盼的看着我,“慧心…..。”

夏云逸的母亲忽然哭起来,我知道她已听清楚那两个字,我也听清楚了。

因为那是我母亲的名字。

干枯的手努力的向我伸过来,我动也不动,只是冷漠的看着他。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对着他道,“但我不想告诉你,绝不告诉你。”声音冷漠的。

肖旭质问我不恨夏长青了吗?恨,当然恨,他对我所做的一切我始终记在心里,并且以自己的方式报复他。

夏长青似听清了我的话,手垂下来,然而喉咙中还在不停的发着这两个音节,眼神仍是企盼。

为什么到此时才问我这个问题?以前利用我,伤害我的时候又是何等的冷漠,那说明是不在意吗?而现在呢?分明是在意的。

我心忽然一痛,终于决定不看他,转过身去。

“卓小姐?”身后夏云逸的母亲叫住我。

我没回头,而是反问:“这样为他,值得吗?”说着不理会她的反应,往门外去。

就算门已关上,我却似还能听到夏长青的声音,两个单音节不断不断的,我靠着墙,自颈间扯出一条链子来,链子上坠着个心状的挂坠,轻轻一按挂坠就能打开,里面是我母亲的照片。

母亲不过就留了这张照片而已,本来当时要将它放在她的墓碑上,却最终没有放。

我用指尖,把那张小小的照片从挂坠里拨出来,放在手心里,然后翻过来,翻过来也是一张照片,那张照片与母亲的背对背紧紧的粘在一起,那是母亲的秘密,也是夏长青要的答案。

然而,这个答案永不会让夏长青知道,这就是我的报复。

我一笑,将母亲唯一的照片撕碎,连同反面夏长青的照片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说过发就发吧,但真的写完就发,没做修改,看在已经是半夜的份上,错别字,语句不通的原谅一下。

60

“爱情与物质之间我终于选了后者…….”

“在我出嫁的前晚我被他□了,用最绝决的方式,彻底伤害,自此,我知道我们再也回不了头……。”

“然而,我不恨他,真的”

“…….”

脑中是泛黄的记忆,我记得母亲与父亲第一次争吵,为了一本小小的日记本。

当时我还小,激烈的争吵中父亲问母亲,那男人是谁?母亲只是哭,只是摇头,我站在门口迷茫的看着他们,然后那本日记本就被父亲愤怒的扔到地上,我捡起,支离破碎的看到一些字,当时却并不理解字中的含义。

直到长大,父亲死去,这些字的含义才慢慢清楚,也曾想过那男人是谁,却渐渐忘了,因为已经不重要了,却在后来看到那个心形挂件里的照片。

原来是他。

于是更恨他,毁了我母亲的生活,也毁了我的。

所以,到他死,我也不会告诉他母亲那句:我不恨他。

绝不。

我闭上眼,忽然有种感觉,觉得冥冥之中其实一切皆有定数,夏长青是,母亲是,还有陈莺。

那我呢?还有肖旭,注定是什么结果?

我侧过头去看仍坐在长椅上的肖旭,他问我要了烟,一口口的抽,抽的极慢,极幽雅,然后人似乎静下来,偏着头,我看到他浅浅的笑容,不知又是什么情绪。

“走吗?我送你回去。”似乎感觉到我在看他,他回头冲我笑,同时站起来,拍去身上的烟灰,已是惯常的云淡风清。

“你以后准备怎么样?”我没有动,只是看着他问道。

“什么怎么样?”他走向我,道。

“夏长青死了。”我知道他没忘记这个事实,却还是提醒他。

他表情未变:“我知道。”

“如果换作是我,我会非常失落。”

他眼神一凝,忽然上前来勾住我的脖子,笑着凑到我耳边道:“非,今晚陪我怎样?”

“陪?”我并不推开他,只是看着他。

“今晚我一定会做恶梦,所以你来陪我,”他勾住我的手臂紧了几分,“她一定会在梦中责怪我没有为她报仇,一定会。”说这句话时他的脸埋入我的发间,灼热的呼吸喷到我的颈上,声音似含着痛苦的沙哑。

我怔了怔,这是肖旭吗?极少见的,伸手抚上他的头,却是轻笑道:“我也是你的仇人,她一定不希望我陪你。”

感觉他因我的话整个人一僵,半晌才抬起头,脸上是冷冷的笑:“你果真还是那样无情,或者,”他眼睛看向我身后,“或者你是想陪他?”

我回头,夏云逸扶着他的母亲,不知是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

“我谁都不陪。”我看了眼夏云逸,他脸色有些苍白,就这么看着我,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我不再多言,越过肖旭往外走。

“非。”身后夏云逸还是叫住我。

我闭了闭眼,像是没听到他唤我一样,回头冲他道:“对了夏云逸,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我们是同一个父亲的。”说着也不等他反应,直接走了。

身后或许是惊涛骇浪,但我不想回头。

夏长青去世的消息最近几天成了本城不大不小的新闻,而单凭夏云逸一人显然不能让各股东满意,整个夏氏变得摇摇欲坠。

而同时又有一个消息传来,肖旭利用陈莺的公司在大肆收购夏氏的股票,无非是想夏氏彻底破产。

果然一个月后,中康终于摒弃了夏氏,夏氏大部分股票掌握在肖旭手中。

如果这是报仇,那他终于让夏长青和他的夏氏彻底消失,但在我看来这不过是一种发泄而已,像吃不到糖的孩子干脆打破整个糖罐。

又一个月后,我再次见到夏云逸,他整个人瘦了一圈,镜片后面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看来我真的不是经营公司的料,这个月我准备把中康转手给另一个大股东经营,”他喝了口咖啡,表情很平静,“对了,还有这个给你。”说着他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