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你一招,赶紧把她肚子弄大,后面就好办了。”石暮尘随口胡诌了句,仰头喝酒,一回神却看见邱子寅张了张嘴,然后泄气地低下头去;石暮尘酒杯递到一半忽然定格,一脸不可置信:“你别告诉我,你们还没…”

邱子寅一手捂额,表示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好吧,我这么问,你们…到什么程度了?”

“额…偶尔亲亲嘴…”邱子寅看着石暮尘一副“请把话说完整”的表情,颓丧地低下头:“然后被她甩一巴掌…”

石暮尘一脸不可置信,不明白一向风流倜傥游戏人间的邱子寅是得了什么毛病:“你可别告诉你这五年来…你就盯着她一个了。”

邱子寅整个人都萎靡起来,他沉痛地点了点头,然后悲愤地趴在了吧台上。

“你…不觉得憋得慌?”石暮尘都惊奇了。

“我也不想的啊兄弟!”邱子寅烦躁地揉揉头发:“再说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有比我好到哪里去吗?”

石暮尘闻言默然,两人于是低头喝了一阵,邱子寅终于再度开口:“怎么样,最近关系有缓和一点吗?”

邱子寅是唯一知道他和薄晓微现状的人,石暮尘沉默了一阵:“还是那样。”

“她到底想怎样?我们家小骨头至少从来都是义正言辞地对我说“不行”,她呢?又不像是要报复,又不像是要和你重续前缘,看样子得出幺蛾子!”

石暮尘只是沉默着喝酒,邱子寅严肃地想了想:“而且你现在不是和那个什么梁小姐正热乎着吗?脚踩两条船可不行啊,再说人家是副市长的女儿,那可是条火箭飞船,会爆炸的啊兄弟!”

石暮尘燥郁地把手头的伏特加仰头一饮而尽,顿了顿,忽然抬眼望向邱子寅,眼神里满是隐含的疲惫和沮丧:“蚯蚓,我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邱子寅默然,问世间情为何物?他也不知道该拿他的小骨头怎么办…

两个男人闷头喝了一阵,全然没料到接下去的时间里,“说曹操曹操到”的俗语,会被他们实践得如此淋漓尽致。

大约半个小时后,正当两人准备差不多走人时,一个妖娆的身影却挟着一阵香风,曼妙地步入了【Bone】,刹那间就吸引了整场所有雄性生物的眼光——除了邱子寅,因为他的眼神一直死死钉在古朵身上,拔都拔不出来。古朵只好故作镇定地和同事们闲聊,并无可奈何地接受着他们的调侃,憋得手心直冒汗。

石暮尘隐含震惊地望着正翩翩走来的薄晓微,她松松披了件华丽丽的皮草短裘,内里搭配艳色绷带装,上露深沟纤腰,下露翘臀长腿,寒冬腊月的一样都不打烊,那些男人们快要射出绿光的眼神让他不舒服极了,恨不得立刻脱了西装盖上去!但最让他不解的是…她怎么会来这里?

他默默迎上去接过她脱下来的外套:“怎么会想到来这里?”

她施施然走向他们所处的位置,一双诱人长腿毫不在乎走光地缓慢交叠,微笑被霓虹渲染得流光溢彩:“怕什么?店开着就是让人来消费的,我不过是个普通女客,你大可别搭理我。”

石暮尘不想与她唇枪舌剑:“想喝什么?”

邱子寅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只能忍痛拔“眼”地转身与她打招呼,辅一见面,内心顿时咯噔一声——五年前他就认识薄晓微,当时只觉得她虽然又美又辣,但毕竟是小孩子心性,个性还是挺单纯直接。可如今只是匆匆一瞥,感觉却大相径庭——虽然她的容颜并未显现衰老之势,但姿态明显成熟很多,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带着似有若无的风情,眼神却冷冷淡淡,仿佛对什么都不太关心,竟像是换了个人般陌生,让他连打招呼都透着挥之不去的隐隐尴尬。

邱子寅和她闲聊了两句,得到的答案却都是四两拨千斤的场面话,一点也交不得心,这更是让他有种莫名的恐惧感,不知何以为继。

没说几句就冷场,邱子寅再次下意识地把视线抛向古朵那边,却意外和古朵的眼神撞了个正着,后者立刻触电般地收回眼神,尴尬却若无其事地和同事故作聊天,邱子寅不觉大受鼓舞地暗自窃喜——难道…难道是吃醋了?嘿嘿嘿…

“你果然在这里。”

一道轻柔女声忽然横空出世般响起,石暮尘一抬头就看见梁雨柔正带着浅浅微笑站在他们面前,她穿了件纯白兔毛质地,式样简约的收腰款大衣,薄施脂粉,气质清雅,看起来同这个五光十色的场子格格不入,但她带着一种愿意妥协的温柔感默默伫立:“正好经过这里,忽然想起你秘书说过这里是你的副业,就想进来坐坐,没想到你正好在。”

石暮尘顿时心里一紧——这个冉家诚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嘴了?他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邱子寅也惊出一身汗——怎么就这么不巧,老天爷居然把这两个女人给凑一块儿了!他正紧张寻思着要怎样避免风波,下一秒,让他更惊愕的事情却发生了——

“honey,这位是?”薄晓微忽然姿态极为亲昵地搂住邱子寅的手臂,用让他毛骨悚然的甜蜜语气柔柔开口,吓得他差点没炸起来——honey?!?!

16第十六章

吓得邱子寅差点没炸起来——honey?!?!

石暮尘也是错愕万分,但他毕竟比邱子寅沉得住气,面上几乎没什么波动:“这位是邱子寅,我的朋友,你上次见过的。.d91 2 3.”

“我记得邱先生,这位是你的女朋友吧?邱先生好福气,女朋友那么漂亮。”梁雨柔不疑有他地微微一笑,转而面向薄晓微:“我是暮尘的女朋友梁雨柔,幸会。”

“幸会,我是薄晓微。”薄晓微大大方方地与她握手。

眼看着两只纤细白嫩的手在空中交会握紧,邱子寅一身冷汗地望了石暮尘一眼,石暮尘则不动声色地低头啜饮杯中酒液,虽然也有疑惑,却没有表现出来。邱子寅呆怔了一会儿,忽然暗叫不好地转头望向古朵那边,然而此刻只剩其他人在喝酒笑闹,哪里还有半分古朵的影子?邱子寅下意识就要起身去追,却被薄晓微一双缠人的臂越箍越紧,几乎无法动弹。她用一种让他胆寒的,意味深长的眼神望了他一眼,转瞬却又热情无限地和梁雨柔聊起来,着实让他如坐针毡,汗流浃背。

接下去的一切让两个男人更为疑惑。薄晓微一副热情健谈的模样,不一会儿就把文静害羞的梁雨柔带动起来,两个女人聊得不亦乐乎,几乎让两个男人都做了活布景,只能喝着酒干耗着。末了,薄晓微终于扔下一颗重磅炸弹——

“对了,我们正好四个人,一起出去玩是最好的了!”薄晓微兴高采烈:“西涧那里最近正好有自助游,我以前去过,爬山游小溪住帐篷看星星,漂亮极了!我们这个周末一起去玩好不好?”

梁雨柔本是个养在深闺的大小姐,因为身份限制很少有机会参与这种野性的郊游,听了她绘声绘色的介绍后不觉大为心动,她用期待的眼神望着石暮尘:“听起来很好玩呢,一起去好不好?”

石暮尘和邱子寅对了个眼神,实在是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只能闷声不吭。

既然已经撒下这样的弥天大谎,结束后邱子寅只好赶鸭子上架地驱车送“女友”回家,车开出去后他忍不住追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薄晓微若无其事地一笑:“难道你希望我搂着他的肩膀,对梁大小姐说‘你好,我是你男朋友包养的女人,幸会’?”

邱子寅一愣,顿时觉得她说的似乎也没错,但他总感觉不对,却又说不上什么地方不对,只能沉默。

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这次,石暮尘恐怕要有大麻烦了…

******

回到住处后,薄晓微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又给自己全身涂上润肤霜,就在她优哉游哉地给自己涂指甲油时,石暮尘意料之中地出现在了她面前。

“怎么,把你的女朋友安全送到家了?”她头也不抬地吹着指甲,身上只穿了薄薄的性感睡裙,她却丝毫不介意自己的暴露,姿态旖旎而撩人。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他并没有追问“你到底想干什么?”,他只是默默看了她一会儿,然后留下一句低低的“早点睡”,就转身准备离去。

“等等。”她叫住他。

他站在原地无声地回头,眼色沉寂,姿态略显萧索和沉重,俊美得让人心折的脸上带着隐隐无奈。她迈着妖娆的步伐缓缓靠近,直到近得能让他闻到她身上诱人香气,她微微歪斜着头,带一点不解的姿态:“你不担心吗?”

他定定望着她,一字一顿:“我担心有用吗?”

听到这个答案,她忽然展颜一笑:“其实也不是完全没办法。”

他不追问,只是用幽深的黑眸持续望住她,看着她略带残忍的笑意,就像刚完成一个恶作剧那样,带着奇异的欢欣。然后她缓缓贴近他的耳朵,娇嫩的红唇几乎贴上去,热气像只扑腾的蝴蝶般呵得他阵阵发痒,几乎无法负荷地想要退开——

“杀了我。”她一个字一个字地揭晓了答案,末了,在他耳垂上留下轻轻一吻,酥麻而蚀骨。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她,她却迅速退开,像只花蝴蝶般迅速掠过他的视线,施施然走向里间,把他一个人晾在原地,无计可施。

******

深色纹理的厚实大理石地面,简洁而不失庄重的古朴木质拍卖台,中古世纪风格的天顶雕花。满屋衣着高雅的人士或怡然翻阅介绍册,或以手掩口地窃窃私语。这里是B市最权威的一家拍卖所,能在这里上架的拍品,不论是名画还是古董,从未出现过七位数以下的先例,堪称是富人的专属乐园。

梁雨柔一身珍珠色经典套装,搭配端庄而不夸张的黑曜石装饰帽,薄施脂粉的容颜清秀怡然,温婉的模样衬得身长玉立,一身深色正装的石暮尘更显意气风发,两人辅一出现便吸引了在场大多数的目光,探究艳羡不一而足,含裹其中的还有一道薄透的冷光,石暮尘心头微微一动,面上却半分也没流露出来,只是充满绅士风度地送梁雨柔入座,完全淡然以对。倒是梁雨柔有些疑惑:“那不是你哥吗?你们不坐在一起?”

“我代表锦臣收画,他则代表他自己,我们就别打扰他赏画的雅兴了。”石暮尘四两拨千斤地找了个理由轻易将她安抚,心下却暗附:画廊的业务一向隶属于他,李贺并没有插手的余地,那他出现在这里的动机几乎无需猜测——看来今天不给他形成点阻力,李贺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思及此,他几乎不可察觉地轻慢一笑,瞬间就有了对策。

开头几张暖场子的画石暮尘是看也不看,任凭那些不懂行的有钱人附庸风雅地争去,李贺也意料中的按兵不动,更是证实了他的猜测。他微微舒展了一下脖颈,忽然举起手中的牌子,极潇洒地抛出一个“600万”

全场皆是一惊,连带主持人也看不懂了——这张画的市值不会超过200万,完全是热身用的。这边从100万起拍,叫了好几轮目前也不过刚到180万,这横空出世的600万算是个什么意思?

“600万!108号叫价600万,还有其他出价的吗?600万一次!”主持人为这飞来横福兴奋不已,恨不得立刻一锤定音。岂料角落里忽然冒出个声音——

“700万。”

就算不回头,石暮尘都知道是谁出的价,他笃定地一笑,轻描淡写地继续抛出炸弹:“800万。”

“700万!不,800万!800万一次!还有人出价吗?”

李贺虽然同样觉得蹊跷,但他认定石暮尘一定有内部消息,毕竟他早先就从事过画廊经纪的工作,又在英国有自己的据点,此举断然不可能是随心所为。想到这里他狠狠咬咬牙:“850万!”

“103号出价850万!850万还有吗?850万一次!850万两次!”主持人的眼神牢牢盯住石暮尘,期盼他再次加入战局,不料他只是双手环臂,露出了遗憾的笑容。于是他赶紧一锤定音:“850万恭喜103号李先生获得这幅《日落桥》!”

李贺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偃旗息鼓,顿时有些错愕,一种不好的预感立刻浮现而来,他只能赶鸭子上架地在众人的鼓掌声中上了台。台下的石暮尘简直暗笑到内伤,凭心而论,李贺并非蠢材,只是脾气上来了就控制不住自己,而人一旦有了弱点,被人击破也就指日可待了。

他只希望,自己不要有这样的弱点。

石暮尘又百无聊赖地等了几轮,这才终于等到他真正的目标,这幅钟鹤的《夜雨秋池》,钟老在国内也算是颇有名望的老牌画家了,但以他的身价,一幅画卖到800万已经差不多勒止。但他今天的计划是即使翻倍也势在必得!道理很简单——钟老已被查出罹患肺癌晚期,他那个不着调的儿子又嗜赌如命,几乎耗尽钟家所有家产,如今为了筹钱治病,钟老的女儿不得不低调卖画以换取医疗资金,其实谁都知道没救了,但做子女的,总要竭尽全力尽一下孝道的。

当然,这些都是绝对的秘密,不过整个业界对他石暮尘来说,没有秘密。

当然这里头的心酸渊源他丝毫不关心,他所关心的只是“知名画家”与“已故知名画家”的诱人价差,这是作为一个商人必须拥有的态度。也是这十多年来,岁月和经历加诸给他的磨砺,从一个酷爱绘画的单纯男孩,到现在这个唯利是图的黑心商人,回首遥望,恍如隔世。

底价500万,石暮尘悠然看着三三两两的人拍了几轮,眼看没什么动静了,这才懒洋洋地举了牌子,举到800万时已是无人问津,在他正打算自信地起立接手时,一个低沉却充满辨识度的声音忽然在他侧后方响起——

“1000万。”

17【番外】古朵&邱子寅

【给爪机党的特别提示:本章是古朵和邱子寅的番外,邱二二来给你们调剂一下因为正文而压抑的心情,嗯…】

自从上次被薄晓微缠住的画面被古朵看见后,邱子寅已经很久没见到过她了,虽然她的同事还是常来Bone玩,但被问及时,都说是古朵身体不适,怎么都不肯一起来。:眼看唯一的“通路”都被斩断,邱子寅真真是悲愤不已!迫于无奈之下,他只能故技重施——到【in】门口去堵人!

在吹了足足三小时的西北风后,他终于堵住了刚加完班出来的古朵。她却一见他就躲,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他不屈不挠地堵来堵去,结果差点被门卫老大爷当成色狼用扫帚胖揍一顿!古朵这才不得不出面调停,然后在他死乞白赖的插科打诨下,勉强上了他的车。

“我说了多少次了,我们是不可能的。”她无奈扶额:“我真的不想再浪费你的时间,所以,能不能麻烦你把力气花在可能的人身上?”

邱子寅深吸口气,再度露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笑容:“先别说这些了,人总要吃饭的,咱先去吃饭!”然后像是能预知她的拒绝般,飞快补上了一句:“你请。”

古朵本来想拒绝,但一听是让自己请客,顿时卡了壳——这五年来他如此费心追求自己,说完全没动过心当然也是假的,上次被他强吻后虽然甩了他一个大巴掌,但她无法否认自己居然也有了些许心动的感觉,好几次她甚至都产生了“从了他算了”的念头…

仔细想来,虽然他从前是花了点,但这五年来他对自己真是没话说,连她自己都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吸引了他,让他这么一根筋地只想把自己吊死在她这棵歪脖子树上。可每当她软弱地几乎想要屈服时,心里总会有另一个声音阴森森地响起——五年又如何?她和曲明远从小一起长大,多少个五年了?她把什么都给了他,可即使这样,他还不是照样轻而易举地就背叛了她?连这样的感情都能毁灭,又有什么感情是值得信任的?

人的本质是不会变的,邱子寅现在是因为得不到而产生了执念,但只要一到手,他的本性恐怕就会暴露,而她却再也不能品尝那种心魂俱裂的痛楚了,那种失去一切,爱情,友情,乃至整个人生都被颠覆的悲怆和无力感…再也不要了。

但不管怎么说,这些年她确实欠他很多,不如就趁着这餐饭和他彻底说说清楚,不要再耽误他了。

邱子寅驱车把她带到一处情调颇为浪漫的意式餐厅,让她先下车进去稍等,自己则去较远的地下车库停车。她坐在幽静温馨的大堂里,耳边传来怡人的波萨诺瓦乐音,不时有小情侣你侬我侬地从她身边经过,她静静看着,心底深处涌出淡淡羡慕,但一想到热恋褪去后无法治愈的伤痛,却又黯然垂眸,不敢再去看。

“…古朵?是你吗?”

熟悉而遥远的声音忽然叩响她的耳膜,她猛地一抬头,看见面前站着三个人,一男、一女、一个小孩。小孩约莫五六岁,正手握小飞机,调皮地绕着妈妈的膝盖转来转去;女人算得上漂亮,但眉毛纹得极细,颧骨高耸,五官气质略带几分市侩气,她明明是在问身边的男人,视线却像箭一样朝古朵射过来:“明远,谁啊?”

这一声“明远”像是忽然把古朵敲醒,她微张着嘴望着眼前的男人:除了身形略微发胖,发型有些随意之外,分明还是原来那个曲明远,但又似乎成了个完全陌生的人——他姿态松弛,眼神里没有半分攻击性,再没半分那个意气风发的清俊少年的影子。

“哦,一个…老朋友。”古朵听见他和妻子解释,然后他尴尬地望了望她:“结婚纪念日…她非要来这里,呵呵…”

“哦,是吗?孩子都这么大了,挺好。”古朵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像是忽然陷入梦游般身不由己。而很显然,曲明远的解释并没有让妻子信服,她依然不住地往古朵这里看,视线像把刀子般锐利,说话的语调高昂而意有所指:“我怎么没听说过你有这么个漂亮的朋友啊?”

曲明远尴尬地笑着,用一种略带抱歉的眼神时不时瞄古朵一眼,却又不敢光明正大地看她。古朵知道自己应该立刻找托辞走人,却像被蜡封在了原地般不知所措——这是曾经占据了她全部青春年华的男人,他曾经是她的整个世界,曾经她根本想象不到他们终有一天居然会分开,所以在离开他那一刻,她的心像是被活生生地被剜了下来,徒留一个血肉模糊的空洞。然后这么多年过去,她以为那伤口早已愈合,却在骤然重逢的此刻,忽然感觉到有冷风,从那洞中吹过,

“对不起,久等了吧?”就在她几乎呆怔的时候,一只结实温热的手臂忽然亲热地搭住了她的肩,古朵茫然地回头,迎面而来的是邱子寅大大的笑颜,他姿态沉稳而友好地朝曲明远夫妇颔了颔首,然后含笑望向她:“你朋友?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

古朵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神色恍惚,半句场面话也说不出来,邱子寅立刻看出她的勉强,于是不动声色地揽住她向外走,边走边说“我突然想起来有家更好吃的,要不,咱们去试试?”

曲明远被晾在原地,视线久久无法从他们的背影收回来,他知道背后是妻子怀疑的眼神,但他已全然无法控制自己——这个曾见证过自己所有成长经历和青春岁月的女孩,现在终于…是别人的了么?那个男人看起来很不错,她现在应该是幸福的吧。他低下头自嘲地笑了,作为那个曾经用背叛将她摧毁的刽子手来说,他又有什么资格去揣度她现在的生活是否幸福呢?

“看看看!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还看!”他的妻子已然炸了毛:“这饭不吃了!这日子也没法过了!你一个人吃去吧!小杰,跟妈走!”

说着她就带着孩子一扭一扭地走了,曲明远叹了口气,只能跟上。

再见了,我曾爱过的女孩;再见了,我曾拥有的青春。

******

古朵一手拿着皮皮虾,一手拿着整瓶啤酒吹着,喝得不亦乐乎,她瞥了眼正忧急望着自己的邱子寅,忽然咯咯笑出声:“你看我干嘛?喝呀!你也喝,来,我给你倒…”说着她就拿起自己刚吹过的酒瓶往他杯中倒去,然后拿起杯子就往他手里塞,邱子寅一脸无奈地握着酒杯,依旧是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喝啊!喝…”她一个劲儿地把酒杯往他嘴边凑,他只能无奈饮下,然后忍无可忍地握住她又要把酒瓶往嘴里塞的手:“差不多了小骨头,我们回去吧。”

他喜欢叫她小骨头,无论她怎样抗/议他都不听,现在听来却有种奇异的亲密感,他像是忽然化身为一个沉稳的长辈,让她好想扑进他怀里哭一场…可她不能,她不能让他看见自己的脆弱,更不能因为脆弱而靠近他,她不能再欠他更多了…

天知道此刻她是多么痛恨自己生来的好酒量,为什么怎么喝都醉不了呢?为什么呢…

“老板!再…再来一瓶!”她故意大着舌头,做出已有醉态的模样。因为她害怕直面他可能会问的问题,她真的很想找个人倾诉,但这个人不能是他,绝对不能…

“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她心头一震,旋即作出无所谓的样子嘿嘿地笑:“…什么男人?老板我的酒呢?快点…嗝…啊!”

“老板!这里买单。”邱子寅不管不顾地掏出钱夹扔了几张百元大钞在桌上,一把扯起她的手臂就走。“哎哎哎我的酒!”她不死心地拿起尚未喝完的半瓶,却被他一把夺过,仰天一灌就进了肚子。他豪迈地以手背抹嘴:“现在酒没了,走吧。”

古朵顿时来了脾气,一使劲挣脱他的钳制:“邱子寅!你以为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替我做决定?老娘还想喝你管得着吗?!”说着她就赌气往回跑去,却被他再次使力捉住。她企图拿出上次扇他耳光的魄力再度袭击他,却不料被他在半空拦截,竟是半分都动不了——

他,他,他力气怎么会这么大?!她惊异地望着他,忽然发现假如他不放水,她是无论如何都搧不到他耳光的。

“够了,”他痛心地望着她,一向的玩世不恭瞬间没了踪影:“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他是什么人,但那又如何?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他孩子都这么大了,你却还在原地踏步,用得着这么犯/贱吗?!”

她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心中顿时烧起熊熊烈火:“是!我就喜欢犯/贱,这和你有关系么?你管得着么?你以为你是我的谁?这世界难道就特么的允许你犯/贱不许我犯/贱?”

这番咄咄逼人的话却并未让他退缩,他平静地看着她的眼睛,忽然咧嘴一笑,一口白牙闪得她眼晕:“对,我也喜欢犯/贱,所以我们很配,你不觉的吗?”

那一瞬间,忽然有什么迸发在她掩藏在最深处的心尖上,她不自在地别开眼,对他这种几年如一日的无赖行径已然无计可施:“邱子寅,你到底想要什么?”

“你。”他依然平静而淡定,好像早已将这个答案酝酿过千百回一般,暖暖的视线在她脸上坦然地梭巡着,仿佛想要找到什么蛛丝马迹般执着而认真。

“你——”她为之气结地在原地没头苍蝇般踱步,虽然没喝醉,但酒意毕竟上来了。她昏昏沉沉地环视了一圈,忽然发现不远处正好有一家lovehotel正灯光频闪,气急攻心的她于是奋力一指:“你要我是吧?行!我们现在就去!走!”

18十八章

石暮尘心头蓦地一震,视线不觉望向那头,只见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正含笑向他颔首,那人鬓角浓密,气质儒雅,眼神温润而明亮;他一身浅灰复古西装三件套搭配同色礼帽,显得既庄重又不失雅痞气息,考究的银质袖扣更是泄露出主人对于细节的执着和品位。:这样一个人,即使此刻笑得那样云淡风轻,却依旧让人情不自禁地觉得,此人一定来头不小。

石暮尘定了定神,淡然地继续举牌:“1100万。”

“1200万。”那人叫价时神色如常,甚至轻松得很,丝毫感觉不到压力。

当两人不动声色地暗暗较劲,把价码提升到1600万后,石暮尘已经有些吃力,这个价码已逼近他的心理极限,再往上喊,其中的风险他就没那么有把握了,所以在喊下1600万后,他的大脑立刻陷入了空前的挣扎和激烈运算中,但出乎意料的是,那人竟对主持人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表示不再出价。

就这样,石暮尘终于在预算内得到了这幅《夜雨秋池》,但他百思不得其解——看那人的神态表情,就知道1600万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那究竟是什么促使他在关键时刻放弃呢?

拍卖会结束后,石暮尘携着梁雨柔从容走出会场,李贺却横空出世地出现在他们面前,看他的神态像是已经意识到自己被耍,原本线条就刚硬的脸更是显得怒气蒸腾。他看都不看一眼石暮尘,反而向梁雨柔礼貌地伸出手:“这位就是梁小姐吧?人说百闻不如一见,看来确实如此,您比传说中还要有气质,一看便知是名门闺秀。”

梁雨柔有些错愕,但她还是露出了柔和的笑容,礼貌地伸手与他交握:“您是暮尘的大哥吧,幸会。”

李贺紧紧握住她的手,手劲之大让她几乎想要立刻收回手去,他牢牢望住她的眼睛:“梁小姐一看面相,就知道一定十分温婉良善,只是良善的女子从来都更容易受到欺骗,当然我们暮尘不会是这样的人,所以梁小姐还真是好眼光。”

这番不阴不阳的话任谁听了肯定都觉得不对劲,梁雨柔的笑容僵硬起来,李贺却忽然松开她的手,然后意有所指地瞥了石暮尘一眼,笑意略带嘲讽:“那我就先走一步了,我亲爱的弟弟。”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梁雨柔尴尬不已:“这是…怎么回事?”

“你是独生女,自然不会明白像我们这种家族里,兄弟间的关系会有多畸形。”石暮尘挤出一个黯然的微笑:“对不起,让你受惊了。”

“没关系…”她欲言又止,眼光不觉追随着李贺的背影,若有所思。

一个熟悉的身影恰在此时经过,石暮尘的眼底闪过悄然一现的精光,他从容地走上前去,友善地伸出手:“你好,鄙人石暮尘,来自锦臣集团。刚才多谢您的割爱成全。”

那人彬彬有礼地与他握手,姿态从容,低调却暗露锋芒:“言重了,在下唐礼笙,幸会。”

听到他的名字,石暮尘立刻敛了眉目细细端详他,惊喜的笑意卓然:“原来是唐先生,久仰久仰,石某有眼不识泰山,竟然不知天高地厚地出手相争,还望唐先生海涵。这样,不如改日由石某做东,请唐先生在观海阁饮杯薄酒,也算是聊表歉意。”

这个唐礼笙可不是普通角色,他父亲在中央里稳坐第四把交椅,正是如日中天;他嫂子又是黑社会枭雄之女,整个东南亚一手遮天。他本人做生意自是不必说,有这黑白两道同时保驾护航,即使资质再弱都绝对顺风顺水,更何况他不但睿智过人,且秉性风雅,品味超群,对艺术品的鉴赏力足以单挑业界名家。更难得的是,这样一个人却活得相当低调,不但从未听过关于他的不良传言,很多商贾名士甚至想见他一面都难。这样的奇人今天居然让他巧遇,他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搭上线的机会?

“石兄此言差矣,”唐礼笙依旧言笑晏晏:“俗话说英雄所见略同,但君子不夺人所爱。石兄不如改日请我去府上一同赏画,倒也是件乐事,不知意下如何?”

石暮尘稳稳握住他伸过来的手,姿态不卑不亢:“荣幸之至。”

******

自从那日酒吧巧遇后,石暮尘回到公司就怒气冲冲地质问了冉家诚,后者却一头雾水地表示从未对梁雨柔说过酒吧的事,焦急而冤屈的神色让他不得不思考其他可能性——难道只是场误会?锦臣知道他另有经营酒吧的人虽然不多,但也不止一个,或许梁雨柔误将他人当成了他的助理?

算了,事到如今,再追究这个有何意义?

尽管顾虑重重,不安阵阵,但梁雨柔的坚持却让西涧之行变得无从转圜。石暮尘也曾试探地劝说她改变主意,可她似乎对薄晓微印象大好,认为她见多识广,开朗有趣,且常有新鲜八卦与她分享,让她大有相见恨晚之意。她的描述让石暮尘完全无法搭上线,几乎以为她说的是另一个人,心更是沉下去几分,他实在摸不透薄晓微到底在想什么。但反过来想——假如她有心拆穿他,大可直截了当地将他俩无法言说的过去摊在梁雨柔面前,他根本就拦阻不了,不是么?

她到底想做什么?头一次,他居然完全猜不透一个人的心思。

周末的四人西涧二日游就这样在各怀心思中展开,邱子寅苦着脸望着难得一身利落打扮,正在收拾行李的薄晓微,苦哈哈的眼神旋即又飘到石暮尘脸上,仿佛在询问:“真的要这样吗?”,石暮尘面无表情地和他使了个眼色,后者只好认命地步出房间,乖乖地去发动自己那辆烧包的蓝色宝马。不一会儿副驾驶车门被打开,一阵甜腻香风扫入,薄晓微甜笑着坐到他身旁:“出发吧,我亲爱的‘男朋友’。”

邱子寅一脸无奈地想,回来一定要买瓶空气清新剂喷喷,自己和小骨头好不容易有了个飞跃性的进展,他正兴奋着呢,万一被她闻到可就说不清了。

石暮尘则面无表情地在后排入座,三人驱车前往梁府接人。梁雨柔早就在门口等着了,她似乎很是兴奋,一身装备都是簇新的,平时总披散着的及肩长发高高束起,柔弱的身形和鲜亮的色彩形成了鲜明对比。她心情大好,就连石暮尘心不在焉的赞美都都让她笑眯了眼,这个女孩的单纯总让他在不经意间被罪恶感生生攫住,却只能强迫自己忽视。

四人到达目的地后先去爬了山,邱子寅认命地背着“女朋友”的全部行李埋头苦爬,心里却不住盘算着回去要怎么敲石暮尘的竹杠,身边却忽然传来一声娇呼,薄晓微脚下一滑,瞬间整个朝他摔过来!说时迟那时快,他赶紧伸手去扶,结果相当不巧地捏在了某个软绵绵的部位上——他石化了0.5秒后,立刻像触电一样收回手去,可那触感还是让他满脑子“滋滋”了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