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个差人懒懒说:“瞧见了,那个人马骑得飞快,简直疯子一般。”

若望问道:“离这会儿有多少时候了?”

那个差人说:“差不多半个时辰了吧,夫人,咱们抽口旱烟再走吧,困得受不住了。”

若望谢过他们上马要走,听见马车内一个温和的声音说:“你们请便吧,真是麻烦你们了。”

若望听着声音耳熟,又不好开口问,又回来问两个差人:“两位大哥打哪儿来?”

其中一个差人笑说:“小哥想抽两口不是?不用套近乎,给你两口就是,夜里行路不易啊。”

若望接过来抽了一口,被呛得不住咳嗽,两个差人哈哈大笑:“你小小年纪,打哪儿来到哪儿去?”

若望一边咳着一边说:“这烟叶子真带劲,我打豫章县来的。”

两个差人一笑,水柔在车里听得清楚,掀开车窗往外看去,月光下一个半大孩子举着个烟杆,可不正是若望吗?当下明白了什么颤声叫道:“若望,是我......”

若望欣喜得叫道:“真的是夫人吗?大人骑着六百里加急的快马,夫人,你.....”

水柔一听他骑着六百里加急的快马,心中就突突得跳,若望说着看了看两个差人:“夫人,当时大人嘱咐我在林子里藏着偷听偷看呢,听到的看到的都让详细说给你......”

水柔心下就有些明白,忙说:“若望,你快去追他回来,我就在这里不动等着。”

若望对两位差人亮了亮身上的牌子,翻身上马嘱咐他们说:“两位大哥,我是豫章县衙的师爷,马车内是我们县太爷的夫人,烦劳两位大哥照顾好了。”

两位差人这才对水柔的身份确信无疑,忙点头答应着,若望一路追赶,差不多到了丑时才看见前方道旁坐着一个人,马儿在悠闲得吃草,下马走到近前正是袁熙,袁熙也不看他,有气无力问道:“若望终于追上来了?你比我慢了整整一个时辰。”

若望说:“大人,夫人她......”

袁熙梦呓一般喃喃说道:“若望,她可能出什么事了,我一直追到子时三刻不见前方有人影,下马仔细查看,路面上根本没有车印子,刚出彭泽驿站那会儿还有的,后来只顾赶路就没再看了,我真该死.......”

若望看他目光呆滞,忙抓住他胳膊摇了摇:“大人,夫人她半道又返回去了,我碰上她乘坐的马车了,大人难道没有迎面碰上吗?”

袁熙愣愣看着他:“若望哄我的吧......”

若望拼命点着头:“是真的,夫人说让我赶快追你回去,她就在那儿不动等着......”

袁熙站起来飞身上马风驰电掣往回疾驰,若望在身后咬牙紧追,追了一会儿却见袁熙在前方慢悠悠等他,等他到了身边问道:“若望是说她自己又让差人调转马头回去了?”

见若望点头,又问:“她听说我骑快马来追,是不是很着急很担心?”

听若望连声说是,就眉开眼笑得高兴起来,自顾乐了一会儿说:“若望,我们稍微慢点回去,我见到她不管发生什么,你只要把那日林子里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说给夫人,而且不要让别的人听到,知道吗?”

若望说知道了,两人这才并辔往回走,水柔绞着手心焦不已,终于听到车后有马蹄声传来,忙扯开帘子往外看着,袁熙上了车看水柔一脸惶急,低低叫了声柔儿就晕倒在她怀中,水柔看他脸色苍白,拉下裤子一看,白色的里裤上两条裤腿内侧血迹斑斑,带着哭腔吩咐两个差人往回赶路,驾车一定要稳一些慢一些,又问他们要来水囊中的水喂袁熙喝,袁熙紧咬着牙关怎么也喂不进去,只能给他滴在唇上润着......

又让若望把两匹马拴在车后也到车内来坐着,把水囊递给他,看着他不停发抖的两腿说:“若望,都怪我,是我对不起你,害你受苦了。”

若望嘿嘿憨笑说:“骑快马挺好玩儿的,以后我得好好练练,都被大人落下老远,不过大人主要是心焦,刚刚我追上去时,大人就傻呆呆坐在道边,他下马看见没有车印子,以为夫人出事了,一个劲儿说自己该死。”

水柔紧抱着靠在怀中的袁熙,泪水滑落在他脸上,若望在耳边低低说着林子发生的事,水柔听着眼泪流得更急,边哭边说:“是我不好,该死的是我,我竟然不肯相信他,害他吃苦受累。”

袁熙躺在她香软的怀中,真想对若望竖起大拇指,说得太好了,声情并茂活灵活现,他舒适得躺着渐渐睡了过去,他太累了,他知道水柔也累,明日回到家中她再补觉吧,这一夜就算作对她任性的小小惩罚。

两个差人大抵明白是怎么回事,绕近道天刚亮到了豫章,帮着韩氏夫妇将县太爷抬回后衙,拿着夫人让师爷送的银锭子,回驿站歇息去了,今夜的事,他们打定主意不对外说半个字,驿丞大人问起也是一样。

水柔打发若望快去歇息,回屋为袁熙擦洗干净,两腿内侧渗血处上了药,换上干净衣服,盖了厚厚的棉被,看他睡得香甜,出去吩咐老韩夫妇告诉姚县丞,袁大人今日因身体有恙歇息一日。安顿好回屋吃了点东西,洗漱后钻进袁熙的被子里,从身后拥着他吻着他后背说:“子昭对不起,日后再有天大的难事,也要和子昭一起面对,再不会轻易离开。”

袁熙闭着眼睛心里偷笑不已,她终于肯允诺再不离开了,可听到身后水柔的抽泣声,感觉着她哭得越来越冰凉的身子,心又拧在一处,猛的转过身去紧紧把她抱在怀里,声音嘶哑得在她耳边说:“傻丫头,别哭了,都过去了。”

他不出声还好,他一说话,水柔钻在他怀中放声痛哭,怎么也哄不住,直到哭累了才抽泣着捶打着他的胸膛说:“她来了,为什么不能回屋和我说一声?为什么要单独和她到林子里去?为什么因了她就能耽误公事?为什么不当着众人的面和她说清楚......”

她还有一堆为什么没有问出口,袁熙的唇舌已堵住她的唇舌,舌头撬开她的牙齿,狂暴得肆虐得不住进攻,半天才喘吁吁放开:“一切都为了让她彻底死心,让柔儿放心......”

水柔埋头在他怀中嗯了一声低低说:“子昭,睡吧,我知道你累了......”

袁熙把她圈在怀中从背后搂着她,低垂的帐幔遮挡住秋日早晨的阳光,两个人这一觉睡得无比踏实香甜,当袁熙被身子里一阵又一阵的颤栗唤醒,睁开眼睛时,水柔的双手抱着他的腰,唇舌在他的敏感处流连厮磨,他难耐得挺直身子,双手轻抚她的长发,水柔听他的喘息越来越急,突然停下来瞅着他问道:“昨夜若望没骑过快马都没有晕倒,子昭怎么会那么文弱?一路都靠在我怀中昏睡,累得我腰酸背疼,回到家中明明睡得正香,怎么突然就醒来了?”

袁熙不说话,只乞求得看着她,水柔抿嘴一笑:“知道你故意罚我呢,算了,是我该罚......”

袁熙一翻身把她压在身下咬牙笑道:“柔儿也知道自己该罚,那就受着吧。”

刚动了动,双腿伤口处疼痛传来,刚轻轻一皱眉头,水柔忙让他躺下,趴在他身上笑看着他:“今日罚妾身伺候夫君可好?”

袁熙嘴角噙着懒懒的笑容,双手轻扣住她的细腰,让她跨坐在身上,一点点向上抚摸她的后背脖颈耳垂眉眼,然后捧着她的脸怎么也看不够。

水柔双手捉住他的双手,笑着俯□与他唇舌纠缠间,身子开始灵巧得舞动,两个人轻喘着低唤对方,颤栗着尽情缠绵......

47

47、纳妾风波...

九月袁熙因征收秋赋忙得四处走访查看,日日早出晚归,水柔早上总是在他之前起来,和韩大娘一起做好他爱吃的饭菜,夜里无论多困倦都要等他回来,好不容易忙过去,十月份又要督促冬麦耕种,八字墙上贴了告示曰,告于百姓们,天气向寒,抓紧种麦,并日日骑马到田间地头查看,水柔看他黑瘦了不少,难免心疼得絮叨说:“子昭怎么也是一县父母,怎么事无巨细都要过问,这都快两个月没有休沐了,记得初到豫章时,接官亭里黑压压侯了一大群人,他们终日都忙些什么?”

袁熙笑说:“这是头一年上任,一定要事事了解清楚做到心中有数,省得受人蒙骗,过个一年半载,自然完全交由他们来做,我就听听他们禀报,无事就陪着柔儿。”

时令进入十一月,天气日趋严寒,袁熙终于闲了些,可豫章的冬天湿冷湿冷的,寒意直浸入骨,不若定远除去风雪之日尚有干燥晴暖的时候,而且这边没有屋里取暖的习惯,水柔担心袁熙的冻脚,早早画了图让若望去铁匠铺打了几个炉子,又吩咐若望找那两个相熟的驿馆差人,从北方买回几大筐木炭。

入冬后第一场小雪飘下来的时候,一大早就有人前来告官,袁熙穿着厚实的棉靴,踩着薄薄的白雪到前衙升堂,到了案前坐下,就看见不远处立着一个铁炉子,里面的木炭烧得红红的,身上脚上一暖,心中热热的,温和得问下面的两位男子何事,原来是两家邻居,其中一家夏日时翻盖院墙,另一家以院墙离自家太近为由力阻,后来忙于秋收耕种冬麦,都未再提此事,如今嫌来无事又想起,听闻县太爷断案公正合理,特来讨个说法。

袁熙微笑着劝说双方,最后判词曰:雪天告官只为墙,让人一尺又何妨,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两位男子羞愧而归,在路上说好明春解冻后,院墙各自让出一尺,邻里和睦反而又近一步。

袁熙退堂后一路小跑回到屋内,水柔正坐在窗下缝制小婴儿衣服,看他进来笑说:“这雪竟还下着,韩大娘说几年没下雪了,这么一来,明年的麦子要丰收呢。”

袁熙坐在她身旁瞅着她笑,水柔不解得问:“怎么又傻笑上了?今日的案子很有趣不是?”

袁熙指指屋子中炉子不说话,水柔一笑看看手中的衣服:“算算璎珞有七个月了,过了年到二月就该生了,这衣服做好后,和爹娘璎珞过年的新衣新鞋一起捎回去吧,不是说过年能休沐一月吗?要不要回定远看看?”

袁熙拿过她手中的衣服,抱在坐在腿上捏捏她脸:“一个月都在路上了,回家看一眼就得扭头回来,还是不回去了,好好陪陪柔儿,过了年天气暖和些,就接父母亲过来可好?”

水柔点点头说:“那自然好,省得两头惦念,可是乐笙没回来,父母亲怕是不放心璎珞。”

袁熙亲亲她的唇,手探进她的衣襟轻缓得揉捏了一下,在她耳边低低说:“到了明年再说,前几日收到家书都挺好的,我就放心了......一升堂就看见那烧得旺旺的炉子了,真想把那两个多事的人轰出去,回屋好好抱抱我的柔儿。”

水柔的身子一颤,他的气息呵在耳边,水柔痒得轻笑着躲着:“大白日的又混闹,我不是怕你冻脚的毛病犯了吗?”

说到冻脚两人相视一笑,袁熙想起冒着积雪去探望水柔而不遇时满腔的惆怅,水柔则想起张媒婆告诉她时心里的感动,袁熙这时在她耳边说:“柔儿,又快冬至了吧?今年那消寒梅图就画在我身上,这会儿就画?”

水柔看着雪光透过窗户满屋的银白,红了脸推着他嘟囔道:“夜里再画......”

袁熙坏坏一笑,伸在水柔衣襟中的手大力揉捏几下,水柔颤着身子软在他怀中,袁熙看着她粉红的脸颊,抱起她转到屏风后放她在厚暖的被褥间说:“夜里柔儿给我画,这会儿我给柔儿画。”

......

午后雪还是未停,袁熙自去前衙忙碌,水柔斜躺在卧榻上,午饭前两人恣意了些,身子有些酸软,想着袁熙的强悍孟浪温存体贴,低了头娇羞得偷笑,这时门外韩氏说姚夫人来了,水柔忙答应着站起身整了整头发,开门迎了出去。

尤青低头进来抓住她的手就哭,脸色黄黄的嘴唇有些发白,向来一丝不苟的发髻也有些凌乱,她哽咽着断断续续说着,虽说得有些颠倒水柔还是大致听得明白,姚县丞在含香院迷上一位叫做柳如玉的青楼女子,已经禀明父母要纳做妾室,昨夜趁着欢快后尤青高兴告诉了她,尤青哭道:“这才知道此事已传得沸沸扬扬,只我一个蒙在鼓里。”

水柔端来热茶看她喝下,劝她说:“青姐姐先莫哭,看看有无办法可想,姚县丞怎么和你说的?”

尤青止住哭泣说:“他笑着说,再来一个不过是伺候我们两个,妾室嘛,不过是半个奴才,你依然是姚府的大少奶奶,依然是我的妻,她一辈子也越不过你去,多一个人使唤着岂不好吗?我哭着说我没那么贤德大度,能坦然看着你与另一个女子柔情蜜意,我不愿意你的心里再有别的女子。他愣了愣说,没想到你是个想不开的,就算不纳妾,我也时常去含香院找乐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样好了,如玉进门后,我就和你们两个,再不去寻花问柳。”

水柔就听得有些呆怔,疑惑问道:“姚县丞认为男子去烟花之地好象是顺理成章的事?青姐姐也是默许的?”

尤青苦笑道:“哪个又愿意呢?可这些事谁能避免,偶尔出去找了乐子,回头再收了心回来,依然是我们一家子和和美美,可要再有一个女子进门,我是万难忍耐。”

水柔心里就觉得有些气,怎么竟有这种事?姚县丞看起来斯文端方,竟然不能独钟情于妻子吗?看着尤青哭肿的双眼,冷静下来凝神想了想,让尤青坐在妆台前,为她梳了个不一样的发髻薄薄得敷了胭脂水粉,指着镜子里笑说:“青姐姐,我们一起去见见那如玉可好?”

尤青一缩肩:“听说那柳如玉容貌标致不说,又精通音律,他就是迷上了人家的琴,我是琴棋书画都不通的,字也认的不多,有时候跟我说个什么,看我不明白就直叹气......我还是不去吧。”

水柔拉住她手说:“有了事情就要去面对,逃是逃不过的,这会儿不见,她进了门就得日日见了。”

尤青鼓起些勇气来,水柔略事收拾,打发老韩搬了琴,到豫章最大的茶楼天水楼定了包厢,又去含香院送了帖子,老鸨一看是县太爷夫人相请也不敢怠慢,忙到柳如玉房中让她快去,这柳如玉本极为清高,依她的性子是不想去的,县太爷夫人又怎样?可转念一想心上人是县太爷属官,还是不要得罪。

轿子未到天水楼,耳边传来雪竹琳琅的琴音,正是一曲应景的白雪,柳如玉手指一颤,自己的琴和这个一比不知差了多少去,竟还以精通音律自居,她下了轿子站在细细的雪花中,仰头听着楼上传来的琴音,只觉那雪从脸上下到了心里,沁凉中带着一丝温润,就忘了这凡俗尘世的种种杂乱茫然,只留一片清澈洁净萦绕在心间。

琴曲已近尾声,她忙抬脚进屋急急上楼,一定要见一见这弹琴之人,如果有缘拜师自是再好不过,无缘也可请教一二,楼梯顶端站着一位相貌忠厚的中年男子,见她进来问了声可是柳如玉柳姑娘,她点了点头,对方请她进包厢去,说是袁夫人正等着,她急急说要先找弹琴之人,老韩一笑说,弹琴的正是袁夫人。

如玉进了屋水柔的曲子正落下最后一个音符,抬头看着她笑说:“果真是风姿绰约我见犹怜,如玉姑娘请坐吧。”

柳如玉一见她素淡雅致气韵婉然,收了清傲之心坐下诚恳问道:“如玉一向自负精通音律,如今听夫人一曲,心中无比惭愧,可否拜夫人为师?”

水柔一笑:“我只是弹来作耍的,算不上多好,拜师可不敢当,切磋倒是可以。”

如玉心中一喜,听见她柔声问道:“如玉姑娘这样的人物,怎么就甘愿给人做小?”

如玉这才明白她的意图,坦然一笑说:“常言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姚先生能听懂我琴声中的喜怒哀乐,又不嫌弃我的出身,如玉视他为知音,就算做小也心甘情愿。”

水柔看她重情重义,倒生了钦佩之心,只是事关尤青的幸福,还是想规劝几句,这时听见门外老韩说:“夫人这会儿在见客,县丞大人不该打扰。”

姚县丞急急说道:“刚刚在县衙听见传来的琴音原来出自夫人之手,真正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我一定要再求夫人一曲。”

如玉脸上一黯,听见房门响动,闪身躲到屏风后就是一愣,那里已坐着一名女子,面目和善可亲,愣怔得瞅了她一会儿低头间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如玉瞬间明白她的身份,乞求得看着她没有说话。

姚县丞已进了屋中冲着水柔作揖:“刚刚听了袁夫人一首清音,可否再赐一曲?”

水柔点点头问:“敢问姚县丞,我的琴和如玉姑娘的琴相比如何?”

屏风后的如玉心中一颤,全心信任期待得听着屏风外的回答,就算我的不如袁夫人的,只希望在他心中能不同,外面那个男子一笑说:“高下太过明显,不堪一比。”

如玉的脸变得煞白,尤青倒是同情得看她一眼并无丝毫讥嘲之意,只听水柔又问:“听说姚县丞爱重如玉姑娘缘起她的琴音,以为姚县丞心中她的琴会与众不同。”

姚县丞笑道:“并无任何不同,只是比起扰耳的弹奏好上一些。”

水柔又问:“姚先生在尤青和如玉之间更爱哪个?”

姚县丞朗声说:“自是把我的妻放在心中,妾室不过是半主半奴,多一个人服侍尤青,我无事时也可听琴消遣,与她也算说得来,她又愿意为妾室,我也图多个乐子罢了。”

如玉一片痴心顷刻间破碎不堪,从屏风后冲出来掩面下楼而去,姚县丞微微愣了愣,看见尤青从屏风后转出来,扶她坐下淡淡笑说:“倒是被几个女子耍弄了一回,也罢,来,小青,喝杯茶醒醒神我们回去吧,此事就当做未提起过。”

水柔忙从楼梯上追下去喊着如玉,如玉在雪中漫无方向得狂奔,迎面一匹快马疾驰而至,眼看就要被撞上,幸亏马上的人硬生生勒住马缰,如玉扑倒在雪地里放声痛哭。

水柔跑到近前慌忙扶如玉起来,听见马上的人说道:“回屋看人和琴都不见,就知道刚刚弹琴的果真是你,你呀,这又是哪一出?”

水柔看着在雪地里哀哀哭泣不止的如玉,心里直觉自己闯了祸,无措得不敢抬头看袁熙,这时跟着如玉过来的小丫鬟也跑过来帮忙扶起如玉,袁熙下了马把水柔扯到身前低低问:“怎么回事?长话短说。”

水柔蚊子一般说了刚刚茶楼上的事,袁熙携了她手追上前方的如玉和气说:“如玉姑娘,进门前知道遇人不淑,总好过过门后肝肠寸断。”

如玉呆愣愣抬头看了看他,袁熙说:“这样吧,前面有家酒楼,我和夫人请姑娘喝上一杯,廖解愁肠。”

如玉犹豫着,水柔忙上前去低声哄劝,又答应教她弹琴有求必应,如玉这才应下。席间两人好一顿劝,水柔又献琴一曲,如玉才略略开怀......

两人目送如玉回了含香院才往家走,水柔一路不敢看袁熙也不敢说话,回到屋中才硬着头皮说:“子昭,我知道我有些多管闲事......”

袁熙懒懒道:“你也知道是多管闲事啊?”

水柔扯扯他袖子央求:“子昭......”

袁熙嗯了一声说:“不过倒是快刀斩乱麻,我已规劝过姚县丞几次,都没有用处。”

水柔心中一喜,他又沉声说:“只是不该为了他们就去茶楼中弹琴,今日琴声一起,县衙里懂些音律的人都痴了,我就猜是你,回屋一看果然人不在,琴也没了,我都要气死了......”

水柔搂了他脖子不住撒娇,袁熙捏捏她鼻子说:“看在尤青和你的交情份上,这回就算了,只是下不为例。”

水柔忙笑嘻嘻答应着,袁熙低了头在耳边说:“不过罚还是要罚的,今夜这消寒梅图......”

水柔羞红着脸说:“人家画就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这章更晚了,兰儿风波一过,有些卡文,见谅见谅,鞠躬:)

文中的案子判词都是拾人牙慧,没有任何创意,亲们一笑置之就是:)

48

48、有点麻烦...

吃过腊八粥转眼就是小年,袁熙从这日开始休沐到正月二十二,和水柔一起祭过灶王,若望拿了家书进来,是父亲袁守用亲笔,说是家里一切安好,年货都已备足,一应衣物鞋帽都已收到,璎珞本打算住到小年再回林家去,可因苗春花对那几套小婴儿衣服爱不释手,瞒着璎珞扣下两套说是要给孙子留着,没想到一向粗心的璎珞因思念兄嫂,仔仔细细把信看了一遍,就疑惑说信上明明说是八套小衣,男式女式各四套,母亲怎么只给我六套?苗春花死不承认,璎珞就去父母屋中翻找,真给找出两套来,且是最好的,璎珞一生气就走了,走前也不忘把那两套衣服拿上......

袁熙和水柔看着信不住得笑,水柔说:“母亲还是那么有趣,小孩子一般。”

袁熙笑着搂她在怀中又把信看了一遍说:“还真有些想家......”

韩大娘敲门进来在窗户上贴了窗花,水柔一看眼眸就亮起来:“小时听母亲说过,可从没见过,竟这般有趣好看,韩大娘教教我。”

韩大娘看袁熙在屋中有些局促,水柔就推他说:“书房看书去。”

袁熙笑笑:“你们剪你们的,我就在旁边看着,韩大娘不用顾及我。”

韩大娘教着水柔看着,一上午学了喜鹊登梅,燕穿桃柳,孔雀戏牡丹,狮子滚绣球,三羊开泰,二龙戏珠,鹿鹤桐椿,五蝠捧寿,犀牛望月,莲年有鱼,鸳鸯戏水,刘海戏金蝉,和合二仙等等样式,院子里每个窗户都贴上了,又吩咐若望给尤青送了几个去,午饭后也不歇息,又接着琢磨花样,袁熙懒懒靠在卧榻上看她满院子忙碌。

这半年来初涉官场,一向自信满满的袁熙也觉紧张,无意的麻烦刻意的刁难恶意的排挤都碰上过,好在总能设法化解,今日才完全松弛下来,幸亏身边有她,无论多难,只要回来看见她的笑容就能安心,每日清晨她给穿上官衣官靴,戴上官帽捧着脸端详,在唇边温柔得亲吻,然后才肯放他走,每次虽不回头,心里却踏实淡定。

笑着把不停忙碌的水柔拉在身边坐下,想着和她好好说说话,自那次误会冰消后,两人总是一个眼神一个微笑就能明白彼此的心思,袁熙因着忙碌劳累,水柔因着心疼体贴,话倒说得少了。若望送一个帖子来,说是知府相邀属官明日前去赏梅,只是此次知府夫人身体不适,正在府中静养,就不邀请各位属官夫人了。袁熙歉然看着水柔,水柔一笑说:“那次去孙知府家别院,花园中确有一片梅林,此时估计开得正艳,其中说不定有名品呢,子昭倒是好眼福,我也很想去。”

袁熙抱她坐在怀里说:“等回来和姚县丞打听打听,豫章定也有赏梅之所,一定带柔儿去,竟不知道柔儿喜欢梅花。”

水柔笑道:“咱们那边赏梅要到二三月份,那会儿陪着子昭在国都应考呢,这边的花期要早一些,看子昭最近日日忙碌,本想着过了今日祭灶就去的。其实是因母亲姓梅,所以父亲对梅情有独钟,母亲去后,父亲把对母亲的思念都寄予梅林,父亲喜爱的梅有大红梅台阁梅照水梅绿萼梅龙游梅,这些梅花的颜色有白有粉有红有紫有浅绿,如果是雪中则分外好看......”

袁熙含笑听她说着,不时在脸颊和脖颈间偷香,转眼看见墙上挂着的消寒梅图,是冬至那日水柔作的画他写的字,一本正经问道:“柔儿,我有个疑问。”

水柔抬头看着他:“什么?”

袁熙指指墙上:“那幅图里的梅花是何品种?”

水柔刚想说就是普通的梅花吧,转念间怕他又引到身上去,就笑说:“那是鸳鸯梅。”

袁熙本来确是存着坏心思的,不想她如此作答,饶有兴趣问道:“真有鸳鸯梅吗?柔儿编出来哄我的吧?”

水柔笑道:“谁哄你了,这种梅呀,开花结果时必定成双成对,就像鸳鸯鸟形影不离,所以民间的花好月圆图都是梅花和月亮在一起的,寓意夫妻和美团团圆圆......”

暖阁里的团团圆圆听到水柔说它们的名字,就欢快的叫起来,团团听着水柔的声音说:“圆圆,美人儿。”

两人笑起来,忘了刚刚正在说的话,都跑到暖阁中去看两只鸟,圆圆的眼睛一眨一眨看着袁熙突然就说:“不正经......”

这是水柔常常嗔怪袁熙的话,水柔指着袁熙一笑说:“教了好几个月了,这可是圆圆头一次开口说话呢。”

袁熙的脸稍微有些红,紧张得悄悄问水柔:“那我们的私房话岂不是都被这两个小东西听去了吗?万一那天嚷嚷出来,这当着老韩一家,脸可往哪儿搁?把它们挪到若望房里去。”

水柔一脸不舍,袁熙已大声喊若望过来,把团团圆圆拎到他屋中去,然后在两只鸟儿不住抗议的鸣叫声中和水柔回到屋里,一日恩爱缠绵不提。

次日一早袁熙和若望骑快马走了,离开前嘱咐老韩夫妇照顾好水柔,又去姚县丞府上打了招呼,顺便又拿走一台名砚。水柔就叫来韩大娘一起琢磨窗花样式,午后正小憩时,韩大娘说有客人到,迎到门口一看是笑容满面的尹兰漪,水柔客气让进屋中,让韩大娘奉了香茶。

尹兰漪一笑说:“倒是渴了,饭还没吃呢。”

水柔吩咐韩大娘去做饭,尹兰漪喝着茶笑问:“几时回来的?子昭去向你赔罪了?他这个人就是重情重义,总跟我说一日夫妻百日恩......”

水柔一笑:“孙夫人想错了,那日只是出了趟门,回来后他的那个小师爷一五一十都对我说了,他竟躲在林子里偷听偷看,我已经骂他了。”

尹兰漪的脸色一变,转眼间笑得更欢:“他慌忙推开我只是怕管不住自己吧,他的床弟之事可都是我教的,好在他极为灵透,能举一反三......”

水柔微微一笑:“孙夫人不辞劳苦,就为来说这些?他的过往我丝毫不感兴趣,我拥有他的当下和将来就已足够。”

尹兰漪咯咯一笑:“以他的资质,不出几年就会平步青云,那时候难保他还能与你一生一世,有的是女人对他投怀送抱。你可知道他最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吗?外貌美艳内心清净,也就是说,他喜欢我这样的外貌你那样的内心,我此生是错过他了,你呢如今自是得意,不过我们走着瞧,你并不是最吸引他的,总会有他更中意的女子出现在他身边。”

水柔站起身说:“如果只是为说这些,孙夫人还请回吧,各自过好自己的日子,何必为了扰人安宁煞费苦心。”

尹兰漪冷哼了一声说:“在我面前都如此傲气十足,你就不怕耽误袁子昭的官运吗?”

水柔冷冷说道:“天下不是孙知府家的,何况如果孙夫人枕边风管用,又何必称病趁着子昭不在家,巴巴跑了来吓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