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此时的领队,明熙面上不显,心里很极为焦躁。虽然还不知帝京的情况如何,但从燕平出来,才走了十多天,几百人的队伍,遭遇了两次冲击了,当初走在前面最前面的谢燃与韩耀都受已受了些皮肉伤。

谢燃从马车里伸出头来,对着明熙的方向喊道:“阿熙!外面风雪越来越大了,你也进来坐一会吧!”

明熙拉着马过去,皱了皱眉头:“缩回去!别闹了,万一天黑赶不上驿站,可就不好了……”

谢燃撇嘴:“这点皮肉伤,哪里算什么事!我都在马车里憋了两天了!”

明熙长出了一口气:“不是还有韩耀陪着你吗?”

谢燃睁大的眼,压低声音道:“他垂着眼整整看了两天的书简!几乎一句话没说就算了,连个正眼都没有给我啊!要不是他还喝水吃东西,我还以为他睡着了呢!”

明熙轻笑了一声:“他一直都是个安静的人,你若寂寞就找他说说话,他虽是不会主动,但也不会驳你的面子。”

谢燃为难的蹙起眉头:“我想骑马呀!马车这东西是给妇人们坐的!我坐里面像什么啊!”

明熙侧目看向后面的马车:“那你和裴叔说去,当初不让你带着他,你非要带!若不是他跟着,你这马车哪里来的?你还敢抱怨!我都和他说好了不让他去,你倒是好,还敢偷偷的夹带个人!”

谢燃垂着头,有些气弱道:“你说得轻松,裴叔对我那么好,若不是没法还能求到我哪里去?你也不瞧瞧他年纪那么大了,将他一个人扔在燕平里,你能放心吗?”

明熙深吸了一口气:“年纪多大了!他才四十!你就是蠢!就是蠢!现在给我把头缩回去!要加快行程了!”

“哼!那你可要快点了,这雪肯定还会下更大的!”谢燃撇嘴,又不好说裴达求自己的时候看起来又老又可怜,虽现在回味过来,是上当了,但是说出来,岂不是更没面子?

“知道了。”明熙快速朝队伍后面驱马,找各自领队的百夫长。

韩耀仿佛根本没注意谢燃和明熙的对话,还是垂眸看着书简。谢燃着实有些寂寞了,想了想开口道:“天色不好,油灯下看书伤眼。”

韩耀舒了口气,缓缓的合上了书卷,抬手将窗户,掀开了一条缝隙朝外看了一会:“到哪里了?”

谢燃有些气馁,叹气道:“昨日才出了燕平的地界,今个只怕连青县都走不到了。”

韩耀挑眉道:“燕北也没有看起来那么太平,这一路只怕还会有波折。”

谢燃沉默了片刻:“不过是三五十流民冲散了咱们,多大点事!若非为了护着你,我一准不会受伤,流民土匪哪个朝代没有,燕北已算是安稳。”

韩耀闭目思索了片刻:“一次两次都是差不多的人数,那些人看起来,可不像什么都不懂的流民,不劫财竟只杀人,仿佛能认出来咱们一样。若非几十个人一下涌到咱们面前,凭谢校尉的机敏,哪里会受伤。”

“那是!若非你就在我身侧,我肯定要躲开的!”谢燃话说的沾沾自喜,可片刻之后又道,“按理说那些人见咱们几百个人,该是不敢打主意啊!”

韩耀微微睁开了眼眸:“谢校尉能想到这些,已是不错了,即日起不许任何人朝燕平与帝京传递消息,谢校尉也是。”

谢燃一愣:“兄长只怕会担心……仲兄哪里总要报备一声的……”

韩耀摇头道:“两次遇袭已派人告诉了你兄长,至于你仲兄只怕今日也要动身回帝京了,他知道不知道行程,倒也无关紧要了。”

谢燃蹙眉:“父亲也催的急,几乎两天都要问一问行程,也不说吗?”

韩耀轻声道:“我们不过五百人,在燕北地界都能遭遇三五十的流民,出了燕北地界只会更糟糕。”

明熙隔着窗户听了一会,掀开窗户道:“即便现在谁也不说,那些人也已经能算出行程!前前后后走了那么多队人马,路上都没有事,偏偏就我们这队带着韩大人的,频频出事……只怕那些人有心不让韩大人回京。”

韩耀侧目望向明熙冻得绯红的脸,轻声道:“你进来,我有事交代。”

“一会到了驿站,再议事也不迟吧?”明熙有些为难,马车狭小坐两个人还稍微宽松一些,坐三个人着实太拥挤了些,又是桌子又是暖炉,只怕动一动都难。

韩耀拿出了地图,见明熙还在发愣,不禁轻声道:“不可,这样的风雪,那些人肯定知道我们歇在那个驿站里,只怕已有人等在那里了,我们现在就要改道了。”

谢燃主动的围到了地图边上:“你一直在看这卷地图,可是找到了捷径?”

明熙掀开厚重的幕帘,就感觉一股暖意扑面而来,当真是说不出的舒服。这马车本是裴达为明熙准备的,虽是轻便狭小,但是里面的东西却是一点都不少,否则两个还要赶路的伤患要受大苦了。

谢燃让出了一些空隙来,指着地图道:“咱们正在此处。”

明熙坐在原地,动也不动,外面太冷了,乍然接受这般的温暖与舒适,舒服的想到叹息了,随即闭上了眼眸。

韩耀抬眸看了明熙一眼,轻声道:“谢校尉以为咱们走这一条路如何?”

谢燃看了一会,有些为难:“要绕三百里啊!非要绕开此处,这个只有八十里的为何不选?这段都不叫路,村庄稀少,连驿站都没有,若非这地图是兄长给的比较详细,别处连这一条都看不到。”

韩耀闻言挑眉一笑:“如此更好了,谢校尉图近,那些人必然能想到,如今这是三条路,咱们选得是最不好走的,那些人的地图上,都不曾标示的,不是更好?”

谢燃道:“漠北自入冬以来,大雪不断,说不定此处已被风雪阻断,且这一路连驿站都没有,岂不是要几百人露宿雪中?”

韩耀抿唇:“谢校尉所说,韩耀明白,不曾出燕北已有两次袭击,虽只有几十人,但能在谢家的眼皮子底下,弄出三五十个亡命之徒来,可见这股力量的强大。那些人看似毫无章法,实然分明是认识我和谢校尉,若不是措手不及,咱们也不会受伤。”

“这条路看似有驿站和城池,但是对我们来说不如没有。那些劫杀的人既然知道了咱们路线,躲在马车里也无用,整个队伍也不过三辆马车罢了。出了燕北地界,那些官绅的心思已不能考量,咱们也没有时间分出忠奸。我们在明,那些人在暗,要防备的可不光是路上的截杀,只怕驿站和城内,处处都是陷阱!”

谢燃抿着唇:“当初已敲定好的路线,兄长与仲兄都已知道,我们临时改了路线只怕,仲兄与兄长不明所以,到时候平白担忧……”

明熙闭着眼,轻声道:“阿燃,听韩耀的,这般的事,他不会出错的。”

韩耀闻言,手指微微一颤,不禁侧目望向明熙。她闭着眼眸靠着车沿,眼底已是青黑一片,若非睫毛轻颤,似乎当真已经睡着了。韩耀张张嘴想说句话,竟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她分明是疲累至极了,又连日的担惊受怕,一时间韩耀竟是有些后悔自己当初逼她回帝京之举了。

谢燃想了片刻:“改路线可以,但我们突然消失,兄长肯定会担忧的,还是要派人去通知兄长一声。”

韩耀思考了片刻,点了点头:“你派出的人,必须是心腹,最好把装扮换一换,绕路回燕平去。”

明熙骤然睁开了双眼:“好!我现在就去安排!”

谢燃蹙眉摇头道:“你不行!我家的部曲只认我和兄长,改变路线这般的大事,必然要我亲自出面,你先休息一会,我下去看看。”

明熙蹙眉:“你的胳膊上还有伤,我与你一起去吧。”

谢燃抿唇一笑,轻声安抚道:“哪里用得到你,不过是箭矢的擦伤,早好得差不多了,又裹得那么厚,不碍事的。”

明熙点了点头,望着谢燃背影,目光有些许担忧。这一幕落在了韩耀的眼中,他垂着眼眸朝暖炉里添了些炭火,轻声道:“你不必担忧,后面的路,该是会顺畅许多。”

明熙长出了一口气,缓缓的闭上了眼眸:“我自是相信你的判断,只是没想到短短几个月,外面已乱成了这般模样了。”

韩耀轻叹:“因为咱们在外面才会如此,真正的帝京,面上可是半分都不显的。”

明熙挑眉:“帝京又有消息了吗?”

韩耀微微侧目:“你想知道什么?”

明熙笑了一声:“你说什么,我就听什么。”

韩耀轻轻一笑,调侃道:“我看着谢校尉人还不错,性格虽有些跳脱,不失一颗赤子之心。你们相处的这般好,也曾多次同进退,不知……”

“我们说帝京,你扯阿燃作甚?”明熙望向桌上的地图,笑了一声,“莫不是你后悔以太子做饵,诱我回京了?即便如此,你也不要害阿燃。我与你家主君当初是真正的势同水火,后来的握手言和,只怕也多是他为脱身的虚与委蛇。”

“阿燃被谢放保护的很好,性格单纯,不懂帝京的那些曲折。他乃谢氏之子,自己又肯上进,将来必然有大好的前途。不说他本就与我有生死之交的情谊,若将主意打在他身上,不是恩将仇报?”

韩耀蹙眉:“不过是随口一说,怎么连恩将仇报都用上了?外面以讹传讹罢了,你性格……可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

明熙噗嗤一笑:“我没有说自己不好,我觉得我挺好的。陛下在位自然什么都好,若有一日你家主君上了位,若阿燃跟了我,只怕再难出头。”

韩耀有些不赞同的开口道:“太子殿下虚怀若谷,心怀天下,绝对有这般阴暗狭窄的心思?你也不要多想,如今太子病重,王氏直至此时,还在坚持婚约。想必王氏与殿下的婚事定然不会再出变故的。我让你回京,绝非全是为了殿下,你孤身一人在甘凉城,到底不是长久之计……”

“我可没有多想,更没有什么非分之想,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想起韩耀将虚怀若谷用在了皇甫策身上,明熙不禁又是‘噗嗤’一笑:“是是是,你家主君虚怀若谷胸襟宽广,怎么可能是个心思狭窄的人?是我小肚鸡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韩耀正色道:“虽不知你为何会有此想法,但你该是有所误解,殿下必然没有那么在乎与你的过往。在我看来,殿下对王氏颇是有心,几次病中所想之人,均是王二娘子,吃不下东西时,依然惦念着王氏送去的点心……虽然他从未说起,但从细节之处也是看出来的。”

明熙眼角的笑意逐渐的散去了,忍不住冷笑连连:“当初让我去帝京的是你,如今让我收起心思的还是你,当真是不知道你为何如此的反复无常。不过,你不必给我敲警钟,我回去也非全是为了他。不管结果如何,我根本无意破坏他与王氏的婚事,更没有与皇甫策和解的意思!”

韩耀有些懊恼将话说得有些重了,忙道:“我没有别的意思,你自然是好的,可是殿下的心里已住上了人。殿下心思细腻,最是喜欢脾气温和的人。他与王二娘子青梅竹马的情谊,几番波折好不容易有相守的机会……即便有些误会,总之……我绝对没有贬低你的意思。”

明熙笑了一声:“我知道韩大人的意思,我有自知之明,明白他对我没有什么情谊。当然,我之所说你家主君心胸狭窄,绝非是因心中不平。”

“我们朝夕相处三年,对他也有些了解。也许如你所说,他会放过许多害他的人,但却不见得会放过我。我们两个如何相处的,我怎么对他的,我心里最是知道,他的胸怀对我可是一直不怎么宽广。”

韩耀沉默了片刻,抿了抿唇,轻声道:“只管放心好了,殿下的心思,我还是明白几分的,只要他与王氏的婚约不毁,该是不会再对你有什么恨意了。到时候即便殿下有意为难你,我也会从中调和的。可你该也知道,虽然有谢七郎的事横在当中,可殿下与王氏的婚约牢不可破。这般的婚事莫说是你我,陛下想要悔婚,只要王氏和太子不愿,都不会成事的。”

明熙莞尔一笑:“他危病危难之时,王二都肯不离不弃,也可见其真心了。不管当初有多少传言,若皇甫策不知道,根本不必作数的。你放心好了,我历来拿得起放得下,必然不会让自己陷入了不仁不义的境地。他若能熬过此次,将来他二人成婚,我必然也是……”

明熙想说几句敞亮话,可若说祝福他们,心里当真是半点不会,不管两个人多情深意重或是相互扶持,在明熙看来都不算什么好事,虽是没有想要找回这人的意思,但是也绝对不会心胸宽阔到祝福他们!

韩耀抿了抿唇,将目光移开了。实然王氏会如何打算,韩耀心里也没有丝毫的底气,有当初谢氏七郎的前车之鉴,那件事王氏一心为己,将事情做得那么绝,谁敢保证他们不会反水第二次。

自然,若王氏此番能不顾一切救助太子,或是即便不肯出力,将立场和婚约坚持到最后。这般的情谊与付出,加之王氏一族那般的全是,太子妃之位必然没人能撼动半分。且直至此时,帝京都没有王氏异变的半分消息,韩耀已知道王氏定然已是选择了太子,当初与明熙说得那些话,以及不曾开口的回报,只怕都要落空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次大家突然能买到书,也是我猝不及防的事,毕竟和我接到的通知的日期又不一样,比我知道的早了许久。

所以,书已经上市一个礼拜了。

当当、卓越、淘宝,哪里都能买得到,想买就买一本看,链接就不挂了。

不买书也无所谓,可以继续追着看。

虽然放的慢一些,但是不管怎样,总能放完的。(网络上不允许的片段,那肯定是没有的,这些事以后再想办法。)

不过,这次出版稿放出了许多网络上不能放出片段,也是不删某片段的完全版,所以总体在这一点上还是比较满意的。

以后更新,可能会放慢一些。

按照惯例来说,新书都有三个月的保护期,故而,大家稍安勿躁。

谢谢大家一直的支持,非常感谢。

☆、第五章:宁负虚名身莫负(16)

两个月无人收拾,景阳宫外殿已没有了下脚的地方,半个月前下了场雪,如今角落边缘的积雪随处可见,枯枝残叶更是不必提,隆冬的天气还散发着浓浓的腐朽味。

内殿的院落虽是打扫的干净,可惜整座宫殿悄无声息的,加上院中的松柏与万年青因无人打理的原因,有些树根下面堆满了积雪竟是活活冻枯萎了,松柏上似乎蒙上了一层厚重的灰尘,院落虽是打理的很干净,但看起来更是破败不堪了。

王安知候在了内院门口廊下,泰宁帝步履轻快的走进院落中,柳南端着两菜一汤,顶头碰见了泰宁帝,随即俯身行礼。泰宁帝看了眼托盘上略显寡淡的饭食,不禁皱了皱眉头,抬脚进了正寝殿。

阳光正好,内殿里半开着窗户,皇甫策搭着厚重的皮毛长毯,倚在阳光下的长榻上垂眸看着桌上的书卷。

泰宁帝见此,挑了挑眉头,忍不住笑了一声:“太子好悠闲。”

皇甫策掀了掀眼帘,见是泰宁帝,随即放下书卷,却不曾站身来:“这个时节前来,皇叔可是有事?”

泰宁帝不客气的坐到了厅内正中的座位上,烤了烤火,有些怪怨道:“太子这段时间太过惫懒,竟是连行礼都不会了。”

皇甫策抿唇一笑,不紧不慢的开口道:“皇叔来此,该不是为了让孤专门给你行礼的,皇叔一直都不是迂腐之人。”

泰宁帝忍不住又笑了一声:“太子敏慧啊!”

皇甫策回道:“不及皇叔万一。”

泰宁帝开怀大笑:“朕有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太子想听哪个?”

皇甫策垂了垂眼眸,手指下意识抚了抚书卷:“皇叔想说哪个,孤就听哪个。”

泰宁帝抿唇一笑:“好消息么,陈氏的折子朕准了,如今陈四与你的婚约已是解除了。”

皇甫策挑眉,轻声道:“对孤来说算不得什么好消息,乃预料之中的事。陈氏而已,孤还不曾放在眼里。”

泰宁帝很是开心,抿唇一笑道:“自然,当初荣贵妃报上来,也就陈氏最不显眼,朕可不想刘沈再出一个育有皇嗣的妃子,更不想慕容氏的娘子再入后宫,这才选了不温不火的陈氏。没成想小小陈氏竟是看不上太子侧妃的分位,太子正风光时,尚有退亲之意,何况此时此境。”

皇甫策轻应了一声,似乎丝毫都不感兴趣一般,再次打开了书卷:“这算不得什么好消息。皇叔若是无事,就回去用膳吧。”

泰宁帝纹丝不动,抿唇一笑:“太子幽闭东宫多时,可是寂寞了?”

皇甫策挑眉,侧了侧眼眸:“皇叔打算放孤出去?”

泰宁帝笑道:“听闻太子想念王二娘子的紧,要不要朕宣旨,让她入宫与太子一见呢?”

皇甫策冷冷一笑:“若皇叔还有什么心思,就不必朝这里使了,孤与阿雅的事,不用皇叔插手。”

泰宁帝挑眉,笑了一声:“太子殿下这是翻脸了吗?看看,这如珠如宝多矜贵的心上人啊,朕连提都提不得了呢。”

皇甫策有些不耐的闭了闭眼眸:“年底将至,四面八方的折子该是已将皇叔埋进去了才是,真不知皇叔哪里来的闲心,竟是无所事事,家长里短,道人是非了。”

泰宁帝端起六福捧来的茶盏,慢条斯理的抿了一口:“哦?这是怪朕多事吗?既然你不愿意见那王二娘子,朕就直接下旨了。”

皇甫策手指轻动,半垂着眼眸,轻声道:“距离婚期还有四个多月,皇叔就那么着急吗?这不像皇叔的风格,王氏对孤来说,有多大的助力,皇叔不会不知道吧。”

“哦……”泰宁帝缓缓放下了茶盏,轻笑了一声,“太子还在想成亲的事啊?若想早一些成亲,可这日子不好改啊?那本是钦天监算了又算的大吉日啊。不过今个下朝,王轶特别留下来给朕谈你和王二婚事呢。”

皇甫策并未抬眸,轻声道:“是吗?”

泰宁帝抿唇一笑:“朕何时骗过你?你当真不想见见王二娘子吗?说不得这见面都是最后一次了,机会难得啊!”

皇甫策蹙眉骤然抬起眼眸来,冷冷一笑,沉声道:“皇叔有话直说就是!孤与阿雅乃钦定的婚事,如何会是最后一次!皇叔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真想要撼动这婚事,王氏若不答应,只怕也是力有不逮!”

泰宁帝微微侧目,轻笑道:“太子同朕发什么脾气,朕说过,这婚约虽是你求的,可朕当真是真心真意指婚的。不管何时何地,朕也不愿给你解除婚约呐,可今日王轶亲自来说退亲之事啊,说什么云游方士的话,你与王雅懿生肖相冲,八字相克,若是结亲竟要是不死不休啊!”

皇甫策缓缓坐起身来,正视着泰宁帝,冷笑:“皇叔说什么笑话?钦天监合过的八字,云游的方士算什么东西!轮到他来合八字!”

泰宁帝挑眉,好脾气的安抚道:“朕也不信呢!可怎奈太子殿下的泰上岳丈与全家都深信不疑,急不可耐的来和朕谈退亲与各自婚嫁的事啊!竟说即便太子痊愈也不愿再高攀了啊!”

“皇叔是如何回的?”皇甫策侧目望向窗外,院子门口有一道穿着绿色官府的人影,虽是看不太清楚,但那人侧着身子,分明是在倾听。

泰宁帝叹息了一声,为难道:“朕哪里敢回啊?此事如何做,给谁做主都是错,朕若是不愿吧,王轶虽是面上不显,可心里定然会说,明知八字相冲不肯解除婚约,陛下要害死太子啊!可朕要是欢欢喜喜的给你们解除婚约吧,朝中众臣只怕会说,陛下心思叵测,是要将太子的姻亲斩尽呢!这里外不是人的事,朕可是做不了主,这不才急匆匆过来和太子商议吗?”

皇甫策侧目,冷笑连连:“哦?倒是让皇叔为难了。皇叔有什么打算,不妨说出来,孤听上一听,也好给皇叔参谋参谋。”

泰宁帝无奈的指了指皇甫策,咏叹道:“就知道太子会生气啊,看看那眉毛不是眉毛,眼不是眼的,哪里是要帮朕拿主意的样子啊!”

皇甫策抿着唇,冷声道:“皇叔要毁孤的亲事,还要让孤跪下谢恩不成!”

泰宁帝叹息了一声,颇是为难的开口道:“太子不该如此执拗才是啊,那日在酒楼里,太子听了那么多话,其中一些也颇有些道理。若当真如众人所说,你心疼或心慕人家王二娘子,再不该让人家为了你为难啊。听听那日王二娘子哭的多委屈,朕听着都心酸呢!太子心里只怕也不好受吧?”

皇甫策眉头挑了起来,唇已抿成了一条线,沉声道:“皇叔若是来说此事,就请回吧!婚约之事,孰是孰非,孤心里有数,阿雅即便有心……只怕也是被你们逼的!”

泰宁帝点头连连,缓声符合道:“可不是吗?朕也觉得王二娘子不至于如此,那王轶口口声声说是全家商量好的,虽然王四郎还在外面等消息,可朕是一点都不相信王轶所说。放心放心,只要太子不愿,朕肯定不会解除东宫与王氏的婚约。”

泰宁帝见皇甫策垂眸沉着脸一言不发,嘴角的笑意不禁又深了一分,叹息道:“王二娘子想必也是为难啊!那日你也听见了,她虽对你无心,可也不肯辜负你的一片痴心啊!可惜你端是死缠烂打的执拗脾气,怎么也不肯撒手啊!人家委屈的没办法啊!你这般的人性,也就是朕嫡亲的侄儿,否则朕都要骂你一句自私薄凉!只怕王二娘子心生怨恨,可也无处诉说。那些人都等着太子死呢,可王二娘子却不是啊,就怕太子死了,再连累了自己的名声啊!”

皇甫策咬牙:“皇叔这番的唱作俱佳,不累吗?”

泰宁帝欢喜道:“不累啊!一点都不累!朕以己度人,想着太子若不是朕的亲侄儿,可不是可恶可恨啊!临死还要拉上别人,人家可是士族嫡女,多矜贵啊!大好的青春,就要葬送在幽闭东宫扶不起的太子身上,若有半分男儿的担当,就不该让人家陪着,这是何等的狭窄的心胸啊!自私又可恨啊!”

皇甫策瞥了眼泰宁帝,冷哼道:“皇叔休要再说,不管你怎么说,孤不会相信这是阿雅的意思!”

泰宁帝道:“好好好,那你就当朕骗你就是了,反正王氏想要退亲,肯定不止求这一次啊!等下一次王轶上了折子,朕再拿给你看就是了!“

皇甫策深吸了一口气:“王轶历来反复无常,但孤不相信阿雅会如此!这事定然是你们逼迫她的!不管你们怎么说,孤不会退亲,信物与庚帖都在孤的手中,只要孤不放手,你们说什么都是无用的!”

泰宁帝颌首道:“太子说得对,这事朕和太子站在一起,王氏若想退亲,朕第一个不同意啊!”

皇甫策不明所以的笑了一声:“皇叔也别来诓骗孤,信物庚帖孤是肯定不会拿出来的!”

泰宁帝点点头:“那如此,咱们就用膳吧?”

皇甫策一哽,侧目望向泰宁帝:“皇叔不是说让孤见阿雅吗?”

泰宁帝浅笑了一声:“你不是说不见吗?”

皇甫策侧目道:“孤又改主意了。”

泰宁帝轻笑了一声,缓声道:“太子痴情一片,朕甚为感念,可既如此,咱们皇甫氏的脸面也是要顾忌的,王轶谁退亲之事,绝非是他自作主张,乃是与王夫人、王二娘子商议后的结果。你若不死心,只管去问王二娘子。退亲这事,朕虽不会给你做主或是出主意的,但你此时尚为大雍太子,也休要为了儿女情长,堕了皇甫氏的脸面。”

皇甫策嘴角露出一抹讥笑,冷声道:“皇叔以为人人都如你一般?为了个莫须有的念想就昏了头?我皇甫氏可不比罗氏,没有那么多痴情种子。若当真是如此,孤也绝对不会强求!”

泰宁帝面色僵了僵,轻哼了一声:“呵,拿谁作比不好,和罗氏那样不堪的皇族比什么?那皇朝的末路,可不能是我大雍的结果,朕还至于那么昏庸,以后也不许我皇甫氏有那么昏庸的子弟!”

皇甫策轻声道:“自己谋朝篡位不说,又想让子孙正直清明,皇叔活得可真纠结啊!

泰宁帝眯眼了看了皇甫策一会,耷拉着眼帘对六福冷声道:“你去告诉门口的王安知,太子不相信王氏主动退亲,以为朕从中作梗,逼迫王氏与太子解除婚约,同朕大吵大闹,不肯妥协。”

“太子扬言,庚帖信物都在他的手中,若当真是王氏要退亲,王轶与王夫人说了也不算,让王二娘子拿着信物亲至宫中,见上一面,自己与太子将首尾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