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我些酒喝吧,都负伤了。”

冬菇有意宽罗侯的心,逗他道。

罗侯扶拐站起,给冬菇打了一碗酒。

酒香四溢,冬菇喝酒喝得很少,前世几乎一次没有,这里也不过两三次。可奇怪的是冬菇的身体一点也不排斥酒,相反她还很喜欢,只要闻到酒的味道,她心里都会很愉快。

也许我有做酒鬼的天分。

冬菇一边喝着酒,一边与罗侯闲聊。

说是闲聊,可大多时候都是冬菇说,罗侯听,一次谈话下来,罗侯能张嘴四五次就算多了。

可冬菇从不觉得别扭,她总是有话同他说。

就算两人都没有话的时候,他们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起,冬菇也不觉不妥。

快到午时,冬菇恋恋不舍地与罗侯告别。

“我很快就回来。”

如果小王爷今日就给了赏钱的话,那晚上就去买点好酒菜庆祝一下。

冬菇理所应当地想着晚上要来罗侯这里,她一点也没发现自己这婚前同居的行为在这个世界多么大胆。

这也怪不得她,罗侯从来不说,她自然以为这里同她前世一样,两情相悦,就住在一起。

再次踏上路的时候,冬菇的心情放松多了。

章府门口静悄悄的,只有两个护院看门。

冬菇整理了一下衣衫,走上前去。

护院拦住她。

“你是何人?”

冬菇道:“我是个画匠,昨日有人告知我,让我今天来此。”

两个护院相互看看。

“那你在此等着,我进去通传一声。”

冬菇施了一礼,在门口站着。

马上就要入冬了,即使是大中午也是阵阵寒意,冬菇往手心里呼了口热气,搓了搓。

护院来回也快,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便出来了。

“进来吧。”

冬菇跟着她,走进章府的府邸。

刚刚进去便有个小厮打扮的男子迎了上来。

“行了,我带着她就行了。”他对护院道。

护院向他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小厮上下看了看冬菇。

“你跟我来。”

在院落里绕来绕去,一直向深处走。

冬菇这才知道什么叫深宅大院,这章府门面也不算太大,可里面真是蜿蜒曲折深不可测。她心道,这么个地方,小偷都没法偷东西,贸然进来搞不好出都出不去。

她紧紧跟着男子,他们走得极深,最后来到一座小楼处。

冬菇抬头,看见小楼入口处有块牌匾,匾上题有“听风楼”三字。

小楼四周栽种许多花草植物,静谧幽深。

这倒是处妙地。

“你在此等候。”

小厮同她说了一句,便步入小楼。

冬菇在楼外等,四下看了看,发现这小楼离章府众人居住办公的地方有些远,可以说是独处此间。

听风楼……

冬菇笑了笑,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雅致的很。

不一会儿,那小厮便从楼中出来。

“进来吧。”

冬菇走进小楼。

小厮在前面领路,一边走一边压低声音,“你也知道要见谁,等下规矩些。”

冬菇点点头。

小楼一共三层,他们去了最高的一层。

三层只有一个房间。

他们站在房间门口,小厮恭敬地向屋内行了一礼。

“启禀公子,那画匠带到了。”

冬菇摸不清情况,自己也跟着那小厮弯弯腰。

“进来吧。”

房间里传出声音,轻柔平缓。

小厮扭头,示意冬菇进去,自己退了下去。

冬菇看那小厮离开,原来他不一起进去。

她搞不清楚这世界的诸多礼数,小王爷是皇亲国戚,自己是不是应该跪下。

还来不及做好选择,她已经进了屋子。

这房间很大,而且举架很高,她一眼便看见了自己的通景屏,展开着放在屋子一侧,有两个人正在通景屏前站着看,都背对着她。

冬菇弯下腰,恭敬地行礼。

“见过大人。”

她不知道两人都是谁,有没有小王爷,只有埋着头见礼。

听到冬菇的话,那两人转过身。

冬菇看不到他们的脸,只感觉到他们在打量自己。

“不必多礼,起来吧。”

冬菇直起身。

章之兴看着来人,是个有些瘦弱的女子,微低着头,不太像他想象中的样子。

他站在那等着小王爷先问话。

半响没有动静,章之兴奇怪,余光看去,发觉安勍直直地站在那,眼睛看着那女子,动也不动。

他也不敢多话,只有在旁边接着等。

冬菇也有些奇怪,她看见那雪白衣衫的男子,正是那日所见的安勍小王爷。

“你叫什么名字?”

安勍缓缓开口。

他的声音很低,很轻,却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加上他生得倾城之貌,让人在他面前忍不住的恭敬有礼。

“启禀大人,民妇姓齐,名唤冬菇。”

安勍走到她面前,“你将头抬起来些。”

冬菇不解,却听了他的话,将头抬起来。

她直直地撞上了安勍的眼睛,心里莫名一颤,这小王爷当真生得好美,不枉李庆潋说他是整个北地最美的男子。

不施粉黛,却胜却胭脂无数,单看眉目并没有太过惊艳,可加之一起便清丽雅然,就像幽谷里的一丛兰花,让人爱怜又不敢生出脏乱的心思。

“你不用如此拘谨。”

冬菇微微点头,“是。”

“这屏风是你做的?”

“画是我画的,屏风是我一位朋友做的。”

安勍看着她,“将画作分裁开,各裱嵌在屏条中,连在一起,展开屏风时便是一幅画。”他轻轻道,“这心思倒是巧妙,是你想的?”

冬菇回道,“是家母生前教给我的。”

安勍点点头,缓缓走到屏风边。

章之兴也走过去,小声同他说:“小王爷,我看这民妇不太像有如此本事的人。”

“哦?”安勍淡淡地看了他,“为何?”

屏风放得有些远,冬菇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只得站在原地侯着。

19第十九章

“为何?”安勍语气平淡地问。

章之兴凑近了些,“我见这妇人年纪尚轻,最多也就二十出头,怎地能有如此高明的手法。”

“你待如何。”

“不如我们试她一试。”

安勍眼睛一直看着屏风,上面仙境圣土,群仙祝寿,一派逍遥景象。

他没再说话,可章之兴对他很了解,知他已经同意自己的意见。

他走到冬菇面前。

“你道此画是你所作,有何凭证?”

冬菇一愣,凭证?画画要什么凭证?

她摇摇头,“启禀大人,你所说的凭证是……”

章之兴对她道:“呈往太后的寿礼,必要有明确的来历出处,不得有半点差池,若有人冒名作假,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他话里带着告诫的意味,冬菇听得出来。

“这是自然。”

“你说此画是你所作,可你又拿不出凭证,我们不能贸然信你。”他看了看屋内的桌案,“此处笔墨纸砚俱全,你若是能现作一幅,才能证实你的技法实力。”

冬菇恍然。

原来他们是不相信这幅画是她画的,变着法地想要验证。

其实这种不信任是正常的,事情重大,她又年纪轻轻,惹人怀疑也不奇怪。

她心中苦笑,面上却一点没有表现出来。

“好。”

安勍负手立于屏风面前,背对二人,听到冬菇回话,轻轻地笑了笑。

“不知大人要民妇画些什么?”

见她如此干脆地应下了,章之兴有些愣住。

“山水景物,花鸟人像,你画什么都可以。”若真是有本事,从随便一幅画中就能看出来。

冬菇点点头。

她走到桌案前,真如这男子所说,屋中笔墨纸砚俱全,而且全是精品。

冬菇展开纸,随手拿了一方镇纸。

好家伙,金条镇纸么……

冬菇一脸汗颜地研墨润笔,桌面上摆有些许颜料,可冬菇不想使用。他让自己作画无非是想验证自己的绘画水平,不必太过麻烦,画些自己喜欢的便好。

拿起笔,冬菇心情一下子变得很好,反正真金不怕火炼,她心里一点也不觉紧张。

画些什么好呢……

冬菇一抬眸,正好看见了安勍的背影。

他负手站在那,安安静静,一身雪白的衣服衬得他身材更加匀称秀美,真如李庆潋所说,像天上的仙子一般,只单单一站,便已入画……

冬菇淡淡一笑,笔锋轻动。

她没有使用任何一种颜料,只有墨,将安勍的背影勾成了一幅水墨白描。

章之兴虽没有跟过来看,可是眼睛却一直往这边瞄,他见冬菇随性自然,笔法流畅,心里的顾虑已经打消了一点。

没消片刻,冬菇便画好了。

“民妇已完成,还请大人过目。”

“啊?这么快便好了?”章之兴本还想叫下人上壶茶水,与小王爷坐下歇息一会,“你画了什么,这么快就好了。”

他几步上前,站到桌案边,端详画作。

“呀。”章之兴瞧见那画,猛地叫了出来,一叫之下觉得有些不妥,连忙用手将嘴掩住,“你这画……”

安庆奇怪,究竟画了什么让章之兴这么惊讶,他转过身,踱步而来。

章之兴看看画,又看看走过来的安勍。

“晏珺,你看这画……”

安勍站到桌边,静静地看着这单薄简约的画作。

画中是一个男子的北影,负手而立,清雅孤傲,整幅画作没有一丝一毫的色彩,只有墨水,只有勾线,或浓或淡,或轻或重,或急或缓。

看久了,那画中之人仿佛有了生命般,呼吸于清风薄纸之间,衣摆轻动,发丝飘摇。

而那画中之人……

“你倒是会讨巧。”安勍淡淡开口,听不出喜怒。

冬菇恭敬道:“民妇技拙,虽竭尽全力,却难绘大人风姿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