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一刻就好,哪怕下一刻他会被推开,被她羞辱,甚至是扇他一个耳光,他都甘愿,只要这刻能抱着她。

腰际的手收紧,家逸吻着她的发,一缕缕艳红的发绺含在嘴里,发丝后的耳朵灼热得窘红,怀里的身体轻颤着,他再忍不住地扳过她的身体,热切地吻住她。

走廊上安静得不可思议,晚饭时间无人,就是有人,他也顾不得了,从在酒店见到她的那一刻起,他就想把她拥进怀里。咬牙克制到此时已是极限,他的手臂猛一用劲,她的脚离了地,随即双双抵到窗边,唇舌难分难解,爆发的热情全倾注到吻上面,她的头已悬出窗外,被他的大手支撑着,窗外是一片灿烂的红枫,他狂热地,忘情地吻着她,昏昏沉沉,如是与她一同跌出窗外,缓缓地坠入那一片妖艳的火红之中。

直到她的手轻柔地揽住他的脖子,他才惊觉自己的粗鲁,看着她嫣红的脸蛋和迷离的眼神,樱唇微张急促地喘息着,他好贪恋,舍不得放开,以额抵额,在她的唇边低唤:“宝贝!你是我的!”

灼热的唇又覆上,温柔地浅尝。“我爱你!不管多久,我都爱你!所以,别拒绝我为你所做的!”

她开始回应他,交错在他颈后的手拉低他的头,浅浅地、柔柔地回吻,片刻后,她的眼泪如细雨般沾湿了他的颊。“家逸,如果我们没分开多好!”

如果没分开多好!

但他们分开了,一分开就是四年,他们爱了,恨了,又爱了,承受过这般痛苦的折磨后,谁又敢期盼往后会长相厮守,谁又不害怕下一次的分离。

人生太长了,若是一瞬,他们是深爱的,但若是漫长的一生呢?

“我等你!离开周于谦后,第一个考虑我好不好?”他低声问。

来茴答应了,有什么不能答应的呢?她的爱情如同开了盖的香水,几年间挥发得剩一点点,只够垫瓶底的,除此之外,便是空荡荡的躯壳,他要便拿去吧!若能给她重新注满香弥的爱情,或许,她的后半生不是凄凉的。

爱他吧,再差也差不过现在!

家逸欣喜若狂地抱紧她,天色渐渐暗下来,火红的枫树染了层幽幽的墨色,暗红的叶,被包藏在黑色的帷幕里。

“宝贝,你终于肯回到我身边了!我不会负了你!”他信誓旦旦地说。

而来茴的脑中却闪过另一个人的话: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

男人的话,真的可以相信吗?

好人有好报,舅妈的手术成功,已转入普通病房疗养,来茴欣慰之至,又留了笔钱给舅舅,嘱咐他不可再去工地上工后,便随谢家逸返回A城。

那里,还有她今生都康复无望的母亲。

原本一直怀疑来茴背叛了自己的周于谦,在每日见她跪着擦地板,见她捧着织得松紧不匀的毛衣上下戳针,见她在厨房里刀法熟练的切黄瓜丝,见她蹲在卫生间里搓洗他的贴身衣物后,心里的那点疑惑跟愤怒随之被喜悦取代。

来茴蹲在绿盆子旁,笼罩在淡淡的阳光下,双手泡在盆子里的,抓着周于谦的白色背心一搓一搓,洗衣粉泡沫鼓起了几个大小不一的透亮泡泡,在那层透明薄膜里,瑰丽的七色光芒缤纷呈现,周于谦倚在门边,悄悄地用手机拍下了这般景象。

手机屏幕中,来茴的下巴沾了圈泡沫,双手将背心拉平展,专注地检查污渍是否洗净。这样子很美,周于谦是不知道,原来她洗衣服的样子竟是这么地赏心悦目,看她纤长的手搓着他的贴身背心,胸口一热,也跟着蹲在她旁边,扳过她的脸就要往沾了泡沫的唇吻下去。

来茴偏头躲开了。“别,让我把衣服洗完。”

周于谦松了手,仍是蹲在旁边,不快地说道:“你都洗了一下午!”

“那怪得着我吗?我离开才半个月,你就积了一堆衣服。”她用力地搓了两下子,又把一处黄黄的污渍摊到他眼前。“衣服乱放!你看吧,全落了灰,白一坨,黄一坨的,都怪你全堆在角落里,现在脏得洗也不干净!”

“洗不干净就扔了再买!”

“说得轻巧,那扔的都是钱,洗不干净就扔掉,你多大的家业也败得光!”来茴把背心扔回盆子里,泡沫溅到瓷砖上,她站起身捶了捶酸痛的腰。“也是,你那份儿家业也败得起几件背心内裤的!”她倾身端了盆子到水龙头下,拧了开关,水哗哗地冲着,白背心在清水里鼓胀起来。“我是洗不干净了,这里面的衣服有点污渍不算什么,穿也能穿,你要觉得人家都能透视,怕被看到遭人取笑,那就扔了吧,横竖不是扔我的钱!”

周于谦笑了笑,肩膀一耸一耸,今天的她特别唠叨,从客厅发霉的咖啡杯念到卧室地板上的烟头,真像一个久未归家的妻子训斥邋遢的丈夫。

“衣服你用消毒水泡过没有?”他问。有人愿意给他节约,求之不得。

“泡过了,不知道衣服生了多少细菌,能不消毒吗?”她拧干一件衣服,凑到他鼻端,淡淡的消毒水味道。“这下你放心了吧!”

周于谦满意地点点头。

“我很好奇。”来茴定定地望着他。“你以前的内裤都是谁帮你洗的?你前妻很娇贵,肯定不会给你洗。难道是佣人?”

周于谦闻言一愣,脸破天荒的红了起来,赶紧不自在的别过了头。她像是发现什么不得了的奇闻,大声嚷道:“不会是你自己洗吧?”

周于谦脸朝窗外,磨了磨牙,考虑要不要大发一顿脾气,但是心里却平静得不得了,除去尴尬外,竟觉得---还有点儿意思。

但下一秒,他就后悔了。

来茴又拧干一件衣服,神情古怪地绕到他面前,湿手摸着下巴,细细打量他一遍后,推翻了自己的猜测。“你不可能自己洗---啊!我知道了,你肯定是一次买个几十打内裤,穿一条扔一条,扔完了再去买!”她摇摇头,又道:“啧啧…新内裤也要洗了才能穿啊,不然多脏,想想那内裤被摆出来卖之前被多少双手摸过…”

已步到门边的周于谦双腿蓦地夹紧,脚下一滑,险些摔倒。他又羞又恼,却是发作不得,这时候发作不明摆着自己承认了?勉强站稳,他竭力装作若无其事般,扯了扯袖子,背后又传来一阵让他牙痒的狂笑声

来茴笑得肚子疼,嘴里仍不停地挤出让周于谦狠不得剐了她的话:“哈哈哈,被我说中了是不是?天啦,你真不讲卫生,哈哈哈…太好笑了,难怪你叫我洗不干净就扔了,原来是扔习惯了!”

被冲动驱使,周于谦干了这辈子最幼稚却又最爽快的事,冲干净手上的泡沫,他扔下满头满脸全是白泡泡的来茴,得意地扬长而去

“白痴!”又骂了句极不符合身份的话。

来茴抹开脸上的泡沫,望着那个嚣张的背影,低声咕哝道:你才是浪费钱的白痴,我诅咒你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没内裤穿!

她真恶毒!

咒完后,她极有自知之明地在心里惭悔,然后转身走到水龙头前,清洗某人这辈子的内裤。

周于谦走到三楼的客房,一进门便迫不及待地除去了衣物,冲到浴室哗哗地搓洗全身,心里还直想着:脏!真脏!

洗够了出来,他瞪着地板上的内裤,是他新买的,想到来茴的话---被多少双手摸过,不禁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有个不详的预感,在未来很长一段日子里,穿内裤都会有心理障碍。

没洗的新内裤是不能穿了,怎么办?如果来茴离开了,难不成他要自己洗?

一屁股坐到床上,从上衣口袋里摸出烟来,一阵吞云吐雾后,他身体上的不适减轻了些,想到还在卫生间里给他洗贴身衣物的来茴,不禁黯然,纵使他万贯家财,富足半生,愿意为他洗内裤的除了母亲,也只有一个来茴。

这一刻,他才觉得自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

来茴洗完所有的衣服,提了桶到天台上逐一晾起来。远处的海面衔着半轮红日,风吹过棕榈树林,层层绿浪微微起伏,铁栏杆前是她种的香草植物,柠檬香蜂草的浓香随风四溢,她抱起几个小小的花盆,耗费心神养活这些植物,该放进卧室去,日夜闻香才不负了心血。

她下了楼,周于谦才从拐角处走出来,空旷的小天台上,晾在竹竿上的背心如白幡飘扬,那竹竿是她去后山的竹林里亲手砍下来的,记得当时她还跟他抱怨:豪华别墅里什么都有,却找不到一根可以晾床单、晒被子的竹竿。

手抚过光滑的竹竿表面,滑过一个又一个竹节,他看向栏杆前一排没有抽芽的小花盆,里面装的是她半夜去花园里偷偷撬来的土,如果她离开了,花盆里装的永远是干土,长不出薰衣草,也长不出薄荷跟迷迭香。

她曾对他说过:你工作太忙,需要缓解压力,我种这些植物都有这功效。

从未要求她做这些事,但她却细心地为他做了。他曾想,是她自己愿意的。但,如果她离开了,还有谁自愿为他做这些事?

又有谁跟他说这样的话:最让人舒心的就是有个依山傍水的家,工作累了,有这样一个地方,不是很好?

他缓缓蹲下身,那个舒心的家是为了他和他的妻子而建,然而,他却从没想过让提议的人住进那儿。

抓了把褐色的土在手里,捏成粉末。真要放她离开,让这一切都彻底粉碎,成一场泡影么?

他倏然起身,拍净手上的尘土,几步跨下楼梯,在浴室里找到正在给花草浇水的来茴,有如一个冲动莽撞的少年,用力地抓紧了她的双肩,脱口唤道:“来茴…”

喉咙像是突然卡了根鱼刺,痛得发不出声音,他咽了咽口水,从她的眼睛里,他看到了自己慌张的脸。他在慌张什么?而他又要跟她说什么?

“嗯?”来茴轻轻地应了声。

他缓缓松开手,面容镇定,仿佛这个空间里原来是三个人,而那个急切莽撞的少年已经离开了。

“茶叶你放在哪里的?”他问。

来茴又蹲下身给草喷水。“怎么又忘了?在一楼储藏室靠墙的那个柜子里,从下往上数,第三排左手边的抽屉。”说着,她偏头看了他一眼,又道:“你想喝茶吗?等会儿吧,我浇完水,摘几片薄荷叶给你泡茶,看你嘴唇都裂开了,要败败火才行!”

她又埋头喷水,灰蒙蒙的水雾喷到绿叶上,凝成了一粒粒晶亮的水珠,周于谦心里一揪,胸口热乎乎的,转瞬又凉了下来,湿湿的凉爽,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感动,感动得心落了泪,像叶儿上的水珠,晶莹透亮。

他哑声。“来茴…”

“嗯?”她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他没说话,来茴好一会儿没听到回应,才抬起头,又问道:“什么事?”

“没,没事!”他结巴了一下,掉过脸。

“没事儿你杵这儿干嘛?”

“我就想在这儿。”他没好气。“这还要你管!”

就想在这儿。莫名其妙的,他在心里重复了一遍。

“行啦,没人管你,这房子本来就是你的,我想管也管不着啊!”

你真想管也不是管不着!他仍是没说出来,转了个身,走到窗边,望着初亮的路灯,和远处黑霭霭的大海,“沙啦沙啦”的树叶声,在黑夜的掩护下,颤颤微微地低哼着,像是在提醒他:别只顾着想自己的失常,你的来茴虽是体贴,却已经不若从前般,处处让着你了。

卷五

走廊上许多排队等候的人,问诊处一扇扇门敞开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坐在白帘子前,准病患的脸色各异,紧张兮兮,来茴在喧闹的走廊飞跑,“哒哒哒”连串的脚步声,和病患或病患家属擦肩而过,她跑的速度算是很快了,为什么病患惶惶不安的神情还能看得那么清楚?

冲到尽头的手术室,她才停下脚步,欧阳擎少嘴上叨了根没点燃的香烟,和所有病患家属一样,蹙紧了眉头,脸上写满不安。来茴手抚在胸口轻轻喘息,原来不是她看得清楚,而是她对医院太熟悉,母亲生病后,她仿佛就生活在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洁白的帘子,铁架子钢丝床,就像是她的另一个世界,她习惯了却深恶痛绝的世界。

可有人,还偏偏要把自己送进这里。

“程兰怎么样了?啊?到底是怎么回事?”来茴仰起脸急急地问走到她身前的欧阳。

“是小手术,缝上针就应该没事了。”欧阳偏头,看了眼手术室前亮起的红灯。

“小手术?缝上针就没事了?”来茴瞪着他,双眼恨不得在他脸上灼出两个洞,捏紧了双拳,她大叫道:“她是割腕自杀!”

竟然还能说出缝上针就没事了,竟然还能这么地轻描淡写,仿佛在手术室里被抢救的是大街上随便一个女人。来茴不敢相信他竟淡漠到这种程度,她清清楚楚记得,三年前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与程兰喝交杯酒,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他爱程兰,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要珍惜程兰,而现在,程兰被他伤透了心,连宝贵的生命都放弃了,他怎么能没人性到说出缝几针就没事的话。

程兰为他付出的感情是缝几针就能补得回来的吗?为他浪费的青春是缝几针就补得回来的吗?为他放弃了事业家人朋友是缝几针就补得回来的吗?

“我的意思是…你不要担心,阿兰会没事的,肯定没事!”欧阳急急地摆手澄清,一双虎目睁得滚圆,挥动的手在空中劈来劈去,那样子像是要劈开来茴的脑袋,好把他澄清的话灌进去。

向来八面玲珑的来茴只冷漠地瞥了他一眼,绕到他身后才顿下步子,不掺杂任何情绪地背对他说道:“欧阳,你该关心的不是我怎么想!”

欧阳移步到她面前,来茴不想看那张俗不可耐的脸,这让她觉得恶心,她低头望着鞋尖,在欧阳说出又一个借口前,烦闷地抢话道:“你要是怕面对阿兰,就先走吧!况且,如果阿兰手术结束,看到你也会影响她的康复!”

欧阳怔住,他没想到一向温和的来茴会说出这种不留情面的话,但碍于周于谦,他也只能压下火气,声音干瘪地说道:“这…哦…呵,我到楼下抽支烟!”

等他闪人,来茴才抬起头,望着手术室亮起的红灯,眼睛里闪烁着泪光。怎么那么傻?为这样一个人值得吗?

因失血过多,手术完毕后程兰被转到普通病房继续输血,醒来时已是红霞漫天傍晚。来茴看着眼神空洞,脸色惨白如纸的程兰,柔声问道:“还疼吗?”

程兰短短地吐个两个字。“不疼!”

“想不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你看,你一天没吃东西,一会儿连路都不动!”来茴见她望着手腕上的绷带出神,忙找话岔开她的注意力。

“来茴,别小心翼翼的,我犯傻一次,不会有第二次。我要是还想死,就不会给他打电话要他送我来医院了!”她虚弱的说着,眼神仍是空空洞洞,那里面什么都没有,连眼泪都不找出来一滴。

“离开他吧,程兰!”她又说了一次。

程兰虚无苦涩地一笑。“不离开也不行了,你知道他是怎么对我的吗?开了张支票说是分手费,叫我拿了钱滚得越远越好!”

真是没良心的牲口!来茴在心里骂了句,心疼地说道:“那就离开他吧,离开他了照样能活!”

程兰的神色很是凄凉,她低声道:“说来你不相信,跟他在一起这三年,除了生活费,我没要过他什么值钱的东西,而他用来侮辱我的钱,我更不会要。你想想,我该怎么生存?我往后要怎么过日子?”

换她可没这么傻,来茴心想。但她也没劝程兰拿钱,只说道:“你可以找工作啊,以前你在欧阳的公司不是做得很出色?”

程兰抬起打针的手,覆到来茴的手背上,无奈地说道:“同行业的很多人都知道我跟欧阳的关系,要进了那些公司,怕还没开始工作就被别人戳穿脊梁骨了。而其他行业的,因为我年经太大,几年没有工作,也不会接收我这个没经验的!”

来茴闻言神色一凛,程兰已经快29岁了,没有管理经验,又抢不到年轻女孩儿的工作,在A城这个人才济济城市要找份工作比登天还难。她不禁暗自叹息,程兰跟欧阳在一起的时候年龄与她现在差不多,怎么还会幼稚到以为爱可以战胜一切,现在落得人财两空,伤痕累累,结婚成家立业至关重要的三年白白蹉跎了去,直至被逼到绝路上。

来茴只能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年纪一大把了还把爱情当成唯一,傻得不存点钱给自己留条后路,到今天这步田地,只能怪她的假精明,脑袋里装的全是豆腐渣。

但想到她曾经帮父亲找到工作,来茴又忍不心看她自生自灭,咬了咬下唇,她犹犹疑疑地开口:“我找周于谦帮帮忙!”

程兰听了一迳地摇头。“周于谦是大公司,很多高层都认识我,人多嘴杂,算了,让我自己再想想办法!”

来茴想想也是不妥,要是周于谦把她甩了,又不给钱,她去谢家逸的公司也不会去当欧阳的手下。她眼睛一亮,忙握住程兰的指头说道:“我有办法,我一个朋友是外企高层,晚点我去找他说说看!”

“跟欧阳没关系?”程兰不敢置信,来茴除了周于谦哪来的人际关系,更何况是外企,说进就能进的吗?

来茴飞快地点点头。“没有关系,他是周于谦的客户。”她见程兰眼里有了希望,忙又说道:“我还不知道行不行,但我试试看!”

谢家逸正好缺了个助理,便爽快的答应下来,不过外企毕竟不像国内的企业,不是哪个人说进就能进的,面试考核的程序一样不能少,由于程兰是总经理亲自引荐的,也是在他手下做事,想来也是一路畅通无阻,直接上任进入试用期。

来茴放下心来,家逸握着她的手道:“别担心,她养病这段时间我会教她些东西,好顺利地通过面试!”

“不会给你惹来什么麻烦吧,万一有人说你循私呢?”来茴担忧地道。

“她要是在面试和笔试时取得好成绩,不就没人说闲话了!我只是引进门而已,她如果做不好,通不过试用期的考核,照样是得离开的!”

那时就不关她的事了。来茴低头搅着杯里咖啡,看着漾起的褐色旋涡,想着还了程兰一份工作,算是报答了,以后还得靠她自己。

“徐亚怎么样了?”来茴蓦地想起A城还有个青梅竹马的朋友,不觉惭愧,起初只顾着躲他,到现在也对他不闻不问,好像过份了些。

谢家逸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自从上次两人将话摊开来说后,因为怕肖钰尴尬,他也没去找过徐亚,只偶尔的从电话里得知他的工作还算稳定,和肖钰仍是暧昧不清,也没听说他们正式交往。

“哦…好像他工作挺忙的。”他只能含糊以对。

“只要他过得好就行!”她看看表,起身道:“我该回去了!”

“才十点钟!”家逸说道。他实在不愿意她回到周于谦的身边,这就像往他心上戳了一刀,然后提醒他,她还是周于谦的女人。而他要真正地拥有她还得等上半年,这半年不但要忍受自己最爱的人睡在另一个男人床上,更要遵守来茴的约定,不能与她有任何亲密的行为动作。

他知道,这半年来茴希望跟他无任何关系,她不想自己当个很不像话的女人,同时与两个男人纠缠不清,而他也想完完全全地拥有她,所以宁愿忍耐,哪怕每日每夜都得承受心如刀绞般的痛苦。

南岭别墅的墙角阴影里,周于谦疲惫地倚着墙,阴沉地看着从跑车里出来的来茴,再看着她进门,如铅沉般的腿微微挪动。

找了她一晚,担心了一晚,原来是跟另一个男人约会了。

他讽刺地冷哼,只觉得此时的自己无比可笑又愚蠢。从傍晚得知程兰自杀的消息后,便推却了所有的应酬,他太清楚程兰的悲惨能给来茴造成什么影响。以往只是些小事情,她都会失神哭上很久,陷在自己的世界里自哀自怨。而这次程兰自杀更是非同小可,只要想到来茴难过惊骇的样子,他怎么也无法安下心,尤其是到医院听说她离开了,不知道有多恐惧她受了刺激,而在外面出什么事儿。

是的,恐惧!一整晚心悬得老高,焦虑地满世界找她,可笑的是,真的找到了,看到的却是她神情自若地从另一个男人的车里走出来。

而他,却窝囊得像只老鼠躲在角落里。

卧室里有点儿清冷,窗外的风吹进来,脸上的皮肤寒丝丝的,来茴忙去关窗户,正好瞥见周于谦从大门外走进来,小径上的落叶没来得及清理,他仍是单手抄在西装裤袋里,皮鞋踩过黄叶,有些漫不经心,步子迈得缓慢而沉重---他好像很累,好像是的。

又一阵西风,卷了些落叶,来茴冷得打了个颤,忙把窗户拉拢,今夜该降温了。转了个身到浴室把洗澡水放好,温度比平常稍稍调高了些。坐在浴池边缘,她把手伸到浴池里,指尖触到暖暖的水,兴许是刚才太冷了,她竟有些舍不得抽回手,任凭手掌在温热的水里翻覆划过。

他看起来那么疲惫,泡个热水澡再睡一觉,明天会精神百倍吧?照顾他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从一开始地察言观色,为了讨得他高兴,到后来便是不知不觉地去做这些事。就快要分开,或许她做的,他只会认为这是她应该做的。

胡思乱想着,她听到门柄旋转的声音,忙迎出去,从衣柜里拿出厚实的浴袍挂在手臂上,绕到周于谦身后,脱下他的西服,说道:“热水放好了!”

周于谦闷闷不语,待她转到身前,给他解衬衫扣子时,才以手托起她的下巴,眼里全是困惑。来茴惊讶向来喜形不怒于色的他怎会有抑郁困惑的神情,心头微微一颤,她忙垂下了睫毛,不敢再看。

他极不喜欢她的逃避,松了手抱住她,头埋在她的肩窝,懵懵地低语:“我很累,这几天特别累!”

他这样说,也不管她听不听得懂。

“嗯,我看出来了,所以放好了热水,你先去洗澡,再好好睡一觉!”熟悉的体味,却是陌生的周于谦,她以为他永远都不会向她吐露,却想不到,在快要分开的时候,他们之间竟多了些温情,多了些依赖。

或许正是因为要分开了,他们才竭尽所能地表达心中恋恋不舍的缱绻。

接过她手上的浴袍,他径直走向浴室,卧在浴池里,温热的水钻进毛孔,腿上的酸痛得到些缓解。常年忙碌地工作,缺乏锻炼,才奔走几个小时便感到不适了,是不是该找个时间,放下工作出去转转?顺便带上她。

他知道自己又在找借口,到底是谁遗留给他这种性格,连自己心里所想的都要去推翻,都要去寻个名正言顺的理由。不愿承认是真的有了危机感,或许那是在灵魂深处蜇伏已久的,所以才在今天亲眼目睹后,心如针刺,只想着找个办法留住她。

原以为他可以洒脱地放她离开,原以为这么长的时间她会爱上他,舍不得离开。

原来都不是,他洒脱不来,尤其是见她从旧情人的车里出来后,才知道她根本没把他当回事。纵使是任何一个女人都耍尽了心机要留住他,只有她,仍是依循着自己的原则生活,尽心尽力服侍,却不爱他,也不纠缠他。

如果年轻时无财无势而只能讨好李月琴不算,这是他在发迹后第一次想去讨得一个女人的欢心,而那个女人还是自己的情妇,就身份而言是最不需要他去讨好的人。然而,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开始在意她的一颦一笑,一怒一悲,甚至幼稚得在言语上欺负她,挖苦她;又是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了看电视时她坐在一旁看书,玩手机游戏,打毛衣?

他的眼睛蓦地睁大,她的每个表情都印在脑子里,竟然是那么的清晰,他甚至猜到了一出浴室,她肯定是斜躺在床上翻书,不是认真地在看,她只是要等他洗完澡给他擦头发,所以才拿本书打发时间。

想到这里,他起身一脚跨出浴池,擦干温漉漉的身体,披了浴袍开门,像是证实一般地定睛望着斜躺在床上的她

来茴从书里抬头,见他站在门口,忙把书扔到一旁,走到他面前系好浴袍带子,又进浴室拿了干毛巾---“咦…你今天没洗头啊?”

她没留意到他的表情,折回浴室挂好毛巾。周于谦愣愣地站在那里,似乎不知道该有什么样的反应,精明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想着证实,而结果却是他完全应付不来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对彼此熟悉到了这地步,所有的事情都是这样的自然而然?

等到他回神时,来茴已经站在他面前,用手指戳戳他的胸口,说道:“你杵这儿专挡路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