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澈的笑容有点儿无奈了:“又是这个。好吧,我就在底下,看你上楼了我再走。”

关娜洗完澡准备上床时,接到周明宇的电话。

“开完会了?”

“刚散——要我现在过去吗?”

“算啦。”她懒洋洋地回答:“明天咱们都得上班,改天吧。”

“听声音,你很累?晚上干吗去了?”

“逛逛街。”

“一个人?”

“啊。”

“不闷?”

“你问题可真多。”

“…”周明宇停顿了一两秒:“头回听见有女人反映我问题多。”

“嘿,觉得我特别不一般了吧?”

“没有,我在想,做人的确不能太热情。”

“就是,一热情就容易受打击。”

“你也知道。”

“当然了,周明宇,我还没跟你秋后算帐一笔笔呢。”

“女人呐,女人——对了,收到了吧?回头等我有空…”

“等会儿,等会儿?收到什么?”

“不会吧,没有?尤佳没给你送去?”

“没有啊,关尤佳什么事?”

“嗨,这小姑娘真是靠不住,估计忘了。”

“什么啊?”

“不是你说要在家看DVD?我让她把今年能叫上名的电影都买了给你送去的,算了,忘就忘吧。”

“周明宇,周明宇,你做事是不是走小脑的?”她简直无语了:“你怎么能叫她…你不知道她…”

“说什么呢,你想太多了,人就是一小女孩。”

“她才不是小女孩儿呢,她精着呢。”

“比你还精?”

“切。”关娜冷哼一声:“你们男人就喜欢上这种当。”

“吃醋了?”

“吃个鬼!回头她把你吃了你你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听着她对于这个话题越发来劲儿,周明宇忍不住笑起来,往前,伏在方向盘上:

“看这小腔调,还没吃醋呢——好了,乖,我谁呀,我心里还没数吗?”

“有数还这样?”

周明宇揉一揉太阳穴,心里想,怎么跟她说呢。

说他特意叮嘱那个女孩,买爱情电影,两个人看特有感觉的那种?

说是因为思南前段时间打电话对他说,哥们儿,你要是对我妹没意思,赶紧的,利索点儿给她明示,别拖着她玩。

说给电话那头那个女人听这些,有什么意思。

“你不困了吗?这么精神,那我过去了?”他转移了话题。

“不要,你一来我都没法休息。”

“这话说的,你在诱惑我?”

“你那脑袋的数据库里,是不是随便调出来一个行为,思维模式都跟程序似的,自动的,只会生成这种结论?”

“恐怕是,最起码…”他低声回答:“对你是。”

“…”

“而且这程序好象坏了,现在开始自动屏蔽别人的了,怎么办,你说,小狐狸。”

“关我什么事?”她在那头,明明已经忍俊不禁,还要嘴硬。

“不是你偷偷干的?”

“是啊是啊,就是我干的,怎么办吧。”

“那我现在过去?”

“…周明宇,你改叫周一根筋算了。你明天不要忙了?”

“就是太忙。”他用指节摁着额角:“长这么大我都没这么忙过。”

她的声音柔下来:“累吗?”

“嗯。”

“那乖乖的,回去,洗个澡,早点休息。你要是愿意,我明天去你那里陪你,好不好?”

“喂,这语气。”他有点好笑:“不会把我当小孩儿了?”

“呃…”她没法告诉他,其实心疼一个人,就难免把他当小孩看。

他还不一样?

“好吧,娜娜,那我明天再跟你联系。”

“嗯。”

“晚安?”

“晚安。开车别太快。”

尤佳走在空寂无人的街道上,盯着手机里刚拍下的照片,神色复杂。

她早忘了手里的DVD光碟,这些让她买一张,就暗地里诅咒一张的玩意儿。

一辆奔驰在她身边停下:

“佳佳!你想急死我们是不是?”

她瞥一眼奔下车的男子:“哥,我不是打电话让你来接我了吗?”

“这么晚了!这里,多不安全,你一个女孩子!”思南气急败坏。

“没什么。”她“啪”的合上手机,自己拉开车门:“我得一个人想点事。”

“人不大,心思不小。”思南嘟嘟囔囔地坐回驾驶座。

“哥。”一段路之后,她突然开口:“你认识一个叫苏澈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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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

鲍勃迪伦曾经这样唱——一个男人要走过多少路,才能称其为男人?

而我后来想,一个女人要多有迟钝,才能对某些预兆如此后知后觉?

我不知道,真不知道,别问我。

那个念头,是在我半睡半醒之间,忽如其来出现的。像坐在我思绪角落里的一位安静少女,把掉落一地的暗示如珍珠般串好,一转身,展现给我看,那清晰的、合乎逻辑的成果。

我的天哪,我在黑夜中猛地睁开眼睛,跟淋了冷水一般清醒,不会吧。

明明什么措施都有做。

第二天我下班很早,一个人信步踱到附近的药房。

装悠闲,其实心里头鬼祟的要死。

交易进行的相当沉默,我出了门深深呼吸,接着左转。一抬眼却僵在那里,头个反应是我怎么都出现幻觉了,这反应也忒夸张。

这幻觉还是3D动态,声影俱在:

“动作够慢的。”

某人二十分钟前明明在电话里说你现在在晨光吗在啊太好了我啊我也在公司我忙今晚不能陪你了对不起。

“怎么在这儿?”我在车上问周明宇。

“当然是去接你下班,幸亏我眼神好,不然估计就在拐弯那把你给错过了——不过你去药店做什么,你不舒服?”

“没有,一点日常的东西。”说完我就后悔了,可是又没办法改口,只能转移话题:“你今天这么有空?”

“我自己就是资本家对吧,放几小时假还是没问题的,哪能对自己盘剥那么厉害。”他微微笑:“跟我的人生观不符啊,对不对。”

“哟,以为你真转性儿了呢。”

“说吧,想看什么电影,或者…”

“今天不行,我得赶快回家。”

“怎么?”他转头看我:“你有事?”

“也不是…周明宇,咱们回家,我煮粥给你喝,好不好?”

“好是好。”他样子略有怀疑:“不过你今天怎么,有点奇怪?”

车在小区车库停稳后,我没等周明宇为我开门,自己解了安全带就往外蹦。

一只脚已经踩到地了,突然想起来,赶紧的,动作放轻缓,同时暗暗骂自己一声。

“撞到了?”周明宇可能是看我举止怪异,拉过我:“撞哪儿了?”

“没有,崴了一下。”我瞧瞧自己的高跟鞋,说不定,短时间内都不能再穿了。

接着我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被他拥进臂弯:

“那这样,我抱你进去?”

“去!被人看见。”

“哪有,一路上哪有人?”

我们拉拉扯扯,私人时间,两个人越发退化。

在他怀里,感觉逐渐像浸入春水中,那一种温暖和踏实,我想,我何尝不是同样依恋这个男人。

否则今天在药房,我的情绪不会是那样,羞愧是有一点羞愧的,可是在心底里,却有着虽隐约却仍然可以被感知的欣悦、柔软,甚至一点点骄傲。

我不知道这对于别的女人是不是太普遍,对我来说,它们可真是不寻常。

之前一直觉得,于我,这是多么遥远到近乎不可能的一件事。

“周明宇,其实今天…”

“嗯?”

“我去…”

“娜娜!”

这一声把我扯回缱绻外的世界,周明宇也是一怔,目光落在前方,那一个中年女人身上。

她看着我,那眼神可真是复杂。

我不是不尴尬:“妈。”

“你们…”

周明宇立刻反应过来松开我,规规矩矩的:“伯母好。”

我心想有什么用啊该看的她都看见了。

对方笑是笑了,但相当应酬:

“你…”

“伯母,我姓周,您叫我明宇好了。”

“周明宇。”我妈低声的重复:“我听说过你。”

周明宇看我一眼,嘴角似乎有笑意:“关娜也经常提起您。”

我觉得三个人站这里客套来客套去实在傻的够可以,于是接话:

“妈,要不我们都上楼吧,有什么…”

“哦,不,也没什么。”她的神情转为局促:“是这样,周先生,我有事,想单独和我女儿谈一谈,不好意思,你看…”

我有些不自在:

“妈,您就不能直接说吗。”

周明宇把我的手从他衣袖上拿开,抬头,语调平和:

“没关系,伯母,正好我也有事要回去做。”

在我的房间,我问她:

“您喝什么,还是碧螺春?”

“啊,不。”她回答:“医生早建议我不能喝茶了,我喝白开水就好。”

我说不出话来。

我是个什么样的女儿,连她的身体状况都不清楚。

心酸,还有负疚,以及与这两者争锋的回忆。

我承认,我从来是放不开的人。

“娜娜。”她端着水杯,迟疑片刻后开口。

“您说。”

“小昭他中考,似乎考的还不错。”她语气小心翼翼。

我苦笑,果然还是跟楚昭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