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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稼禾猛地一震,惊异地看着他。

“您看着我长大,工作时带我做第一台手术…您是我的老师,也是我的家人,我一向尊敬您,最信任的人也是您,所以这个问题请您务必如实回答,不要再骗我了。”

这回轮到钟稼禾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问:“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谁跟你说了什么吗?”

莫澜道:“是程总亲口证实的。他得了肝癌,正等合适的肝脏做移植手术,程东捐肝的时候…什么都知道了。”

钟稼禾愣住:“肝癌?什么时候的事,我们怎么一点都没听说?”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程东苦涩一笑,“知道了又怎么样,也不能改变什么。”

要不是这场病,说不定他要一辈子都被蒙在鼓里。

钟老师果然是知道答案的,甚至那个答案是什么,都已呼之欲出。然而越是这样,越让程东感到受伤。这样的弥天大谎,到最后竟然每个人都知道真相,却唯独瞒着他一个人。

晚霞映红窗外半边天,夕阳只剩最后一丝余晖没来得及收回,仿佛随时都会悄然消失在地平线。秦江月爱花,自从跟钟稼禾结婚,这家里的花瓶里就总是插满了各式各样的应季鲜花,空气里还有肉汤的香气,跟花香混合在一起,是极为家常的味道,可眼下程东只感觉陌生。

到底哪个家才是他真正的家,哪些人才是他真正的家人呢?

钟稼禾垂眸坐在那里,似乎也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并不急于辩解什么,只说:“也许都是注定的,我们上一辈的做错的事,最后还是报应在你们身上。”

程东道:“我只要一个答案。”

钟稼禾终于看向他:“阿东啊,你别怪你妈妈,也别怪老程,要怪就怪我,所有的事,都是我一个人的错。”

又是令人窒息的一段沉默,程东忽然站起来,狠狠将桌上的东西全都扫到地上:“现在不是要论谁对谁错,我只想知道我他妈是谁,我亲生爸爸是谁!你们究竟打算瞒我瞒到什么时候?”

饮料哗啦洒了一地,花瓶也在地板上摔得粉碎,花枝和养花的水泼得满地狼藉。

莫澜从没见过这样失控焦躁的程东,一时也怔在原地。

秦江月拿钥匙打开大门,刚踏进客厅就看到这副景象和程东剑拔弩张的模样,急怒道:“这是怎么回事?”

钟稼禾上前把她拉到一边,绕过满地的玻璃碎片,才说:“阿东他知道了。”

他没说知道了什么,但秦江月却也在刹那间就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她感到震惊,难以置信,甚至还有些手足无措,看到莫澜也在场,自然而然地就联想到她是罪魁祸首,怒目瞪向她。

瓜前李下,莫澜拉着程东上这儿来的时候就有了这样的觉悟,所以看清秦江月目光里的含义,她一点也不惊讶。

发生在意料之中的事情反而让她放松下来,笑了笑说:“如果迁怒我能让你们好受一点,就尽管来吧,我无所谓。但程东今天想要的是一个答案,而你们欠他一个解释,我没法代劳。”

秦江月胸口起伏着,咬牙道:“你有什么资格…什么资格命令我?你早就不是我们家的人了,当年要不是你,我们一家子根本就不会闹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她歇斯底里,莫澜却已打定主意,无论她说什么都不予回应。

“妈…”程东打断她,声音沙哑,“她没有资格,我总该有吧?我爸爸…到底是谁,我要您亲口告诉我!”

除了母亲说的,别人无论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

秦江月用力抿紧了唇,下颌却微微发抖。钟稼禾在一旁拉住她的手,沉声道:“阿东,是我把你带到这个世界来,却没本事照顾好你,别再为难你妈妈,她这几十年已经够难受了。”

程东浑身僵硬,差点站不稳:“真的是你?”

“是我,对不起,这么多年,不能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守在你身边,是我对不起你。”

所有道歉的话此刻都显得苍白,程东看向母亲,她苍白的脸色和泛红的眼眶就已说明一切,可他仍然无法接受这样一个事实。

满地的碎片和残花枯枝,正如他纷乱的心境,想要梳理,却根本无从下手,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逃离。

眼睁睁看着他背身离开,秦江月也再没说过一个字,等大门哐地一声阖上,她才虚脱似的瘫坐在沙发上,揪住胸口的衣服。

钟稼禾连忙上前道:“不舒服吗?快点平躺下,我帮你拿药。”

秦江月摇头,吃力地抬眼看向莫澜道:“快…快去追程东,我怕他有事…他太倔了。”

莫澜对她道:“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

任谁遇到这样的事,都需要一个过程来接受,或许在父母眼里程东永远是孩子,但实际上他已是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只要冷静下来一定能处理好这一切。

秦江月不喜欢她,然而到了这个时候,却宁可托付她这个“外人”也不愿儿子伤心。

倘若今天是她站在秦江月的位置,也未必比她做得更好。

莫澜站在程越峰的病房里。他不喜欢花花草草,知道他脾性的人来探病都不带花束来,病房里没有颜色,多少显得冷清。

“那小子怎么样?”他躺在病床上,问起程东的情况。

“他没事,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

“我遵守了约定。”

莫澜冷淡地笑笑:“难道不是应该的吗?我答应过你的事,也一定做到。胰岛素针头的案子已经有了不错的进展,我一定会赢。借此机会,公司现有的资产我都申请了保全,在背后做小动作的人,暂时做不了什么。等案子了结,再专心把人揪出来就好。”

程越峰点头,似乎很满意:“我果然没看错你。”

“倒是你自己,没有合适的肝脏做移植手术,怎么办?”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他回答得很简单。

他显得有点累,眼睛渐渐阖上,莫澜没再说话。

不一会儿,病房的门被推开了,程东走进来,在她身旁的椅子坐下。

程越峰已经睡熟。莫澜仿佛终于等到要等的人,娓娓地低声说起:“四年前,也是在医院里,我见到一个患了食道癌的病人,手术成功,病情却一直反反复复。人家告诉我,他的食道被切除了一段,而将上下其余部分连接到一起的吻合器出了问题。那时我还没有小优做帮手,只能靠自己做案件调查,发现为他做手术的主刀医生是钟稼禾。

“这个名字太熟悉了。我当时就觉得奇怪,吻合器现在的技术已经很成熟,当时却还方兴未艾,完全有可能因为医生的技术不过关,导致病人达不到手术治疗效果。但钟老师是你的恩师,是南城数一数二的胸外科专家,利用吻合器的手术也已经做了不止一例,怎么会出现问题?我查到的结果跟我想得差不多,并不是技术的原因,而是手术中使用的吻合器本身有缺陷;这种缺陷不是偷工减料的质量瑕疵,而是研发中就存在的技术短板,只能依赖科技的发展一步步克服。然而最糟糕的是,这批吻合器是钟老师本人签字引进医院的。如果真要打官司,医院方面很难全身而退,所以当病人打算委托我做代理律师的时候,我是考虑过的。那时候好强嘛,能赢的机会,为什么放过?”

程东默默无言,安静地听着她说。

“可最后我还是拒绝了,再想赢,我也总要考虑你的感受。这时你爸…不,程总找到我,告诉我这个案子没那么简单。钟老师批准引进的吻合器,在他自己的手术台上出了问题,受累的就不仅仅是他一个人,而是整个胸外科,甚至随随便便就能牵扯出医疗贿赂的丑闻,影响所有相关医生的前途,当然也包括你。”

程东看向她,目光如电:“老师是清白的。”

“我知道,那又怎么样?丑闻从来就不需要坐实,只要看起来是真的就行了。”

程东看向病卧在床的程越峰,神情复杂,深深吸了口气,道:“继续。”

第56章 一样花开一千年〔1〕

“其实我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程总的怨恨那么深,他始终觉得是你妈妈背叛他、对不起他;钟老师就更不提了,两人做了一辈子情敌,还曾经在同一个单位工作,这口气他是无论如何咽不下的。他的公司那时候也代理了吻合器,却在医院招标的时候败给了其他品牌——就是钟老师签字引进的那个,他正好借题发挥,既可以为公司争取利益,又可以狠狠打击情敌,一石二鸟。”

程东的心脏跳得极快,面上却没有太大波澜,只是一味看她:“他找你是想叫你帮他?”

莫澜笑笑:“你觉得我是个乐于助人的人吗?我答应他的条件,是保证你和你们科室的其他人不会因为这件事而受到牵连。其实钟老师也明白的,总要有人牺牲,才能平息事端——只有他退下来,才不会有人继续找你们的麻烦。所以那个案子表面上大动干戈,实际上并没有费太多周折就让双方达成了和解。整件事里最大的变量就是你的身世,我也没想到你跟程总其实不是亲生父子,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拿你来威胁我、威胁钟老师。我不能冒险,也没法向你解释,事情就演变成这样了。”

他们站在病房自带的露台上,程东握紧搭在栏杆上的手,硬声道:“你以为这样就是对我好吗?”

莫澜摇头:“我明白你知道真相一定会很难受,也没指望你会感激我,相信钟老师也是一样。但是程东,感情是超越一切理智的存在,你不要问我为什么会那么做,我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不到更好的方法来维护你的时候,也只能两权其害取其轻了。”

“那你送到我家去的东西,也跟这件事有关?”

“嗯,我那本日记的最后一页,贴着一份亲子鉴定的复印件,是程越峰给我看的。你以为我真是铁打钢铸的人吗?对你说出离婚这个词的时候我连寻死的心都有了,别人的感受关我什么事,由始至终有谁可怜过我?我就想…为什么不告诉你真相,说不定你会理解我的,我们的婚姻还可以挽回!可有些事情是注定的,我见不到你人,东西经过你妈妈的手选择权就不在我了。后来的流产手术就像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我甚至会想是不是我真的做错了,这就是报应。”

她流下眼泪,程东整颗心也像浸泡在碱水里,又苦又涩:“你不该瞒着我的…为什么要瞒着我?”

他这几年得到的难道比失去的多吗?

“所以我也受到惩罚了不是吗?”莫澜抹掉眼泪,“后来我也想明白了,这种事本来就不该由我来跟你说,你不知道真相,不过是因为时机未到罢了。命运安排好的事,我们谁都无能为力。”

莫澜说的最后这句话,始终在程东脑海里回响。他见惯生老病死,却不肯相信命运之说,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莫澜会屈从与命运的安排,并把他们的错过归结于此。

肝癌的病程发展很快,患病的人几乎一天一个样。程越峰形容憔悴,越来越容易疲劳,渐渐离不开医院和病床。

他自嘲地笑道:“当初下决心离开医院的时候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又回来了。”人总是这样,不管走多远的路,到头来看看脚下,仿佛还是回到原点。

程东帮他调整了一下枕头的位置,让他在床上坐得舒服一点:“听说你最近几天都没好好吃东西,想吃什么,我去买来给你。”

“我想吃以前医院大门口的早点铺里卖的蒸饺和红枣糕,刚才还梦见了,我跟你妈妈一人吃半笼,刚好用一张粮票。也就是想想而已,刚做完化疗的人吃得下什么东西,而且那爿店也早没了。”

物是人非事事休。

程东沉默不语,以前难得见到父亲,好像总有话跟他聊,如今不生分也生分了,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程越峰看着他道:“莫澜全都告诉你了?”

他点头:“嗯。”

“你别怪她,威逼和利诱总有一样会管用,她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不过,我对以前做过的事,一点都不后悔。”

程东终于抬起头来,自从知道真相,这么久以来这是他第一次正视这个他几乎叫了一辈子“爸爸”的男人。

程越峰笑道:“怎么,觉得我太狠了?阿东啊,你要记着,无毒不丈夫,报仇也好,报恩也好,要狠一点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那你得到了什么?”他其实一直都想问这个问题。多年商海沉浮,名利双收,有娇妻稚子,这些就是他真正想要的吗?

程越峰愣了一下。他最近头发白得很快,时常卧床昏睡,反应也有些迟缓,这一愣竟露出几分老态,完全像个迟暮的老人了。

“报复情敌和背叛者,难道不算吗?对不起我的人,我就让他们也不好过。”

程东扯了扯唇角:“你指的是我妈和钟老师吗?他们从结婚后就一直住在一起,几乎从没吵架红过脸,这几年旅游差不多走遍了全世界,要不是我妈生病,他们连南极都打算走一趟。就算是生病,我妈喝的汤、吃的药也都是老师亲自端到手边,我妈喜欢的东西,就算外面买不到,他自己亲手做也要做出来送给她。他们也没搬家,婚后一直住在你们以前生活的房子里。这样的两个人,你真的觉得他们日子不好过吗?”

恰恰相反,四年前那场欲加之罪让钟稼禾提前从繁忙的工作中解放出来,有更多时间弥补两人过去缺失的岁月,夫妻感情反而更好了。

与其说是报复,不如说是成全。

程越峰张了张嘴,反驳的话没说出口,先惊天动地呛咳起来。

程东给他倒了杯水,建议道:“天气好的话,还是多出去走走,长时间卧床对心肺功能都不好。”

程越峰好不容易理顺这一口气,笑了笑说:“说来挺可笑的,我汲汲营营一辈子,到头来还是帮人家养的儿子守在病床跟前关心我。这么看我还是有做对的事儿,不是吗?”

他有一儿一女,女儿背井离乡,儿子还在襁褓之中,要尽孝道是不太可能了,只有程东这个没有血缘的孩子一直在身边,催生出久违的亲情向往。

大概因为心底荒凉,程东也并没有被他这句不加掩饰的“帮人家养的儿子”刺痛,至少没有想象的那么痛。果然有的事最终还是会逼迫你正视既有的现实,而凡事只要正视,就少很多当局者的迷惘和感慨。

他现在反倒担心莫澜,这回起底往事,无疑又伤了她一次。父辈的纠葛本来是他的家事,在他跟她成立新的家庭之前就已然存在的,不该由她来承担,可她偏偏被卷进这漩涡,遍体鳞伤。

他知道了真相,却想不起那天跟她到底聊了些什么,有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言辞,让她伤心。

其实莫澜忙得像个陀螺一样,时刻不停地转,几乎没有时间伤春悲秋。断针的案子一审有了结果之后就上了央视的节目,果然被炒得沸沸扬扬,她终于明白了手机要被打爆是什么样的体验。

她是这样,作为公司内部人士和老总太太双重身份,赵媛就更不用说了。

她去程越峰的别墅探望赵媛母子俩,意外地发现还有其他人在,对方见她来了就起身告辞。

“那是你们公司之前聘请的律师吧?”莫澜问。

“你们认识?”

“谈不上认识,之前在法庭上打过照面。”

赵媛点点头:“他是我同学的哥哥,很久以前是我男朋友。”

她坦率得让人有点惊讶。

莫澜道:“我没有别的意思。”

“我知道,我也没有。”

两人相视而笑,赵媛道:“他们律所跟我们公司合作的时候我并不知道他在那里工作,后来合作期限满了,老程不想再交给他们做,就没再续约。”

她这样的叙述,中间至少省略了一部国产电视剧的情节,但莫澜却选择相信她。

“老程非常多疑,我觉得早点划清界限也好。”

“嗯。”

“他来看我只是出于朋友的情分,一一跟他没有关系。”

莫澜笑了:“我知道。”

她们都知道程越峰多疑,有程东这个儿子的前车之鉴,只怕一一刚生出来就做过亲子鉴定了。

“你有什么打算吗?”莫澜问。

“打算?老程虽然病得很严重,但我不会丢下他不管的,我会陪他到最后。至于公司的事,我其实不擅长管理和运营,还是要交给专业的经理人去做,当然如果有信得过的人接手就最好了。莫律师,你很聪明,又懂法律,可以考虑到来公司工作,不会像你现在这么辛苦。”

第57章 一样花开一千年〔2〕

“我还打算跟程东在一起呢,你防着他,没理由不防着我啊!”

“说什么防不防的,只要拿到我们应得的那一份,知道老程有这份心就够了。”

她忽然哽咽垂泪,莫澜轻拍她的肩膀表示安慰,她便接着说:“我以前只听说患癌化疗不容易,却没想到真的那么痛苦…我看到老程那样子…就觉得只要他捱过来,那些身外之物要不要都没什么关系。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活着比什么都重要,谁能比谁多带走点什么呢,何必费心去争去抢?”

病的人不是她,她却有这样的大彻大悟,足见她还是珍惜跟程越峰之间的感情和婚姻的。化疗也确实痛苦,程越峰平时那么刚强的一个人,开始化疗后没几天就憔悴得脱形,难受得下不了床。

想到那样的情形,莫澜心里莫名也一阵翻腾,肠胃最先做出反应,酸意一下子就涌到了嘴边。

她甚至来不及冲进洗手间,就对着垃圾桶干呕了一回。

赵媛吓了一跳,连忙叫保姆倒热水来,关切道:“你没事吧?”

莫澜冲她摆摆手,喝水咽下酸意,说:“我肠胃不太好,大概是胃炎又发作了。”

赵媛缓了口气:“那还是去医院看看吧,呕吐也怪难受的。看你这样子,我还以为是怀孕了呢!我刚怀一一那会儿,孕吐也很严重。”

莫澜猛地一震,嘴上打哈哈说不可能,心里却努力回忆上次例假是什么时候。她日子一向不太准,工作一忙起来就顾不上记,现在仔细想想好像上个月根本就没来,而眼下连这个月都已经快要过完了。

上个孩子就是这么稀里糊涂就没有了,她可不想再来一次。

只是她心里仍然怀有侥幸——事情不会这么巧吧,程东才发愿说要一个孩子…这么快怀上了?

她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雀跃和喜悦居多,却又包含着未知的忧虑和一点惴惴不安。她想打电话给程东,他是医生,也是孩子的父亲,是这世上最该第一时间跟她分享这个消息的人。可她又不想让他空欢喜一场,于是先找药店去买验孕试纸,打算确定之后再告诉他。

回到律所,汪主任刚送走了一拨记者,冲她招手道:“莫澜回来了?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莫澜把买来的小纸盒随手扔在办公桌的角落,在主任办公室的沙发上坐下:“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最近律所也被推到风头浪尖,主任帮她应付了不少外来干扰,虽然她算是拿下了程越峰公司的业务,但媒体的过度关注本来就是双刃剑,就不知律所的其他合伙人怎么想。

汪主任笑道:“你表现这么惹眼,还怕会有坏消息吗?”

“这可不一定。”其实她现在都很难说得清什么是好消息,什么是坏消息了。

汪主任推了推鼻梁上的大框眼镜,满怀安慰般说:“莫澜啊,恭喜呀,要做我们开疆拓土的功臣了。”

莫澜不解:“什么意思?”

“咦,我没跟你说吗?我们这回晋升的合伙人是要跟老刘他们到上海建立分所的,这个机会可不错,上海机会多,业务量大,今后你们就是分所的创始合伙人,地位和价值都不一样的。”

“那不就相当于流放?”

汪主任一吓:“这怎么是流放呢?人往高处走,上海那是中国梦的前沿阵地啊,你见过把人往最繁华的地方流放的吗?你这回这个断针的案子做的很漂亮,我们几个老家伙都觉得不错,所以诉讼业务这一块老刘才点名要你去,其他的人他还看不上呢!”

“我不想去。”她第一反应其实就是拒绝,没有多想就说出口了。

汪主任试着说服她:“这机会可不是时时都有的。你现在单身,没有家累,正是适合出去闯荡的时候,一个人一辈子有多少这种时机呢?现在不把握,今后碰到玻璃职场天花板,再想找出路就难了。你这么多年来又是留学又是拼命接案子,为的是什么呀,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不,不是的,她为的不是这一天,她为的只是程东这个人。再难得的机会,跟两个人相知相守一辈子比起来,也无法相提并论。

汪主任道:“你也不用急着答复,回去再好好考虑考虑。我知道唐小优那孩子很得力,你赢那么多案子也有她的功劳,我们可以让她跟你一起去上海,还是继续做你的助手。你要是有男朋友,也跟人家好好商量商量,这个我不能给你做主了,不过两个人要是真的感情好,什么问题都能克服的。”

小优就在座位上,看到莫澜出来,连忙迎上来问她:“怎么样,主任跟你怎么说?”

她看起来有点紧张,莫澜把外派上海的计划跟她说了,她又接着问:“那你打算去吗?”

莫澜道:“还没决定。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担心我会辞职?”

小优从自己桌上拿了样东西给她:“这是我刚打好的辞职信。前天我就打听到风声说可能会派人去上海,我不知道你会怎么决定。但假如你真的辞职,我就跟你一起走。”

莫澜笑道:“傻丫头,你可真豁得出去。我要是不带你走呢?”

“你还找得到比我更好的助理吗?我也不要你加薪水,现在这样就行。”

她看莫澜神情就知道她孩子没做决定,但她的决心是摆在这里的。

有人对自己这样死心塌地,无论男女,无论是爱人还是朋友,都不会无动于衷。莫澜搭住她肩膀:“走,我请你吃大餐去。怎么说也是升职啊,别搞得视死如归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