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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终于打发完那个废话没完没了的三朝元老,薄晓微深深叹了口气,整个人瘫软在座椅中晃了一会儿神,窗外天色已然全黑,她忽然想起要给他打个电话,可那熟悉的胀痛感却在同时袭上她胸口,她只得无奈地起身锁上办公室的门,拿出一只同环境格格不入的奇怪器具——

泵奶机。

她尴尬地望着天花板,手里的动作倒是很熟练,不一会儿就泵出了满满一瓶,然后整理好衣物,把奶顺手放进一旁的小冰箱。

做完这一切她不禁微微叹息——可怜的小果子啊,都怪妈妈工作忙,没法让你喝新鲜的。话说她还真是对不起女儿,这八个月来,女儿得到新鲜奶源的次数,恐怕还不如她爸爸…

想到这里她不觉脸红了红,电话铃声却忽然响起,屏幕上闪烁着“果子她爹”四个字,于是她难以察觉地一笑,按下通话键:“怎么,想我了?”

“还回来吃饭么?”那头的声音熟悉而令人安心:“今晚吃糖醋排骨、炒西葫芦、番茄炒蛋和冬笋鸡汤,鸡汤已经给你去油了。”

为了产后能健康地恢复身材,他给她煲的汤都会先冷却刮油,刮干净了再烧热给她喝,这事很费劲,不过他不在乎,反正他有的是时间。

“听起来不错,可我还有事没处理完。给我留些明天带便当吧。”

虽然有些失望,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好的,那你早点回来。”

放下电话后,他把菜都炒了出来,然后认认真真地排到她的便当盒里去,自己则就着剩下的胡乱对付了一顿。小果子哭声嘹亮,他熟练地把冰箱里的母乳加热,以手背试温,喂饱了她后再轻轻拍打她的后背,直到听见一声微弱的打嗝声,这才放心地将女儿放回床上,出神地望着她——

小姑娘越长越像她妈妈了,大眼睛长睫毛,鼻梁小小翘翘,周身雪雪白,可爱得让人无法移开目光。这是枚千辛万苦才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果子,是一个奇迹。每次望着她,他都觉得自己实在是欠了上苍太多太多。

其实之前早就死了心,也不舍得薄晓微为了怀孕变着法儿折腾自己,防护措施都做得相当严密,所以当她暌违三年再度怀孕时,他整个傻眼,赶紧翻出抽屉里的计生用品一看,好家伙,全都被扎了洞!

那十个月真是不堪回首,他几乎天天做噩梦,心脏病都快吓出来。中途她也确实出过不少状况,孩子的生命力却顽强得吓人,几次见红却依旧安然无恙,最后居然长成了个八斤多的巨婴,害得她妈都不敢顺产,只好挨了一刀。

现在想来,当时所有的恐惧和心慌都是值得的,这个天使一样的女孩,是上苍给他们最好的恩赐。

小家伙吃饱后就没心没肺地睡着了,石暮尘呆呆望着她的睡颜许久,忽然意识到时间已经不早,于是披上外套拿上钥匙,驱车赶往锦臣,到了也不打电话给她,只是静静等在楼下。

时值月底,各种账务和细节需要核对,薄晓微浑然不觉地埋首在成堆公务中,不时揉揉疲惫的眼角,却不敢有半分松懈。

虽然唐礼笙提出的要求是每年净利润8%,可她心里总是憋着一股莫名的气,以至于锦臣的净利润已经连续两年突破了12%,代价则是每月总有几天夜不着家。

理论上她完全可以拿走这剩余的4%,可她却选择了全数上缴,反正她的薪水已经相当可观,够吃够用就行,做人不要太贪心。

深夜11点,她终于带着一身疲惫下了楼,远远就看见了那辆熟悉的车,以及那个熟悉的微笑。他为她打开车门,脚步还是微微有些跛,却无损他朗风霁月的笑颜。

无论如何,总有个人,会一直在那里等你。

一上车她就睡着了,迷迷糊糊间觉得自己被打横抱起,又被安置在了柔软床铺上,她嘤|咛一声,抱着香喷喷软绵绵的被褥一动都不想动,半梦半醒间任由他一件件脱下自己的衣服,等着他给自己穿睡衣。不料光溜溜的身体却没能等到柔|滑的丝质睡衣,而是等来了小狗一样湿湿热热的舔|舐,以及越来越放肆的试探和抚摩…

“嗯…”她皱着眉头一个翻身,贴住墙角避开他:“累…别弄了…”

他无奈地停下,挣扎了一会儿后只得作罢:“去洗个澡再睡吧。”

她耍无赖地哼哼了两声,实在是累得起不来,洗澡?明天再说吧…

那头安静了一会儿,然后身边的床铺忽然轻微弹起,极轻浅的脚步声便慢慢远去。她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却奇异地…睁开了眼睛。

洗手间里透出亮光,不用猜都知道他在干什么。她出神地望了一会儿,终于被罪恶感深深攫住。

从知道怀孕到顺利生产,他别说是那事了,就是碰她一指头都吓得抖三抖,完全把她当个神一样供起来;生完孩子他又不知从哪儿打听来些有的没的,差不多又有小半年不敢动她。就这样活生生吃了一年多的素,这几个月才刚刚刚解禁,正是一顿都少不了肉的时候。可她却偏偏…

这么一想,她的睡意居然越飘越远,心里挣扎极了,不满足他吧,实在是有点不近人情;可要是遂了他的意,以他不知节制的性子来说,今晚她还有得睡么?估计会散架吧…

可是上周因为他自己的疏忽,在领奖时被人拍到了个侧面po到网上,顿时搞得一众女粉丝炸了锅,有两个神通广大的居然摸到他们家楼下来逮人!她一气之下又罚他吃了三天素,这…

就这样内心天人交战了好一会儿,尽管身体还是乏得很,她还是胡乱抓了件他放在床头柜上的衬衫披上,蹑手蹑脚地走进了洗手间。

石暮尘确实正在苦闷地“吃快餐”,要说他是个单身男人也就罢了,偏偏美艳惹火的女王大人正在一墙之隔处海棠春睡,他却不得不对着冰冷的瓷砖自给自足——

可他有什么办法?她都那么累了,他也舍不得啊。

真是,越是胡思乱想就越是出不来,他只能闭上眼,狠狠想着她柔媚妖|娆的躯体,同时加快速度…

原本空荡的背后,此时却忽然被一具玲珑浮凸的温热女|体紧紧贴住,而且他可以非常清晰而真切地感受到,在那敞开的衣襟里,分明什么都没有…

他一愣,顿时有些慌乱地转过头去,高昂着头宁死不屈的某处却被一只柔软细滑的小手蓦地握住,激得他差点失控飙射。

“你…”他有点尴尬,毕竟他从来不会当着她的面…那个。

“我来帮你…”

她伸出粉|嫩小|舌舔舔|他的耳廓,一双含|着水汽的眸子勾|魂摄魄地盯住他,手上并不熟练的动作却让他几欲发狂…他情不自禁地吻住她甜蜜而饱满的唇|瓣,忘情地吸|吮她的津|液,缠吻地难舍难分。

同样一件事,自己做和别人帮你做,效果果然是天差地别。没几下他就忍不住闷|哼着缴了械。两人又意犹未尽地唇|舌交接了一会儿,她才缓缓蹲下|身,扯了几张纸巾细心地帮他擦拭干净。

其实,本来这也就差不多了,他可以得到满足,她也可以如愿去睡觉。

但他觉得,任何一个男人在看见心爱的女人几乎裸|着身体,双手还在接触着自己的“小兄弟”时,都很难保持无动于衷。更何况身材本来就很魔鬼的她,身上还穿着他的衬衣,那种诱|惑感实在是难以言喻,而那因为哺乳的关系而愈加丰|腴的雪白胸脯,此刻几乎已经快要触到他的“小兄弟”——

于是,她擦着擦着,忽然也发现不对了,只能抬头无言地望着他。

“你去睡吧…”他哑着声音:“我…自己来。”

她瞥他一眼,转身开始往浴缸里注入热水,然后又拿块大浴巾叠了几叠铺在浴缸一头。她不出去,他就无法继续,只好茫然地看着她——难道她要洗澡?

看水放了一半了,她脱下衬衣,露出女神般勾|魂摄魄的完美躯体,在他直勾勾的眼神里躺进浴缸,闭上眼枕在铺好的浴巾上,悠悠吐出一句话——

“你随意,不过别换姿势了,我累。”

然后她就闭上眼,仿佛已经进入了梦乡;与她的淡然形成鲜明对比的当然是几乎快要爆炸的某人,他赶紧三下两下把自己扒了个精光,朝着水里那条活色生香的美人鱼狠狠扑过去,差点想直接提|枪上阵,关键时刻却还是担心弄疼了她,只好急急用手指试探了两下,却赫然发现根本就没那个必要。

他抵着她的唇重重推进去,汹涌的热气都扑在她脸上:“让你装淡定…让你装…”

她被撞得失声尖叫,哪里还有半分睡意?耐不住地狠狠掐了把他坚实的背肌:“轻点!你这个禽|兽!”

他却一不做二不休地拉起她一双白|嫩结实的腿直接架到肩头,吮着她的舌尖死命地捣:“轻不了…你可馋死我了…你说…你怎么就这么狠心?嗯?你说…”

她被这不带任何技巧和控制的蛮横攻势弄得上气不接下气,不一会儿就没声音了。莲蓬头里的热水还在哗哗地喷洒,随着他的动作激荡起无数水花,落在她脸上,眼里,模糊了顶上强力暖光的光晕,她再也无法思考,只得张着嘴大口喘气。

他只觉得紧扣住自己后背的手指越掐越深,然后,忽然彻底地松脱开来。

“晓微?”他被她失神的模样吓了一跳,赶紧停住动作轻拍她的脸:“你还好吗?”

她的魂好一会儿才从天外飞回来,不禁有气无力地瞪了他一眼:“你是想弄死我吗?急什么?”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他哄着亲着,把怀中人水蜜|桃一样粉红可人的脸蛋亲了又亲啄了又啄,又凑到她耳边低于:“我保证等会儿一定不着急,慢慢来,好不好?”

男人在这种时候说出来的话,谁信谁白|痴。她有气无力地哼了一声,心知这会儿已经是骑虎难下,也只能由他去了。得到首肯的他喜滋滋地把她被热水浸得周|身粉红的躯体从水里捞出来,让她背对着慢慢把自己吞下去,然后干脆让全身虚软的她躺在自己的胸口,一手裹住她手|感极佳的软丘抚|弄,一手则探到下面轻轻拨|弄。

这个姿势进得不会太深太重,却别有一番韵味。她开始低低吟|哦起来,闭着眼,好像就要飞了。

莲蓬头里的水依然在喷涌,浴缸里的水早已饱和,随着两人的动作不停溢出去,弄得一地狼藉。两人却是谁也没心思起来关水,她忘情地伸展左臂圈绕住他的头,主动去吻他两片棱角分明的薄唇;他越发来了兴致,舌尖模仿着下面的频率不断刺入她滚烫的口腔,让她脸红心跳…

这一次漫长而餍足,不知做了多久,水都渐渐凉了。她无意识地掐紧了浴缸边沿,内里开始层层紧箍|住他,他的动作也渐渐重起来,双手覆住她用力到指节泛白的双手,紧紧握住——

在她一声媚得入骨的惊喘中,他终于彻底地心满意足。

几乎下一秒她就睡得不省人事,真是累坏了,连他帮她洗澡都毫无所觉。他把她细细伺候完,又擦干净换上睡衣,这才带着笑意把她裹进松软馨香的棉被里。再把被他们弄得一片狼藉的浴室整理干净,他这才安心地躺到她身边,望着她沉沉睡颜,不觉露出傻笑。

翌日,阳光已经真真切切地晒到了她的屁股,她却还是睡不够,多年来的自律让她硬是扯开了半片眼皮,首先看见的,却是一张以炭笔画就的素描——

画中女子正甜甜酣睡,长发微卷而凌乱,包裹着柔媚睡颜。只是寥寥几笔,却无比生动。

她露出了会心的微笑,忍不住伸手细细抚摸画纸,房门却在此时被粗鲁地一脚踢开——石暮尘一手抱着小果子,一手则端着漱口水和早餐,正笑意盈盈地站在门口——

“宝宝,跟着爸爸说:妈-妈-是-大-懒-猪-。”

小果子茫然地咬着手指头,奶声奶气地吐出“妈妈”两个音节,后面的就怎么也不会说了,茫然的模样逗得两人都忍俊不禁。

虽然饥肠辘辘,她还是忍不住先接过了孩子,把那团柔软粉嫩的小生命牢牢收进怀中:“宝宝,爸爸才是大坏蛋对不对?”

小果子也不知听没听懂,居然懵懂地点了点头。

她刚想抬头对他露出胜利的笑容,却冷不防,被无耻的某人一吻封缄。

此时,窗帘轻轻飘起,泄入一室暖阳。

作者有话要说:金手指开得够意思了吗?各种生娃各种啪啪啪!谁要是觉得还不够的,歌爷允许她不撒花!!!

后面的番外暂时还没写,定下的是童珊和李渣的有一篇,其余不知道你们要看什么,也不知道你们还要不要看,唉唉~

明天更新隔壁的暖暖,Boss将会对二暖做出一些非常挑逗的事情嗯哼~

74小草儿&李渣【上】

那是一个天高云朗的下午,和所有人一样,童珊完全没料到,午后竟会有那样的一场大雨。

雨势连绵不绝,天空也渐渐阴霾,她在教室里呆呆望着窗外,原子笔顶在唇上,不断发出清脆的声响。

15岁的她还没有手机,而心中的侥幸也在最后一堂课的下课铃声中,化为乌有。

指尖伸出去探一探,她试探着走进雨里,雨滴落得很重,即使是夏天都叫人瑟瑟发抖,她抬起头,看着千万条雨丝穿透灰暗的云层,直直落进眼底。

于是眼睛就有一点酸,她想,应该不是因为小云带来的那本杂志吧,尽管上面刊登了数张锦臣未来接班人同一个贵气名媛一同出席宴会的照片、尽管他笑得那样志得意满,她笑得那样甜美温柔。

其实没关系的,她低下头,望着水塘中斑驳的倒影,这个女孩15岁,正因为抽条而瘦得可怜,关节有些突出,全然没有那样柔软的线条,她只是一个管家的女儿,没有钱,不爱笑,因为主人家的恩惠才得以读了这样好的学校,而且离家很近,往来便捷。

所以,连心酸都不能有,不该有。

五分钟脚程放在寻常日子根本不算什么,只是这雨势像是故意要和她作对般倾倒不停,夏天的校服原本就轻薄,湿透了更是纤毫毕现,她狼狈地掩着胸口,却无法挽救背后越发明显的胸衣线条,有小车接送放学的男同学摇下了车窗,那样的目光和笑声让她愈加困窘,只得低头脚步匆匆,单薄的身影飞驰在水花飞溅的路上,却逃离不了这个压抑的世界。

所以当她察觉到另一辆车的跟行时,淡淡的绝望蔓延开来,她咬住嘴唇,忽然有想哭的冲动。

刹车声戛然而止,她一惊,旋即想要再加快速度,一声熟悉又陌生的呼唤却骤然响起——

“跑什么?”

她心头一惊,不愿让他看见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双腿便在意识跟上前已然迈开了步子,头更是深深埋在胸口,只希望他当作自己认错了人…

下一秒手臂却被骤然钳住,他手掌的热量猛地透进她的皮肤,几乎烫痛她。

“少…少爷好。”她狼狈地掩着胸,诚惶诚恐地俯首。

“什么旧社会习气,”他把伞挪近她,颀长身形挺拔如松:“叫李大哥就行了。”

“李…大哥。”她不安地把伞向他推了推:“少…李大哥别淋着了。”

“替我拿着。”

“诶?”

他不由分说地把伞往她手里一塞,竟自顾自脱下了那件簇新挺括的灰色西服。他把衣服往她背上一搭,她惊惧不已:“不行不行…都湿了…”

“上车吧,我送你。”

“不用不用,没几步路了!”

“上车。”

她咬了咬嘴唇,纤弱的身躯却有着莫名的倔强:“不了,你看前面就到了…”

已经弄脏了他的外套,又怎能再弄脏他的车?她只是管家的女儿,必须时刻清醒地明白自己的身份。

李贺对她的倔强无计可施,末了扔下一句:“随你”,把伞给了她,转身隐入车门。

忽如其来的出现,忽如其来的消失。那个大雨滂沱的下午,却牵系了她一生中最牢固的记忆。

童珊自梦中醒来,没有惊惶和失落,只是微微怅然。这个梦已经做了无数次,只是最近频率忽然又增高许多,记忆里那个骄傲、优雅、不苟言笑的青年,如今已然飘散在时光里。

她太久没见他了,有时甚至会模糊了印象,却并不会不安,希望再遥远,曙光终究会出现。她低头望着身边熟睡的女儿,那小小的眉眼轮廓,已依稀有他的影子。

涵涵啊,你爸爸明天就要回来了,你知道么?

小姑娘像是有所感应,在梦中露出了安然的微笑。童珊给她掖好了被角,在昏暗光线中凝视这张粉嫩的小脸——从小小的一团肉,到现在这可爱的小模样,她的小涵涵,她这五年来全部的精神支柱。有时她甚至会觉得如果没有她,自己万万挨不过这漫长的五年。

这没有他的,五年。

失眠是一定的,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特意给涵涵请了假,带她一起守在了监狱门口。那里人烟稀少,地势空旷,高墙森然,她的心情却再不像从前那样绝望,因为她知道,不管他如何百般拒绝见自己,这一次都不会再有借口。

她等了很久,眼见一对对久别的亲人又哭又笑地离去,却直到日上三竿都不见他的踪影。终于忍不住问了里头的警察,却被告知他已经走了。

有一刹那眩晕,她几乎不敢相信他的绝情,因为他一定一直在偷偷观察,才能乘她晃神的间歇仓惶逃走。

回去的路上她犹如一具行尸走肉,涵涵懵懂地望着她:“妈妈,你不是说今天能见到爸爸吗?”

她蹲下|身紧紧抱住女儿,再顾不得路人的眼光,哭得肝肠寸断。

一整个下午童珊试着联系了所有李贺可能联系的人,却是意料中一无所获。屋漏偏逢连夜雨,晚上忽然停电。她独自拿着手电筒费力攀上电表,果然是保险丝烧坏了。

当初租住在这里是因为这里地段好行车方便,距离幼儿园也近,只是房子有了年头,每到酷暑严寒的用电高峰就容易烧掉。

老式房子的电表都在楼梯那儿,若是换了往常,她只要垫个凳子就能换上新的。此刻却是新愁旧绪一齐涌上,她抱膝蜷缩在电表下,忽然泣不成声。

她不知道的是,有个身影一直在拐角暗处默默注视她,把拳头攥得骨节贲起。

正当他几乎要失控地现身时,旁边的房门却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中等身材,面容憨厚的男子从里走出,一见她这样,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地过去,扶也不是拉也不是地手足无措着:“小童啊,小童?你这是怎么了?有啥困难和大哥说啊。”

她已哭到哽咽,半句话也说不出。男人望了眼她手里那半截烧焦的保险丝,又望了眼黑洞洞的房门,心里顿时明白了几分:“保险丝烧了?没事儿大哥这儿有新的,你等等啊。”

不一会儿他就拿来了新保险丝,手脚麻利地攀上电表,一边弄一边还小心翼翼观察着她的神情:“小童啊,你个女人家,以后遇到这种事就叫一声,别硬撑知道吗?”

她木然地望着窗外,那里万家灯火华灯初上,她等了五年,却还是没能等来一个家。

“妈妈,”

她一转头,却见小涵涵迈动着稚嫩的小腿向她走来,手里竟拿着上次停电时用剩半截的蜡烛和一包火柴:“老师说小朋友不能玩火,妈妈你点吧。”

她自己都搞不清这些东西随手放在了哪儿,这个女儿真正贴心懂事。她伸手将她揽进怀里,鼻子一酸,几乎又要落下泪来。小女孩却用细嫩的指尖轻轻擦过她顺润的双眼:“妈妈不哭,老师说爱哭的不是好孩子。”

她想给她一个宽慰的笑,眼泪却愈加抑制不住地奔流。

涵涵抬头望着那男子,露出了乖巧的微笑“谢谢王叔叔。”

“不谢不谢,应该的。”男子露出了百感交集的微笑,果然是没爹的孩子早当家,这孩子,太招人疼了。

这一切在李贺的眼里却是另一种含义:温婉的少妇,懂事的孩子,憨厚的男人,活脱脱就是一幅完美的全家福。

他从未像此刻般,觉得自己如此多余。

眼看他装了好一会儿还没装上去,童珊点了蜡烛给他亮光,这才终于重新通了电。她刚要吹熄烛火,却在电光火石间借着那刹那光影瞥见了暗处那个可疑的身影。奇怪的是她竟如此笃定那是他,以至于什么都没想拔腿就追了上去!

他是躲在向上的楼梯处,逃也无处可逃,况且这个女人的劲道,就算捉贼都不至于如此不留余地。

最茫然的是这位良善的邻居,站在那里完全傻了眼。

“王大哥,”她的声音犹带急喘:“…这位是我先生。”

李贺闷着声不吭气,另一个男人的眼中却霎时黯然,他不是不知道这个女人有个正在服刑的丈夫,却似乎低估了她的坚持度,这才萌生了不该有的希望;但此刻看着她泛着泪光却无比坚定的双眼,他终于知道自己想太多了。

李贺木然地随她进了屋,她递给他一块准备许久的豆腐,他接过胡乱啃了一气,虽然淡而无味又冰冷僵硬,却让他感动到几乎要落泪。

这是他这五年来,吃过的,最美味的东西。

迎面却飞来一拳,狠狠打掉了剩余无几的豆腐,她的拳头越来越密集越来越没有章法越来越接近歇斯底里的发泄——他也不反抗,沉默地挨着拳头,甚至没来得及擦一擦嘴边的残渣。

童珊泪眼朦胧地挥舞着拳头,眼前的男人是那样陌生和狼狈,他的身坯似乎比从前壮硕许多,脸上的纹路也深刻了些许,过短的头发更是让他再无半点当年的精英之气,变得有些木然和迟钝。

可她还是认得他,那一秒她才清楚地了解到,那些深深植入骨髓的记忆从未消退半分,她的大脑或许模糊了一切,心却始终记得。

涵涵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吓呆了,她怯生生地拉住妈妈的衣角,这才终于唤醒了濒临疯狂的童珊。

他低下头呆呆地望着这个小女孩,这个他被完全错过了成长阶段,凭空长大了的女孩,终于抑不住激动的心情想要伸手抱抱她,指尖刚要触着她的身躯,她便紧张地后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