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一颤,心想难怪当时从壶里出来了以后,丹砂并没有身受重伤的征兆,照理说,我们在破八卦锁魂术时,经历刀山这一役,他的膝盖应该是受了重创的。

我当时一门心思和师父斗气,竟没怎么关注这一破绽,才叫这恶心的家伙钻了空子!可是师父怎么会对丹砂的变化没有一点儿感觉呢?亦或者说,由始至终,我都把师父想象的太美好了,他老人家其实并没有那么厉害?

他见我沉思,以为是刚才那话伤到了我,继续道:“是了,神仙正是因为冷酷无情才叫神仙,如若不然,怎么会和你有过肌肤之亲的师父,转过头就和别的女人好上了。照我说,宣华夫人那个傻女人美则美矣,可惜美的不像话,太过锋芒毕露了,要是我——呵呵,我也一定和你的师弟一样,还是觉得你好看。”

说着,他伸出十指来在我脸上轻轻刮了一下,我顿时觉得像有一百条毒蛇在身上爬,凉飕飕的又滑腻腻,恶心的直想吐。

我大喝一声:“别碰我。”

他的手指停住,我看到他的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另一把熟悉的声音从他嘴里传出来:“不许你碰我师姐,你这个魔障!”

可以想象一下,当时的情况有多诡异,一个凡人在我的面前自说自话不算,还左手拉住右手,左手抽自己耳光,右手试图伸向我。

丹砂的声音低沉,却字正腔圆,道:“不许你碰我师姐,否则来日我一定宰了你!”

黄鼠狼虽然和丹砂共用一副身体,声音却是尖锐细油,谄媚道:“我这不也是为了你好嘛!我正打算劝说她嫁给你。”

“放屁!”我朝他吼道,“我不会嫁给你的。”

丹砂可怜兮兮的望着我道:“师姐……”

我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道:“对不起啊……师弟,这种事……”怎可勉强呢?!

孰料,就在那一瞬间,我的手被丹砂握住,反锁于身后,动弹不得。

‘丹砂’又切换成了黄鼠狼模式道:“唉,你也没有我想的那么聪明嘛!真不知道以前我怎么会那么轻易着了你的道?”

我恨恨的看着他:“你要做什么?”

他道:“不做什么,我的要求很简单,如今我肉身已毁,修炼的乃是你幽冥鬼蜮正宗的续魂大法,我要继续呆在这孩子的身体里,但是这孩子又是个有慧根的,岂会轻易听凭我摆布?!就好像刚才,他还会时不时的冒出来一下,不受我控制,于是我便和他达成了一个协议。”

“协议?什么协议?”我问,“你且说来听听,若是合理的话,或许我可以考虑。”

他斜睨了我一眼:“哦?”

“我怎么觉得每次你一好言好语的时候,就铁定是在算计我呢!”

我也皮笑肉不笑:“阁下不笨嘛,看来被我整了那么多次以后也学聪明了,其实说来你也该谢谢我,要不是有我的加持,阁下的智商一定不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拔高这么许多。须知,万物皆有前因后果,若不是你将我带到幽冥鬼蜮,还扬言要吃了我,满元绝对不会将你踹到忘川河里,可若是没有将你踹到忘川河里,阁下又岂会有今日这番成就呢,是不是?只是我很好奇,忘川河水蚀骨销魂,阁下究竟是碰到了怎样的奇遇,才能逃脱这蚀骨销魂的宿命,并且修习我幽冥鬼蜮的续魂法门?”

他的唇紧紧的抿起来,对我的提问充耳不闻。

我道:“你不答也可,想必是对我有疑心,但现在我在你的手里,又飞不出,难道阁下的功力竟这般式微,还怕我一个小小的妖精不成?再说我师父也不在,我就好像砧板上的肉,任你宰割。说于我听又没有什么损失,真是难为你了,一个秘密竟然能搁在心里这么久。”

“这话你倒是说的不错。”他冷然一笑,“坦白告诉你也无妨,你可知你们幽冥鬼蜮忘川水底有什么?”

我摇了摇头。

他嘴角单提,笑的有些阴森:“别说像你这样的妖精,就算是你们幽冥如今的王我看也未必会知道,这水底呀——它其实藏着一个恶鬼,呵呵,一直处于休眠的状态之中,我下水的时候,肉身虽是被腐,但魂魄却凭着一丝执念苟延残喘,就在此时,主上将我收入门下,此番派我下界来,是要——”他蓦地顿住,想是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不预备再说下去了。

我道:“别卖关子啊!要不然这样,让我来猜猜,她让你入凡世来必定是有大的图谋的,否则没有好处的事,你怎么会去做?平白无故的冒这种险不值当。”

他桀桀笑道:“那是自然,既然你已猜到七八分,我也不瞒你,主上破笼之日在即,届时你幽冥鬼蜮的那些妖精只怕也要臣服在我主上的膝下,更何况是这些区区凡人?那些冤死的,枉死的,又或者含恨而终的,到了幽冥司不也一样化作怨毒恶戾之气?!我们主上只是提前派我来凡间收集,然后将他们炼成战鬼而已。到时候,我们就可以与九重天上的天兵天将们一较高下,哈哈哈哈,不过有一件事我没有想到,这可还要多亏了宣华夫人那个傻女人呢,她居然哄得你把毒针用到了你师父头上,亏我本来还一直担心被你师父看破,如今想来是再无后顾之忧了。而且有了你师父降魔大元帅坐镇,我们攻入九重天的计划,胜算大大增加。要知道用他们九重天的自己人打自己人,光是想一想,我就觉得快意无比,真是开心啊哈哈哈哈哈哈——!”

我在心里把她的话消化了一番,幡然醒悟道:“宣华夫人已经不是人了对不对?我在城楼上射她那一箭,距离那么远,她倘若是个凡人,没有可能提前预知到。”

“不错。”黄鼠狼慢悠悠道,“宣华这个傻子早就死了,他们大历先帝殡天的时候,她就挥剑自刎殉情而死了。”

“什么?”我张大了嘴,“可她不是很恨她的嚒?”

“所以说你不懂。”黄鼠狼感慨道,“唉,问世间情是何物——这叫恨有多深,爱就有多深!”

“然后你就将她做成了活死人?”我歪着头,只想到了这一种可能,“因为她身上有怨气?刚好可以被你利用。”

“没错。”黄鼠狼认得爽快,“三根针,仅仅三根针,就叫她变作了最厉害的活死人。”

我嘴上不说,心里是恨得要死,当时我是不打算用针的,但是师父坚决要用,他究竟要干什么?是早就猜到了他们的图谋?还是?……事实再一次证明,师父心,海底针呀!

黄鼠狼说到此事便得意的放声大笑起来:“宣华为我做的最好的一件事便是把你师父变作了战鬼,你师父本就是天上的降魔大元帅,他若成了魔,威力可想而知,”说着,他顿了一顿,停下来看我道:“其实你也算是个妖怪,并非九重天的人,要是能一举攻下天族,于你不是也有益嚒?”

我佯装着认同,点头道:“你说的是不错,我不喜欢九重天,可不代表我不喜欢我师父,既然师父跟了你们,那我也跟你们走好了。反正九重天还是幽冥鬼蜮,对我一个妖怪而言,没有什么异同的。”

“既然如此,嫁给这个臭小子不是刚好?”黄鼠狼的眼睛冒出一阵精光。

我乜了他一眼,昂起头颅,梗着脖子道:“老子宁死不屈,我死也不会嫁给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敬酒不吃吃罚酒

丹砂的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低声道:“师姐,你就这么讨厌我吗?我和师父差的有那么远?你情愿心心念念的盼着一个得不到的人,也不愿意……也不愿与我将就?”

我心中一动,叹息道:“师弟啊,不是我不想将就啊,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目前的状况啊?”

“目前的状况是你和这黄鼠狼共用一个身体,而且这厮还没有出来的打算,假如他一直这么霸占着,而我又嫁给了你,这……这也太荒唐了!我到底算是嫁给谁啊?你说说!”

丹砂的身体僵住,旋即我看到他一脸怒容,双眼目露凶光,道:“都死到临头了,你这臭丫头居然还给我嘴硬,敢挑拨离间!”说着,‘丹砂’伸出手来死死掐住我的喉咙。

同一时间,又一声喝叱从丹砂口中传来:“放开我师姐!不许你碰他!”

我看到丹砂的眼珠,颜色慢慢变化,有时候是灰黑色,有时候是琥珀色,两者不断交替,仿佛是两股力量在丹砂的体内不断撞击,争取主导权,我想,我终于发现了丹砂和黄鼠狼之间的区别到底在哪里了。

丹砂的母亲贤妃娘娘虽然是中原人,但是先帝,也就是他的父亲是个马背上的皇帝,原是从关外打进来的,所以眼珠的颜色比较浅,外圈有一层淡淡的金,两者合二为一,丹砂的眼珠就是琥珀色的。而一旦他的神智被黄鼠狼侵占的话,眼珠就会自然呈现出一种灰黑,那是不属于活人活物的颜色,很好分辨。

大约一炷香之后,又是黄鼠狼占了上风。

他顶着丹砂那双集合了贤妃娘娘的形,又带着先帝爷的凌厉的浓眉大眼,狠狠的盯着我,咬牙切齿道,“好!敬酒不吃吃罚酒,不想嫁就去死。”

说着,马车停下来,我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他掀开帘子,先一步踏出去道:“传我旨意,今日起,封凤稚为我大历圣女,本应终身侍奉天神,但为贺上将军剿灭叛军,明日即刻举行祭祀大典,圣女会献身天神,亲自为我大历祈福。”

我闻言不由抖了一下,什么叫做献身天神啊?怎么个献身法啊?

我在驻军的帐子里被捆成了一个粽子一般晾在那里,每到饭点了就有人过来给我送吃的,好几次我试图和那些人搭讪,他们无一例外的都是双目无神,眉眼发青,嘴唇发白,不用想也知道已经是活死人了,无论我说什么他们都没有反应。

我好奇这么多的活死人傀儡究竟是从哪里弄来的?

后来一看他们身上的服装各异心里就大致明白了。只见有的人衣裳上绣有东邪王辖地的标志,一只老鹰,有的则是西边特有的蜘蛛图案,还有的人在手臂上纹了一只虎头,应该是南戮王了吧。

我估计师父与他们联合的三军较阵,必定是势如破竹,对方溃不成军之下,死伤在所难免。

要知道例来打仗如何处置俘虏都是一个大问题。

若是轻易收编进了自己的军队,一是未必能和自己人迅速融入在一起,矛盾摩擦必定不断,二来,都是从敌方阵营过来的,猜忌之心也不能免除。犹记得我曾经从命格那里的一本凡间的史书上看到说,有一个骁勇善战的大将,就因为不知该如何处置俘虏,便就地坑杀了投降的四十万俘虏,被后世人称为是‘战争绞肉机’。那时候,幽冥鬼蜮一天到晚都是喊冤的声音,足足有三百年才停歇。所以眼下的情况,倘若师父在战局上胜过了联合军,那么与其费力的思考如何带着一大批的俘虏上路,不如就将他们和死掉的士兵一样,做成没有灵魂的活死人傀儡,不是更好驾驭吗?!

至此,我还真是不得不说,黄鼠狼今次显然是有备而来,难道说,我就没有逃出生天的胜算了吗?

恰好,门外的几个负责看守我的执戟郎还算是罕见的大活人,正在滔滔不绝的讨论着战况,其中一个道:“联合军被上将军带领的人马打得东倒西歪,据说要不是东邪王和西毒王当场跪地求饶的话,可能他们带来的全部人马将全军覆没,现在唯有剩下还有一个南戮王还在负隅顽抗。这样一看,我军这次必胜,几乎没有悬念。”

另一个道:“然也。”

他们的对话几乎印证了我的猜想,由于队伍的不断壮大,所有士兵又都是不怕死并且也死不掉的活死人,南戮王即便再抵抗都没有用,迟早是一样的下场,想到此,我不顾一切的嚷嚷道:“救命啊,救命啊,肚子疼啊——!疼死我了!”

一边喊一边在地上打滚。

外面的人进来看了我一眼道:“别耍花样了,二殿下已经吩咐下来,你除了吃喝拉撒睡,其余一切要求都不必理会。”

“什么?”我骂道,“这臭小子,你去找找你们二殿下,让他来见我。”

“不必了。”门外响起丹砂的声音,“我这不是来了吗?圣女。”

我浑身一抖,想起了我在天庭的外号:剩女。

没想到我和这个名字如此的有缘分,只不过到了凡间竟还升了一级,不是剩女而是圣女了。

我叹了口气道:“殿下,你放心吧,我不是想逃跑,我就是想问问你,你不是要我明日献身吗?敢问,怎么个献法呀?好歹也让我有个心理准备,是不是?”

丹砂站在阴影里,垂着头呵呵的笑了一声,笑的我毛骨悚然,道:“明天?已经不是明天了?而是今天,你难道不知道自己已经昏睡了多久吗?是今天,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我吞了吞口水,涎着脸道:“呵呵,殿下,英明神武的殿下黄君,其实吧,我真的特别怕死,你看就不如行行好,看在我当年也和你一起旅游过,干脆也把我给炼成活死人得了!我的战斗力一定不弱,包你满意。”

他闻言‘哈’的嗤笑了一声道:“你竟然会对我提这种要求,是你太天真,还是我听错了?”

我假意伏地哭丧着脸道:“求求你了,黄君,我师父都已经成了活死人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就像你说的——问世间情是何物?是何物啊,我其实一点也不懂,但最起码我知道,他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你看能不能给个面子吧,就让我和师父一起做一对活死人?!怎么样?”

丹砂突然仰天大笑起来,几乎笑出眼泪,他琥珀色的眸子盯着我,道:“师姐,真没想到,你竟对师父用情至深到如此地步!师父成了活死人已是不争的事实,你情愿随他而去,去过那种没有思想,没有情绪,不知道快乐为何,痛苦又为何的生活,也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为什么呢?我能给你荣华富贵,我可以向你保证从此以后只宠你一个人。你为什么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

“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你以前很关心我的,还记得我们在壶中天地的时候吗?那时候你怕我死了,情愿替我去死,怕我受伤,为了唤醒我的神智,你不顾男女大防的啄了我一口。我练剑无法冲破瓶颈的时候,你还与我合力编了一套冲霄剑法,只是如今——你却要弃我而去?我真的不明白,我到底是哪里比不上师父!我承认师父他是很厉害,可是有厉害到要你生死追随?我想不通,真的想不通。”他说道最后竟如呓语一般,跌跌撞撞的靠在帐内的竖杆上。

我抬起头,直视着丹砂的眼睛,我想,有些话我不能说出来,示弱不是我的本色,更何况还是向我的敌人。这是黄鼠狼给我挖的一个陷阱,倘若我中计随了他的意,那么他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将我炼制成活死人,那时我才是真的生不如死。

而我现在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寻死。

只要我死了,就什么都结束了。

首先,丹砂可以留在这里当他的皇子,搞不好还能成为下一任的皇帝,何乐而不为呢?

其次,我死了以后不可能如凡人那样去轮回,我是天生的锦鸡一族,死了,修为便尽废,我会回到幽冥鬼蜮,大不了再重修一万年呗!

一万年而已,一闭眼,很快就过去了。

只可惜这一万年里或许没有师父相陪。

我不知道我该怎样救师父,想来我大约是他那么多徒弟里最没用的一个,但只要我死了,我能离开这凡世,回到鬼蜮去,我就能联络昆仑山的众位师兄弟们,还有我的朋友,他们一定有办法能救出师父的,但这一切的前提是——我必须死。

我哭着对丹砂说:“算我求了你,师弟,念在同门一场,你让我陪着师父吧,若不然,师父他老人家好可怜,就一直这样行尸走肉的,遥遥无期,我是真的不忍心啊。”

丹砂的眼睛又变成灰黑色,黄鼠狼的声音响起,自说自话道:“看见吧,你想饶她一命,可她就是该死!将她制成活死人还便宜了她,反倒是让她和那个男人双宿双飞去了。”

“是!”丹砂的瞳孔又回到金黄的琥珀色,失神道:“我绝不会成全他们的,绝不会!”说着,双手握拳,狠狠道:“好,你想陪着他?”他问我,“那你就去死吧。”

我心中的大石落地,背上却出了一层冷汗。

丹砂大踏步走出帐外,吩咐道:“钦天监的官员呢?承天台可准备好?”

很快,钦天监的官员赶来,叩首道:“回殿下,承天台已一切准备就绪,只等殿下一声令下,便可开始祭祀大典。”

“好!”丹砂深吸了一口气,向身边的人道:“进去替圣女换一套干净的衣裳,随后送她到承天台。”

“是——!”帐外数个将领齐声领命。

作者有话要说:

☆、母凭子贵

承天台在城外的十里处,是专门为了迎接凯旋而归的将士们所设立的。

东邪王,南戮王和西毒王的联合军队原本驻扎在城外三十里地,师父赶到后激战不过一个时辰,对方便丢盔弃甲,四散逃窜,东,西两王虽已缴械投诚,南戮王却还死心不息,连夜撤出一百里地以外算是韬光养晦,只怕短时间内都不敢再回来了。

于是师父的大军便回到承天台附近,预备按照丹砂的吩咐,祭祀完之后就回到内城,将整个帝都围得固若金汤。

按照丹砂的吩咐和钦天监的掐算,我应该在某个时辰被打扮好,然后送到承天台去进行血祭,期间‘丹砂’忧惧自己对于这副身体的主导权会出现不稳定的状况,怕体内的另外一个人,也就是我的师弟会突然心软,临时出来捣乱,便用捆仙索把我的手给缚住了。且为了以示隆重,‘丹砂’还不知从哪里搞来一座大鼎,在大鼎的底部放满了桐油泡过的松脂木条,直等我准备就绪之后,就将我押送过去,当场点燃,烧它一个噼里啪啦!

我向前来负责替我梳妆的老嬷嬷提议道:“嬷嬷,可不可以不穿红色的?”

须知我要被烧死已经很惨,但我身为一只鸡,还要穿着红色的被烧死,那岂不是成了一只烤火鸡?

一想到我即将以这副造型回到幽冥鬼蜮,届时免不得要被众亲友嘲笑一番。我心甚痛矣!

岂料那位嬷嬷平日里是负责整饬营妓的,非但把我弄得一身红不算,还用胭脂把我的脸擦得跟猴子屁股一样,自以为很得意,结果遭到了我的吐槽,顿时心生不快,恶声恶气道:“老生伺候过城里最红的头牌姑娘,都是这个样子的,你让老生给你装扮出一个圣女来,在我心目中,圣女就该这个样子。”

好吧,我无话可说了,反正只要丹砂收货就行。

果然,没一会儿,‘丹砂’以我这人特别能出幺蛾子为由,最后来巡视一遍,然而当他见到了我的这副德行之后,嘴角抽了一抽,向身旁的嬷嬷问责道:“我让你们好生装扮圣女,谁让你们把她弄成这个样子的?”

我干笑道:“我之前可是对你的人提过意见的,不过看来大家不怎么接受我的意见就是了。”

嬷嬷吓得跪倒在地,‘丹砂’则单手扶额道:“算了,就这样吧,反正吉时已到,也来不及了。”

我挣扎道:“不行啊,兄台,你连弄死我都不能让我好好地死吗?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老子说不逃就不逃,你不给我换衣裳可以,你好歹让我洗个脸啊!”

‘丹砂’回头瞪着我道:“嚷嚷什么,都死到临头了,还洗脸?还要面子?反正你都要被烧成灰了,谁能看的出区别,赶紧的,别磨蹭了。”

说完,单手将我往外推。

帐子外凉风徐徐,是个好天气。

适合烧烤,露营,野外踏青。

‘丹砂’见我一点儿也不害怕,一副英勇就义的摸样,不免吓唬我道:“你可知那鼎是从何而来?”

我摇头。

他附在我耳边轻声道:“是神农鼎。”

“神农鼎?”我惊呼起来,“神农鼎乃是上古神器,怎会到了你的手里?”

他但笑不语,对于吊起我的胃口一事显得很得意,我试探道:“难不成,是从你的主上那里讨来的?”

他眯着眼看我:“你似乎对我们主上特别感兴趣。”

“那是啊!”我诚恳道,“能将你从忘川里活活捞出来不算,还送给你这么厉害的法器,就好像之前的壶中天地那樽瓶子,是我师父当年遗失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放哪儿了,你是怎么能拿到手的?看来九重天有奸细,而且跟你主上关系密切,要不然你从何得来这瓶子?现在你又拿出神农鼎来,这不寻常,绝不可能是你自己找来的。你没那本事。”

他并不理会我的激将法,只对我淡淡一笑道:“到了。”然后我便觉脚下一空,身体凌空飞了起来,然后重重落下。

原来趁着刚才说话的空挡,我们已经步上了承天台,我的话还没说完,他便伸手将我一推,推入台下的神农鼎中,声音里透着一股志得意满,道:“呵!你也有今天!终于轮到你也来尝尝这被人退下去的滋味了!”

他站在上方,居高临下的俯视我:“告诉你吧,这神农鼎的威力对付神仙也绰绰有余,更何况是你这么一个修为散漫的小妖,在这神农鼎里必定化作一摊血水,不过我好心,将你炼成一颗丹,总不至于灰飞烟灭,到时候将你送给我们主上讨她老人家欢心,也算是大功一件。”

我懒得理他。

神农鼎中交叉垒叠起来的木条全被刮出倒刺,扎的我身上皮肤一个个都是血泡,我强撑着疼爬起来,那边厢又听到‘丹砂’迫不及待的命令:“点火。”

大鼎底下早就被加了柴火,霎那间,热气顺着鼎璧冒上来,我好不容易爬到大鼎的璧口想要靠上去,但是肩膀刚刚碰到就被烧掉了一层皮,我‘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丹砂站在高高的承天台上,我看到他的眼珠已经变成了琥珀色,他问我道:“师姐,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嫁还是不嫁?”

我的眼角冒出一株泪花,却仍是坚决的摇了摇头。

丹砂道:“你情愿死,情愿被炼成丹药也不愿意嫁给我?”他踉跄的后退一步,自言自语道:“你说的对,留着她也没什么意思,留着她,不是放任他们在一起嘛?我就让他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好了。”

言罢,对师父道:“有请上将军上前护阵。”

师父他双目无神,此刻听到丹砂的命令,立即出列,上前一步道:“是!”

继而缓缓的向我所处的神农鼎的方向走来。

丹砂似乎是心灰意冷,无条件的留下他的身体给黄鼠狼处置,只见他的右手高高举起,捆仙索轻而易举的就将我从阵中抽了出来,随即将我绑在了其中一根木条上,背后抵着神农鼎的铜壁。

我的背瞬间燃了起来,我几乎可以听到皮肉烧焦发出的声音,刺啦刺啦的,当场不由自主的,疼的大叫出声。

师父站在神农鼎的跟前,无神的眼睛流露出一丝异样,转瞬即逝,半晌,他幽幽道:“你——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