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头,眼色幽深:“只要你愿意。”

她明媚的眸光一个流转,忽然改了口:“好啊,一个人在家也挺无聊的,你就给我弄份工作来做吧。嗯…锦臣有什么适合我的职位?”

他没想到她会提到锦臣,不觉有些诧异,但还是收敛了心神思考:“这样吧,行政部还可以安插人手,你可以去那边,不会太累。”

不管怎么样,她的这个提议还是让他警觉了,虽然他不认为她有在锦臣掀起滔天风浪的本领,但世事难料,他还是得谨慎再谨慎。

一听就知道是个闲差,她不屑一顾地摇头:“行政部最没劲了,要去就去市场部,说不定我这些年来积累下的人脉,还能帮你拓展些生意。”

“市场部很累,要跑业务,我怕你做不来。”他不觉苦笑,这个女人真是成了精了,句句话都不忘戳他痛处。人脉?一想到她积累人脉的方式和途径,他就恨不得把这些男人全部千刀万剐!

但说到底,最该千刀万剐的,除了他自己还有谁?

“是吗?”她眼珠提溜一转,瞬间放弃了提议:“那就算了,我还是让你养着把,谁愿意出去跑业务啊。”

这么容易就放弃了?他微微思咐,看来确实是自己多心了。说来也是,她当初就是个不事生产的大小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过惯了,如今这一点倒是完全没变。

于是这一页被自动翻过,谁也没再提过。

薄晓微就这样被彻底地金屋藏娇起来,她很满意这样的安排,因为这样一来,她就有更多的时间去处理自己的事情。至于什么时候把这页再翻回来,她有自信,决定权一定在她手里。

石暮尘总是在下班后出现,提着公文包和食物出现在这间小小公寓,陪她吃一顿沉默的晚餐,然后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看似心无旁骛地处理着公务。大部分的时候接电话也不会避着她。有时她会错觉彼此已是一对熟悉而淡然的夫妻,但永远只是一瞬,而在那之后,深入骨髓的疼痛会在瞬间将她反噬,提醒她这个念头的荒谬和无稽。

而对于石暮尘来说,既然怎么都削不去她一身的尖刺,那他所能做的,只有让痛感麻痹一途。他只能宽慰自己比起从前已经好得多,至少她还活着,健康,美丽,攻击他的时候尤其生机勃勃。

这样就够了。

她依然还是那么喜怒无常,时而把他勾引得□焚身,却又总在关键时刻残忍地泼他一头冰水;又或许是在他潜心研究数据时一把夺过他的笔记本,肆无忌惮地开始网购。一开始他还担心她会偷看他的机密数据,但她一看到那些线条图案就露出了茫然的表情,根本无心流连,而是迅速打开各大品牌的新品目录,兴致勃勃地一件件勾过去,渐渐的他也懒得再盯下去,只是暗暗嘲笑自己疑神疑鬼得厉害。

等她终于买够了,就会理直气壮地把笔记本扔回他身上;他则默默下单结账。这种天然的默契让他无言以对,却又无计可施。

这是他欠她的,他明白。

终于有一次,他来的时候她却不在,打她手机也不接,就在他独自承受了五个小时,她可能已经不告而别的恐惧后,她却带着一身酒气,妖艳万状地回到住处,一见他就咯咯地笑,抬手用葱白指尖囫囵描画着他的鬓角,身上浓郁的香水味混合着烟酒的刺鼻气息,她眼神轻佻,站都站不稳地一头栽进他怀里。

“去哪儿了?”他淡然地扶稳她柔弱无骨的身体,明知故问。

“喝…喝了两杯,还跳舞了!呵呵…”她挥舞着双手,玲珑娇躯在他身上蹭个不停:“好多人都想请我喝酒,有两个还打起来了,哈哈…”

他毫无波澜地望着她,心底逸出一股深深的悲哀,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怎么会把她变成了这个样子?

她的意识似乎渐渐模糊,整个人挂在他身上,开始神志不清地呓语,手却像自己有意识般一寸寸钻入他的裤腰,她仰起头望他,媚眼如丝,呵气如兰:“他们都想和我上床,你呢?想不想…?

他从容地抽出她的手,把她打横抱起,送到卧室的床上轻轻放下,掖好被角:“你醉了,睡吧。”

回到家里,他习惯性地先冲了个冷水澡来平复灼热叫嚣的**,11月的天气,冰冷的水打在身上就像刀割一样刺痛,他却早已接近麻木,至少身体上的苦楚可以略微缓解一下心理上的,每次自虐完毕,他都会觉得忽然轻松一些。

薄晓微,我这样还你,够不够?

可答案是不够,他比谁都明白。

后半夜,他独自坐在阳台,吹着西北风抽了一宿的烟。天蒙蒙亮时,地上的烟头被西风吹得满地斑驳,他行尸走肉般走到镜子前,看见一个眼窝深陷,面色如灰的男人,浑身骨骼都在隐隐作痛,口腔发苦,连喝水都苦不堪言。走两步,天地都在旋转。

这一刻,他无比想念那个简单到极致,也对他依赖到极致的女孩,他想念她心无城府的笑,想念她笨拙的妖艳,想念她在他身下承欢时大胆而青涩的反应。他从来没有停止过想念,却一次比一次更剧烈;越是剧烈,就越有种无力回天的绝望;而这种绝望,又因为无计可施而显得越发无力。

病来如山倒,当晚他就发了严重的高烧。

13第十三章

像是踩在云端般飘忽不明,四周一片漆黑浓雾,石暮尘迷惘地站在这黑洞的中心,眼睁睁看着前尘往事排山倒海迎面而来,过大的画面量让他无所适从,它们一片片划过他剧烈跳动的心脏,留下新鲜而灼痛的伤痕,就在他几乎无法负荷,需要以手遮挡的瞬间,画面忽然一转——他发现自己站在一间空荡荡的车库里,反光镜里映射出他的模样,年轻,俊美,意气风发。:

那是六年前的他,尽管看来如此真实,他却还是清醒地知道自己身在梦境之中,竟有种深深的放松感。身后忽然响起急促脚步声,他还来不及完全转身,就被一具凹凸有致的柔软躯体猛地贴上,唇上一热,淡淡花香立刻荡漾在了唇齿之间。她那么软,触感好得不可思议。

这是一段记忆重现,六年前的某一天,她就是这样翩然来到了他身边。

他刚想揽紧她加深这个吻,她却忽然抽身而去,在深深失落中,他听见她银铃般的声线——

“看到了没?这个就是我男朋友,所以麻烦你不要再缠着我了。”她环紧他坚实的手臂,居高临下地对那个面目模糊的男人嚷着。

对,那是她,只有她才能刁蛮得如此理所应当,张扬得那样直截了当。石暮尘痴迷地望着她飞扬的侧脸,忽然觉得生病是一件好事,因为他做了一个有她的梦,美梦。

犀利地撵走了牛皮糖追求者后,她如同他记忆中一般转头道谢,并说明原委,那时她还很年轻,鲜亮的面庞上没有半丝岁月的侵袭,甚至还带着一丝不符合她美艳外表的稚气。一切都和当时一模一样,她惊讶地指着他,一双美丽的杏眼圆圆瞪起:“你…你是石老师?”

“…你是?”他机械地念着最初的台词,几乎有落泪的冲动。其实当时他已经不记得了,那毕竟是再往前数九年的事了,当时她还是个半大不小的小萝卜头,不知是不是发育得比别人晚,13,4岁的年纪依然是干干瘦瘦的一小只,即使当时她精致的五官已经初露将来要祸国殃民的端倪,但毕竟和眼前这个□的性感美女落差实在太大,让他无法辨认。

“石老师!我是晓微,薄晓微啊!”她喜形于色,甚至不顾矜持地紧紧搂住了他的手臂:“你还记得我吗?”

他怔怔望着她,无法言语。

她期待地望着他,眼睛明亮得好似揉进了碎钻:“你不会不记得我了吧?那你还记不记得你说过等我长大了要娶我的?你搬家了都不通知我!害我找了你整整九年了!你怎么能这样!?”

当年随口哄小孩的话他怎么可能还记得?当时的他啼笑皆非,可此刻的他连眨眼都不敢多眨一下,生怕错过了这美丽梦境,往事便再也不可寻。

“我…当然记得你,”他忍不住把她拥入怀中,喃喃自语:“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

刹那间怀抱忽然落空,她像一阵青烟般消失无踪,整个时空开始扭曲,断裂,浓黑的雾气再次将他包围,彻骨寒冷让他不知所措,下一秒他却坠入另一个场景,那是他家,她正气鼓鼓地叉腰质问着:“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看着她身上的藕荷色毛衣,他忽然想起了这一幕。彼时田如蜜为了帮卫庭贤度过被兼并的难关而义无反顾的嫁给了他。可这个笨女人实在是太自卑,不敢也不懂去争取卫庭贤的心。为了推波助澜,他带她去商场好好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外表,还给她买了衣服,却不料被一路尾随他的薄晓微看见。她二话不说就闯进店里,当着他们的面买下了和田如蜜一模一样的那款,然后晚上直接杀到他家,开始对他各种逼供。

彼时他和她还没有什么,她虽然被他拒绝了n次,却依旧越挫越勇,简直奋勇到了接近不讲理的程度。假如换了别的女人,他一定会觉得这幅妒妇嘴脸实在消受不起,但此刻看着她鼓圆了的腮帮子,和直截了当的焦急愤慨,他居然觉得…那么可爱。

“卫庭贤你知道吧?”他不想离开这甜蜜的梦境,于是尽可能地还原着当时的对话:“她是卫庭贤的太太。”

“啊?”她似乎没料到是这个结果,表情一下子卡住:“那…那为什么他不陪她去买衣服,却要你陪呢?”

“夫妻间的小惊喜小情趣,需要一个第三人来帮助完成。”当时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她解释,其实他完全可以不解释,但就是莫名地不想看见她黯然之后,又勉强鼓起勇气的模样。

很久以后,他才明白这样的心情,原来叫作心疼。

她立刻毫不掩饰地多云转晴,抱着他的手臂无尾熊般地蹭,边蹭边娇嗔道:“那你为什么不早说?害得我在卫太太面前丢死人了!以后怎么相处啊?”

她的语气完全好像自己已经是他的妻子,他不觉哑然失笑:“薄小姐——”

“叫我晓微。”

“好吧,晓微,”他尝试着斟词酌句:“我觉得你可能对我们之间的关系有些误会——”

“什么误会?”她理直气壮地把脑袋安放在他结实温热的胸口上,威胁地用指尖点住他的心脏:“石暮尘我告诉你,你现在可以不喜欢我,但你也不许喜欢别的女人!”

虽然他至今依然牢牢地记着她当时说过的话,但他还是一路配合着梦境:“为什么?”

“因为你总有一天要爱上我的,现在先练习一下,也省得耽误别的女孩啊!”她笑得灿烂,趁他不备在他唇上印下一个飞快的香吻,然后自顾自吃吃笑着。他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冲动,低头想要给她一个绵密热烈的吻,只是她笑容还鲜活如初,躯体却再次逐渐化为虚无,他充满恐惧地收紧怀抱,却只得落空的一个吻。

在经历了熟悉的混乱和孤寂后,他来到了那间永生难忘的法国餐厅,她巧笑倩兮地望着他,镶满碎水晶的纯白雪纺小礼服,让她整个人像颗发光体般美得让人无法直视。主餐已经享用完毕,她向侍者打了个手势,覆盖在半圆形银色罩碗下的甜品被安放在了餐桌中央。他立刻屏住呼吸,因为他很清楚,那里放着什么。

侍者在得到她的许可后,郑重地掀开银罩,刹那间光芒万丈,异彩缤纷,一枚精致而小巧的钻戒正静静镶嵌于华美的锦盒中,绽放着绚丽夺目的光彩。他无法控制双唇的颤抖,抬眼望着她,鼻腔酸得说不出话来。

“愣着干什么?要我来求婚已经很给你面子啦,还不快给我带上?”她大方地伸出纤纤玉手,面颊泛红,扑闪着大眼睛,焦急地催促他。

他强忍住心潮的澎湃,微颤着执起她的手,将戒指从她的无名指端套入,一厘米,一厘米地向下滑动。他的手势虚浮着,像是托着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每一秒都深陷在她快要消失的恐惧中,可她的身影依然在被带上戒指的瞬间,化为烟尘,消散在空荡幽蓝的夜里…

从无边的长梦里骤然惊醒,一额虚汗,感觉到额头似乎有一双温暖的手,石暮尘不顾一切地狠狠拽住:“晓微!”

田如蜜猝不及防地被他狠狠攫住,疼得龇牙咧嘴:“哎哎哎你干什么?!”

石暮尘这才恍然惊醒,局促地放开她的手:“…是你。”

“要不然还有谁?”田如蜜惊惧地搓揉着几乎被捏红的手,表情满是欲言又止的怜悯:“你…是不是又梦见薄小姐了?”

石暮尘愣了愣,故作无所谓地转移话题:“你怎么突然来了?”

“这要问你啊,”田如蜜无奈地摇摇头,给他递上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汤:“你忽然给卫庭贤发短信,上面还写着‘我有点不太舒服,这两天可能不能来看你,你自己记得好好吃饭。’搞得我还以为你们搅基呢!虽然一看就知道是发错了,但你真的太雷人了好吗?”

石暮尘怔然,细细一想,可能因为他们在手机里一个被存了“卫”,一个被存了“微”,所以病得头昏眼花的他可能没注意到,以至于发错了人。他抬头一看,果然看见卫庭贤一声不吭地坐在角落沙发上,正一脸不满地冷冷看着他们。

“抱歉,”石暮尘昏倦地搓揉着额头,声音有着大病未愈的沙哑:“麻烦你们了。”

“没事啦!老说这种客气的话!”田如蜜笑呵呵地拍拍他的肩:“不过梁小姐怎么没来看你?你们吵架了?”

“她比较忙吧。”石暮尘淡淡应道,生病的事他根本就没告诉她,事实上他现在只希望一个人能来看她,哪怕冷言冷语,哪怕嘲讽讥笑,怎样都好。

“不是我老生常谈哦…”田如蜜欲言又止:“我知道你还在想薄小姐啦…可是,都过去五年了,人总得向前看,你这样对梁小姐是不公平的。”

眼看石暮尘无言以对,卫庭贤立刻审时度势地上前一步揽住田如蜜:“差不多了,他也累了,让他休息吧。”

“好的,那我们明天再来看你哦。”她娇憨地和石暮尘挥挥手,就乖顺地倚着卫庭贤朝门外走去,只是刚打开门,却赫然看见门口站着一个人。田如蜜在看清对方的模样后,猛地倒抽一口冷气——

“薄…薄小姐?”

14第十四章

“薄…薄小姐?”

“hi,好久不见。.d91 2 3.”薄晓微面不改色地和她打了个招呼,然后径直步入屋内,对卫庭贤审视的眼神视而不见。这厢的田如蜜却早已乱了阵脚,手忙脚乱地以口型和手势指着她的背影一阵瞎比划,表情丰富堪比表演系艺考。卫庭贤淡定地拍拍她的肩,示意她稍安勿躁,然后带着她再度折返屋内,暗暗观察。

石暮尘也在见到薄晓微的刹那间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眼神,有压抑的狂喜,还有几分不知所措。但他很快冷静下来,卫氏夫妇的眼神让他意识到,接下去自己会有不少需要解释的了。

薄晓微难得一身休闲装扮,未施脂粉的素颜显得年轻而鲜亮,她神色自若地开口:“你昨天没出现,所以我来看看你死了没。既然没死,那我走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情急之下石暮尘一把握住她的手。她挑挑眉:“松手。”

田如蜜大为骇然,印象里这位薄小姐可是天天追着石暮尘跑的,根本不知矜持为何物,现在怎么变得…这么有气势了?

场面正尴尬,卫庭贤再次适时发声:“他发烧了,需要静养,我们还是让他好好休息吧。薄小姐,我送你。”

“不用了。”薄晓微径直朝门外走去,一副谁也不愿搭理的模样。卫庭贤也淡定地携着田如蜜尾随其后,走出一段后他对田如蜜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听话地闪到一边。多年夫妻的默契可见一斑。

“你想说什么?”未等卫庭贤开口,薄晓微已经自动自发地转身,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淡模样:“如果你想问我们是什么关系,那我可以告诉你,没有关系。”

卫庭贤不动声色地审视着她的表情:“薄小姐,我没有权力插手你们之间的事,我只想说几句话。首先,当初的事确实是他对不起你,从这个角度来说,不管你想怎么做,作为他的兄弟,我都不会对你做出任何干扰。但有一件事我希望你能知道,那就是——这五年来他从未停止过找你。不管这段时间你过得有多痛苦,他的痛苦恐怕都不会比你少。”

她愣了愣,旋即绽开得体的笑靥:“是么?谢谢你告诉我。”

她的笑容却他心头一凉,刹那间知道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只得叹了口气:“我知道我没有立场说这种话,是我太唐突,那就言尽于此了。”

她的视线不觉飘向正在那头等待的田如蜜;田如蜜也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眼光,开心地和她挥了挥手。

这个田如蜜就是石暮尘当时真心喜欢的那个吧。简单,淳朴,可爱,就像一抹冬日暖阳,却因为自己的缘故而让他错失了她么?她淡淡一笑,有些微沧桑的错觉:“你太太很可爱,好好照顾她。”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去。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卫庭贤心下黯然,薄晓微一看就来势汹汹,眼神里已毫无半点当初的单纯和懵懂,古语说得好:自作孽不可活。这事他恐怕无法插手,石暮尘看来免不了要吃点苦头。只希望…这次他能真的想通一些事情。

毕竟深陷在仇恨里的日子,不好过。

“怎么说怎么说?”田如蜜迫不及待地靠过来,拉着他的手一个劲儿地晃,像个少女般露出迫不及待的神彩:“他们又和好了吗?”

卫庭贤只能淡淡一笑,为了保护田如蜜单纯的心,当年石暮尘所做的事他们都联合隐瞒着她,她只当石暮尘是被薄晓微抛弃,还对他万分同情。

其实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幸福的,看不见这个世界所有的丑陋,心才会如此完满而温暖。

“他们的事让他们自己处理。”他用厚实的大掌牵起她的手:“走,去接东东了。”

“嗯嗯,不过刚才照顾了他半天,又是煮药又是擦身的,腰好酸啊!你背我好不好?”

卫庭贤冷冷瞥她一眼:“你为了照顾别的男人弄得这么累,还有脸让我背你?”

田如蜜扁扁嘴,她实在是没出息,之前暗恋他暗恋到内伤,好不容易两情相悦,可结婚这么久了她还是没办法反压住他,常常被他一臭脸就吓到噤声,真是没救了…

看着她撅嘴扭衣摆的囧样,明明三十多的女人,都孩子他妈了还这么幼稚,更让人无法原谅的是,居然还幼稚得…那么可爱,可爱得让他心都软了。

卫庭贤四下望了望,没好气地对她招招手:“快点。”

“啊?”田如蜜一头雾水地四下张望:“啥?”

卫庭贤无可奈何地做了个半蹲的预备姿势:“我数到三,再不上来就算自动放弃,1——”

她咻的一声便飞速窜上他宽厚的背脊,颇为丰满的体型压得他顿时龇牙咧嘴!赶紧提了口气稳住,开始一步步向前走去。田如蜜开心得不行了,在他背上各种扭来扭去,他无可奈何地拧了把她的臀部:“老实点。”

路人纷纷开始围观,不少人对于看起来如此英挺而正经的男人,被这么一个相貌平平的女人压在身下而颇感惋惜,卫庭贤此刻却只有一个念头,这个念头由来已久,却偏偏在此刻翻江倒海般无法停息,他强忍了许久还是没压下去,只得用故作无谓的语气问出——

“对了,你说实话,如果你先遇到的是石暮尘而不是我,那你…会不会喜欢他?”

“唔…”田如蜜认真作思考状:“其实虽然我先遇到你,但一开始我对他印象比较好诶,他人很好,又很有礼貌,你却凶巴巴的,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样子,好讨厌的!”

听到这个答案,卫庭贤一口气差点没忍住要把她掀翻!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呢就是…”田如蜜故意卖关子地思索着:“嗯…你把头转过来。”

“什么意思?”

“你先转头啦!”

卫庭贤怒火攻心地转过头去,满心想这要是让他答案不满意,看他晚上怎么收拾她!结果才回了一半,双唇就被两片热乎乎湿漉漉的物体用力吸住——

他怔了怔,立刻挽留住她调皮地往回缩的小舌尖,反客为主地给了她一个深深的吻,直吻得她上气不接下气,双颊着了火似的滚烫泛红,路人更是兴奋不已,纷纷掏出手机来拍。这要是换了从前,卫庭贤肯定早已脸色铁青地速速逃离包围圈,不过五年间到底还是被同化了些许,他视若无睹地舔吻着她的嘴角,意犹未尽:“要不然…让东东在奶奶家再玩一天?”

“讨厌!”田如蜜推他一把:“…快走啦。”

卫庭贤笑着和她蹭蹭鼻尖,背着她继续往前走,说不重当然是假的,但这是甜蜜的负担,他甘之如饴。忽然想起那个被唾弃了五年,也寂寞了五年的兄弟,他忽然很希望薄晓微能得到她想要的,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回到最初,得到救赎。

唯有祝福。

15第十五章(邱子寅&古朵CP终于出场!此处有掌声!)

自那以后,薄晓微不知是否怕再遇到熟人,她偶尔只会在夜半无人时分出现在石暮尘家,脸色冷漠地给他倒点水,或是帮他换个冰袋。:他很想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但她永远是那副无法沟通的模样,要不然一开口就是满嘴尖刺,让他无计可施。

那晚他迷迷糊糊睡着,惊醒后却不见她的踪影,看看床头钟分明已是深夜,他渴极,想试着唤她,嗓子却像被刺木堵住般出不了声。想想这么晚她恐怕也已经回去了,他只能动了动僵直的身体,勉强着起身去倒水,路过书房时却意外看见亮光,她似乎听见他的脚步声,悠然转身:“要什么?喝水?”

他下意识瞥了眼自己的电脑,上面一片琳琅满目的大牌冬季新品目录,心于是略微放下一些——这台电脑里存有不少公司里较机密的商业讯息,除了他本人从未允许别人打开,甚至有需要修复时都是安排公司的it高层当着他的面操作,此刻却被她用来上网休闲。虽然重要信息都已经被严格加密过,但他还是略感忐忑,于是勉强开口:“这台机子里没什么游戏,配置也不新,下次还是用我给你买的那本吧。”

“哟,这里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她瞥他一眼,一副谁稀罕的模样,顺手就关了电脑起身:“我要回去了。”

“等等,”他急切地握住她的手,声音嘶哑而疲惫:“…我想喝水。”

她面无表情地扶他回到床铺,给他倒了杯温水,冷热水掺匀后她下意识用嘴唇试了试温度,却又忽然觉得不对,赶紧冷冷往他手里一塞:“喝吧。”

他没有遗漏她这个微小的动作,忽如其来的暖意从心尖上源源不断地涌出,暖和了他因为刚退烧而泛凉的身体,他望着那杯水,半天没动静。

“到底喝不喝?”她不耐烦起来。

他手指动了动,杯身被微微转了半圈,他就着那虚幻的唇印把水喝进肚里,又暖又甜,这水似乎刚进了胃里,又立即要从眼眶里溢出;她好像看见了,又好像没看见,垂着头收了杯子匆匆要走。他一着急,一把捉住她的手——

她甩了两下立刻惊异起来,这个男人该不是装病吧?明明手上还有大病初愈后的凉,却又带着吓人的劲头,任她怎么甩也甩不开,于是她冷下脸来:“松手。”

他像聋了一样直愣愣望着她,配上泛青的眼窝,更是有种发癔症的错觉。他不依不饶地看了一会儿,忽然手上一使劲,干脆把她整个人都摁进胸口。他睡衣衣襟上还有捂出来的汗,分明确确实实生过一场病。可这手劲实在大得太吓人,她咬紧了牙关都挣不开,最后只能脱力地任他抱着,赌气地一句话也不说。

他兀自安心着,相较于虚假做作的迎合,他倒情愿见她现在这幅模样,至少真实许多,或许这种改变正是一个契机?他把她柔软的身体控在怀中,简直心满意足;她却暗气横生,怒骂自己到底是哪根神经出了问题——先前她明明已经掌握了让他无计可施的套路,但这种套路却因为这场高烧而莫名中断,面对现在这个深更半夜还在这里给他倒水陪床的自己,她简直怒火中烧!

薄晓微,难道你忘了你该做的事?她一颗心焦灼着,开始苦思冥想。

******

自那日起薄晓微便不再出现,石暮尘担心她的生活起居,完全病愈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她,然而她依然是相当懂得自我享受的模样,购购物做做spa,丝毫无需他费心,也不屑他的费心。

有时石暮尘也会困惑她到底想要什么,虽然她一直都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但当年的她有种欣欣向荣的活气,可现在这种活气却消失了,她变得世故而冷漠,几乎已经是一个陌生的人。他尽可能地想要补偿她,可他越是为她花钱,内心就越空洞,他想给她的不止这些,但她根本不要,这让他无计可施。

是夜,石暮尘和邱子寅在他们合资开的一家名为【Bone】的pub里小酌两杯,自从五年前的事发生后,卫庭贤一直不太愿意搭理石暮尘,邱子寅本来也觉得石暮尘做得太过,着实有好一阵不愿和他联系,但眼看十多年的好兄弟低落成这幅模样,邱子寅也实在是不忍心,再加上两人有这一层合作关系在,慢慢的也就恢复了邦交。他们便时常在这里聊聊天喝喝酒,排解排解内心的苦闷。

“最近怎么样?我看你们的生意是越做越大了。”邱子寅嘴里问着,眼神却心不在焉地直接飘到了角落那一桌——确切地说,是那一桌的某个女郎身上。她身形纤瘦,一身灰色职业小西装,一头又黑又直的顺滑秀发没有做过任何处理,朴朴素素地搭在肩上,颜色低调的口红衬得皮肤越发白亮,而且是那种近乎透明的白,绝不是现代化妆术的功效,倒像是不见天日的苍白。旁边的一群人玩得很high,她却不太搭话,只是偶尔笑笑,颇有几分冰山美人的味道。然后她似乎注意到了邱子寅的视线,眼神相交后她立刻不自然地把视线转向别处,邱子寅一声叹息,只好无奈地收回眼,却正好撞上石暮尘玩味的眼光。

“怎么?还没搞定?”

邱子寅摇头苦笑:“没呢,这都五年了,你说就算是块石头吧,它都该捂热了,唉,我算是没辙了。”

原来当初邱子寅为了追求古朵,不惜特别把pub的地址选在距离卫庭贤的公司【in】不远的地方,又费尽心思讨好卫庭贤,让他安排员工都来这里玩,各种打折送酒不惜工本,消费都是他咬牙一肩扛着,好让身为员工的古朵能被一起带过来。

如今五年过去,值得高兴的是古朵倒是一直在为【in】效力,如今已经从一个小小的it部职员荣升为it部总监;但令人沮丧的是,邱子寅已经在这些员工身上撒下去无数金子,却依旧撼动不了古朵分毫。为了和同事和睦相处,她是盛情难却不得不来,但不鸟他就是不鸟他,如今的邱子寅只能退而求其次地安慰自己,至少这样还能多见到她两次,聊胜于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