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凯这时去了后面车上,请他们那帮人吃早饭。

工人战战兢兢地问:“那个表很贵吗?”他一个普普通通的除草工人,没见过什么世面,担惊受怕了一晚上。

闻凯道:“您别担心,找回来就没事。”

“找、找不回来是不是得让我赔啊?”工人又问。

闻凯吓唬他:“那可不。”

工人咽饭的动作都有些迟钝了。他问:“大哥,我能不能问一下哈,那个表到底值多少钱?”

闻凯对着工人伸出五根手指头。

“五、五万?”

“再加两个零。”闻凯笑了笑。

工人嘴巴一哆嗦,差点把豆浆喷出来。他拿起手机,赶紧给同乡打电话,再次确定表是否还在,他说:“那表是有钱人的玩意儿,弄丢了咱俩把命搭进去也赔不起懂不?”

同乡道:“我懂,我知道这东西值钱,现在装匣子里都不带离开我视线的,放心了,过来拿。我人和东西都搁家里等你。”

闻凯拍了拍工人的肩膀,对着手机道:“请务必保管好了,我们晚上就到了。”

他又给工人递过去俩包子,“再吃点,一会还得坐很久的车。”

工人此刻心里很慌,拿着包子,都没心情吃了。

这时,前排银色保姆车里的易欢已经梳洗完毕,她眼底的黑眼圈太深,看着有些吓人,涂了点遮瑕膏后才看起来好点。

吃完早餐,她在车外面站了一阵子,同伊芙琳聊了聊天气。

上车后,她从自己包里翻出一盒药,找出一枚就着温开水服下。

江牧淮问:“欢姐你刚刚吃什么呢?”

易欢看了看盒子上的字,说:“叶酸。”

“叶酸?”江牧淮不知道那个是什么东西,“叶酸是什么?晕车药?”

“不是,补充营养的。”易欢将药塞回包里。

“补充什么营养?”

“维生素B9,就跟维生素C一样,是一种维生素。”易欢解释着。

江牧淮说:“你给我也来一颗。昨晚上熬夜开车,我觉得我需要补充点维生素。”

“啊?你就算了吧。”易欢一愣,这家伙真不知道叶酸是干什么的啊,“你要补充维生素的话,就去服务区里买点水果吃。或者你啃两颗菠菜。”

“吃水果我怕一会路上老想上厕所。”江牧淮还是第一次问易欢要吃的她没及时给的,不禁有些不悦,“你现在怎么变小气了?”

易欢表情复杂:“…”他真是以前问自己要吃的要习惯了。

江牧淮继续说:“我为了你替霃宽照顾你,都变熊猫眼了。”

易欢无情戳穿他:“你不就是想勾搭我旁边的伊芙琳,装什么。”

这两人眉目传情了一晚上,还想她假装看不见吗?

江牧淮:“…”

“算了算了,你要吃就吃吧,给你。”易欢把药从包里找出来,递给江牧淮。

江牧淮随便瞄了一眼,也没仔细看上面的英文解释,便掏出一颗放嘴里,“哎,还挺甜。”他把药还给易欢。

“这是药,上面裹了一层糖衣而已。又不是好吃的糖,你直接咽下去就行。”

江牧淮信了易欢的话,直接咽下肚。

白天还是闻凯开车。

江牧淮坐在副驾驶上,勾着脑袋跟伊芙琳聊天。闻凯也时不时插几句话。于是三个人,中文英文夹杂一起,聊得不亦乐乎。

闻凯说:“那捡了手表的人,估计这一天都要惴惴不安了。”

“你跟他说表值钱是不是?”

“我跟他说五百万他吓得差点把早饭喷出来。”闻凯道。

“是太吓人了嘛,我都没玩过这么贵的手表。”江牧淮啧啧两声,“我们开的这辆车,也不值五百万。”

易欢听了听,没吭声。

不知道为什么,在他们的聊天声中,易欢竟然睡得安稳。她终于没有做噩梦。

她梦到自己和沈霃宽结婚了。

中午车子停在服务区的时候,易欢醒了。她翻出手机,想给沈霃宽发消息,又不知道说什么好,犹豫再三,她叹着气把手机放回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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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霃宽第二次来看时唯一。他给时唯一带来了一直小熊玩偶,昨天来的时候,时唯一一直念叨着想要抱着小熊玩偶睡觉。他也不知道时唯一想要什么样的玩偶,就让秘书随便买了一个。

时唯一抱着他拿来的玩偶,爱不释手,终于也对他露出了笑脸,说:“谢谢你,霃宽。”

沈霃宽愣了愣,说:“你现在清醒吗?”

时唯一抬头看着他:“怎么了?”

“认不认识我?”

“霃宽,我怎么可能不认识你。”时唯一脸贴着玩偶小熊,笑得甜蜜。

沈霃宽记得自己昨天他来看望时唯一的时候,她就一直沉浸自己的世界里,完全不认识自己的样子,还把她以前去沈家吃饭的事讲给沈霃宽听,说那是她第一次去未婚夫家做客。

沈霃宽只能起身叫来杰森。

杰森的建议是让时唯一开始用药治疗,但考虑到时唯一身上的外伤还没好透,综合过后,决定等过了这段愈合期再配合精神科安排治疗。

今天的时唯一,看起来倒是很正常。

“你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沈霃宽蹙额,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

时唯一见他欲言又止,便问:“霃宽,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什么?”

时唯一撇嘴,道:“我把你从易欢手中抢过来了啊?”她举着手,“你看,你的订婚戒在我这儿。”

沈霃宽看着她的笑容,脑子里瞬间空白一片。他深吸一口气,被这段时间的遭遇弄得心力交瘁的他打算不再考虑时唯一的心理状况。他表情严肃,直接问道:“你很想嫁我?”

明明可以有很多更好的回报,他想不通时唯一为什么偏偏就是执着于自己。

他可以给她钱,给她地位,给她无数上层社会人钦羡的公主一样的生活,就是给不了她爱情。

时唯一胆怯地低下头,不敢开口。

“唯一,你回答我。”

时唯一点头,“我每天都想跟你结婚。”她扯着怀中小玩偶的耳朵,“你是不是很不愿意啊?”

“可以。”沈霃宽忽然笑了笑。

“什么?”时唯一愣了一下,抬头望着沈霃宽。

“我说可以,我可以娶你。”沈霃宽拉着椅子,重重地放在病床前,坐了下来,“但是我得先告诉你,我不爱你,小唯一。”

上一回他也明白地告诉过时唯一,可是估计时唯一没听明白。

这一次,他需要说得更明白一点。

“我心里有谁你知道。”他看着时唯一,“你知道的是吗?”

时唯一再一次低下头。

沈霃宽一字不落地沉在她心底。她用力掐着被子。

第一次,她没有办法在沈霃宽面前控制住泪水。时唯一抽泣道:“我的腿都都没有了…我这辈子一件事都没做成…我就喜欢沈太太这个头衔。”

“算起来,也可以说是救了我妈两回。我这婚姻就算是替我妈给你还债了。”沈霃宽勾着唇角,发出一生不知是嘲讽还是悲悯的笑声,“如果你不觉得这样的婚姻恶心的话,我可以给你一个这样婚姻。”

时唯一久久不吭声。

病房里只有她一阵一阵的抽泣声。

“哭够了吗?哭够了告诉就我答案。”沈霃宽觉得,自己今天也不是很有耐心。幸亏杰森不在,否则肯定要说他不能用这个态度对待病人。

他掏出一枚让秘书临时购买的戒指,放在桌上,“如果你愿意的话,就收下这个戒指。婚礼那天,自己戴着玩吧,好歹也能骗骗别人。另外,把你手上那个还给我。”

这个戒指是他昨天让秘书买小熊玩偶的时候顺便买的。当时秘书问他要什么款式的,他直接说:“随便,哪个丑选哪个。”

秘书差点以为是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她还是第一次努力在一排钻石戒指里挑选所谓的最丑的那一枚了。连营业员都觉得她神经病。秘书表示,不是我神经病啊,是我老板的要求太奇葩!

时唯一泪眼婆娑地拔下手上的戒指,“我还给你,你不要语气这么凶。”

随后拿起桌上的戒指盒,打开一看,哭得更凶了:“我听说,你专门让人去拍下了一颗大的粉色钻石,很漂亮的钻石。大家都说,那个是你的结婚戒。”

这个她手里拿着的这个也是钻石戒指,可绝对不会是沈霃宽事先预备的那一枚。

沈霃宽伸手,抬起时唯一的下巴,说道:“你说那枚我还没拿到手就被商家热炒起来的粉钻?”

时唯一点点头。

“那是我老婆易欢的。”

“那我…那我…那我…”时唯一似乎转不过弯儿了,“你想重婚吗?重婚不合法…”

“你不是只想要沈太太的头衔吗?我只是答应说给你这个头衔。”说完,沈霃宽头也不回地走出病房。

当天中午,沈霃宽就从石宽磊那里拿到了易欢前天晚上没能拿到的东西。他本想赶着在易欢回来之前处理好这些事的。可没想到,真如石宽磊所言,这里面牵涉的人太多,位高权重者有,底层工作人员也有。

一张法网撒了下去,什么时候收网,已不是他说了算的。

沈霃宽眼下唯一能做的,便是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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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午饭,因为太热,大家在服务区休息一个半小时。

易欢怕一个人呆着会胡思乱想,就跟着他们下去吃饭休息。她全程在看手机,几乎没有参与到他们的聊天中。她无聊到处点新闻看,看到了一则最新的财经时政新闻。

——万兴少东家沈霃宽先生宣布婚期。

新闻里还附了一张沈霃宽的侧影照。

沈霃宽素来低调,基本上不参加任何的采访,这个新闻是以外人口吻描述的。大意是继他拍下粉钻后,大家如期盼到了他的婚礼日程。地点在巴厘岛,时间是七月初七,新娘是时氏的小女儿时唯一。

原本是不起眼的新闻。大家虽然都知道万兴集团很大,可万兴的沈家兴和沈霃宽都不常在公众前露面,所以也没多少人关注。但是发这个新闻的小编很会夺人眼球,她不知道从哪里得消息,把时唯一受伤的事也公布出来,配上此刻突然到来的婚礼排期,实在是满足了众多围观者的爱联想的八卦之心。

最最主要的,小编在这则新闻下还放了一张时唯一的照片。

时家的这位大美人照片的瞬间在网络上被传遍了。

再后来,网友们热情地扒出了时唯一ins 的账号——viviyi。

时唯一在INS上分享过她很多自拍照。

网友们纷纷留言表白美女。

不过接着,又有人爆料说自己曾经在圣弗朗西斯科见过疑似是沈霃宽的人,而当时沈霃宽身边的女子并非时唯一。

也有号称是医院工作人员留言说,沈总挺可怜,被人碰瓷赖上了,沈总原来的女朋友比时唯一成熟。

大家热情高涨,面对充满悬念地豪门八卦,就等着□□人员揭秘。

为了刷类似相关的新闻,易欢注册了微博,重新找回了INS 账号。

她给自己的微博小号起名叫“打碎了的醋坛子”。

她登陆INS账号,给VIVIYI自己发的戴戒指的图片点了赞。

又用刚申请的微博账号在那则新闻下留言:做不到祝福你们。

很快眼尖的网友发现了这条新闻,纷纷点赞,把她的这则留言送上了热门留言前五。

网友说——这位朋友,请对着话筒说出你的故事。

易欢看到,哭笑不得。

她提前回到房车里,不停地看网友的留言,看着看着,眼前就模糊一片。

江牧淮也看到了这则新闻,他笑呵呵地想跑过去问易欢有何感想的,想问她有没有一种玩脱了的感觉。结果拉开门却意外撞见易欢在哭。

她一个人坐在那里,用手指刷着手机页面上的新闻。

眼泪无声地从她的眼眶里掉下来,滴在了手机屏幕上。

他揉了揉眼睛,觉得眼前的画面自己有点儿无法承受。在他看来,易欢好像从来不会为任何事哭。他的一肚子嘲讽的话,对上易欢的泪水后,统统溃败下来。

易欢也没想到自己偷偷发泄一下情绪还能被人发现。她低头拭去眼泪,然后抬起头,面色沉静地看着江牧淮,“找我?”

“那个,易欢。”江牧淮觉得尴尬,轻咳一声,“我就是来问问你,你觉得我们一会几点出发比较好呢?”

“随便。”易欢说。

“哦,那我再去问问闻凯。”江牧淮替她关好车门。

整个下午,保姆车内都安静得不像话。

让江牧淮费解的是,中午偷偷一个人哭的易欢好像是昙花一现,此刻她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睡得挺舒服的样子。

这时,刚开完会的沈霃宽才知道有人替他发了报道。

他把手机递给秘书:“明天早上之前,我不想在看到类似的新闻。”

秘书看到标题,双手将沈霃宽的手机奉还,颔首道:“知道了沈总,我这就让公关部门去处理。”

他刚回到办公室,就接到母亲崔玉盈打来的电话。崔玉盈含含糊糊问了几句后也没提这事,最后就问:“霃宽,晚上回家吃饭吗?”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