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事,很多都不是非黑即白,廖文鸯看着面前的杨乃恩,有些失望地说:“舅舅,你让我放弃,跟你去澳洲?你在开玩笑吗?你以为这一切可以轻易放弃,我可以轻易脱身吗?舅舅,真要追究起来,我很有可能去坐牢的。”

杨乃恩看着面前的外甥女,手在空中挥舞一下:“鸯鸯,三千万我不是不可以给你,可是给了你,你能答应从此退出吗?”

56、面纱

廖文鸯妆容精致衣着考究,这是沈婉在世时候和她说的,越是处境不好,越要让自己打扮的精精神神的,这样才能让人不那么颓废,想的出办法来。可是只有廖文鸯知道自己内心有多焦急,听到杨乃恩这么说她笑容有些冷淡:“舅舅,你难道现在还不明白?我和廖文鸾之间,已经是有我没她,有她没我,不死不灭的局面了。退出,就算我想退,廖文鸾肯放过我吗?舅舅,你就真以为廖文鸾还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千金大小姐?”

杨乃恩嗅一口茶香,看着廖文鸯久久没有说话,一开始,并不是这样的。廖文鸯伸手去扯杨乃恩的袖子,声音里带有乞求:“舅舅,我知道你答应过爸爸,可是姐妹姐妹,也要她点头同意才是姐妹,而不是她把我当仇人,我还把她当姐妹。舅舅,我妈妈…”

杨乃恩端起茶喝了一口,好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鸯鸯,你妈妈不会像你这样,这么的…”杨乃恩在寻找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但发现没有找到。廖文鸯突然笑了:“是吗?舅舅,我妈妈要真是你说的那样好,她当初怎么会和爸爸生了我?那时廖文鸾可是在她妈妈肚子里面。舅舅,我本就是不该生下的孩子,不该生下的孩子做什么都是应当的。”

这句话掀开了长久以来蒙在廖文鸯面上的面纱。杨乃恩抬起头,仅仅是一瞬,面前的外甥女就和刚才不一样了,面上笑容依旧,可整个人竟带有一些邪气,不再是平常那样的端庄温柔。杨乃恩握紧杯子,似乎要把这杯子捏碎,过了很久才说:“原来,你对鸾鸾,一直都没有把她当姐姐,而是当做仇人?”

廖文鸯抿紧唇,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头,声音变的有些低沉:“如果没有舅舅你的帮忙,我怎么能轻易说服爸爸?舅舅,在这个事情里面,你并不无辜,你答应帮忙说服爸爸的时候,你就已经伤害了廖文鸾,之后,你错的就更多了。舅舅,你也没有退路了,我知道你的脾气,就算你去了澳洲,你也忘不了这里的一切。与其你后半辈子都在忏悔,都在煎熬,不如我们甥舅联手,打垮沈家,这样才能有永远的平静。”

打垮沈家?杨乃恩苦笑连连:“你以为沈家是吴家那样的暴发户?他家根基这么深,海内外遍布,谈何容易?”廖文鸯的眼里闪过一丝亮光:“如果小舅妈也参加呢?舅舅,没有人愿意把手里的权力白白让出去,就算是自己的儿子也不能。”朱英这段时间的事杨乃恩有所耳闻,只是不知道朱英依旧不甘心。

廖文鸯身子微微前倾,声音里带有兴奋,朱英这个计划非常大胆,可是又那么诱惑,依附于沈家,和自己当家作主,那是两回事。而任何事情从内部破是最方便的,当初杨小花执意要让自己回到廖家,是不是也有这样的心?

杨乃恩迟疑一下:“你既然这样想,为什么不去找你公公?”廖文鸯唇边笑容十分蔑视:“我公公?那个趋炎附势的小人,不过是运气好才发了财,让他参与进这样的计划里,只会坏我们的事。”说着廖文鸯声音变低:“这是个好机会,沈文楚和沈文屿立足未稳,沈阿公年纪已老,怎么说小舅妈也在沈家那么多年。打垮沈家,让廖文鸾无处可去,我们才会真正安心。”

杨乃恩闭上眼,不肯去承认面前这个一脸兴奋在做计划的人是自己的外甥女,那个记忆里聪明懂事,体贴温柔的女孩子,早已不知什么时候就变了。睁开眼,杨乃恩的话里十分沉重:“鸯鸯,你沈妈妈要知道这一切,会很心痛的。”

廖文鸯的脸色变了下就哈地笑出来:“心痛?这都是她的报应,但凡她对我不那么温柔,对我不那么好,我也不会以为她真的是我妈妈。不会这么恨自己,舅舅,我生出来,只是为了表现妈妈的痴情、沈婉的温柔大方、爸爸的愧疚。凭什么我不能和别的孩子一样,是爸爸妈妈相爱生下的孩子,凭什么我就要记得感恩,而不是和别的孩子一样,理所应当地接受爸爸妈妈的疼爱?舅舅,你到现在都让我记得一切,可你们谁问过我,我究竟愿不愿意被生下来?既然我生下来的时候没被你们掐死,那你们就该承受我的一切。”

廖文鸯已经泪流成河,从没有人问过自己,愿意接受这一切吗?外婆给的是恨,恨沈家恨一切,沈婉给的是爱,可是这种爱让廖文鸯感到温暖时又深深愧疚,愧疚于自己竟然忘了妈妈。

廖文鸾可以肆无忌惮地享受着家人疼爱,而自己只能在朱英的眼神里看出叹息。廖文鸯双手抱住肩膀,似乎这样才能让自己温暖些,就算是很久之后,明白朱英对自己只有利用,廖文鸯也逃不开,因为被利用总好过不能被利用被人丢弃一边。

话里透出深深的怨毒,杨乃恩没有说话。是的,一开始就知道错了,后面的路不管怎么矫正,都是错的,而且越陷越深,陷入深渊。杨乃恩过了好久才算找回自己的声音:“鸯鸯,你还有晓棠,你不为别人想,求求你为晓棠想一想。”

晓棠,自己的女儿,那个会乖乖地说,妈妈我今天又做了什么什么,我得了一朵小红花。廖文鸯心里有温暖流过,但很快就被怨恨笼罩,声音都带有一些颤抖:“晓棠?可惜她不是我一个人的,她是吴家的孩子。而阿北,从来没有爱过我,或者说,我不过是姐姐选择了吴雁南后阿北眼里的替代品。既然如此,我又怎会爱上阿北。”

杨乃恩惊呼,廖文鸯很奇怪他怎么会这么吃惊,转身看见的却是吴雁北站在一米开外,身后还跟着个满脸尴尬的伙计。这是杨乃恩那间生意十分糟糕的茶室,又是在最里间。选择这里是十分安静了,但廖文鸯怎么都没想到吴雁北会出现在这里。

杨乃恩站起身打算和吴雁北解释,可是怎么解释,都是两夫妻的事。吴雁北伸出一只手摆了摆,声音十分干涩:“我不过是想给你个惊喜,于是就来找你,店员本来要通知的,我也不愿意,谁知道,”说到这吴雁北顿一顿,对着廖文鸯的后脑勺:“阿鸯,你从没爱过我?真的吗?”

廖文鸯背对着吴雁北,手已经颤抖的不成样子,什么都握不住,难道丈夫也要离开自己?离开就离开吧,廖文鸯并不知道一滴泪滴落下来,滴到衣衫前襟,只是整理了下自己回头:“阿北,那你呢,你爱过我吗?你敢当着我的面说,你对我比对鸾鸾好?”

既然如此,那就分开吧,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同床共枕近十年,有一个快七岁的女儿,廖文鸯近乎贪婪地看着,或者,这就是最后一眼了。吴雁北的手握成拳,这是自己倾心相爱的妻子,曾经以为是上天赐予自己的珍宝,还有一个聪慧可爱的女儿,可是这一切都将消失。

沉默在他们两人间蔓延,这是别人无法插手的事,杨乃恩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阿北,你看,你先坐下,冷静冷静。”吴雁北把眼从妻子脸上收回来:“不用了,我已经冷静很久了。”说着吴雁北看向廖文鸯:“那么,离婚吧,晓棠归我,别的,全都归你。”说完这句吴雁北觉得心像被谁重重打了一拳一样,疼的已经无法呼吸,没有再看他们就转身往外走。

廖文鸯用尽全身力气才点头,点头完后僵直地坐下,寒意布满全身。不该是这样的,甩掉这个不喜欢的丈夫本该是十分轻松,而不是现在这样冰冷入骨,无法说话。杨乃恩没有追出去,而是坐回到廖文鸯跟前,看着廖文鸯:“阿鸯,你…”

廖文鸯这时候才找回一点自己的声音:“舅舅,别说了,他既然开口了,那我就答应吧。”说着廖文鸯看向外面,此时已经是深秋,梧桐叶子快要落尽,只有几片黄叶挂在枝头,陡生一身悲凉。

在车上的时候廖文鸾就给吴劲节打电话,告诉他自己已经回来,顺路去接他。车子停在吴家大门口,廖文鸾没有下车,而是拨了电话让吴劲节出来,大门开处,走出来的不光是吴劲节,还有吴雁南,对这个前夫,廖文鸾早已没有任何感情,只是点一点头示意就打开车门等儿子上车。

吴劲节上车后吴雁南已经对廖文鸾说:“我和你有几句话,五分钟,可以吗?”有什么不可以?廖文鸾打开车门,抬腕看表:“请。”

吴雁南又气又急:“你真要这样吗?鸾鸾,虽然我舍不得你的,但是你离开吧。你已经把一切都搅的乱七八糟。阿北他,要和阿鸯离婚。”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这个文不是洗白任何一个人的,感情,不管是爱是恨,都不是那么简单的。

57、不甘

廖文鸾哦了一声,平淡至极。吴雁南看着她的脸,这张曾经让他迷恋的脸,此时却越来越陌生,心里的无力感越来越重:“鸾鸾,你难道一点也不发表意见?要知道,阿北和阿鸯吵起来是因为你。”发表意见?廖文鸾用手指向自己:“阿南,你这十年是做什么去了?遇到问题只晓得去逃避不晓得去解决?况且,阿北和阿鸯在不在一起,离不离婚,和你我有什么关系?”

十年前不是这样的,那时他们四个感情很好,姐妹和兄弟谈恋爱,让吴家两老脸上笑开花。吴雁南的眼里有留恋神色,廖文鸾轻声说:“现在,已经不是十年前了,阿南,从你被廖文鸯说服,帮助杨乃恩说服爸爸把财产全留给她那时起,就全都不一样了。”

吴雁南看向廖文鸾,五分钟时间早过,廖文鸾并没回车上,看向远方,似乎有追忆神色:“阿南,我曾爱过你,直到宣读爸爸遗嘱时候,我都还爱着你,可是宣读完爸爸遗嘱你说的话,你的不满,给了我一刀。阿南,这十年,我想了很多很多,我的丈夫,那个曾经要陪我过一辈子的人,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被人两句话哄的改变了主意?阿南,我曾经说过一句,做我丈夫的人,不管是我错还是我对,都必须站在我这边,永无改变。”对错是原则问题,但站在哪一方是立场问题,立场永不能改变。

说完廖文鸾拉开车门上车,吴雁南看着她的背影,这次是真的失去她了,那么义无反顾从不转身,吴雁南用手捂住心口,感到心在一片片破碎。不管别人说什么都要站在妻子这边,这是廖文鸾曾经对吴雁南说过的,可是自己终究还是没有站在她这边。

有泪从吴雁南眼角落下,视线里早已经看不到那辆车。“大哥。”廖文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吴雁南没有转头,廖文鸯已经走到他面前,看着他神色十分担心地问:“大哥你怎么了?脸色这么苍白,是不是不舒服?”

是不舒服,心疼,那种心疼的感觉少有,吴雁南没有回答只是问廖文鸯:“你是带晓棠来看爸爸妈妈的?”廖文鸯脸上露出凄苦神色:“大哥,阿北他坚决要离婚,我没有办法了,晓棠她一定要在我身边,大哥,我只有求你来帮忙。”

留晓棠在她身边,以后好复婚吗?当初廖文鸾就是这样说的,但一转眼就是十年,吴雁南模模糊糊想着,笑了笑:“晓棠姓吴,阿鸯,这件事我没法帮你。”廖文鸯眼角的泪顿时崩落:“大哥,你不帮我的话,还有谁可以帮我?”

吴雁南安抚地怕怕廖文鸯的肩:“阿鸯,这件事,我真的没办法帮你,爸爸妈妈一定舍不得晓棠的。如果,你也像鸾鸾一样一去十年,爸爸妈妈膝下就一个孙儿都没有了。”吴家的人果然都一样,嘴里说的好听,本质却是十分自私的。廖文鸯的心在往下沉,只觉得自己被四壁困住,没有出路。

为什么会到了这一步?明明就在数月前,自己的日子还过的那么好,廖文鸾,廖文鸯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指甲掐进了肉里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疼。凭什么你是天之骄女可以随心所欲,而我,就要小心翼翼算着一切,好不容易得到的东西,也这样风一吹就被吹走。

廖文鸯不说话,吴雁南还以为她很伤心,毕竟她和吴雁北,也这么多年了,冷不丁地要说离婚,接受不了也正常,声音放低一些:“阿鸯,就算你和阿北离婚了,你也是晓棠的妈妈,可以经常回来看她。而且,公司里面我们不还是同事吗?”

公司?廖文鸯的手握的更紧,瞧这个架势,只怕自己的一切都已经被廖文鸾知道的清清楚楚,不然怎么解释资金链突然就那么紧,还有朱英,就这样失去公司控制权。廖文鸾,你真是要把我逼到绝路上吗?廖文鸯的眼里闪出怒火和不甘。

吴雁南并没察觉廖文鸯的变化,只认为她的沉默仅仅是伤心过度,安慰几句也就进去。廖文鸯摊开手,细白的掌心已经渗出血。城市依旧灯红酒绿,热闹无比,可廖文鸯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得不到暂时的安宁。

电话又一次响起,看着上面的来电名字,廖文鸯按下接听键,电话对面的朱英还是那样精力十足:“阿鸯,你舅舅同意没有?”舅舅?想到杨乃恩眼里的错愕,廖文鸯笑了:“小舅妈,你认为他会同意吗?他说,钱,可以给,但条件就是,我跟他回澳洲,抛下这里的一切回澳洲。”

朱英没想到杨乃恩会这么说,震惊无比,毕竟在朱英看来,杨乃恩对沈家的恨并不比廖文鸯和自己少多少。过了很久才徐徐地说:“这么好的机会他要放过,他简直就是,”傻瓜,憨子,这些词语都不足以形容。做生意这么多年来,朱英信奉的是于绝处找到机会然后得以翻身。

不然当年她也不会打败那些对手嫁给沈二舅,现在,怎么可以就这样放弃,朱英眼里闪过一丝亮光:“阿鸯,你甘心吗?”怎么会甘心呢?特别是曾经达成过目标,看着高高在上的人落到凡间,而自己站在她的位置看着别人。

廖文鸯正打算回答,电话那头突然换了个人:“廖小姐,我想,你还是离开这里去澳洲比较好。”这是,沈文屿?这个在廖文鸯印象里一直都是个花花公子的男人,这时候却明显和平常不一样了,声音坚定语气肯定:“去澳洲吧,等过两年再回来,那时很多事都有变化了。不然,姐妹之间搞的你死我活的,太不像样了。”

被一个比自己小很多的人教训,廖文鸯的眉不由皱起,但不等她说什么电话已经挂了。朱英看着面前的儿子,脸色开始发黑:“你说别人倒那么轻松,阿屿,难道你不和你弟弟搞的你死我活?”

沈文屿的个头比朱英要高出整整一个头来,低头看着自己的妈:“妈,如果你再这样教我和弟弟,说不定我和弟弟真的会斗个你死我活。但现在,不一样了。”朱英像被什么击倒一样腿有些发软,但很快就跳起来打了儿子一耳光:“我是你妈,辛辛苦苦生你出来,把你养大,给你吃给你穿,你呢,就这样帮着外人咬我一口。你还是不是我儿子?”

沈文屿被朱英打了一巴掌并没动容:“妈妈,那不是外人,是爷爷奶奶,是堂哥表姐。妈妈,这个家不是你认为的那么小。”朱英这时需要抽几口烟才能让心情平静下来,摸一下包没找到烟,只有狠狠地瞪着儿子:“但这个家也没这么大,我是你妈,我辛苦赚钱还不是你们弟兄俩的?”

沈文屿的眉挑起:“是吗?妈,你想的不过是怎么控制住我和阿迪。妈,你算计别人也就罢了,可我,是你的儿子,是你说的,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你怎么可以算计我?就为了权利,为了钱?”

朱英气急:“我怎么算计你?你是少吃还是缺穿,你的信用卡还不是我帮你还,你被你爷爷奶奶责骂时候还不是我护着你,现在你翅膀硬了,就说我算计你。有这样算计的吗?”沈文屿站的笔直没有说话,过了很久才说:“妈,你说的都是真心话吗?有那个妈妈会高兴把儿子养成纨绔,放任他飘游浪荡?妈妈,你是我的妈妈啊,难道我这辈子,就只适合当个吃喝玩乐的纨绔,等到了年龄合适了你就把我拉出去配种?我知道很多人羡慕这种日子,可我不羡慕。我是个男人,是该顶天立地的。”

朱英的唇抿紧,不去看自己的儿子也不去理自己的儿子,沈文屿看着自己的妈,心开始渐渐寒下来。这还是自己的妈吗?为了贪欲,要伙同外人把沈家搞跨,这样才好让她自由自在。可是她哪点不自在了?

沈文屿问自己,问不出答案,只有打开门走出去,沈文迪站在门外,不等沈文屿说话沈文迪就说:“哥哥,你放心,我不会变成纨绔的,我会去好好读书,等过几年就能来帮你。”沈文屿摸摸弟弟的头,想说什么究竟没说出来。

屋里的朱英过了很久才整个滑坐到地上,难道自己真的错了,不,自己没有错,是他们错了,他们不该不明白自己的苦心。可是,现在已经找不到人说话,也找不到人来帮自己了。朱英闭上眼,不甘,可再多的不甘又有什么?无法挽回。

墓前的百合开的很好,廖文鸾把这束百合拿开,把手里的蔷薇放上,轻声说:“其实妈妈一直都不喜欢百合,因为香气太浓烈,太容易被人折断。她说做人该像蔷薇,柔中带刚。可是我只记得长刺不记得开花了。”

作者有话要说:吴雁南和廖文鸾,在于不同步,两人认为的爱情都完全不一样。

58、如果

刘建安抚地抚上她肩膀,廖文鸾站在那一动不动:“其实,不是没有怨的,但这种怨,无法说出来。也曾想过,如果没有廖文鸯,如果妈妈没有嫁给爸爸,如果,可是一切都没有如果。我终究是爸爸妈妈的孩子,所以一切都要我承受。”

墓碑上有张沈婉的小照,长发如瀑眉目如画,静静地看着廖文鸾,廖文鸾蹲下用手摸上墓碑上妈妈的脸:“后来我想,妈妈大概也是这样想的,既然发生了就要承受,逃避不是她的选择,只是她没有想到,我没有她坚强,也没有她聪明。所以,她才留下这样一份遗嘱?”后面这句话是问刘建的,刘建也蹲下,看向另一座墓,那是廖凯的墓,廖凯的照片很少笑,墓碑上那张,也是很严肃的。

刘建无法穿越回廖凯去世前,问他究竟是怎么想的,但沈婉想什么刘建还是知道的。“沈小姐说,养个小猫小狗那么多年也有感情,更何况养这么大个人呢?只是很多事情都不是她可以控制的,于是她说,就让她自私一回,还说,希望这份遗嘱永远都不会生效。”

刘建的声音很平静,廖文鸾的眼又有些酸涩,但泪没有滴落,只是轻声说:“妈妈要知道了,也会很伤心,而且比我更伤心,可惜我一直到现在才明白。当年,”提到当年,廖文鸾再次沉默,当年如果不是认为自己已经被伤的体无完肤,也不会负气出走,于是在陌生的地方让那种伤痛更重。

廖文鸾站起身:“其实,我也做错了,可是,我从来不觉得自己做错了。”这样无头无尾的话刘建听懂了,搂过廖文鸾的肩膀以示安慰,廖文鸾看着墓碑上的沈婉,轻声说:“妈妈,我以后努力不再犯错了。这次,你就让我再放肆一回。”

沈婉当然不会回答,唇角笑容依旧,廖文鸾留恋地再看向沈婉一眼,就和刘建离开。不是清明也不是其他祭拜先人时候,墓地几乎没人来,长长的坟墓两侧,只有廖文鸾和刘建两个人的感觉。

一步步往下走,快要走到墓地门口时候遇到廖文鸯,她面色憔悴脂粉未施,怀里抱着一大把的百合。看见对方,两个人都停下来,没有说话没有点头,几乎就这样擦身而过的时候廖文鸯突然开口:“姐姐,妈妈要知道一定会很伤心的。”

声音甜蜜温柔,就像小时候一样,廖文鸾闻着百合那浓烈的花香,看着廖文鸯,知道廖文鸯是在等自己发怒,当年的自己在爸爸眼里,是个浑身是刺,容不下妹妹的形象吧?廖文鸾轻声叹息,手心手背都是肉,爸爸他是害怕他不在了,自己会欺负一向楚楚可怜没有依仗十分温柔的廖文鸯吧?

此时此刻,廖文鸾看着廖文鸯,轻声说:“妈妈说过,养个小猫小狗都会对它有感情,更何况养大一个人呢?”这句话让廖文鸯的眉微微一皱,脚步也有些趔趄,但很快就恢复平静:“我会好好地把这些话说给沈妈妈听的。”

廖文鸾的眉微微一挑没有再说什么,擦身而过的时候两人转身对看一眼,再不是少女时候外人看来感情很好的姐妹,也不是决裂之后剑拔弩张的伤心,而是,一种平静。或许,等明天过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廖文鸾并没看到廖文鸯挺直身子后眼角滑落的一滴泪,到了今时今日,已经没有退路了,或者说,背后就是悬崖。沈妈妈,妈妈,廖文鸯在心里默默叫着,把抱着的百合放到沈婉墓前,留恋地用手摸向沈婉的眉眼。

妈妈,如果我真是你的孩子该多好,可惜没有如果。所以,你对我越好,我的心只会越痛。对不起,廖文鸯站起身,在墓前静默一会儿,对不起,以后再不能来了。对不起,你的所有期望都成了空。对不起,我毕竟不是你的女儿。

廖文鸯看向旁边的廖凯墓,爸爸,如果知道今天,你会不会后悔?风吹着廖文鸯的衣角,知道得不到答案,廖文鸯擦掉眼角的泪,一步步往下走,以后就再不会来了。来到墓园门口,守墓人对廖文鸯打招呼:“廖小姐,又来看你爸爸妈妈,刚才来的是你姐姐?你们姐妹俩怎么不一起来。”

阳光下,廖文鸯努力地让自己笑的灿烂些,但怎么努力都做不到,只是微微点头:“没有约好,以后,拜托你多看看我爸妈的墓。”守墓人笑了:“廖小姐每回都这么说。”廖文鸯挥手再见,以后就没有以后了。

这几天发生的事太多了,吴家父母不出所料地站在吴雁北这边,支持他和自己离婚。而公司里,针对自己的议论也越来越多,蛇蝎心肠,表里不一。这些曾经离自己很远的词现在不时听到。

而朱英再也联系不上,工程已经停工,但原来投进去的钱无法收回来了。面临的就是大额的资金缺口,这件事迟早都会被揭开,下一步或许就是自己去坐牢,廖文鸯面上的笑容渐渐收敛起来,离婚也好,离婚了晓棠就没有自己这么一个妈妈,或者吴雁北会带她去国外,过另一种生活。

驱车去了吴雁北的画廊,没有进门只在对面看着熟悉的画廊,其实我是真的爱过你,只是你不知道罢了。再见,我曾爱过的人。看见晓棠牵着吴雁北的手推开门走出画廊,廖文鸯踩下油门离开。

“爸爸,我好像看见妈妈的车了?”晓棠牵着吴雁北的手嚷着。是吗?吴雁北看向对面,但什么都没看到,点下女儿的鼻子:“你肯定是看错了,爸爸带你去吃肯德基好不好?”晓棠摇头:“爸爸,我真的没看错。”

吴雁北把女儿抱起来:“爸爸知道你是想妈妈了,等吃完了,爸爸把你送到你舅公家好不好?”从说出离婚的那一刻开始,廖文鸯已经搬出以前的住处住进杨乃恩家里。晓棠点头,接着很小声地问:“爸爸,你是真的要和妈妈离婚吗?”

被女儿问这种问题,吴雁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还是说:“不管爸爸妈妈离婚,你还是爸爸妈妈的女儿。你看你哥哥的爸爸妈妈不也离婚了?但他们还是对你哥哥很好。”晓棠的泪落下来,想点头想做一个乖女儿,但还是忍不住。

吴雁北把晓棠抱紧一些,没有继续说下去,声音变的很温柔:“那吃完肯德基,爸爸再带你去吃冰淇淋,我们要两个口味的好不好,一个巧克力的,一个草莓的。”这也没有让晓棠开心,只是闷闷地说:“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还不到七岁,怎么不是小孩子,吴雁北心里微叹。这几天几乎颠覆了自己对妻子的所有印象,原来她不是那么单纯温柔,原来她心如蛇蝎,原来…,那么多的原来,吴雁北苦笑一声,当初对她有多赞美,现在就有多唾弃。

原本吴雁北是想把女儿让自己的爸妈带的,可现在看来,还是自己带比较好,不管怎么说,她是晓棠的亲生母亲,对晓棠一直很好。怎能任由别人这样说?况且有些事,不是孩子该知道的。看着女儿纯净的眼,吴雁北抱着她走进肯德基,声音更温柔:“等吃完我们去看妈妈。”

吴雁北带着晓棠来到杨乃恩住处,这是一个高档公寓,离吴雁北和廖文鸯曾经的家走路也不过就是二十分钟,1801,曾经吴雁北问过为什么杨乃恩要住别人都不喜欢的18层,杨乃恩笑着说,是18楼而不是18层地狱,再说,就算是18层地狱又有什么不好?

那时吴雁北只觉得杨乃恩洒脱,可是今天看来,或者他也在忏悔,可是就算再忏悔又有什么用?一切都已成定局无法改变。晓棠扯住吴雁北的裤腿:“爸爸,快点给妈妈打电话,让她下来接我。”

吴雁北蹲下:“晓棠,你不是说只要看见妈妈就好。”晓棠撒娇地搂住吴雁北的脖子:“可是,人家想和妈妈一起睡啊。”看着爸爸的眼,晓棠的眼眨一眨,好吧,问过好朋友,怎么才能让爸爸妈妈不离婚,可是好朋友也不知道,那只有自己努力想啊想。

接到电话的廖文鸯下来接晓棠,数日不见,这对夫妻已经快变成陌路人了,看着廖文鸯,吴雁北觉得她怎么会变的这么陌生,并不是没有看见过她不施脂粉的憔悴样子,但那时有种生气,但现在那种生气已经消失,代之的是一种颓废。

只有看见晓棠时候廖文鸯的眼里才闪出笑意,晓棠被妈妈抱起来,十分高兴地说:“妈妈,今晚我要和你一起睡。”廖文鸯并没答应,而是对吴雁北说:“我看看晓棠就好,阿北,你还是把晓棠抱回去吧。”为什么?晓棠的小嘴顿时往下塌。

吴雁北没有接廖文鸯的话:“你是晓棠的妈妈,这个永远不能改变。”

作者有话要说:这世间很多时候都没有如果的。

59、真假

妈妈?廖文鸯眼睛有些酸,努力忍住才没让眼泪流下来,留恋地抱紧女儿,晓棠感觉到妈妈和平常不一样,伸手紧紧搂住廖文鸯的脖子,什么都没说,整个人依偎在她胸前。

晓棠有些困了,妈妈的怀抱又让她很安心,打了个哈欠就想睡去,小手还紧紧搂住廖文鸯的脖子。廖文鸯的泪终于流下来,看着女儿安心的睡容,廖文鸯小心翼翼地伸手把眼角的泪擦掉,声音有些嘶哑地说:“把晓棠抱走吧,我这样的妈妈,真不是能给她增光彩的。”

吴雁北没有去接女儿,而是看着廖文鸯:“所以,你不愿让我知道你的亲生妈妈是谁?阿鸯,走到今天,你能告诉我,我爱过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廖文鸯别过脸,让泪不要滴在晓棠脸上。

吴雁北等了很久都没等到廖文鸯说话,廖文鸯只是把晓棠往吴雁北身边送:“孩子还小,很多事不知道,你带她换个环境,很快她就不会哭着找妈妈了。”这时的廖文鸯和原来吴雁北认识的廖文鸯简直不是一个人,照吴雁北原来的记忆,这种时候廖文鸯该哭的很伤心,然后要求吴雁北看在晓棠的面上想想孩子和家人。

而不是明明舍不得,还要说这样的话。吴雁北没有去接晓棠,还是重复那句:“我爱过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廖文鸯深吸一口气,连自己都快忘掉自己是什么样的,其实,也很羡慕姐姐的,可以说出想说的话,做想做的事。

而自己,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生怕哪句话就让别人不高兴,就算如愿拿到廖家的全部财产,可是也不敢表现的很开心,要和别人一起叹息,认为爸爸这样做对廖文鸾太不好了。公主就是公主,而自己,从来都不是。

廖文鸯把晓棠再次往吴雁北面前送,吴雁北这次没有拒绝伸手接过孩子,廖文鸯留恋地摸上晓棠的发,这个孩子,是这个世间自己最舍不得伤害的人了。母亲的心在这一刻复苏,所以,这回就不需要用她来挽回丈夫了。

廖文鸯的手从女儿发上下来,挺直了背看向丈夫:“你爱过的那个人,是你认为爱上的,那个温柔善良,凡事都为别人考虑的人,不是我的本心。可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的本心是什么?”这个回答吴雁北并不意外,当初吸引住自己的,不就是廖文鸯的温柔善良,凡事都考虑的很周到,让自己不用操半点心。

从来都没有问过她,她要的究竟是什么?廖文鸯看着女儿目光温柔:“晓棠,是我这一生中最不愿伤害的人,所以,我不会再像从前一样。阿北,你我既要离婚,既然要断就断个彻底干净,让晓棠忘了我吧。”

就让晓棠一直记得,自己的妈妈是很温柔的,别的,什么都别让她知道。大人的恩怨不该伤害晓棠了,如果当年,自己不是接下了长辈们的恩怨,今天该会不同吧?廖文鸯模模糊糊地想,露出笑容:“阿北,谢谢你,谢谢你还肯说爱过我。虽然你爱上的,不过是假象。”

说完廖文鸯转身往大楼走去,吴雁北抱着晓棠,心中五味杂陈。很久之前,廖文鸯曾经问过自己的话又在耳边响起,阿北,如果我不是这样的,而是姐姐那样的,你会不会喜欢?那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你就是你,是独一无二的阿鸯,和鸾鸾是不一样的。

那时,或者早在很久之前,就能察觉出她的不开心了吧?只是总想着,她和鸾鸾不一样,鸾鸾发脾气要人哄,而她不会。于是就变成这样了,原来自己爱上的,果然只是假象,只是一个温柔的,顺从的,从来不给自己添麻烦的人,而不是真的爱上了她。

晓棠的手动了动,吴雁北低头,看着女儿的大眼。女儿眼里有很明显的伤心,吴雁北把女儿抱紧一些,柔声问道:“什么时候醒的?”晓棠的泪一颗颗往下落:“爸爸,妈妈是不是不要我了?”吴雁北无法回答,接着晓棠又说:“刚才我都听见了,爸爸你也同意了,还说为我好。可是,没有妈妈,怎么会好?”

所以女儿醒过来才不说话,因为知道无法挽回。大人的争执,为什么受伤的总是孩子,吴雁北把女儿抱紧:“晓棠乖,先回家吧,等明天,爸爸带你去日本好不好?你一直想去迪斯尼,或者我们直接去美国,那个迪斯尼更大?”晓棠没有说话,吴雁北知道,这件事不可避免地在晓棠心上留下伤痕。

廖文鸯打开门走进屋子,整个人十分疲惫,杨乃恩从屋子里走出来,廖文鸯把钥匙丢在茶几上,坐在沙发上什么都没说。这么多年,真的累了,一直维持着温柔的面具,受了委屈都不敢说出来,在自己最得意的时候都要告诉自己,不能太得意,不能让人看见。

杨乃恩坐到廖文鸯身边拍拍她的肩,廖文鸯用手捂住眼:“舅舅,就算我是很坏的人,我伤害过鸾鸾,你会不会一样爱我?”

这是廖文鸯的真心话,这么多年一直藏在心里的真心话,没有了温柔和善解人意的面具,还会有几个人爱自己。杨乃恩重重地拍了拍廖文鸯的肩:“阿鸯,你才是我的亲外甥女,我会一直一样爱你。”

所以说,所谓爱情是真的靠不住的。廖文鸯点头:“舅舅,你说,我会不会去坐牢?”杨乃恩看着廖文鸯:“不会,明天的董事会上,我会全力保下你,至于那些钱,我尽力去筹。”有个舅舅真好,廖文鸯想露出笑容,但什么都没有。看着她脸上比哭还难受的笑,杨乃恩拍拍她的脸:“去睡吧,阿鸯,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如果没有当年,或者我不让你回廖家,而是带着你好好地教你,你会过的更开心。”

廖文鸯眼角的泪又落下:“可是没有如果,如同我曾想过的,如果我没生下来,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舅舅,我先去睡了,您也早点睡。”明天,是新的一天,也是决定命运的一天,廖文鸯站起身往房里走。

杨乃恩看着她的背影,这么多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本该在爱里长大的孩子心里却充满了仇恨?廖文鸾说的对,自己、朱英、自己的妈妈都是在害人,都是在欺骗人,所谓报复,结果伤的最厉害的是自己的亲人。

如果当初没有听信自己妈妈的话,没有接受姐姐的恳求,一切都将不同。但杨乃恩知道,没有如果,因为在心底深处,杨乃恩还是有怨的,对廖凯的怨,对沈婉的怨。双手捂住了脸,杨乃恩的泪从手掌中滴落,对不起,这声对不起不知道是对谁说的,但是最真切的。

廖文鸾没有睡着,坐在窗前,明天将和平常不一样。可是廖文鸾不确定明天过后自己会全都放下,就如同十年前一样,那时的廖文鸾并不知道,自己在第二天会遭遇重重打击。还在计划着等宣读完遗嘱,再过几天就和吴雁南复婚,因为那是爸爸生前一直要求的事。

掀起窗帘,窗外是万家灯火,每盏灯下面都有一户人家,这些人家会发生什么故事?廖文鸾自嘲地笑笑,不管发生什么都和自己毫无关系,可是不知道是不是有别的人也这样在想?

身后传来脚步声,吴劲节的声音里带上几分抱怨:“妈妈,现在天已经开始冷了。”廖文鸾没有回头而是让儿子坐到自己身边来:“我们好像很久没有一起说说话了。”吴劲节嗯了一声:“今天爷爷和我说,说不管怎么样,我和晓棠都是堂兄妹,让我要记得这个。”

廖文鸾伸手揉揉儿子的头发:“现在孩子少,堂亲表亲都快和亲的一样了。小竹子,这也是妈妈想对你说的,不管妈妈和你小婶婶之间,有过怎样的恩怨,都该只停留在我们这代,不需要再延伸下去。”

吴劲节嗯了一声,接着问:“可是妈妈和小婶婶,也是姐妹啊。”是啊,姐妹反目血亲相残,才是让人无法接受的,廖文鸾没有回答儿子的话,只是看着儿子:“所以,妈妈和你小婶婶都有错,有错有问题就要解决,而不是不解决一直放在心里不说,然后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吴劲节重重点头,城市的夜晚霓虹闪烁,廖文鸾看着外面的灯光,数着时间等着天亮,儿子已经在她膝头睡着。廖文鸾拿过毯子给儿子盖上,你不要再像妈妈一样犯错了。

一夜未眠的廖文鸾并不憔悴,梳洗后等待刘建来接自己,今天,就是最后一击了。廖文鸾坐在桌前,门铃响下楼,刘建今天看起来也很精神,但眼帘处的浅浅黑色暴露出他昨夜一夜没睡。相视一笑上车,刘建把一个文件夹递过来:“全在这里。”

60、会议

廖文鸾接过文件夹没有打开,里面的内容是廖文鸯这些年私自抽调公司资金,出去以个人名义投资的事实,以前都能在账期到之前把资金还回来,但现在不一样,失去朱英的支持,工程已经停工,再没有资金能够回流。

账期已到而资金没有,廖文鸯需要面对的不仅仅是金钱的付出。刘建踩下油门:“这份文件,开会前每个董事都会有一份。而且,财务总监已经扛不住,拿出证据换取自己不被追究,”至于那位财务总监也已经是前途尽毁,廖文鸾嗯了一声,做人,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刘建说完从后视镜里看着廖文鸾:“你真的要如此吗?我总觉得,自从回乡之后,你好像有了些变化。”廖文鸾打开文件夹,声音很平静:“有些事,总要经历过才知道。”有些事也是必然要做的,刘建再没说话,车到公司下车。

来到公司大堂时候,正好遇到廖文鸯和杨乃恩两人,看见对方,两人都没说话,只是杨乃恩长声叹息,没到最后一步,谁知道谁输谁赢?廖文鸯今天也是妆容整齐衣衫考究,如同这一切都没发生一样。

进电梯的时候两姐妹选择了不一样的电梯,大堂内所有来往的人都看着她们姐妹俩,但没有一个人敢窃窃细语,直到俩姐妹各自进了电梯,才像打开了一个开关一样,纷纷议论起来。

电梯内的廖文鸯很平静,杨乃恩用手按住她的肩安慰她,廖文鸯看着跳动的数字,突然微微一笑:“舅舅,就算是真的也没什么,毕竟在不少人看来,我这个不应该出生的人,是早该消失了。”可是世间事没有如果,杨乃恩长叹一声,叮的一声电梯到了。

外面的一切都和原来一模一样,但廖文鸯知道和原来不一样了,深吸一口气走出电梯门,对面电梯打开,廖文鸾走出来,两姐妹在这个时候又不可避免地遇到,没有微笑没有招呼。是不是世间真有轮回?廖文鸯有些模糊地想,后退一步让廖文鸾先进会议室。

会议室内早已布置好了,人并没到齐,廖文鸯坐在自己一贯的位置上,顺手拿过文件夹,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脸色连变都没变,只要不是傻瓜,这些日子的动静还不知道吗?可是自己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包括自己的亲信向廖文鸾投诚换取不被追究的事,廖文鸯也一清二楚,但没有办法。

毕竟年纪大了,很多人会没有勇气,况且自己这里,已经没有好处再给他们了。人陆续到达,吴雁南也走进来,和别人不一样,这份文件是今天一早就送到他手上的,进来时候,他看向廖氏姐妹,两姐妹都面色平静,吴雁南不由在心里叹息。

廖文鸯早在几天之前就去找吴雁南坦白,可就算坦白了吴雁南也保不住她,数额太大,甚至有可能影响到公司的日常运作。难道说三十多年来,自己都被欺骗吗?吴雁南不愿承认这个事实,可是弟弟的颓废吴雁南是看在眼里的,虽然对着晓棠他若无其事,但没有人的时候,吴雁北连画都不去画了。

还有自己的父母,想到这些日子家里的气氛,吴雁南觉得有些头疼,爸爸妈妈都在念叨成天打雁被雁啄了眼,让吴雁北立即离婚带上晓棠出国去,娶了个擅长演戏的媳妇,吴家丢不起这么大的脸。

什么都是一团糟,现在,公司不能一团糟了,吴雁南坐到自己位置上,示意大家停止议论,开会。

吴雁南的手刚放下来,廖文鸯就站起身:“我知道大家也都看到这份文件了,我承认这些都是我做的,我该负起责任来,从现在起,我宣布辞职。”廖文鸯会这样说廖文鸾是没想到的,眉微一挑已经有人开口:“辞职?就这么简单?廖副总,四千五百六十万,这么多资金缺口,廖副总也该给公司一个交代而不是就这么轻易辞职。”

廖文鸯的脸微微有些发白,杨乃恩也站起身:“钱的问题,我会尽力把这个补足。”补足?说话那人笑了:“杨助理是廖副总的舅舅,当然会护住外甥女。况且这些钱,杨助理也不是拿不出来。但我认为,这么简单就放过的话,好像不符合公司的规定,如果以后有人有样学样,拿公司的钱在外头投资,等发现了一句我辞职,我把钱补上就再不追究。那公司岂不乱了套了?”

廖文鸾的唇微微一弯,这话已经很多人开始附和了,廖文鸾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看向廖文鸯。廖文鸯那微微苍白的脸已经恢复平静,会这样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众人议论一会儿就看向吴雁南,吴雁南站起身:“各位,得饶人处且饶人,大家都希望公司好,也不需要这样赶尽杀绝。我认为廖副总辞职并且把资金缺口补足已经够了。”

先说话的那人姓汪,手握11.2%股权的他仅次于吴廖两家手握的股份,听了吴雁南这话他就笑了:“吴总,你们是一家子,当然希望这件事都折在碗里不说出来,可是这样一来,你们把公司其他人的利益放到了哪里?抽调公司资金,擅自在外以自己的名义投资,得到的利益全是自己的,而风险都是公司承担。吴总,你们吴家就是这样做生意的?难怪特别发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