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徵难得得笑了笑,走近厨房,跟父母说:“还是毛毛糙糙的,一高兴起来就没个头。”

“你妹妹才二十岁出头,那么成熟做什么,我巴不得她永远长不大呢。”张余和摆弄着煎锅烙葱花鸡蛋饼,她还是无法习惯国外的厨具。

孟徵扶了扶眼镜,若有所思:“我今天在机场,差点都没认出她,真是一年一个样子。”

孟思明看儿子一眼,不以为然:“你是好久不见她了,这么些年也不舍得回来。你妹妹啊,到底也是大姑娘了。”

得到了许可,推门而入的时候,孟缇看到孔文君正抱着孩子靠着床看书,看上去姿势很是费力。看来怀孕生产给她的身体带来了极大的负担,眉眼都带着疲惫;好在被照顾得很好,所以看上去有一种珠圆玉润的健康感。

孟缇跟孔文君几乎没有什么交情,她之前只见过她两次,第一次是她第一次来孟家,第二次是大一那年的寒假,孟徵带她回来过年。两次在孟家停留的时间都不超过一个星期。好在还有墙上的大幅家庭照,所以对她的清秀的面容有印象;具体到三维世界中,如她行动的姿态,说话的声音这些更详细的信息则差不多完全没有印象。

不了解很多时候是双向的。孔文君对孟缇也谈不上了解,明明上次见面时,她还有点圆润,带着稚气未脱的少女气息,印象中苹果一样可爱的脸和面前这个女孩绝对大相径庭,她出落得像朵亭亭玉立的百合,外貌上判断,她是少有的可以但当得起“美丽”两个字的女孩。二十岁出头的女孩子,恰好是年华最好的时候。

她把那本厚的吓人的法律书放下,双手拢在袖子里,对稍微有点不知所措的女孩子笑微微颔首:“阿缇,你来了。”

孟缇抿嘴笑,“嫂嫂,我来打扰了。”

“谈什么打扰呢,”孔文君示意她坐下,“多玩一段时间再回去,也正好陪陪我。”

她在床沿坐下,探身过去看着睡在她身边的孩子。小小的婴孩从襁褓里露出了头,那一点点贴着头皮的黑发极其柔软,顺从的贴在额头;脸蛋小小的,只有她的手掌大,面颊鼓鼓,皮肤几乎透明,透露出一股红晕。他闭着眼睛,微微撅着嘴,像是要吃奶的模样。

孟缇眼睛蹦出光芒,如果不怕吵醒沉醉的孩子,简直要叫起来了,她激动万分,深深的感慨:“我侄子怎么会那么可爱呢?哎哎,实在太可爱了。这一趟真是没白来。”

她毫不掩饰的喜悦感染了孔文君,她也跟着她笑了。

孟缇抓住她的手:“嫂子你辛苦了。”

“自己的孩子,不辛苦。”

“我可不可以碰碰他?我会很小心的,不会吵醒他。”

“当然。”

孟缇于是小心翼翼用指尖轻轻碰了碰婴儿的脸,“是啊,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乖侄儿,长大了要孝顺你妈妈噢,还有爸爸,还有爷爷奶奶姥爷姥姥,呃,也别忘了姑姑我,记得过年过节要给我送点礼物才像话,当然,姑姑也会给你很多零花钱的。”

她近乎自言自语地说了许多;孔文君也忍不住摇头失笑,“你想得真长远。”

“未雨绸缪,有备无患吗,”孟缇看到她容颜微霁,顿时放了心,“这可是我亲亲的侄儿呢。”

面对着年轻人总是容易情绪变好,孔文君心情也不免放松了一些,那一丁点产后的抑郁也随之神奇的消散了,话也多了起来。

“生他的时候还真是吃了点苦头的,小家伙头太大,只能剖腹产,”孔文君说,“这还是最轻松的。怀他的时候最难。”

孟缇认真听着。

“两年前本来还怀上过一个宝宝,你哥是阴性血,血型又少见,第一个孩子的时候出现了溶血症,没办法,我只有去引产了,”孔文君摇了摇头,轻轻摸了摸婴儿的头发,“毕竟年纪大了,这个宝贝怀的时候胎位不正,妊娠反应又大,一点东西都吃不下,我辞了职,足足在床上躺了一个月,也不敢乱动,等到爸妈过来才稍微轻松了一点。”

这件往事孟缇从来也不知道,没想到她那么辛苦,她紧紧握住孔文君的手,“嫂子,对不起,这件事情我一直不知道。”

孔文君眼神有点散:“那是个女孩。”

总算是有点明白孟徵说的忧郁症的源头,孟缇想起张余和安慰人的办法,揉着她的手指,轻轻拍着手背,“嫂子,那时候的事情,就不要想了,你看看宝宝现在不是回来了吗,还健健康康的。”

“不过,”孔文君露出一点笑,“当时也担心他跟你哥一个血型。”

孟缇绞尽脑汁地安抚她,“嫂子,你看我跟我哥长这么大,不也好好的?就算血型稀少,还有我这个姑姑给输血的。”

孔文君看着她年轻的脸,总算从自己的臆想中回过神来,微微笑了,拍了一下她的头。

孟缇看她心情变好,就问:“大嫂,我扶你下楼吃晚饭吧?还是我帮你把饭端上来?”

“一起下去吧,难得你来了,”孔文君动了动身子,“我都一天没动了,也该活动一下。”

她先把孩子放在床上,拉过被子盖好,俯身亲了亲他。她三十二岁上下生的孩子,也是高龄产妇,生产后恢复得很慢,虽然已过去了二十余天,但行动还是不太方便,连弯腰都有些困难。孟缇蹲下身帮她穿好了拖鞋,扶着她三步一歇息到了楼下厨房。

阔别大半年后,孟缇再一次品尝到父母的饭菜。虽说在国外,多种调味品不全,会限制父母的厨艺,但还是清香扑鼻。她夹起一块钝的正好的冬瓜送入口中,那股清香和入口即化的感觉准确而微妙地诠释了家的感觉,依依不舍的,温情脉脉——她知道,家的感觉跟地域无关,亲人在哪里,哪里就是家。

一家人五口其乐融融地吃晚饭,这是多少年都不曾有过的事情了。

饭吃到一半,孟缇想起一件严肃的事情,就问:“孩子叫什么名字比较好?你们想好了吗?我觉得还是有必要给他取中文名字的。”

“那是肯定的,你爸都思考很久了。”张余和说,“每天晚上都在翻书看字典呢。”

“啊,有什么结果?”

“我算算,你和孟徵这辈是‘谦’的字辈,下一代是‘君’。不过一直都没有用字辈,也就算了,”孟思明思索了一会,“《尚书》里有句话说‘宽而有制,从容以和’,以和以和,孟以和。你们当爹妈的觉得怎么样?”

孟徵言简意赅表示赞同:“不错。”

孔文君伸手在餐桌上试写了写这几个字,笔画简单,整洁美观,就点头,“爸爸取的名字很好,意思也很好。”

张余和打趣老伴:“老孟啊,你这几天抱着古书不撒手,还是有成果的吗。”

孟思明表情严肃:“我取名字一向有学问。”

孟缇“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爸,那你哥哥取名字是希望他志在四方,给我取这个名字是就是让我当乖乖女和孝女啰?当然哥哥圆满完成了你的要求,我大概还差很多吧。”

孟思明拍了拍她的头,“孝女从来不指望,听话一点儿就行了。”

孟缇埋头扒饭,喃喃:“原来要求这么低啊……”

一桌人都忍不住笑了。

张余和给她夹了一筷子菜,“你有你的人生,我们不会干涉的,孝顺不孝顺都是其次,只要心意到了就可以了。”

孟缇高兴地应一声。

第二十三章团圆(下)

剩下的日子孟缇过得还算惬意。旅游不可能的,她的目的本来也不是旅游,而孟徵在她来的第二天就忙了起来,每天都是早出晚归。

孟缇花了两天调整了时差,然后就过上了相对规律的生活。她白天大部分时间陪着孔文君聊聊天散步说说话,或者听她说在司法界目睹的怪现状;剩下的一点时间帮父母做做饭,去附近逛一逛,还可以附带着练练口语;晚上则看点毕业论文的相关资料,把能写的地方先写掉,该翻译的部分翻译出来。遇到问题则抱上笔记本找孟徵或者父母询问,毕竟一家人里,就她学历最低,学问最浅。

因为黑白颠倒的时差问题,跟国内的联系不多;但每天她都网上跟赵初年聊一聊,除此外,赵初年会打在每天的上午电话给她,方便的话,一聊就是半个小时。

闲聊时孔文君得知电话是国内来的,很惊讶,“国际长途不便宜,这么打电话实在是太浪费了,你从这边给你朋友打过去啊。”

“我早就提过这件事情,”孟缇无奈地摇头,“可他说无所谓。”

那时还是早上,两个人刚刚吃完早饭,坐在花园里闲聊。或许是因为这段时间有人相陪,孔文君心情很愉快。她本来绝对不干涉人家私事,但鉴于孟缇是丈夫的妹妹,不论如何也难免好奇,再说必要表示一下关心,于是挑眉问道,“看来你朋友很有钱,男朋友?”

好像每个人,不论是见过或者没见过他的,都会以为赵初年跟她关系暧昧。孟缇摇头,“有钱是真的,但完全不是男朋友。”

“那是谁?”

孟缇略一迟疑,谨慎作答:“我们学校的一个老师。”

“学校的老师?呃,是那个叫赵初年的老师吗?”

孟缇睁大眼睛,“嫂子你怎么知道?”

“你哥哥说过的,”孔文君回忆着开口,“就是几个月前,宪文打电话过来时,跟你哥哥提到的。”

这样一想也不足为怪,郑宪文在美国的那段时间过年过节多半是来孟徵家蹭吃蹭喝渡过的,和孟徵关系一直不错。

正说着,茶几上的电话倒是响了。赵初年一般是这个时候打电话,孟缇很自然抓起电话,却听到了意料外的声音,她“咦”了一声,“郑大哥?”

“嗯,阿缇,”郑宪文有点意外接电话的人是他,“最近怎么样?”

“还好啊,”孟缇说,“我正在外面晒太阳呢。”

他似乎笑了一下,很快言归正传:“你哥哥在不在?”

“他上班去了。”

“今天难道不是周末?”

孟缇“哼”了一声,“资本主义国家是以剥削剩余劳动力为基础的,我哥这段时间都忙得跟陀螺一样。”

“伯父伯母呢?”

“他们散步去了,”孟缇说,“你要找他们?”

“不用了,没什么事情,”郑宪文顿了顿,“帮我问候你嫂子。”

孟缇放下电话就把郑宪文的问候一一转达,孔文君听着微微笑了,“前几天就打电话来问过了,也真是礼数周到。”

“是啊,郑大哥一直很周到的。”

“说起来,宪文有女朋友了没有?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呢?”

宋沉雅明媚的笑脸一闪而过,孟缇决定不把话说得太满,“呃,应该有了吧,也许没有,说不准。”

“什么意思呢?”

“呃,他现在有一个比较要好的女性朋友,是位姓宋的心理医生,很漂亮很大方,”孟缇说,“看着蛮配的。但具体两个人什么关系我就不知道了。”

“你都不问吗?”孔文君诧异,“我有时候听你哥说你们小时候的事情,你和郑宪文非常亲密的。”

“郑大哥不喜欢别人过问他的私事,简直是禁区,”孟缇飞快地摇头,“我太有经验了。”

孔文君饶有兴致地追问:“你被他刺激过?”

这样一追问,孟缇也没了法子,只能把小时候自己跟着郑宪文时的那些糗事一一道来。例如不小心看到他的周记本作文本,不小心看到他手机中的短信和联系人,不小心帮来找他的女生带情书和传话等等。虽然她做了这么多蠢事,但郑宪文对她真是很好,都没发过脾气,最多皱皱眉,再和颜悦色告诉她“没关系”。

孔文君听得很开心:“你还做过这种事情?”

“我也不是存心的,”孟缇的声音弱下去几个分贝。

当年的事情现在想来差不多只剩下没什么营养的笑料了,不过当时还是真是很伤心。不小心看到他女朋友的发来的情意绵绵的短信,曾有一度让她内伤。

虽然她在他身边的时间比他任何一个女朋友都要长且长得多,可她不论怎么样,也不能跟他的前女友们一样亲亲热热的叫上一句“宪文”;虽然他们认识十几年,两人在一起的时间那么长,可那都不是约会。

不过,站在此刻往回看,那时候的内伤其实也是一种难得的幸福。

跟孔文君闲聊了一通,孟缇扶着她回了卧室休息。算着日期,才惊觉十余天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回程的倒计时课表,考虑到两天后就要上飞机,剩下半天的时候出去了一趟,买了不少礼物回来,回到家父母已经做好了晚饭了。

吃了饭,孟缇习惯性的洗碗了饭碗,又准备回书房收拾行李,却被父母和孟徵叫住了。

“坐下,我们谈一点事情。”

孟缇很了解自己的父母,他们的习惯是吃了晚饭后谈事,并且往往是重大的事情才这样郑重其事;她“噢”了一声,穿过客厅,在沙发上坐下,等着家庭会议的召开。

孟思明喝了口水,关掉本来开着的电视,不重不轻地开口,“阿缇,不用去收拾行李了,你暂时不要回国了。”

“啊?”孟缇恍如听到了天方夜谭,“不回去了?”

孟徵补充:“对的。不回去了,在国外念大学。”

大脑无法消化,孟缇脑子灵光一现,“昨天才是愚人节吧?”

“不是愚人节的玩笑。”

孟缇慢慢坐直了,震惊地看着父亲,又看着自家哥哥:“这个问题不是很早就讨论过了吗?我不出国,留在国内照顾爸妈。”她真的是一丝一毫也没有出国的念头,所以大学四年根本没有往出国的方向考虑,王熙如忙着考各种外国入学考试时,她则在念她的经济学双学位。

“爸妈也移民过来就可以,”孟徵言简意赅,“我们一家人都过来。”

“对的。”孟思明说,“我跟你妈都讨论过这个问题了。”

接二连三的爆炸性消息让孟缇的大脑前所未有地飞快地运动起来,“一家人?可是在国外生活不比国内,经济情况也是个问题啊。”

“我会想办法,你不用操心。”

那天吃饭时,父母还表示他们从来不干涉她的生活,现在态度这么强硬,不能不让人奇怪。

她很清楚的知道,父母并不喜欢在美国的生活,这十多天的相处,孟缇亲耳听到他们不止一次地私下感慨“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孟徵在国外这么些年,父母都一次也没有迈出国门产生“去儿子那里住几天”的想法,移民这些的念头更是天方夜谭。人的年纪越大,越舍不得离开故土。他们态度的忽然变化,一定是家里出了什么惊人的变故。

想到此节,孟缇情绪高度紧张,微微凝起了眉头,目光从父母和孟徵孔文君身上一一扫过去,“爸妈,哥哥嫂嫂,能告诉我,你们为什么忽然有了这个念头?是不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切都好,没任何事发生。阿缇,你想多了,”张余和声音柔和,“实际上,这主意是我提出来的。不是一时心血来潮,基于很多方面的考虑做出的决定。毕竟,出来看看世界没什么不好,你嫂子现在身体不好,情况很不稳定,我跟你爸爸大概一两年回不去,你在国内我们都不放心。”

“放心吧。我过得很好的。”

“关于这件事情,我还一直想跟你谈一谈,”孟徵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仿佛说着他的数学公式,面无表情推眼镜,“阿缇,我不想批评你,也不想干涉你的私生活。但我听说几个月前,你去医院看完王熙如后,在路上差点被一群混混围住,险些挨打。”

没想到孟徵猛然提起这事,孟缇脸“唰”的一热。她知道孟徵和郑宪文关系不错,大概从他那里知道了不少事情,但她或许能跟郑宪文争辩两句,却从来也不敢在孟徵面前造次,甚至连重话都不敢说一句。孟徵之前从来不过问她的私事,此时这种强硬的态度,显示出他的决定是何等强烈。

“我……那事是意外啊。”孟缇费力的辩解,她因自己的理亏而惭愧,也不敢高声说话,此时还是忍不住,“哥,你别这样武断行不行?”

孟思明很有父亲威严地瞪了儿子一眼,“不要说你妹妹了,她也不是存心的,”说着看向女儿,低沉的声音里是不容辩驳的坚持,“阿缇,这个主意是我们一家人的想法,你不要多想什么。总之,你接受就可以了。”

孟缇摇头说:“我还有毕业论文答辩啊,我都保研了。”

“毕业论文的话,我指导你写,到时候抽几天时间回去答辩、办手续,”孟徵说,“把你的衣服,书托运过来。”

孟思明也说:“学校那边不用担心,老宋那边,我给他打个电话,说说情况。他不会让你毕不了业的。”

这点倒是从来不曾怀疑。自己的父母已经退休,目前在学校虽然不是什么一言九鼎的人物,但关系和人脉都还在。她沉默片刻,脑子里闪过很多的人和事,做最后的垂死挣扎,“哎,完全乱我的人生计划了啊,爸,给我一段时间让我考虑一下行吗?”

孟思明看她一眼:“我不觉得有什么可考虑的。”

几乎是一锤定音。

这忽然的决定让孟缇一晚上魂不守舍,跟自己家人在一起生活毫无疑问是好事,在国外念书也很好。王熙如那么努力的读书,也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她则幸运多了,因为出身好,父母都是知名学者,兄嫂更是人中龙凤,她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只是决定来得太突然,一点准备也没有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却在某一天被防不胜防的提了出来。那种效果就好比冬日里的炸起的惊雷,现在还在她耳边轰轰作响。

本来她晚上都有翻译论文的习惯,而如今不论如何都翻不下去了,躺在床上,那些复杂的矩阵在面前晃来晃去,然后扭曲成一个个的单词。

第二十四章惊雷(上)

一晚上辗转反侧,睁开眼睛到了第二天一早,生活朝着另一个轨道划过去。

第二天孟徵就买了一大堆参考资料和相关的书拿给她,言下之意十分清楚,是委婉地劝她看书学习,准备这边的研究生入学考试。孟缇英语虽然还不错,但要应付接下来的考试还是要费力气,不过在英语的大环境下,怎么也比国内好了很多。她好多年没有活在孟徵的眼皮子下,这一下子,无形的压力无处不在。

第三天是周末,孟徵带着她去附近的商场,买了不少衣服回来。她出国时没带什么衣服,而天气却日复一日的炎热了。

孟缇对自己的穿着打扮一向不自知,随便选了几件就要去结账。

可没想到孟徵极有耐心,逼着她每件都试过,看上去合身才点了头。

“外表很重要,我不希望你马虎对待。”

孟缇跟在他身边走出商场,静了静片刻才问:“哥,你和爸妈……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有什么事情,”孟徵拿过袋子,“阿缇,跟家人在一起生活不好?”

孟缇连连摇头矢口否认,“不,不是的。”

“我们年纪相差太大,你一直跟我不太亲,我能理解,”孟徵表情严肃,“对我,或者对你嫂子有意见吗?”

“没有,”孟缇简直都要被他问哭了,“我怎么会有意见。”

能跟父母家人在一起生活不论如何都是好事,她也很希望能和最亲的人住在一起。可是父母在某些事上的迂回和避而不谈始终存在的,孟缇心里就像有块石头,堵得都无法喘息。

孟徵叹了口气,“你不愿意在美国,是惦记着什么人?我记得你没有男朋友。”

孟缇的手指就那么抽搐了一下,她吸了口气,竭力让自己镇定:“……我是没有男朋友。”

“嗯,”孟徵顿了顿,大步流星迈着步子,随口问她,“那个老师赵初年,你舍不得他吗?”

猛然听到这个名字,就像一把锋利的凿子打进大脑。孟缇眼皮猛然跳了跳,声音虚弱了好几分,想掩饰,但从来也不会撒谎,一时间嗓子好像被人堵住,下意识张了张嘴,竟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答案已经昭然若揭。孟徵在她面前停住,看着她一会,才说:“如果你觉得不好开口,回去后把他的电话给我。我给他打个电话,感谢他这段时间对你的照顾。”

孟缇勉强一笑,费力地摇了摇头,“不了,我自己打。”

虽然孟徵这样说了,但她还是犹豫了足足一天,拖到那天午夜才打了电话回国。这已经是拖得没法再拖的结果,按照原计划她现在应该出发上回国的飞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