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熙勾了勾唇角:“将军多保重。”

高钺在这个早晨,终于听到了明熙话语中的温软,顿时只觉得浓浓的酸涩涌上心头,本该在寒风中冰冷的眼眸,涌上一股热意。

高钺强忍着胸口喘不过气沉重,低笑道:“你又何出此言,总归谁都该爱惜好自己。”

明熙道:“嗯,将军说的是。”

高钺扶住车窗,从腰间摘下了一个赤金牌递了进去:“穆郡守与刘郡尉,均是可信之人,若有急事可拿此物,前去求助。”

明熙不愿接受,轻声道:“不过是住上几日,用不着如此。”

高钺难得的温声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东西不算人情,也不算礼物,只当……只当让我安心。”

明熙想了想,还是接过了赤金牌:“如此,天色不早了,将军若无交代,我该上路了。”

高钺莫名不喜这句话,可还是轻点了点头,紧紧攥住的车窗的手,一点点极缓慢的松开了,将厚重的窗帘一点点展平。

高钺仰着脸望向天空片刻,这才高声道:“启程吧。”

随这这一声落,马车缓缓动了起来,高钺带来的人马井然有序的跟在了车队后面。

不知何时,乌云遮盖的了天空,天阴沉沉的黑,没有风也没有了阳光。明熙悄悄的将车窗撩开了一道缝隙,望着黑暗中哪一处光影,不知为何,本还坚硬的心,莫名的软了下来,心中抑制不住的难过了起来。

高钺许是感觉到了明熙的目光,抬手挥了挥,毫不犹豫的勒马掉头,轻哧一声,绝尘而去……

酷热的仲夏,蝉鸣阵阵。如此的天气,莫说习武,坐在阴凉的地方,片刻满身大汗,让人说不出的心浮气躁。

七八岁的女童端着托盘,颤巍巍的放在了石桌上。在两个相同的碗之间,选了半晌,才端起来其中一个,小心翼翼的朝在太阳下扎马步的高钺走去。

高钺十二了,长得像个少年,侧过脸去,不肯喝,严肃道:“夫子看见会罚。”

明熙踮着脚端着碗,送到了他的嘴边:“快喝快喝,陛下和娘娘都来了,他可没空看你。”

高钺见明熙双手举着碗,已有些发颤,心中不忍,‘咕嘟咕嘟’便把那碗绿豆汤一口气喝完了。

明熙端着空碗,笑了起来:“好喝吗?天气太热,你一直晒着,就没敢给你放冰。我可是专门问了御医的,他说太寒伤元气,你又在太阳底下,不好喝冰的。”

高钺见不得明熙得意,闷声道:“不甜。”

明熙皱起了眉头:“怎么会不甜!我专门给你多放了两大勺蜜呢!”

高钺感觉谎言被拆穿了,有些窘迫的侧开眼眸,本就有些发黑的面皮,顿时更了紫红色:“你快走!”

明熙尝了尝另一碗绿豆汤,皱眉继续道:“怎会不甜,我明明就没有端错!”

高钺恼怒道:“别捣乱。”

明熙想了想,眯眼道:“噢!你又骗我!真真虚伪!喜欢喝甜的又不会怎样!我又不会笑话你!你干吗这样遮掩!”

高钺窘迫的很:“你真是一点都不讨喜!快走了!”

明熙却也不生气,抿唇一笑,端着空碗蹦跶着离开。一碗绿豆甜汤下肚,高钺也觉得天气似乎不如方才来的热了。

夏蝉在枝头喧闹不休,似有凉风阵阵拂过茂盛的林叶,又有什么直入心脾,让人说不出的清爽。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①

作者有话要说:PS:清水慢文的文彻底已完结,快去看吧!真的特别好看!有的地方我看了两三遍!

☆、第二章:朱颜那有年年好(18)

翠微山别苑,阳光正好,小径幽深,新出的绿枝与各色梅枝交错延伸。远处直入云间的雪山,只觉山脉辽阔,无边无际,让人说不出的心旷神怡。

栖园的小路上,皇甫策抚上路旁含苞欲放的梅枝。一墙之隔的栖园,时不时传来言笑晏晏,方才虽惊鸿一瞥,也察觉明熙并不在其中。皇甫策自认最了解明熙,本笃定她定会来此相见,是以方才在栖园内不见时,总有些莫名的失落。

明熙自小自信骄傲,又有皇叔的宠爱,定以为所争的一切,俱是囊中之物。离开时又同自己说了决绝不见的话,不曾想这次打错了算盘,面上过不去,也不好一下出现在此。

这些年来都是如此,每次争执都说再也不见的傻话,可最多不过一夜,会再次若无其事的出现在东苑。翠微山之行,她想必也会十分恼怒,不说王、谢、陈、刘四家都比贺家更上一层,单说阿雅……这太子妃之位,无论如何也不会轮到她的身上。

不知是否,人一旦顺遂了,得到想要的一切,连性情都变得宽容起来。往日里觉得阑珊居的那些恼怒与愤恨,似乎跟着什么烟消云散了。此时此刻回想起来,不过都是就连贺明熙也只是不过有些女儿家的坏脾气与骄纵。

虽不知阿耀为何如此担忧与王家的婚事,但皇甫策从没有改变初衷的意思,不说王氏的门楣与支持,也不说已交换过的信物。当年父皇有意定亲时,也是将一干小娘子们叫入宫中相看了的。那些人中,母妃最钟意的也还是阿雅。实然,在多年前,阿雅已是自己心中内定的太子妃人选,这是绝不会改变的事。

贺明熙自幼长在宫中,可选妃一事,父皇、皇后、母妃都不曾考虑到她。她虽有皇叔做主,但如太子选妃这般的事,臣子们也不会让皇叔全权决定了,否则也不会有荣贵妃今日的行苑赏花。

可不管何事,以贺明熙的性格,又怎会让自己落空。虽太子妃定了下来,但以贺家今时今日的地位,以及皇叔对贺明熙的宠爱,想来一个侧妃还是跑不了的。她那般的傲气的性子,抢不到太子妃位,不知该如何气急败坏。

东苑的花草树木定然会再遭殃一次,好在东苑的花草大多来源宫中暖房,可将花匠赐给她两个,随她怎么折腾。

想至此,皇甫策不由自主的笑了声音来,侧目间便看到了一抹粉色。

路过此地的粉装佳人,听到了皇甫策的笑声,宛若受惊般回眸,当目光触及到皇甫策的脸庞时,竟是怔愣当成,忘了回避。

皇甫策走至转角见到那人,嘴角的笑意凝固了,有片刻的怔愣和恍惚,好半晌,才温声道:“二娘子,何故独自在此?”

王雅懿水汪汪的杏眸乍现惊喜之色,上前两步,俯身柔声道:“阿雅见过太子殿下。”

阳光微醺,眼前的人披着白色狐裘披风,身着浅粉色的夹袄,下衬浅白色的留仙裙,裙间的缀着香囊压襟。束着精致的飞仙髻,细碎的珠玉点缀发间,鬓角那朵均匀圆润的珠花,越发将人趁得肌肤赛雪。鹅蛋脸上镶嵌着黑白分明杏眸,浅粉色的唇露出浅浅笑意,顾盼之间说不出的温柔妩媚。

皇甫策落落大方的虚扶起脸颊绯红的王雅懿,抿唇一笑:“二娘子不是旁人,不必在意这些虚礼。”

今日皇甫策头戴潘龙冠,身着杏色广袖长袍,腰束和田白玉扣,一对东珠充耳点缀脸侧。如此的装扮,让本就俊美无俦的人平添了几分雍容矜贵,那双含笑的眼眸溢满了暖色,勾起的嘴角说不出的魅惑。阳光打照在身上,整个人仿佛被镀上了浅光,飘逸如仙。

王雅懿垂着眼,红了耳根,柔声道:“殿下近日可好?”

皇甫策浅浅笑道:“阿耀难道不曾将孤的消息,带给二娘子吗?”

王雅懿微微抬眸:“虽时常能收到殿下的消息,可一直不见,总也放心不下。”

皇甫策闻言,心中一暖,眼中的笑意更深了,谐戏道:“二娘子亲眼所见,可算是彻底放下心来了?”

王雅懿微微抬眸,对上那双满含笑意的墨玉般的眼眸,慌乱的垂下眼眸,红了耳根:“殿下怎能……怎能拿阿雅的心意取笑。”

皇甫策柔声安抚道:“实不该拿二娘子对孤的担忧调笑,还望二娘子大人大量,宽恕则个。二娘子独自一人,这是要去哪儿?”

王雅懿听见这般的柔声讨好,脸颊更红了,柔声道:“听闻栖园东侧的梅花开得最好,寻了许久,也不见那丛梅花。”

皇甫策低低的笑出声:“二娘子也说东侧了,此处已是栖园西门处了,任是怎么寻,也是寻不到的。”

“啊?!……”王雅懿脸颊已成了胭脂色,抬眸瞟了眼皇甫策,窘迫的站在原地,“我……我明明是找人问了路的……”

皇甫策笑道:“左右无事,孤带二娘子走这一趟,如何?”

王雅懿垂首道:“那……那只有麻烦殿下了。”

“乐意之至。”皇甫策伸手将梅枝挡开,让王雅懿先行半步。

“听闻东侧的梅花紧挨着热泉,满园的的花树,只有那一处开得最早最艳。”此时,那张俏脸已是绯红一片,长长的睫毛如受惊的蝶翼般,轻轻颤动着,却还是故作镇静的说着话。

皇甫策眼中的笑意越发的深了,不忍拆穿她的紧张,声音越发的柔和了:“虽山下的梅花都开了,山中寒气太重,花也要等上些许时日,方才盛开。当年□□特意将梅树种在汤泉附近,为了的便是让花开得比别处早些。”

王雅懿点头道:“祖父曾说因当年□□皇后名讳有个梅字,在建栖园时,特地将此处种满了各色梅树,若是往年梅花盛开之时,各色梅花交错,端是绚烂夺目。”

皇甫策笑了笑:“父皇也如是说,那些桃、梨、杏树都是后来补种的。”

王雅懿连连颌首,浅浅笑道:“这满园的果树,是因惠宣皇后不喜单一的树种,后来补种上去的。每年翠微山秋猎,先帝便会亲手为惠宣皇后采摘第一批成熟的果实。惠宣皇后会将剩下的果实,送给翠微山下的农家与各个庄园……我、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王雅懿如受惊小鹿般的眼神,让皇甫策心中生出无限怜惜,柔声安抚道:“这本就事实。”

王雅懿怔怔的望向皇甫策,轻声道:“殿下不生气吗?”

皇甫策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极为细致的将树枝撩开,替王雅懿开路:“孤怎会生二娘子的气?此事乃大雍百姓间的美谈,拿来说说,无甚。皇后娘娘当年对我们兄弟也是极为和气的。”

王雅懿情真意切道:“殿下宽和仁善,实为我大雍之福,百姓之幸。”

皇甫策轻笑了一声:“既得二娘子如此期许,孤日后自当竭尽全力。”

王雅懿听闻此言,心中的甜蜜几乎要满溢出来,柔声道:“殿下不必自谦,父亲常常在家中盛赞殿下仁惠,日后作为不可限量。”

皇甫策嘴角的笑意凝了凝,停住了脚步,指向一侧,轻声道:“这是二娘子要寻的地方吗?”

王雅懿抬眸望去,只见红、黄、绿、粉、白,色彩交织,在冰天雪地里开得极为热闹绚丽,一双杏眸中露出了惊喜欢欣之色:“可真美啊!”

皇甫策凝望着展露笑颜的王雅懿,情不自禁的笑道:“你若喜欢,待孤去皇婶那里要了腰牌,日后可常来此处。”

王雅懿满目惊喜的望向皇甫策:“殿下不会觉得麻烦吗?”

皇甫策见她如此开怀,忍不住柔声道:“二娘子天天来都不麻烦,一会孤会让阿耀将腰牌给你母亲送去。”

王雅懿微微俯身:“我在此先谢过殿下了。”

不远处,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皇甫策怕人误会了王雅懿,侧目轻声道:“有人来寻二娘子了,孤不打扰了。”

王雅懿垂着眼眸,浅笑点头,福了福身:“殿下慢走。”

“不必如此。”皇甫策虚扶起王雅懿,转身朝外围走去。

☆、第二章:朱颜那有年年好(19)

王雅懿站在原处,望着逐渐远去的背影,许久许久,回不过神来。直至皇甫策消失在转角处,这才怅然若失的垂下了眼眸,不想却在此时,被人轻轻的推了一下。

王雅懿恍然回神,转身看见来人,拍着胸口,佯怒道:“呀!吓死了我!”

慕容芙撞了撞王雅懿,抿唇一笑,揶揄道:“二娘子这是在看什么?神魂都要出窍了!”

王雅懿攥着手绢拍打韩慕容芙:“你就会欺负我,都嫁人了,这般的不稳重,也不怕被你家郎君看到!”

慕容芙哼了一声:“韩郎心仪我这样的,再说了谁能欺负你?谁敢欺负你呀?看你这脸红的,莫不是你也见到太子殿下了?”

王雅懿的脸色更是绯红了:“不过……凑巧碰见了。”

慕容芙笑道:“怎样?你的殿下待你,是不是还一如从前的深情厚谊……”

王雅懿跺脚:“胡说什么!殿下乃谦谦君子,自不会说些不该说的!”

王雅懿道:“谁不知道策殿下谦谦君子,又对你珍爱的紧,自然不会对你说出什么来。可你也该看看人家的用心,我家郎君可说了,殿下能出了阑珊居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给父亲送去了自小带到大的玉佩作为信物,想来你应该也……”

王雅懿道:“你浑说些什么!这样的事,父亲母亲怎会同我说!”

慕容芙正色道:“这可没有什么可害臊的,回去你母亲定会和你好好的说。如今不比当初,今日在姑母那里,那几家夫人眼珠子都黏在殿下身上,摆明为了相看而来!谢、陈、刘三家尚说得过去,可笑的那贺夫人却也敢凑过来!”

王雅懿侧目沉思:“太子选妃兹事甚大,即便太子有意,也不见得能成。陛下极为疼爱那贺明熙的……”

慕容芙不以为然:“你也说太子选妃兹事甚大,陛下如何喜欢贺明熙,也是不能够的。我慕容家、韩家、你家、以及殿下的那些部众,自然都站在太子身边。只要殿下钟意的是你,谁又能越过你去?”

王雅懿抿唇一笑,轻声道:“八字还没有一撇呢,莫要胡乱猜测。”

慕容芙道:“怎叫胡乱猜测,阿耀对我说了,这些年殿下不知多思念你,只是身不由己。养伤的地方日夜有暗卫把守,除那贺明熙,别人便是想递消息都难若登天。殿下好不容易递出消息来,第一件事便是询问你的消息。”

王雅懿咬着唇,轻声道:“你说这贺明熙与殿下,可会有些……”

慕容芙轻斥道:“莫听信了有心人的谗言。阿耀私下对我说,殿下深恶贺明熙,两人数次刀剑相向。殿下那样的好脾气,能向人举剑,可见已是如何的深恶痛绝。”

王雅懿叹息一声:“陛下宠爱贺明熙,当年殿下被关在阑珊居,虽是陛下授意,可多少都有贺明熙的手笔在里面,对一个囚禁自己的人,能有什么?”

王雅懿沉思片刻,慢慢的点头道:“怪不得,今年翠微山,贺明熙来都不敢来。历年来,她可从不曾宿在贺府,都是跟随惠宣皇后住在栖园的。”

慕容芙不屑道:“你也说是以前了,以后她再也没什么机会住栖园了。不说殿下,我姑母也是极厌她的。”

王雅懿低声道:“贵妃娘娘还在担忧陛下身体吗?”

慕容芙道:“谁说不是呢?自陛下病了后,只许几个朝臣与贺明熙探望,连我姑母都被拒之门外……罢了,不说这些了,你总该告诉我,殿下除了给你家送去了玉佩,可还有别的什么?”

王雅懿瞪了慕容芙一眼:“如今尚未有人前来提亲,我父亲怎会将东西给我?以往殿下在阑珊居时,还能送来些小玩意。如今出来了,父亲对我倒是越发管得严了,殿下也不似当年亲近了。”

慕容芙笑道:“二娘子可是失落了?殿下就是对你太用心了,才会如此。若是单独对你亲近或是谈婚论嫁,那成什么了?私相授受,还不是辱没了你,莫不是学那贩夫走卒般不成体统?你父亲若知道殿下私下对你许婚,定要拿剑砍了殿下……”

王雅懿锤打着慕容芙,娇嗔道:“让你浑说!让你浑说!”

慕容芙边躲边跑,笑道:“我说得那点不对,二娘子就会对我凶……”

两道身影很快消失在梅林中,片刻之后,两个人十四五岁的清秀小娘子,从不远处的林丛中探出头来,张望了片刻,才敢走出来。

贺蓉眯眼看向王雅懿离开的地方,许久,轻声道:“想必父亲还不知道太子殿下许婚之事。”

贺菱哼了一声:“王氏、慕容氏、韩氏又有什么了不起!居然如此编排我家!回去我定要告诉父亲!还以为贺明熙有多厉害!将人圈在自己的院子那么久,却让人厌成如此地步!”

贺蓉轻声道:“阿菱不可胡说,咱们快些回去,免得被人撞见了。”

贺菱点点头,心有不甘道:“阿姊就是脾气太好了,看父亲知道了这些,还会不会如此偏宠贺明熙!”

贺蓉无奈的看了贺菱一眼,拉着她的手,选了另一条路,快速的离开原地……

翠微山行苑正门外摆上了香案,荣贵妃身着贵妃制服率众嫔妃,王、谢、陈、刘、贺、慕容氏,但凡此番被邀请翠微山之行的女眷,几乎都站在了正门前的台阶内,只不过王谢陈刘以及慕容氏被拥簇着站在了中间。

女眷们站的地方虽是个风口,因有帷帐的缘故,被挡在最里面也不觉得多冷,人人脸上都有些遮不住的喜色。帷帐之隔,也摆上了香案,皇甫策身着明黄色正装,携行苑内的文武官员,等在了外面。

不知过了多久,一队人马缓缓的停在行苑正门外。六福率众人跳下马,给站在前面的皇甫策行个礼,随即拿出了圣旨宣读。

圣旨是规格最高的玉轴,陛下本就有太子监国之意,这道圣旨让皇甫策如今的地位与权利变得更加的名正言顺,似有托予全部国事之意。第二道给王家的赐婚圣旨,这圣旨一下,婚期虽还未定下,但王雅懿太子妃的位置,再也无法撼动了。

天空湛蓝湛蓝,阳光和煦,每每大事之前,钦天监提前一个月看好日子。

这一日自然是这个月里最好最吉的天气。皇甫策接了两道赐婚的圣旨,明明该是心想事成的喜悦,可不知为何突然有些茫然不安,胸口变得空落落的。许是一切来得太快了,太轻而易举了,犹如梦境般,但又让人忍不住怀疑这当真是场梦。

接着还有了两道圣旨,是侧妃人选的圣旨,第一道似乎无甚意外,给了陈氏,还有最后一道,当六福念道贺氏时。皇甫策的心,莫名的轻快了几分,舒了口气,忍不住抬眸望向六福。侧目寻找贺东青的方向,又回眸望向帷帐的方向。虽知道她该是不在此处,却也不失望,毕竟她自小便与贺家人不亲近。

“……贺氏次女蓉娘,秀外慧中,恭顺贤淑,德言容功无不具足,特册封为太子侧妃,赐‘德’字。”

耳边一声炸雷,皇甫策身形晃了晃,一阵阵的耳鸣,眼前发黑。几次睁眼都看不清周围的一切。当六福最后一句话落,众人高声谢恩,纷纷站起身来,道贺声不绝于耳。

柳南扶起了面无表情的皇甫策,将他手中的赐婚圣旨接了过去,放在了身后的托盘上。皇甫策紧紧的攥住了柳南的手,许久,哑声道:“贺氏蓉娘?”

“殿下未听错。”柳南附在皇甫策耳边极小声的说完,这才大声道,“殿下昨夜吹了风,这会还难受吗?”

皇甫策闭了闭眼眸,想摇头或笑一笑,却做不到。此时此刻,只觉心如刀绞,痛不欲生,仿佛整个胸口都被绞碎了,空落落又茫然然的。

不知过了多久,人潮终于散去,皇甫策望向六福,直至此时才看到高钺赫然在其身后。两人身后的一列马车里,装满了箱笼,可没有一个马车是载人的。

韩耀走到了皇甫策身边,皱眉道:“殿下,高将军与六福公公都在等您回话,你为何神不守舍?”

皇甫策茫然四顾,眉宇间有种说不出的苍白脆弱,与方才的意气风发,判若两人:“贺明熙呢?她不在翠微山吗?”

韩耀侧目望向六福的方向:“殿下,此处非说话的地方,若是有事,咱们回去再说?”

皇甫策恍然回过深来,看向韩耀:“你前番说,此番赐婚定有贺氏……”

韩耀抬眸轻声道:“殿下,此番也有贺氏,有事咱们回去说吧。”

☆、第二章:朱颜那有年年好(20)

栖园内,荣贵妃送走了各家女眷,转身间面色沉了下去,快步走会正厅,冷眼看向依旧站在下首的六福。

荣贵妃前翻上书,夸赞了四位娘子,其中三位是今日的太子妃、陈氏、刘氏。但贺氏蓉娘,却是个意外。蓉娘的位置,本该是慕容芙的嫡妹慕容婵。虽说慕容婵才金钗之年,但侧妃入东宫,必须要在太子大婚一年后,不管怎么太子婚期定在何时,侧妃进东宫都要一年多以后了。到时慕容婵也有十三了,虽说稍微有点早,也算到了可以嫁人年纪了。

太子妃是内定,自然轮不到慕容家,可惜的是侧妃的位置,陛下同意了二人,独独遗漏了慕容家。可能有年龄的考量,但一定不是全部,若这位置被谢氏或是贺明熙所占,荣贵妃也会心服口服。先不说贺家一个二流的家族,不但得了侧妃之位,更是独一份的被赐下‘德’字,这让荣贵妃不得不多想。

当初,荣贵妃不是未曾考量过贺家,却从不曾是那名不见经传的贺蓉,陛下偏疼贺明熙,太子被困在阑珊居两年多,与贺明熙的关系早已说不清了。这帝京除了皇家,还有谁敢对贺明熙许婚,且她已是这般的年岁,早已难嫁了。王氏这般的人家,得殿下亲自许婚,又已暗中交换了信物,太子妃之位陛下也很难撼动的,但贺明熙想从陛下手中得仅次于正妃的侧妃之位,还是不难的。

太极殿虽极力隐瞒消息,但从种种迹象看来,也许陛下的身体已一日不如一日。大雍朝唯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只有皇甫策,荣贵妃自然不会在这个档口,将人得罪了。虽然贺明熙不曾来行苑,但荣贵妃第一次给皇甫策送去的名单里,王雅懿之下第一个就是贺明熙。

留政院里返回的名单里,所有的名字都保留了下来,惟贺明熙的名字却被划掉了,如此一来,荣贵妃正好添上了慕容婵的名字。可不曾想,贺家还是得了侧妃第一人的位置,可不是贺明熙的。

贵、淑、德、贤,四妃都是有分位的,光一个德字,已是能奠定太子登基后的嫔妃位置,除了太子妃,德侧妃将是有分位的第一人。贵妃是西宫之首,大雍朝从□□到武帝,因有皇后主持大局,贵妃大多都是可有可无。值得一提的是□□的生母为本家的妾室,当初被人称为德夫人,虽是被史官用了春秋笔法,却也不能抹杀□□乃庶子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