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后面一句话是满满的嘲讽,已经有人笑了:“我记得吴总在外面也有自己的生意吧?”吴雁南见火烧到自己身上,唇也抿紧:“各位都是公司董事,在外面有自己的生意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毕竟大家做生意都求财,自然是什么生意好做做什么了。”

汪董事摇头:“吴总,你这话只对了一半,我们做生意自然是求财,可是也要看这财从哪里来。假设今天我汪家的生意不顺,于是从本公司抽调资金进行周转,公司也不反对了?”汪董事的话引起的议论更多,已经有人笑着说:“真要这样,那公司还开什么,索性散伙算了。”

吴雁南的脸色有变化,廖文鸯知道今天这件事情本就不能善了,先抛出辞职和补上资金缺口,只是为让自己占得先机,但现在看来这也不成功。看向一直没说话的廖文鸾,廖文鸯心底漫起绝望,难道今天就这样完了?都知道事情是谁做出来的,但没人会怪廖文鸾,反而会认为她做了件好事。

杨乃恩再次开口,声音嘶哑语气诚恳:“各位,我知道阿鸯今天做的一切损害了公司利益,也让各位的利益受损,但阿鸯怎么说都还年轻,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再说今天就算把她送上法庭,判她有罪,也弥补不了各位的损失。如果各位肯放过阿鸯,我手里的股份将无偿转让给在座各位,而且,从此带阿鸯离开,再不回来。”

舅舅,廖文鸯惊呼出口,虽然杨乃恩占的股份并不多,但5%的股份这时如果交到谁手里,会改变格局。果然利益是第一位的,连汪董事都动容:“杨先生为了令甥女,真是不顾一切,连老本都拿出来了。”

杨乃恩笑容里有些凄凉:“小孩子没教好,惹出这么大的事,当然是我这个做舅舅的错,那也只有我这个做舅舅的来弥补。如果能接受这个条件,那现在就开始吧。”虽然只是短短一时,但杨乃恩的白发似乎增多不少,廖文鸾看向廖文鸯,廖文鸯眼里好像也有泪,但一直没有掉落。

汪董事开始和其他人低声商量起来,廖文鸾抱住双臂再没说话,吴雁南有些焦躁不安。如果接受这个条件,那这股份怎么分配就是个大问题,分赃当然要均匀。而最要紧的是,这5%一旦全给了汪董事,他就超过廖文鸯握有的股份而低于廖文鸾,到时就可发难让吴雁南下台了。毕竟吴雁南在这件事里,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看着汪董事脸上神色,廖文鸾淡淡一笑,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但现在这一切都已和廖文鸾没有关系,今天来不过是来看戏的。商量了很久,廖文鸾面前的茶已经续过两次水,汪董事正正领带重新开口:“杨先生这一片为外甥女的心,大家都是当父母的都懂的,这件事,我同意就这样在公司内部了结,毕竟也是为公司形象好。”

虽说吴氏没有上市,但爆出这么个大丑闻,还是会影响公司以后的上市计划的。吴雁南长出一口气,汪董事已经笑眯眯地开口:“不过这份文件里面,廖小姐前后长达七年,抽调公司资金,但公司竟然没有一个人察觉。如果说廖小姐是公司老总,也还能说得过去,可是廖小姐上面还有吴总呢。吴总是不是对令弟妹太放心了?”

火烧到自己身上是吴雁南设想过的,勾唇一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汪董事难道没听过吗?”

61、梦醒

汪董事并没退缩:“这话是很正常的,但是用人不疑到了出这么大的篓子,甚至要大家坐在这里开会免得公司形象受损。到现在吴总都没有怀疑吗?若人人都如此,这公司还开什么开,直接散伙算了。”汪董事这话犀利,吴雁南已经眯起眼:“汪董事是要把人一棒子打死吗?从我接手公司以来,各位每年得到的红利都是节节攀升,这样还不说明问题吗?”

汪董事笑了:“吴总以为这是吴总一个人的功劳?再说我们来算一下,这公司里面,虽说吴总这一系占的股份不是大头,可是吴总的前妻、弟媳、弟媳的舅舅,都在公司身居高位,更别提这遍布公司的心腹了。”

连自己都被牵扯进来,廖文鸾这才淡淡开口:“汪董事说话就说话,别把我扯进来,我进公司,我因为我手里握着公司17%的股份。”汪董事双手合掌往廖文鸾这边做个手势,打算继续开口时,这剑拔弩张的局势让人开始打圆场:“两位贤侄都少说两句,今儿既然是来谈公事的那就先公,至于别的等散会后再谈。”汪董事的眉挑起:“张叔,知道您是老人家怕争吵,但我说的难道不是公事?再说公司好了,大家的红利也多些。”

老张呵呵一笑:“我知道你们年轻人难免气盛,都觉得自己在这个位子上肯定比别人做的好,可是阿南坐了这么多年,公司也是越来越好,出错也是在所难免的,何必为了这件事咄咄逼人呢?”

汪董事也笑了:“张叔还是这样关心后辈,那好,这件事就先别提了。”吴雁南舒一口气,老张也看向廖文鸯:“阿鸯,虽然你现在还有公司股份,但现在已经辞职了,是不是回去收拾收拾,和同事们告个别什么的。”老张说的很婉转,廖文鸯听明白了,起身点头走出去。

走出会议室的时候廖文鸯竭力维持着脸上平静表情,但等一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把门关上,廖文鸯的腿顿时软下去,泪开始哗哗往下流,虽然知道这个结果是必然的,可当真的到来时候廖文鸯还是忍不住。

十年,不,不是十年,是差不多二十年,所费的心思不少,结果到了现在全都白费,风一吹就被吹走。门被轻轻敲响,廖文鸯胡乱擦一把脸上的泪低头让人进来,进来的是廖文鸯新的助理,看见廖文鸯低头整理东西她并不吃惊。毕竟遭遇这么大的变动,没有一点反应才奇怪,和平常一样走到离廖文鸯三步的地方轻声问道:“廖小姐,您的东西,需要我帮忙收吗?”

廖文鸯没有说话只是挥手让她出去,助理后退几步后转身走出轻轻把门合上。廖文鸯这才抬起头,面色煞白容貌憔悴,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廖文鸯不习惯在办公室放私人物品,至于别的,丢了也就丢了吧。

收起办公桌上的全家福,晓棠偎依在爸爸妈妈怀里,笑容灿烂。廖文鸯依恋地摸上女儿的脸,如果不是女儿,或者还可以最后一拼。但这样造成的后果已经无法预料,把照片收进包里,别的什么东西都没有带,廖文鸯环顾一下办公室,起身离开。

打开门,杨乃恩站在门口,廖文鸯想笑一笑但怎么都笑不出来,杨乃恩明白地拍拍她的肩,廖文鸯这才轻声说:“对不起,舅舅,对不起。”为了我,你付出的实在太多了。杨乃恩的笑容里带着一些无法言说的情感:“这件事,有些也是因我而起,我来承担是正常的。”

说着杨乃恩揽过外甥女的肩:“走吧,处理了这边的事,我们去澳洲吧,我在那有个小农场,养了四五十头奶牛,还养了一群羊,种了片香蕉树,到时候你可以去给牛挤奶、摘香蕉、放羊。把这里的一切都忘掉吧,阿鸯,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人。”

不用再戴着面具,做一个温柔的、善解人意的人,也不用去想面具被人揭破怎么办?更不用去害怕,害怕仇恨传到女儿身上。做一个自己想做的人,廖文鸯笑了,这时的笑容很真心实意:“谢谢你,舅舅。”

杨乃恩这一早上显得比早上来的时候苍老很多,但看着廖文鸯的笑杨乃恩也笑了:“纠结太多总是不好,阿鸯,我到现在才终于想通了。”虽然说廖文鸯的那些想法,很多都是自己妈妈灌输的,可是自己何尝又不是赞同的呢?

嘴里说着希望她们都幸福快乐,可是生生折断她们幸福快乐可能的人,是自己啊。杨乃恩轻叹一声,和廖文鸯走向电梯,电梯门前等候着的廖文鸾转过身,杨乃恩觉得有一瞬似乎看见了沈婉,毕竟不是沈婉,杨乃恩和廖文鸯走上前,电梯到了,但没人进电梯。

看着自己的姐姐,曾经姐姐这个称呼,在廖文鸯心里仅次于妈妈。这一切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变化,廖文鸯不知道,或者很久之前就开始了,嫉妒渐渐变成仇恨,变成巴不得她去死,变成想要得到她的一切。

而现在,梦醒了,幸好梦醒时候还不是一无所有,廖文鸯伸出手:“恭喜你。”廖文鸾没有握住她的手,而是看着她一个字都没有说,沉默让廖文鸯把手缩回去,有些茫然地看着杨乃恩,杨乃恩拍拍廖文鸯的肩,对廖文鸾说:“对不起。”

很简单的三个字,廖文鸾轻声道:“杨先生,有些话不是你该代说的,虽然你这声对不起也是应该的。”,杨乃恩看着廖文鸯,感觉到她的倔强,毕竟在廖文鸯心里,该说对不起的不是她。杨乃恩再次长声叹息,这对姐妹,这对自己看着长大的,希望她们幸福快乐的姐妹,终究不可以回到从前了。

把电梯按开,杨乃恩推着廖文鸯的肩走进电梯,看着外面的廖文鸾,电梯门缓缓合上,廖文鸯靠在了电梯里面什么话都没说。杨乃恩轻拍她的肩:“说声对不起也没什么。”廖文鸯摇头:“不,我没有对不起她。”

杨乃恩叹气,有些事不是自己这个做舅舅的能够开解的,廖文鸯的声音很轻:“舅舅,不能因为她是爸爸和沈婉的女儿就天然站在制高点上,而我是私生女就比她低。她无辜,我也无辜的,我今天输了,但我并没对不起她。十年前,她可以选择不离开的,但她选了最出乎人意料的一条路。舅舅,十年内,不管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有一大半是因为她性格造成的。”

所以,这声对不起廖文鸯拒绝说出,十年前,廖文鸾并不是无处可去。尽管因继承财产要办手续而冻结了所有的银行账号,故意让朱英接电话的时候笑,但这些都不是廖文鸾离开的理由,她完全可以去找沈阿公他们,可是她都没有。

廖文鸾个性里的冲动娇惯让她习惯于被人吹捧从不受挫折,而不会去考虑别的。廖文鸯低头:“走到今天这一步,不是我一个人的错,舅舅。”虽然自己的确处心积虑,算计着财产,让吴雁南帮自己,可是没想到廖文鸾的配合度那么高,轻而易举离开、轻而易举地不追究。

杨乃恩叹气:“阿鸯,我还以为…”廖文鸯淡淡一笑:“以为什么?舅舅,我们是姐妹啊,没有一个做公主另一个是脚底泥的道理。”就此罢手,不过是害怕伤害到晓棠,廖文鸯没有朱英那么心狠,可以把儿子都若无其事地舍掉,为了不让仇恨在绕到晓棠身上,让晓棠能够快乐,就此罢手而不是再次两败俱伤。

廖文鸾轻叹一声,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可是这心里并不见得有多轻松。吴雁南走过来,这场会他开的极其辛苦,公司里的格局已经有了变化,别人会要求更多的话语权,而廖文鸯所持有的股份会在之后离婚手续中进行一系列的变化。

看着前妻,吴雁南想笑一笑,该恭喜她的,可是笑不出来,只是轻轻点一下头:“鸾鸾,你的目的达到了,现在你该十分满意了吧?”廖文鸾的唇边现出笑容,这笑容看在吴雁南眼里有些嘲讽,接着笑容消失,廖文鸾的声音还那么平静:“阿南,十年前,我以为你是最了解我的人,没想到你从不了解我,你爱上的,不过是个虚幻的影子。”

一个美丽而娇宠的少女,却又仰视着吴雁南,这能极大地满足吴雁南的虚荣心。所以吴雁南要把廖文鸾关进自己的笼子里,觉得只有这样才好,可事实并非如此。吴雁南也笑了:“或许吧,毕竟我们之间,隔着的何止十年,只是当初答应爸爸的事,我做不到了。”

当初在廖凯床前,吴雁南曾答应廖凯,会照顾好廖文鸾的。廖文鸾意有所指:“我已经不需要别人照顾了。”

作者有话要说:真是一声叹息。

62、后续

面前女子面带笑容脊背挺直,这种笑容不再是少女时的娇憨也不是相恋时的爱慕,而是一种自信和坦然。她长大了,不再是那个需要自己保护需要自己照顾需要自己安慰的少女,而是一个可以从容面对一切的人。

尽管自己私心里不愿她成长不愿她离开自己的羽翼,可是事实并非如此。吴雁南心底叹了一声,接着露出笑容:“那恭喜你。”

你我的人生,本是那样亲密交缠在一起,但仅仅是一次错误选择,就再也回不到过去了。看着这个自己曾经深爱过的男人,廖文鸾伸出手:“是,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愿你幸福。”从此后,她的人生和自己的人生就再无关联了,吴雁南舍不得,但知道就算再舍不得也要放手,手轻轻碰上廖文鸾的掌心,交握一下后缓慢放开。

想再说几句但吴雁南说不出来,一切都结束了,廖文鸾转身想走,吴雁南终于开口:“鸾鸾,其实我一直都是爱你的,我只是害怕…”廖文鸾转身,当然知道吴雁南是爱着自己的,只是这种方式不是自己所要的,吴雁南没有说下去,廖文鸾已经开口说话:“我知道你是爱着我的,可是我要的爱情不再是被关在笼子里被人照顾免我担忧免受风雨侵袭,那是养宠物而不是对爱人。”

我要的爱情,是能展翅飞翔,和你并肩而立,和你一起面对风雨,而不是受人保护。廖文鸾站的离吴雁南很近,但吴雁南从没感觉到她离自己那么远。她的气度她的自信都不是因为自己,幸好也不是因为别人。

吴雁南长出一口气,站直身子:“再见。”说完吴雁南转身离去,步子很快很大,好像急着要去处理很多事,虽然他的确是要去处理很多事。转过拐角时吴雁南眼角的泪掉下来,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不管是虚幻的影子也好,还是什么都好。鸾鸾,我是真的爱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爱你,可惜你不知道,也不屑于知道。

廖文鸾看着吴雁南离开,转身去了另一个方向,有些错误,是不能犯的,可惜少年人总不知道,以为犯了错还能被包容。于是当少年人知道之后,一切已无可挽回。

推开办公室的门,廖文鸾环顾着这间办公室,很快就要再次离开,刚才在会议上,拒绝了继续在公司的提议,毕竟掌控吴氏这件事,不是廖文鸾愿意做的,只要能亲眼看着廖文鸯把曾得到的吐出来就够了。以廖文鸾对吴家父母的了解,在吴雁北离婚这件事上,他们肯定会出手干预,到时廖文鸯还会剩下多少都说不定,而填补了廖文鸯在公司里的缺口之后,杨乃恩所剩也不多了,三十多年的苦心经营,近乎被打回原形,只怕杨乃恩心里也各种不是滋味。

廖文鸾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冬日的阳光照进房间,现在本该是欢喜雀跃而不是该那么平静的。廖文鸾不知道为什么叹了口气,门被轻轻敲响,接着有人打开门走进来,廖文鸾并没回头。

沈阿婆的声音还是那么慈祥:“鸾鸾,在想什么呢?”廖文鸾听到这声才赶紧转身,看着沈阿婆把眼角不知道什么时候流出的泪擦掉,上前扶住沈阿婆坐下:“阿婆你怎么过来了?”沈阿婆把外孙你的手握在掌心:“我知道你不好受,所以来看看你的。”

姐妹相残,不管谁赢谁输,都是两败俱伤,伤痕累累。廖文鸾唇边露出笑容:“我没事的,阿婆,你看我不是好好的?”沈阿婆叹气:“你别骗阿婆了,鸾鸾,姐妹之间到了这一步,都不好受。”普通人相处久了都会有感情,就算只是同父异母也有一半的相同血缘,当年在一起二十来年,廖文鸾把眼垂下:“是啊,所以我不知道她当初怎么能那样做,于是我照了她的办法一步步地做,把她逼到今天这样。没有丈夫、失去家庭,连她最在意的金钱,都要离她远去。杨乃恩为了她,三十多年的积累近乎一空。我本该是十分高兴的,可现在心里竟然是说不出的味道。”

沈阿婆揽住廖文鸾的肩,廖文鸾靠在沈阿婆的肩头:“阿婆,你说,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到底对不对?”别人打我一拳我就十倍还回去,自己吃过的苦头也要让别人尝尝,这在廖文鸾回来之初是这样设想的,可当目标真的达到时候,廖文鸾却感觉不到欣喜而是疑惑。

沈阿婆把外孙女再抱紧一些:“所以,你是你妈妈教出来的孩子。鸾鸾,我知道,你对你妈妈如何对阿鸯,还有我们,都还是有怨气的。如果没有阿鸯,你的人生也是会不同的。可是世间事没有如果。就如同你当初听了你爸爸的遗嘱之后,如果没有离开,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

廖文鸾的眼睫毛微微颤抖一下,声音变的很闷:“可当年我就算留下来,也不能再和她做姐妹了。阿婆,我待她那样好,从不因不是一个妈生的,就不把她当姐妹,可是她怎么能这样对我?”

沈阿婆把廖文鸾的脸抬起来:“你要留下没人会让你和她继续做姐妹,遗嘱不公可以打官司,心怀不满可以说出来。可是鸾鸾,你当初怎么就选了最伤人最不利自己的那条路,一走了之,就算别人想说什么都毫无办法。”

这?廖文鸾迟疑一下才道:“我那时候太幼稚了,以为天都塌了,从没想过人变脸会变的那么厉害。更不知道,阿鸯会那样嫉妒我。”前一晚还姐妹们抱头痛哭,说要互相扶持,可是第二天就全都变了,那样的愤懑无法说出,出现在身边的人就变成了救命稻草,根本就没想过还有别的选择。

其实当时走的时候并没想过一走就这么长时间,那时想的是出去散散心,谁知道就病了,原来在外人看来,刁蛮任性从不被任何人任何事打击到的廖家大小姐,其实内心脆弱的如同一个婴儿。

廖文鸾不由苦笑,廖文鸯比起自己还要明白自己脆弱在什么地方,一次出手精准无比。人心怎能坏到这种地步?看着外孙女脸上复杂的表情,沈阿婆握紧她的手:“我现在真有些后悔当年答应你小舅舅娶你小舅妈了,原本我以为,她不过是小家子气了些,现在这个时代也不要什么媳妇伺候婆婆,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和你妈妈不和我也是知道的,只是大姑子和弟媳妇,有不和也是常事,没想到她私下竟会那样教阿鸯。是我的错,我的错。”

千金难买早知道,无数不起眼的小事汇在一起,造成了今天这个局面,虽然朱英已和沈二舅一起,搬到乡下一座别墅过清净日子,但形成今时今日的局面,并不是沈家人想看到的。

廖文鸾把沈阿婆的手再握紧些:“阿婆,都过去了,对我来说,一切都结束了。”回来这所城市的目的已经达到,剩下的那些事不是廖文鸾所关心的。沈阿婆啊了一声才说:“那你要去哪里。”

廖文鸾笑了笑:“我不管去哪里,都会回来的,阿婆,我不会再像上次一样不管不顾一走了之。”沈阿婆笑了:“我知道,鸾鸾,你长大了,不再是孩子了。”

阳光洒进屋内,廖文鸯的心却跟在冰窖里差不多,面前放着一张单子,虽然杨乃恩用手中百分之五的股份换取对廖文鸯的不追究,但那四千多万的资金缺口是需要补上的。廖文鸯不可能让杨乃恩真的倾家荡产给自己补上。

可是原来自己手里的钱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多,而四千多万的资金缺口只是表面,工程虽然停工也需要给人一个交代,仔细算来算去,还是差了老大一截。廖文鸯把这张单子往旁边一推,看着杨乃恩:“舅舅,去澳洲养牛放羊,好像都做不到。”

欠工人的工资,烂尾后要补偿的先期投资,都像一块大石头一样压在廖文鸯头上。杨乃恩环顾一下这所房子:“没关系,这所房子还值一点钱,还有茶室,这些加在一起也有三四千万。”廖文鸯喉咙有些哽咽:“可我不能让你为了我倾家荡产,您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

杨乃恩笑的有些疲惫:“没倾家荡产,澳洲那不是还有所农场,到那里可以自己种菜自己养牛,还可以养鸡养鸭,花不了多少钱的。”现在自己手里最值钱的就是吴氏的股份,可真要把这股份转让,以后的生活就断了来源,廖文鸯已经习惯于吃穿精致,不能再适应那种很简朴的生活。

或者说,从她生下来就没过过那种简朴生活,门铃响了,杨乃恩上前开门,走进来的是吴家的律师,看来他是代替吴雁北和自己谈离婚的事,吴家真是迫不及待。

63、绝情

律师和廖文鸯也很熟了,走进来并没寒暄就把公文包里的东西拿出来:“廖小姐,我是受吴先生委托来和你谈离婚条件的。”廖文鸯起身给他倒杯茶,这个动作让廖文鸯平静下来,把茶杯放到他面前时廖文鸯心里的愤怒已经被压抑下来:“吴先生,哪位吴先生?老吴还是小吴?”

律师笑了:“廖小姐是个聪明人,不管是代表哪位吴先生,都代表了吴家。”

廖文鸯坐到律师面前,眉微微一扬,示意律师把离婚协议书拿过来,看了两眼廖文鸯把协议书放下:“吴氏15%的股份,是我的婚前财产,这点当初廖氏并入吴氏时就说的很清楚了。”律师并没惊讶:“不错,的确是廖小姐的婚前财产,但廖小姐也要看到,10%的股份转移,是转移到吴晓棠名下,并没转移到吴雁北名下。廖小姐是做妈妈的人,难道不希望女儿能得到保障吗?”

廖文鸯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你们这是趁火打劫,明明知道我现在需要钱,还要求分割吴氏股份。”律师的情绪比廖文鸯稳定很多:“廖小姐,您真的以为,吴氏15%的股份您要出售,找得到接手的人吗?”这是实情,廖文鸯有点卡住,律师继续道:“况且并不是白白地让廖小姐您转让这笔股权,吴先生还会出三千万现金给廖小姐。虽然,”

律师停下,廖文鸯当然知道虽然后面要说的是什么,但还是感到一阵阵地心寒,三千万换两个亿,吴老爷子的生意经的确打的很好。说的是转给晓棠,但晓棠还小,当然是监护人控制,吴雁北从不管生意上的事,说来说去,实际控制还不是吴雁南,辛苦这么多年为人做嫁衣裳,廖文鸯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冷,声音都有些低沉:“三千万,真是好生意。”

律师也不指望廖文鸯立即同意,只是笑着说:“划算不划算,那是廖小姐的事,我不过是来传达罢了,如果廖小姐不愿意的话,要打官司,本人可以推荐一位擅长打离婚官司的。”说着律师看下表:“我还有别的事,先告辞了。”

看着律师走出去,廖文鸯啊地大叫一声,把协议书扫到地上,双手捂住脸,吴家是认定了自己会答应,至于吴雁北,廖文鸯从没指望过他。杨乃恩捡起地上的协议书,吴家算这个帐算的很好,三千万,恰好是廖文鸯这时候最需要的一个数字,一分不多,一分也不少。

廖文鸯把捂住脸的手放下,笑容有些惨白:“舅舅你瞧,吴家人真是擅长做生意,是不是从一开始,我公公就知道了一切?我自认聪明无比,可从头到尾都在被人算计。”杨乃恩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按住廖文鸯的肩。

门口处传来响动,接着吴雁北走进来,看见丈夫走进来,廖文鸯十分惊讶,吴雁北的手微微摊开:“门没锁,我就直接进来了。阿鸯,那个协议书,你别看了,我不同意。我们离婚就这样吧,各自的婚前财产归各自的,晓棠归我,别的也没什么。”

廖文鸯哈地笑了一声:“你认为你爸爸会同意?阿北,你太天真了。只怕从我们结婚到我们离婚,都少不了你爸爸的算计。”廖文鸯的话让吴雁北眉头皱起:“阿鸯,我知道,你对爸爸因为这个协议书可能有些误会,但我都这么大了,我爸爸只能给我建议不能帮我做主。你放心,是你的我绝不会拿半分的。”

廖文鸯眼角的泪已经流下来,没有伸手去擦,只是看着吴雁北动都不动:“阿北,你别天真了,你以为,你已经长大了吗?你哥哥说的对,艺术烧钱的事情,你真以为你只凭自己一个人就可以成为什么大师?你画的的确不错,但要没有吴家的财力支持,你大概也只能和别人一样,现在还在苦苦挣扎而不是年少成名。”

廖文鸯的话说的都是真的,吴雁北的脸在霎时苍白后重新恢复:“我知道,阿鸯,我只是想做一件自己能做主的事。”廖文鸯笑了:“回去吧,阿北,接受你爸爸开出的条件。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现在差不多一无所有了,没必要再说那些别的,需要考虑的就是晓棠。没有吴家的庇护,你们父女俩会很艰难。”

这是廖文鸯的真心话,吴老爷子也是看准了这点才提出这样的条件。吴雁北垂下眼,他只是沉迷画画而不是一无所知,妻子这话是真心的,为什么要到了陌路,才肯说出真心话?而不是当日那样要好的时候?吴雁北摇下头,没有说出自己的疑惑。

廖文鸯似乎在自言自语:“况且,转给晓棠,也能消除一下姐姐的怒火,怎么说晓棠也是爸爸的外孙女,是爸爸的后人。”姐姐,廖文鸾吗?吴雁北开口想安慰但是安慰不出来,现在吴雁北才知道,原来一直以来,自己所认为的成长都是假的。

廖文鸯收拾好思绪,沉默一会儿对吴雁北说:“你走吧,协议书我签字后会让张律师带给你过去,别的他会办好的,我想我们以后,大概是不用相见了。”晓棠,还有晓棠,吴雁北看着妻子那张熟悉的脸,此时的神情也是吴雁北熟悉的而不是陌生的。

吴雁北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出,杨乃恩这才开口:“阿鸯,你和阿北,并不是无可挽回。”廖文鸯苦笑:“挽回什么?挽回了又有什么意思?舅舅,我不是廖文鸾,是沈家正儿八经的外孙女。她没有爸爸的财产没有吴家的帮助依旧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吴家那边,现在巴不得把我扫地出门,用三千万逼我转让手中的股份,只是怕被人说欺人太甚。这种既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的事,吴家做的还少吗?”

感觉到这话已经伤了杨乃恩,廖文鸯赶紧补救:“舅舅,谢谢你,有你这么个舅舅,就算拿再多钱来我也不换。”杨乃恩并没有露出欣慰的笑,唇很勉强地动了动,廖文鸯没有再说什么看着计算出来的资产和那刺眼的协议书。

看着廖文鸯神色的变化,杨乃恩在心里长叹一声,这个孩子,从当初抱过来的时候天真可爱到现在自私无比,其实都是自己的错,如果能早一点发现,但那时的自己不也是有意无意在放纵吗?

把自己不想做的事让孩子去做,这些年,到底自己做了什么?三十多年的积累成空,或者这就是自己的报应,远离曾经得到的一切,在偏僻的澳洲了此余生。

吴雁北和廖文鸯的离婚条件并不是什么秘密,况且公司股权发生变动这样的事大家很快也就知道了。10%的股份转移到晓棠名下,暂时由监护人吴雁北进行监管,廖文鸾把手上的文件放到桌上什么都没说。

坐在她对面的刘建过了很久才开口:“这里的事也算了了,你下一步打算做什么?”廖文鸾并没回答他的这个问题而是说:“你现在明白,为什么我当初不想办法把这些股份拿回来了吧?”他们手上握有廖文鸯的资料很多,暴露出来的只是一小部分,而现在也偏离了原来的计划。

刘建摊手:“我不过是一个拿薪水的人,你要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廖文鸾站起身,走到书架面前拿出一样东西,是一张全家福,上面的四个人都在微笑。只是这张全家福曾经被撕碎过,重新粘起来后笑容看起来有些奇怪。

廖文鸾的手抚在照片上廖文鸯的笑容上:“你说我虚伪也好,说我什么都好,但我不能让自己变成廖文鸯这样的人。不择手段忘了自己要的是什么,所以我只做了一半,另一半自然有人会做。”

人性的弱点,不是只有廖文鸯会找,失去庇护的廖文鸯,面对的就是一群狼,那时她会明白,什么心计算计统统都没用。看着照片里微笑的廖凯,廖文鸾轻叹一声,爸爸,你如果知道会变成这样,你会怎么想?所有的事情都是想着为你好,但偏偏结局并不如此。

刘建也走上前,看着廖文鸾手里那张昔日的全家福,轻声说:“鸾鸾,你真的长大了。”不再是那个任性的,需要人包容呵护的小女孩,廖文鸾笑了接着笑容变的有些黯淡,这成长的代价不可谓不高。

想让自己变的轻松一些,廖文鸾把那张破碎的全家福重新放回去,笑着说:“是啊,活了三十多年,终于长大了。也不容易,廖文鸯那边,还剩下多少财产?”刘建用手摸着下巴:“不多,杨乃恩几乎把这些年的所有家产都填进去,现在只剩下澳洲那个农场。至于廖文鸯的话,剩下吴氏5%的股份,未来话语权会变的非常小,而且红利也会很少。吴家给的三千万基本也都填进去了。至于未来,谁也说不准。”

64

未来?廖文鸾唇边露出一丝笑容:“未来,她已经没有未来了。”所谓卷土重来也是需要资本的,和吴雁北离婚,她唯一的依仗就是晓棠,可晓棠还太小,等晓棠成长到有足够控制能力要很多年后。而吴家,是不会让晓棠帮助廖文鸯的。

或许吴雁北会,但吴雁北在吴家,没有多少话语权。想到自己那个前公公,廖文鸾的手在桌上轻敲两下:“如果,廖文鸯不是这样一直在算计,选择了眼前看来最有利于她的一条道路,或者今天,不会落到这样。”

刘建微微颌首:“廖文鸯,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曾经失去过什么。”选择吴雁北无可厚非,但不是那样掺杂了重重算计后的选择。今时今日,到了现在,廖文鸯是在反省当初的太过工于算计,还是在追悔当初没把自己一棒子打死?

廖文鸾的眉微微皱起,接着很快松开,到现在不需要再想这些了,廖文鸯,已经和自己毫无关系,过去已了,该迎接新的生活。

此时的廖文鸯行走在山路上,长久在城市里的生活让廖文鸯脚步有些不稳,村长走的很慢好就她的脚步,见她额上汗已经湿了一张脸,习惯性地去摸烟,没摸到才笑着说:“阿鸯,其实你不用跟我们上来的,你始终是娇生惯养的。”

杨乃恩虽然年纪大了,但年轻时候的底子还在,脚步很稳,停下来也休息一会儿,廖文鸯好容易才把气喘顺了,摇头说:“大哥,我没事的,以后只怕很难再来见奶奶和外婆了。”村长哦了一声:“虽说你们要出国,但现在交通那么发达,一年回来一次也是平常事。”

廖文鸯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以后,只怕是不会回来了,近似于被驱赶出去,连晓棠,吴家的意思都是自己少和她来往。廖文鸯能理解但无法接受,就算吴雁北反对又有什么用?他要真的能做主,也不会如此轻易就和自己在一起。

没想到到了这样的末路,竟然是自己曾看不起的丈夫还会为自己说几句话,可惜已经太晚了。有些事,一做错就没有办法挽回了。风吹起廖文鸯脖上的丝巾,廖文鸯没有说话,继续往前面走。

已经能看见坟地了,村长走到坟前把篮子放下,拿出香开始点:“那个,就是阿鸯你姐姐上个月也来过,她还说了些话,其实现在想想,亲姐妹能有多大的仇?阿鸯啊,你回去后见到她,和她说,有些事是我们做的不对,和她陪个礼。”

墓前面的杂草都已经被拔干净,还能看见枯萎的桂花,亲姐妹?廖文鸯叹气,走到杨外婆坟前,杨乃恩站在那里看向旁边。旁边就是杨小花的坟,虽然老规矩没出嫁的姑娘是不能葬进祖坟的,杨小花原来也是葬在别的地方,但杨外婆过世前十分坚决地让杨小花迁到自己身边来。

那时杨乃恩已经发达,杨家的人也就同意了,不过坟墓做的很小,如同依偎在杨外婆身边一样。廖文鸯走到杨小花墓前,伸手去抚摸那几行字。杨乃恩已经给杨外婆点了香烧了纸钱,看见外甥女站在杨小花墓前久久不语,上前把香放到她手里:“和你妈妈道个别吧。”

这一去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那时或者已经白发苍苍。廖文鸯没有把杨乃恩递来的香点在墓前,而是低低地问:“舅舅,妈妈她要活着的话,会不会同意我这样做,她会不会因为我做了这些感到开心?还是会为我伤心?”这些话杨乃恩回答不出来,只是轻拍廖文鸯的肩:“都过去了。”

廖文鸯弯腰把香点在墓前,轻声问:“舅舅,您甘心吗?”杨乃恩看着这个简朴的墓:“阿鸯,有些事的确是我们做错了,很多事如果不是我在想,事情不会到了这种局面。做错了事就要负责的。”

廖文鸯站起身,后退一步看着面前这三座坟:“可是她们没有负责,她们是始作俑者,但她们,却让本该无辜的我负责了,承受了这么多。舅舅,我没办法不怨。”杨乃恩能听得出廖文鸯话里的怨恨,可是怎么安慰都不对。

世界事总没有如果,做错了事也不能推倒重来,从杨外婆在廖文鸯心上种下第一颗仇恨的种子,这个本该幸福快乐的少女就偏离了自己的人生轨道,自己是做了什么样的孽?所谓仇恨所谓伤害,都该由自己承担,而不是由孩子来承担,杨乃恩的眼泪夺眶而出。

村长已经把香都点完,供品放好,本打算过来招呼他们下山的,看见他们这样就停在那没有动,没有烟抽就拔根草放在嘴里嚼。家大业大挣那么多钱有什么意思呢?还不如自己老婆孩子都在一起,团团圆圆地过呢。

杨乃恩和廖文鸯在坟前待了很久,直到太阳都快落山,村长媳妇打了好几个电话催他们回去吃饭这才离开。离开时候廖文鸯在三个墓前各自磕了三个头,你们交代我做的事我已经全部做完,从此后我该过自己的日子去了。如同你们从没在我心里种过仇恨一样,仰头看天,蓝天白云依旧,该换个心境了,而不是像原来一样,被重重仇恨压的喘不过气,努力地戴着面具,不知道自己本心是什么一样地生活。

临走前没有像往常一样拜托村长照顾好自己家的墓,廖文鸯上车系安全带的时候,杨乃恩才开口说:“对不起,阿鸯。对不起。”廖文鸯顿时觉得眼前的玻璃花了,抽一张纸巾擦下眼才踩下油门:“舅舅,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但不知道外甥女还有没有寻找幸福的能力,她的快乐,在六岁那年回乡遇到自己妈妈的时候,就开始变的破碎,之后更是变本加厉,而这一切,都不是杨乃恩的本意。可是此时忏悔又有什么用,即便散尽家财,也换不回她曾经有过的,灿烂宛如天上太阳的笑容。

办完所有这一切的时候已经是十一月中了,此时寒风已开始肆虐,周围人开始换上厚衣服,廖文鸯的行李箱里,都是轻薄的夏天衣服,另外一个半球此时正是夏日。把那张全家福收到最里面,这栋房子已经卖出去,那些家具电器都留给了下手业主,只要收走私人物品就可以了。

飞机票已经定好,还有三天就离开这座城市,离开曾经爱过也曾经恨过的那些人。杨乃恩看着廖文鸯又在发呆,现在外甥女越来越沉默了,终于忍不住开口:“去见见晓棠吧。”这一见之后,就很难再相见。

廖文鸯有些惊慌地抬头:“不必了,晓棠她…”门铃被按响,打断了他们的话,杨乃恩按下开门键,走进来的是吴雁北,手里牵着晓棠。看见女儿,廖文鸯的唇惊讶地张大,晓棠已经扑到妈妈怀里:“妈妈,你不要我了吗?”

离婚对现在的孩子来说,并不是一个陌生的词,正因为不陌生,晓棠才不会问,可是再不陌生,晓棠也还是个孩子。廖文鸯把女儿紧紧抱住,所有的情感都可以找到宣泄的出口,除了抱住女儿说对不起,廖文鸯不知道该怎么说。

晓棠能感觉到妈妈和原来有些不一样,但还是紧紧地用小胳膊搂住妈妈,怎么都不肯放。爷爷已经说了,等过完年就让爸爸带着自己去美国,在那里读几年书再回来,可是美国那里多不熟悉,最重要的是没有妈妈。

晓棠隐约知道妈妈做了很不好的事情,所以爸爸才要和妈妈离婚,爷爷才要自己去美国,可是妈妈再做了不好的事情,她也是妈妈啊。晓棠小大人样地叹了口气,松开搂住妈妈的胳膊:“妈妈,你是我妈妈,不需要对我说对不起。”说着晓棠的眉头微微皱一下,似乎在思考该怎么说才对:“你是我妈妈,就算你不要我了,还是我妈妈。”

廖文鸯看着女儿信任的眼,把女儿再次抱入怀中,感觉到她小小软软的身子,女儿该是在爱和关怀中长大的。廖文鸯再次不后悔做出这个选择,至于吴雁北,廖文鸯看向他,别的不知道,但吴雁北会把晓棠教的很好,等到她有足够判断力的时候再回来也好,离开这里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吴雁北没有打断她们母女,自己曾爱过的,不管是虚影还是别的什么,最少此刻,她是自己认为的,对待女儿温柔关怀的人。他们认识三十来年,从谈恋爱开始算,到现在也十五六年了,吴雁北竟到了现在才开始真正了解妻子。

爱也罢,恨也好,都该烟消云散了,所有的人都该面对将来的生活了。就跟每次过来探望杨乃恩一样,廖文鸯下厨做了晚饭,晓棠也跟平常一样叽叽喳喳,当钟走过九点,晓棠开始发困时候吴雁北牵住女儿的手,晓棠停止说话,刚才还充满温馨的室内顿时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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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说再见了,吴雁北觉得喉头有些哽咽,廖文鸯把晓棠的衣衫整理一下,如同每天要送她上学时一样,抱一下女儿就送她到门口,努力让眼里的泪不流下来,十分平静地说:“晚了,我就不送你们下去了。”

不说再见也不说别的,吴雁北看着廖文鸯熟悉的脸,心中百般滋味都掺杂在一起,竟然不晓得该说什么。廖文鸯低下头,看着晓棠,晓棠的眼睛睁的很大,女儿是希望自己还和她爸爸在一起,可是做不到了。

心境处境什么都变了,就算吴雁北肯,一家子离开这里,可是也不过是一对怨偶。廖文鸯对女儿挥手,吴雁北也垂下眼,带着晓棠离开。廖文鸯缓缓关上门,转身看到的是杨乃恩的眼,廖文鸯想笑一笑,可是泪还是流出来。

杨乃恩长叹一声:“阿鸯,你和阿北,其实并不是不可以再在一起。”廖文鸯擦掉眼角的泪,有些喃喃地说:“是啊,晓棠也是这样想的,可是很多事,由不得我。舅舅,如果我和阿北还在一起,我会想的很多,我会怨,甚至还会波及晓棠。现在两下分开倒还好,虽然说晓棠离开我这个做妈的,但阿北的性格我了解,他会很好地照顾晓棠。至于以后,谁知道呢。”

把未来计划的很周详,一遍遍算计,小心翼翼地达到目的,然后呢,就跟吹了个肥皂泡一样,啪一声就不见了。怨谁呢,难道真的要怨当年把自己生下来?廖文鸯觉得脑子又开始糊涂了,摇头起身:“舅舅,我先去睡了。”

杨乃恩看着廖文鸯的背影,眉重新皱起,手在电话上动了好几下,还是没有按下号码,只是长叹一声。

“杨先生来找我,是有什么事?”看着面前数天没见,但已经憔悴衰老如同过了十年的杨乃恩,廖文鸾的眉微微挑起,随便点了个果汁这才开口。

杨乃恩面前的花茶已经凉了,看着廖文鸾什么都没说,只是从包里取出一些东西,廖文鸾接过,看见是房产证还有转让协议包括委托协议,连廖文鸯的身份证复印件都有。不用翻开廖文鸾就知道,这个房产证应该就是文华苑那套房子的。

果然这个世上最了解自己的就是廖文鸯,廖文鸾并没打开那个房产证,而是看着杨乃恩:“杨先生,我不缺房子住。”廖文鸾的拒绝是杨乃恩意料中的,把房产证再往廖文鸾这边推一下:“我知道,鸾鸾,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错了也是错了,这不是补偿,这是你爸爸临终前我答应过他的事,要照顾好你们姐妹两个,不要吵架。你爸爸还说,他不放心阿鸯,可也不放心你,说你没受过什么挫折。他还说,好在你还有阿南和外公外婆照顾,”

杨乃恩停下说话,看见廖文鸾已经低下头,虽然没有动作,但杨乃恩知道廖文鸾在哭。很快廖文鸾就抬起头:“到这个时候说这些有用吗?杨先生,当时宣读遗嘱的时候你也在场,事情始末你最清楚,难道你不是这推波助澜的人?要我们姐妹好好地在一起,互相照顾?杨先生,这样的话你也好意思说出口?造成这一切的人是谁,你最清楚不过了,到今时今日,你又何必说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