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勍摆摆手,“罢了,你要只是说这个,那可到此为止了。”

成泉懂了。

小王爷虽是男儿身,有时心却比女人还要刚烈,若是决定一件事,那便无人能让他回头。只是这一次,成泉想到那对夫妇,不知安勍做的到底是对是错,又能否得偿所愿。

“你退下吧,我要歇息了。”

安勍起身,收起手中画卷,放在书架上。

成泉听了命令却没有马上出去,她犹豫再三,看向安勍。

“既然如此,那属下还有一事禀报。”

安勍一愣,成泉极少不听他的命令,想来是比较重要之事。

“说吧。”

“是。”成泉微微回忆了一下,道,“属下想说的,是齐冬菇的相公,也就是那个残疾的男子。”

“哦?”安勍停下手中事物,“那男子叫什么,听说他好像命相极硬。”

“他名唤罗侯,属下想说的并不是这些。”

“那是什么。”

“因为要查齐冬菇,所以罗侯也在属下探查之列。”

安勍轻轻一笑,“这是自然,他们二人夫妻伉俪,查一个,另一个当然跑不了。你查到他什么了。”

成泉道:“他身世坎坷,家中一共四口人,父母皆亡,只剩一个妹妹。而且……”她微微一顿,“而且,他曾从过军。”

“从军?”

成泉点头,“对,他当过四年兵。”

“男子当兵,他倒真是稀奇。”安勍手指动动,“他在谁手下当兵。”

“属下还在查,很快便会有结果。”

“查到了告诉我。”

“是。”成泉垂首,“主子,男子当兵倒不稀奇,很多没有亲人没有生计的男子都会去随军,在军队里给将士们补衣做饭,有的还会……”说到这里,她停住了,似乎接下来的话十分无礼,她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懂。”安勍脸色倒是平淡,“你的意思是,罗侯有可能曾经委身迎人?”

“不!”

成泉断然反对,“绝对不可能!”

“呵,你如此激动做什么。”

“属下失态,请主子责罚。”成泉深深低头,她情绪很少波动,只是刚刚听到主子质疑的话语,又想起那个沉默的男子,她无法不反驳。

“为何,因为他的长相?”

成泉摇头,“前线将士远离故土,军中男子数量又少,长得再难看也不是问题。”

安勍看她,“那你为何如此断然反对。”

成泉张张嘴,又没说出什么,自己在那想了又想。安勍也不催她,在一旁静静的等。

“属下觉得,他有些奇怪……”

“奇怪?如何奇怪。”

成泉眉头不由皱起,她看向安勍,“属下二十岁那年,有幸被安南王选中服侍主子,为了主子安危,属下十三年来日日练武,不敢有丝毫怠慢。”

她说这些,安勍却知道她丝毫没有想让自己夸她的意思。

“属下不敢说自己武艺有多高超,但是属地之内,属下还未遇过敌手。”

安勍眼睛微微一眯。

“然后呢。”

“主子,属下在跟踪他的时候,总有一种感觉……”成泉回忆,缓缓道,“属下总觉得,他似乎是知道,有人在跟踪他。”

“他有何表示。”

成泉摇头,“不,他没有任何表示,可是属下就是觉得古怪。”她顿了顿,“也许是一种武人的直觉。”

安勍略微沉吟,“派你去查齐冬菇,此事只有你我知道,连平儿都不知,消息怎么可能透露出去。”

“属下可以保证,此事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

“那他是如何得知的?”

成泉星目眯起,“也许他并不知晓,而是另外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他的武功,要高于属下。”

24第二十四章

“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他的武功要高于属下。”

……

安勍听了成泉的话,哼笑一声。

“怎么可能,一个男人,而且身有残疾,倘若他武功真的高于你,那我该是向母亲讨个新的侍卫了。”

成泉垂首,“属下无能,请主子责罚。”

安勍一挥手,“罢了,接着查,有什么进展告知我便可。你先退下吧。”

“是。”

成泉退出屋子,将房门轻轻关好。

站在门外,凄冷的夜风吹到身上,她内力深厚,丝毫不觉得冷。

她不禁又回忆起罗侯,心道,自己当然要查,不仅要查,还要仔仔细细的查。很多事她没有对安勍全部道出,因为她尚不确定。

但是有一点她可以确定,那就是她绝对没有看走眼,那个男人有古怪。他知道自己在跟踪他,肯定知道!

成泉的身体在夜色里轻轻发抖,并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那一种想要追查真相的激动。他明知有人跟踪他,却没有表现出来,而且还时不时地露出破绽,这说明什么?

没有任何表示,说明他心底并不惊讶有人跟踪他。

不时露出破绽,说明他想引来人出手,好一探深浅。

而这两样放在一起,便能说明一件事——

那就是,他身藏秘密。

这男人只有一条腿,可成泉却不敢小觑。

她想不到,这普通小城中,竟藏有这样的人。

......

那一边暗潮涌动,这一边却安稳平静。

冬菇与罗侯成亲,虽是正式的夫妻了,可日子其实同以前没什么变化。

白天她尚无事可做,就帮着罗侯经营酒肆,打扫擦洗,一并她来干了。午间他们一同在酒肆里吃饭,因为离家很近,所以都是罗侯在家做好,拿来酒肆吃的。

酒肆平时生意一般,来客不多,她基本揽下了所有的活,都不让罗侯站起来。每次早上出门都把衣裳给他穿得厚厚的,虽然罗侯多次说了不冷,她还是这样做。

因为生意清闲,冬菇白天就在铺子里拉着罗侯坐在一起聊天,也没什么正事,就是谈天谈地,瞎扯一通。罗侯张嘴次数不多,可是冬菇的每一句话,他都听得很认真。

已经入冬,天气越来越冷,因为家中富余银两很多,冬菇不忍罗侯劳累,每日申时不到便收拾铺子回家。

罗侯全都听她的。

冬菇每日都烧热水,给罗侯敷脚,她给罗侯的残端擦药酒,那药酒是她求李庆潋帮忙买来的,活血酒,对保养伤处极好。

夜里,她便履行当初的诺言,每日睡前都要把罗侯的脚放在自己肚子上,一边聊天一边给他捂着,一直到热乎乎的了,她才会停下。

这一天下来,她有时会感到些许疲惫,可她一点都不在乎。

齐冬菇把罗侯当大爷一样宠着,她心里比谁都高兴。

外面的闲言碎语一点也影响不了她,她知道有很多人议论他们的婚事,等着看他们的笑话,可她完全不放在心上。

她的目光里只有一个人,只有他能影响她的生活。

这夜,冬菇和罗侯一个坐在床头,一个坐在床位,冬菇照例给罗侯捂脚。

“你说,我要是盘下酒肆旁边的那家店铺怎么样?”

这件事冬菇不是考虑一天两天了。

罗侯老老实实地坐在床头。

“盘店。”

“对。”冬菇四肢并用,爬到前面,压在了罗侯身上。“相公,娘子想开一家画斋,你说行么?”

罗侯伸出手臂扶住她。

“行。”

冬菇尖尖的下巴顶在罗侯的胸口,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

“你都不问问我会不会画画。”

罗侯看她。

“你会不会画画?”

冬菇没忍住,扑哧一声喷了出来,低下头,泄愤一般,一口要在罗侯的胸口,一边咬还一边支支吾吾,“你存心的吧,存心的是不是……”

罗侯不太懂为何冬菇又笑又咬他,可是他也没松手,也没反抗,一直抱着她,让她稳稳地躺在自己身上。

昨日的事情让他心有顾虑。

他知道有人跟踪了他,是个高手,他不知那人是什么来头。

冬菇在他怀里蹭来蹭去,又啃又吻。

罗侯闻到她身上淡淡的体香。

他从前不惜命,从来是活一天算一天,可现下不同了。他低头,看着躺在自己身上的女人,这女人就算是同他玩乐之时,也没忘记手臂轻轻撑在两边,不让他承太多的力,也没有压到他的腿。

其实,就算她竭尽全力压下来,他也不会觉得疼。

可他知道告诉了也没有用,就像他一直说自己不冷,可冬菇还是给他穿很厚很厚的衣裳。

而且他也不想告诉她,他想不到理由,可他就是不想告诉她。

他喜欢冬菇给他穿很厚很厚的衣裳,喜欢冬菇的手放在他的身上。

罗侯紧了紧手臂。

他心中有一事,尚未与冬菇说。

倘若昨日那人真的为了此事而来,他希望自己可以一人承担,让冬菇平安。

“相公,想什么呢?”

冬菇一个人埋头啃了半天,抬眼发现罗侯居然在走神,她心中大为不满。

罗侯摇头。

冬菇又往上爬了一点,伸出双臂搂住罗侯脖子,往旁边一用力,两人倒在床上。冬菇在下面,罗侯肩膀抵着床板,不敢压她。

两人身子扭着,姿势要多别扭有多别扭,冬菇揽着他的脖子,“来来,没事,躺下来。”她这边用力,罗侯也只好听她的话,松开了手,躺在冬菇的胸口。

她呼吸均匀,胸口一起一伏,揽着他的双手轻软而温柔。

冬菇故意逗他。

“相公,明日我不能陪你去酒肆。”

“好。”

……

“我要去见一个人。”

“好。”

“我要同他一起用午饭。”

“好。”

冬菇扳着他的头,让他看自己。她眼睛圆溜溜地看着他。

“是个美人哦。”

“……”

“闻名天下的美人哦。”

“……”

罗侯看她的眼神透出淡淡的迷茫。

冬菇瞧他那样子,心里蓦地一软,赶紧把他的头按在胸口,使劲地揉了揉。

“说笑呢说笑呢,明日那人丑得不得了,只是跟娘子谈论画斋的事宜。”

她的手在罗侯脸上轻轻地抚摸,罗侯想了又想,终是没有说出话来。

“明天晚上不要准备饭菜,娘子在外面给你带回来。”

“……好。”

冬菇嘻嘻一笑,在他头上狠狠亲了一口。

“好好好,只会说好的‘好’相公,睡觉!”

相拥而眠,一夜无梦。

冬菇与罗侯成亲以来,别的习惯不好说,但早起的习惯是彻底养成了,不管几点睡觉,几乎都是天蒙蒙亮时就起身。

“我还是陪你去酒肆吧,坐一坐,反正与那人约的是中午。”昨晚还放话不与罗侯去酒肆的某人,一大早就改了注意。

“恩。”

冬菇把自己和罗侯都捂得严严实实的才出家门,天色尚早,街道上都没有人,阴冷的天气,随着呼吸从嘴里散出一团团的白气。

“相公,你冷不冷?”

冬菇搓搓手,问罗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