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怕,怕错过这一嫁,再寻不到下个人,就这样一个人孤零零的活下去。

怕走下去,也怕停留。怕选错了,也怕选不到。

无筝翻了个身儿,打了个滚儿,就这当间,才发现不知何时门开了,端端正正,立着个人,叫她险些翻身到了塌下去——

他依旧白白净净、文文雅雅,墨黑的眉,拉长的凤眼,五官也不知怎么配的,多一分宽了,少一寸又窄了,一切都安放的服服帖帖、恰恰好好,而那一张脸,叫人一眼看过了低头羞涩,却忍不住想要再多看一眼——

她一路背着他,从没仔细这样看着他的脸。许久不曾听他开口说话,尤其是从未听到他对自己开口。

“是你救了我吧,谢谢。”

就这么一句,突然在无筝心里狠狠揪了一下,什么黄道吉日,什么十全大补汤面,都烟消云散了。

原来,从九年前到了现如今,他一直在她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

面对美男,我们要勇敢的推倒or羞涩的被推倒!

4

4、我非良人 ...

“什么,你女人红杏出墙九年多了?”一色险些一口茶水喷出来,再也不能紧绷着脸。

海天一边打着算盘算账一边熬着明早的汤头,漫不经心地说:“那一年她仿佛才九岁,连我的胸都比她的大些。”

一色那勉强要咽下去的茶水,终于还是没忍住,喷了。

身在魔窟,名在江湖,她这个万夫所指的大恶人走到哪里都是板着一张脸,配合着众人脑海中那早已妖魔化的形象定位。

唯有在这个男人面前,她死活也装不起来了。

此人想问题、做事情的方式,怎么与天下人差的这么远呢?原以为魔窟的人都是异类,现在看来,那简直就是一群良民。

“你不嫉妒么?”一色脱口而出后,自觉有些别扭,微微侧过头去,托着个下巴,故作镇定,“关我屁事。”

海天好似没有注意到一色的异样,而或是他根本不觉得一色是个不一样的女人,手中算珠顿了一下,“嫉妒该是个什么感觉?”

“嫉妒啊就是心里痒痒的,恨恨的,想要,又说不出口吧——”一色再次毫无防备地说出口,然后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突然怒目圆睁,冲着海天没由来地就吼起来:“你是谁啊,老娘凭什么要回答你!”

海天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喜怒无常的女人,也不知自己是哪里又得罪了她。只见她双颊泛着红光,油灯晃点之下,特别像羁落山上开满的红杜鹃。

“怎的,你伤风了么?脸好红——”

一色下意识摸上自己的脸,又跟被猫闹了一般甩开爪子,那双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眉毛一横,随手抄起茶壶就朝着海天砸了过去。

她到底是个练家子出身,砸个茶壶都讲究个路线,海天见惯了砸东西的,却没见过飞的这么漂亮的,一时仰着个脖子看的入神了,懒得去接。

一色原本以为他会轻而易举地躲过去的,相处了半个多月,海天的身手她心里早已有数。

可没想到,那壶竟然就不偏不倚地砸向他的脸,那还烫着的水,哗啦一下,洒了他嘴巴一圈。

“嗷——”

大半夜的,海天楼里,传来了撕心裂肺的一声。

街坊邻居都说,这老板太勤快了,大半夜就起来杀猪了。

第二天一早来吃面的客人,最先见到了海天的全新造型。

那围绕着嘴边一圈的红印,实在惹眼。

“老板啊,你这是怎么弄的啊?”

海天还没开口,一色先紧张起来,凌厉的眼神一瞪,寒光四射。

海天赶紧闪身在前,“哈哈,昨天钉马掌,那蹄子还火热着,冲着我的嘴巴踢了一脚。”

“那个小蹄子那么不老实啊,哈哈——”

小蹄子

敢说老娘是小蹄子,瞎了你的狗眼——

一色手中茶壶往桌上一摞,摩拳擦掌就过去了。海天还在赔笑,冷不防就感到身后阴风阵阵,一根手指嗖的从他的身边窜过去,直冲着那客人的太阳穴就去了。

眼见那指尖离太阳穴不过一寸,海天手一扶一色的胳膊,看似无心地一碰,可是那内力却把一色的胳膊瞬间给震麻了。

一色整个人踉跄退后,好不容易撞倒一个客人身上,这才停下来。一抬脸瞪他,却见海天一张脸严肃得可以——

那一瞬间,也不知怎的,她那手指冷不丁地就收了回去,攥在掌心里开始冒汗,面居然开始骚的慌。

海天虽然没说什么,那难得一次正经的眼神却充满了责备。

这责备让她不安起来,仿佛便只是个普通的十六岁少女,而不是那让人闻之色变的圣女一色了——

这儿愣神的功夫,那个在她身后充当墙壁的男子突然胆大妄为地凑上来,在她耳边轻轻地吐气,引得她一个寒战。

“许久不见了,圣女殿下。”

她一哆嗦,身后那人手自然而然地扶住了她。

“敢对您这般无礼,回头我就叫人把这小酒楼给一把火烧了——”

“干你屁事!”

一色甩开胳膊,极其鄙视地瞪了一眼身后那不着调的男人。他依旧是那样一副獐头鼠目的嘴脸。本就是个恶心人,若是长的俊俏,还情有可原;如今他这副尊容,还看她出了糗,真是死不足惜!

她眼中的这个“獐头鼠目”的男人,在外人眼中可是个翩翩君子,他固然没有冷楚寒那般令人一见倾心,也算是个高大威猛的男人。

更重要的是,他是冷楚寒的师弟、武林盟主的独子——

南宫仁。

入了夜,几个黑衣人嘿咻嘿咻地搬来了柴火。南宫仁一旁看着,等事情办妥了,就挥挥手叫他们撤下去,准备一个人来领功。

夜里冷飕飕的,这小镇子入了夜都没个人影,南宫仁实在想不出来那高高在上的圣女何苦来这里体验生活呢?

害得他好找。

这女人虽然生得小巧动人,脾气却大得很,小辣椒一般,满口的“老娘”,真是与圣女二字横竖不搭边的。

可这样特立独行的女子,江湖中也便只她一人。

譬如白天,明明咬牙切齿地骂他多管闲事,一转身又变了主意,约他半夜后门来放火。

南宫仁一想到这小女子表里不一的样子,顿时猴急猴急地想攻下她这座城池。

等了半柱香,还是鬼都不见一个。南宫仁又是搓手又是跺脚,恨不该让属下们走的那样干净。可是一想到一会儿就要暖玉在怀,又禁不住嘿嘿地笑起来。

江湖中都说圣女是个色胚,却不知道他南宫仁也不是什么好鸟。

一色算是个真小人,他就是一伪君子。

这一点,他自己也供认不讳,且颇为自鸣得意。

一色身穿魔窟那身紫黑的行头,黑夜之中犹如一把鬼魅的暗火,隐在暗处。她已经打量了这南宫仁好些时候了,却独独不去看他的脸。

那张脸,她看一次就想吐一次。

这样尖嘴猴腮的男人,怎么魔窟那些不长眼睛的还说他是风流倜傥呢?怕都是想攀附他那武林盟主之子的名号吧——

还有那些不知好歹的,居然想到叫她与这南宫仁联姻?呸!看她今晚先来个爆炒南宫仁。

一色渐渐露出了惯常的阴险笑意,掌中的银针已蠢蠢欲动。若不是无骨神鞭被那杀猪的给废了,她早就一鞭子过去将他抽晕了,何苦要用上这她并不上手的暗器?

趁那南宫仁四下张望转过头去的一刹那,银针嗖的一声飞出,几乎是一秒钟后,南宫仁就毫无挣扎地仰面倒地。

哼,真是个草包。

一色跳了出来,走向那柴火堆,这夜黑风高的,又鲜有人烟,一把火点了,估计到了明早都灭不了。火褶子刚刚出了袖口,就被身后神出鬼没的男人给夺了去——一色已经不会吃惊了,能绕到她身后了无声响的,这方圆几里除了那杀猪的,还能有谁?

“你又来坏我好事?”一色恨得牙痒痒。海天仿佛刚从床上爬起来,衣衫不整,披头散发,一色猛的扭过头,“坏我好事也就罢了,也不梳洗打扮一下再来,真是不知好歹。”

“喂,你白天就要杀我的客人,晚上又要杀我的客人,还要在我后门放把火,那我好几个钟头煮好的汤头怎么办?”

“老娘就是喜欢杀人,老娘天生就是来杀人的,你有意见?”

“真的?”

海天把火褶子扔回给她,“那你就烧吧,这里有我们两个大男人,外加——二十多头猪。”

“你以为我不敢?”

“烧吧。”

一色立在那里,风呼啦呼啦地吹着,她眸子里灌满了月色,却不见一丝的光亮。

手中银针闪烁着,那一刻仿佛一切都静止了。

海天以为他这番大义凛然的做法会感动这个贼婆,他错了。

他毕竟入世尚浅,不知魔窟的深浅,也不知这所谓魔窟的圣女,究竟已中毒多深——

银针刺入颈上穴位的时候,海天并没有完全的昏过去。毕竟底子好,那一股真气低档了一二,却还是手脚发麻,行动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昨天还在和他斗嘴的店小二,如今又成了那不可一世、人人喊打的魔窟圣女,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抽了火褶子,往那柴火堆里面一扔——

顿时,噼里啪啦,国色天香。

火光打在他的脸上,映在他的眸子中,却温暖不了她。

江湖一碗阳春面,上面漂着一层油,她就像那新鲜的香菜叶,无论你给多大的火,都烘不熟她——

海天很想一筷子散了那层油,却不知这层油到底蔓延了几千几万里,积了几千几万尺,她明明只是站在那里,却好似不断地在这江湖中转着,漂着,都不知道下一秒到了哪里——

一色看着他眸子被烧出幻彩来,全然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你这个又懒又傻的男人啊,白瞎了一身的武功,竟然躲在这样的地方杀猪。下一世,希望你生的白白嫩嫩、体体面面,兴许我们再见了,老娘心情好可以饶你不死。

一色这样想着,忍不住多看他一眼。他的确不算个俊朗的男子,生得极为普通,那一圈烫伤的痕迹还那么明显,在火光下竟有些可笑了。

一□不自禁地紧了紧手,一不留神怎就这般田地了?明明怀中就揣着药,想要给他擦擦的。

罢了,本就是个恶人,凭白发发慈悲也改变不了什么。

不如一恶到底吧。

看着那大火快要蔓延到那倒地不起的南宫仁和杵在那里的海天,一色终于转过身,速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海天心中咯噔一下。

你,你还真就走了啊?

一色匆匆地走了,心一直有些烦躁,仿佛在这海天楼的几十天过得不像她自己的日子——

而她仿佛也可以一瞬间不是她了。

想想就有些可笑,这世上谁都可以变得不是自己,唯独她不可以。

她是圣女,一直是,必须是。

即若如此,不如早早消失不见得好,免得又生出什么稀奇古怪、不切实际的想法来。

正想着,迎面飞来淬着毒的箭,一色本能去摸鞭子,终于想起来那鞭子已经连尸首都不剩了,只能侧身一躲——

他娘的,倘若姑奶奶还有鞭子在手,你们小命早就不保了!

一色恨恨地想,反手在那箭侧身而过之时,刷的一下子捉住箭尾,然后一个反手,于那黑夜之中,精准无误地朝着那弓箭手飞了回去——

恐是没有料到会有这么一手,对方竟真的被打乱了阵脚,,一色一蹬脚就撞入敌营,匆匆一瞥便心中有底。

这一帮都是南宫的弟子,怕都是来接应南宫仁的走狗。

“姑奶奶是地狱业火里面爬出来的,你们就用这几只破箭对付我?”

一色并不为这阻击而火大,毕竟是她火烧南宫仁在先,本也就没什么道义可言。她火大的是对方就放出这么一批臭鱼烂虾,实在太不把她这堂堂魔窟圣女放在眼里。

论起来,若不是血魔姬揽了大权,她本是与那武林盟主平起平坐的。

几只淬毒的箭头一眨眼的功夫就刺入了对方的喉咙,一人一只,并不浪费,只剩下一个活口,正等着受死。

那人一色见过,确是南宫仁的副手。

一色却将箭头抵在他的喉咙上,让他的皮肤来缓慢地感受那寒意。

阴毒的笑意让对方不寒而栗。

“说,你们主子跑来这种地方找我,到底要干什么?难不成你们已经有了我男人的下落?”

“我们少主——不过是爱慕圣女已久。”

“放你娘的屁!”一色更加火大,对方若是寻死也就罢了,偏偏还不死,还要说谎。若是他是个美男子尚情有可原,可又是和他主子一般的獐头鼠目。“你若不说,我就先刺瞎你的左眼,再刺瞎你的右眼,再把你割了做太监去——”

传说中的圣女那些阴毒的招数,让人不寒而栗。

“是有了冷师兄的下落,人在天下第一镖的龙门镖局。”

“龙门镖局?”一色大喜,冷楚寒来魔窟这一路来,就是龙爷亲自保镖的,人到了那里就放心了——

不愧是她的男人,真是聪明绝顶。

“所以叫少主来拖住您。”

“怕我去那龙门镖局抢人不成?”一色忍不住得意,“那龙爷走的是我们魔窟的镖,和我是一家人。”

男人露出不解神色。

“咦?当初魔窟下的镖,不是把冷楚寒杀死在婚礼上么?”

作者有话要说:

欲知下文,乃们懂的。嗷嗷嗷嗷,俺要用传说中的冷文题材冲出古言,走向原创,奋起!

5

5、百日不杀之约 ...

“这么说来,那冷楚寒没死在婚礼上,倒是被一个神秘的女子给劫走了。结果这女人说巧不巧,又把人给送回了龙门镖局。”姚婆婆坐在亭子里扇着扇子,四周一片茂密的桃林,还不是开花的时候,只剩下树干,颇有些颓败之感。在这黑白二色的世界,梨可儿那身梨花黄的衣裳鲜艳得有些扎眼,在婆婆面前窜来窜去的,晃得她眼晕。

姚婆婆随手摸了一颗棋子,看都不看就那么一扔,不偏不倚地命中了上蹿下跳的梨可儿,只听她哎呦一声,从亭子上面翻了下来,实打实地摔了一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