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柔心中一叹,一个小工匠竟会吟诗作赋弹琴唱曲,又能让高傲的素歆如此倾心,他的真实身份恐怕并不是工匠,是不是有意隐瞒,到处渔色也说不定,这些话又不能对素歆说,只能劝慰道:“素歆先养好身子,人我们慢慢寻找,他既是工匠,定要去各地找活做,我回去就跟子昭说,让他托了同僚,在江州府仔细寻找,素歆作一副他的画像给我。”

素歆到房中下笔毫不犹豫,一会儿的功夫,一位眉目清俊又带着几分调皮的男子跃然纸上,素歆看着画像又泪流不止,水柔拍拍她脸说:“这双漂亮的眼睛要哭坏了,日后见着他如何是好?”

素歆忙止了眼泪卷起画纸给水柔,递到她手里又拿回来:“他那个人虽身份低微却傲气十足,如果把他的画像悬挂在各处,他该生气了。”

水柔笑道:“素素的心上人,自然要秘密寻找,哪能闹得众人皆知呢?素素不放心姐姐吗?”

素歆才把画纸又给了她,水柔让人喊了尤青过来,三个人在素歆房中说话,尤青向来惯于说笑,微笑着把自家的事情一说,素歆又同情又担忧,水柔也说了婆母盼着抱孙子的事,素歆忙劝慰她慢慢来一切随缘......

二人看素歆情绪好转,约好明日再来看她,告辞回去了。

水柔又在姚府陪尤青坐了会儿,往家走时天已黑下来,袁熙正在院门外等着,看见她身影迎过来笑说:“今日想着早些回来陪你,你倒不见了人影。”

水柔手里拿着小工匠的画像,看见他气不打一出来,咬牙切齿说:“你们这些臭男人。”

袁熙笑道:“又怎么了?还记恨我昨夜先睡着了?我实在是太累了,今日一进门,就被母亲劈头盖脸骂了一通,说是我欺负你。”

水柔一听他挨骂了,又听他声音里满是委屈,扑哧一笑道:“啊?挨骂了?我可没有告状,是娘看着我眼睛红肿,自己猜的。”

袁熙没说话,拉她进了房门,紧紧抱她在怀中低低说:“今早上就想好好抱抱柔儿,又怕扰了你清梦,这些日子没空陪你,是不是有些烦闷?”

水柔环住他腰说:“先去向父母亲请安吧,该吃晚饭了......”

话未说完,唇就被堵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又难产了一章,我扶着腰挺有成就感,比前几天好多了:)

71

71、丫鬟小蝶...

袁熙昨夜与水柔缱倦贪欢,早上起晚了些,与父母妻子一起用了早饭,又回屋与水柔说笑了一会儿,安慰她别为素歆的事忧心,自己定吩咐驿丞在江州秘密找寻,这才换衣戴帽出了屋门,郭大嫂迎面走过来,冲他恭敬叫了声大人,袁熙答应一声匆匆走了。

他走得匆忙,没看见郭大嫂身后跟着一位姑娘,一身浅蓝色布衣,发辫乌亮脸庞秀丽,身段玲珑,落落大方看着袁府青堂瓦舍,粉彩的廊下青色竹帘淡绿纱窗,廊前花圃里繁花缤纷......

这位姑娘随着郭氏叫老爷的声音,目光落在袁熙身上,心中忽的一跳,一直以为做大人做老爷的,不是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头,就是满身肥肉的中年胖子,可眼前这位县太爷,厚底皂靴官袍玉带,看上去高大英挺,乌纱帽下玉颜星眸带着和气的笑意,怎么看都象是书中的人物。

她叫小蝶,是赵氏的小姑,虽出身庄户家里贫寒,却从小倔强要强,事事都有主意,稍大一些后家里大半的事都得听她的,昨日侄子病了,整夜哭闹不休,哥哥忙着请大夫去了,父母亲不敢到县太爷府上来,小蝶自告奋勇一早来了。

到了这儿一看挨着的几户都是高门大院,倒也没有露出怯意,虽说嫂子与县太爷家立了一年契约,可孩子病了,他们总得允吧,官老爷也得讲理不是,又想想刚刚看见的袁熙,心里又一跳,他准得是讲理的人。

到了正房,韩大叔跟袁家二老一说,苗春花就热心问道:“打发你一个姑娘家来接,可是家里有了难事?”

小蝶微微笑着说:“回禀老夫人,是小侄子病了,昨夜不停哭闹,想让我嫂子回去。”

苗春花知道赵大嫂有个一岁多的儿子,一听说病了,又哭了一夜,就想起外孙子元晖来了,忙说:“是这个理,快回去吧。”

袁守用在旁边说:“郭氏去叫夫人来,知会她一声,赵氏如果走了,家里会不会缺了人手。”

郭氏过去一看说是夫人出门去了,苗春花这才想起刚刚水柔进来说是要去云府一趟,看看袁守用说:“这可怎么办?孩子也怪可怜的。”

正好老韩回来,袁守用叫他过来问:“你是管家,你说说吧。”

老韩看看小蝶说:“赵氏是立了一年契约的,夫人心善,又预支她半年的工钱,如果赵氏因孩子非得回去,你们把银钱还上就行。”

小蝶皱了眉头,小侄子病了,家里正需要银子,当下一咬牙说:“这样吧,如果老太爷老夫人不嫌弃,小蝶留下就是,让嫂子先回去,孩子实在可怜。”

老韩知道袁熙和水柔不主张用年轻女子,说是大多轻佻爱惹事不踏实,刚要说话,苗春花看着小蝶粉嫩的脸亮亮的双眸,还有倔强皱着眉头的样子,就想起璎珞来了,当下开口说:“我看好,不过就别浆洗了,厨房如今不是太忙,还有位帮厨的妇人,郭大嫂看她闲了,让她浆洗就是,小蝶就陪着我四处逛逛,夫人要是需要了,就陪着她。”

老韩不好再说什么,袁守用看她一眼,这不是在家里添一个闲人吗?当着几位下人又不好说她,也没说话,谁知小蝶看看老太爷和管家的脸色,脆生生说:“浆洗我来做,保准洗的又快又干净,闲了就陪着老夫人和夫人。”

小蝶留了下来,上午麻利洗了衣裳,午后在房中为苗春花打着扇子陪她说话,过一会儿看她乏了,就给她捶腿揉肩,苗春花心里高兴,璎珞和水柔从来没这样对她好过,跟小蝶絮叨着家里的事,不到一个时辰,袁府里外上下的事,小蝶就全明白了。

水柔回来时,小蝶站在廊下看见款款来了位美貌女子,漫天彩霞映照下,周身好似围绕着光环,再看乌亮发髻上一支丹凤珠钗,双耳下银灿灿的坠子,粉白上衣浅紫罗裙,精致的绣花鞋更显莲步姗姗,嘴里恭敬叫着夫人,心下却感叹,真是同人不同命,听老夫人说,这夫人也是乡野出身,又是父母双亡的孤女,就因大人科举中了探花,就跟着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水柔站住微笑着刚要问她是谁,她已机灵得福了下去:“禀告夫人,奴婢名叫小蝶,赵氏是我家嫂子,因侄子生病了,奴婢就来代替嫂子服侍老太爷老夫人老爷夫人。”

水柔点点头往屋里走,小蝶忙为她挑起竹帘,进了屋看水柔笑着和苗春花说话,眼睛在她衣饰上打转,真正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那样的衣裙要穿在自己身上,该有多漂亮。

过一会儿袁熙回来,看见蹲身施礼的小蝶也是一愣,苗春花指着小蝶笑说:“这是小蝶,日后就在我身边,跟我说说话陪我逛逛,我挺喜欢她呢,要不认个干闺女?”

袁熙和水柔无奈对视一眼,正好袁守用从姚府老太爷那儿回来,听见苗春花的话瞪了她一眼斥道:“无缘无故的,这干闺女是能随便认的吗?”

小蝶笑着说:“多谢老夫人厚爱,小蝶可高攀不起,能跟在老夫人身边服侍老夫人就是小蝶的福气。”

袁熙这才正眼看了看小蝶,起身说回屋换衣,水柔也站起身,两人进了房门,袁熙脱了官衣笑说:“这小蝶倒是挺机灵的,只一日就讨了母亲的欢心,仔细一看不知那儿有些象几年前的璎珞。”

水柔为他换上常服说:“我怎么不太喜欢这个小蝶,是不是太机灵了些,我倒喜欢忠厚笨拙的人。”

袁熙捏捏她脸说:“什么人能轻易入了柔儿的眼,今日又去云家了?素歆好些没有?”

水柔有些倦怠斜躺在卧榻上说:“看着好些了,一腔心思只怕没那么容易放下。”

这时门外小蝶喊了一声,听见袁熙应声才进来,端着一盘去了皮切成小块的西瓜,不慌不忙进来放在几案上,弯着的腰抬起时,眼角余光打量着屋里的摆设,并非她想得那般华贵富丽,而是清新雅致,还隐隐有一股淡淡的幽香,站起身恭敬出了房门。

出了房门却没走,而是侧身站在台阶上透过竹帘看着屋内,要是听见有别人的脚步声,转过头下台阶就是,屋内袁熙端了西瓜放在卧榻旁几案上,坐在水柔身侧俯□,一手拿汤匙舀了送到水柔口中,一手在她唇边接着,水柔就笑着把西瓜子吐在他手里,袁熙与她说笑着什么,说着话嘴唇时不时扫过她的脸颊。

小蝶心跳着下了台阶往后院走,在乡下那些男子都对妻子吆三喝四,偶尔还要拳脚相加,从未见过这么亲密的夫妻,她自认为心灵手巧相貌也好,不甘心象几个小姐妹一般,稀里糊涂就许了人,心下庆幸早起来袁府找嫂子回去,竟无意之中见了世面长了见识,以前父母亲也说过让她去大户人家做丫鬟,可她说:“穷就穷过,总好过低三下四为人奴婢。”

如今一日之间,倒有些后悔应该早几年出来。

第二日水柔过来禀告,说是要去云府一趟,袁守用去了江边,苗春花心下嘀咕,这是怎么了?都连着三日往云家跑了,抬眼看见立着的小蝶笑着对水柔说:“人家都有丫鬟贴身服侍,我们家儿媳也不能受了委屈,到那儿都是一个人,今日让小蝶陪着去伺候你。”

水柔并不乐意身后总跟着一个人,这个人又不熟悉,不过听起来婆母一片好意,也不能当着下人的面拒绝,就笑着说好。

苗春花看看小蝶身上的布衣:“只是这衣服不太好,水柔可有合适的旧衣给她穿?”

水柔蹙了蹙眉:“我身量高些,只怕小蝶穿了不合适。家里下人们每年两套冬衣两套单衣,小蝶昨日刚来,来不及做呢。”

苗春花想起什么来,去衣橱中翻找出两件绸衣说:“这是璎珞出嫁前穿的,如今胖了些,穿不上了,这可派上用场了。”

看着小蝶穿上笑说:“这下更有些象璎珞,去吧。”

小蝶微微笑着道了谢,水柔无奈往外走,到了院子里,小蝶怯生生说:“夫人,小蝶能不能回屋梳一下头发,免得丢了袁府的人。”

看水柔点头,回了屋中气闷得想,真是做下人的,穿人家的旧衣,还得称谢说好,走到镜子前又笑出来,这绸衣穿在身上还真是好看,要让那几个小姐妹见着了,肯定得羡慕眼红,她们都没穿过呢。想着在屋里兴奋得转了几个圈,梳好头出来到门外上了马车。

尤青一见笑说:“怎么?府里来了位小姐?”

小蝶听见这位夫人说她是位小姐,心里更高兴,笑着说:“奴婢叫小蝶,昨日刚来服侍老夫人和夫人的。”

尤青看一眼水柔,指指小蝶身上的衣服,水柔笑笑说:“还没来得及做。”

尤青又让车夫掉转马头回了姚府,挑一个身量和小蝶差不多的小丫鬟,找来一套衣服让小蝶穿上,小蝶心里不高兴,脸上还是带着笑谢过尤青,尤青偷偷在水柔耳边说:“你们府中如今下人慢慢多了,要立规矩才是。”

水柔悄悄说:“婆母给她穿上的,我也不好说什么。”

这时小蝶换好衣服出来,水柔笑说:“那两套绸衣你留着,回家看望父母亲时穿吧。”

小蝶这才眉开眼笑,到了云府,看见素歆心里又是一番艳羡,和另两个丫鬟站着,看水柔尤青素歆在房中笑语嫣然弹琴唱歌绣花写字,想起自己在家中日日田间劳作,回去后浆洗做饭,帮忙看孩子,心中又感叹又不甘,自己哪儿比人差了,生来就该做下人吗?

作者有话要说:亲亲们,俺的腰好多了,不像老太太也不像孕妇,基本恢复正常了:)

72

72、兔子咬人...

过了些日子,水柔借口说给云家小姐带了些礼物,马车上坐不下,就没让小蝶跟着,小蝶气得心里直咬牙,不过想想先把老夫人哄好了再说,夫人看着面善,有时候那眼光就跟含着刀锋一般,好似能看穿她所有的心思,在她面前都不敢正眼看她。

她与苗春花说着话,苗春花就感叹:“这成亲都两年多了,一直也怀不上孩子,邻居的老夫人们都有孙子孙女了,就我没有,也有人出主意说,让熙儿纳了妾室,妾室要能怀上,说不定水柔跟着就能怀上,就象有些人家多年无所出,先抱养一个女儿,慢慢得就能招来弟弟妹妹。”

小蝶心里一动,想起水柔和尤青开素歆的玩笑,说是邹邦彦状元公那风趣诙谐的性子,其实和素歆极配,只是可惜状元公一心喜欢从小服侍自己的丫鬟,也真是个情种,她原本不敢奢望,可是丫鬟配了状元公的事,让她开了心花。当下甜甜说道:“是啊,老夫人,是这个理,我们乡下也有抱养了女儿后,就能怀上的。”

苗春花看了看供着的送子观音:“只是水柔眼睛里是揉不得沙子的,她一翻脸,我这手脚就不知道该往哪儿放,熙儿又处处护着她,小蝶你不知道,那年在定远老家,就因为招待几个老姐妹,让水柔剥了几颗瓜子,袁熙这小子竟然凶神恶煞出来,一脚就把瓜子踢翻了,那是头一次咬着牙跟我说话,我那会儿就想,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

小蝶笑道:“那就是老爷的不是了,孝顺孝顺,又得孝又得顺,父母高堂说什么就是什么,是不能违逆的。”

苗春花听了这话心里无比舒坦,抚着小蝶的手说:“难得你这孩子有这等见识,做丫鬟真是委屈你了。你说这事该怎么办?”

小蝶在她耳边说:“可以先试探一下......”

苗春花疑惑道:“怎么试探?”

小蝶就如此这般......

水柔出了门,尤青站在马车前笑说:“今日怎么没跟班的了?”

水柔笑笑:“我不习惯有人跟在身后,有意无意拿眼睛瞄我,让她陪老夫人去了。青姐姐今日是怎么了?装扮得如此漂亮讲究,好象还比平日晚了些”

尤青拉她上了马车笑说:“今早先理了一桩家事,说给你听听,你也看看我长进些没有。”

水柔笑着听她说,原来一早尤青坐着马车到了保和堂门外,请许大夫上了马车往姚县丞的别院而去。

许大夫在马车中一脸为难看着尤青:”昨日姚夫人前来,我也是费尽思量,从医者济世救人才是根本......”

尤青一笑:“我也不是要加害她肚子里的孩子,只是让她小心些,我们阖府上下对这孩子非常看重,不能有任何闪失,许大夫在医嘱上再周密些再小心些,不也是为了她和孩子好吗?”

许大夫笑笑:“姚夫人如今不太一样了,算了,我既然上了马车,就是想明白了,看在与姚府几世交情上,唉......”

马车停在一处僻静的小院外,芳儿扶了尤青在前,许大夫在后,芳儿啪啪扣着门环喊道:“夫人来了,里面的人还不快来迎接?”

里面有人开了门,三人进了屋,秋萍穿金戴银描眉画眼歪在榻上懒懒说:“姐姐来了,请恕我不能起身迎接,近几日这身子乏得不行,一起来就腰酸腿疼。”

尤青也不理她,招呼许大夫坐下笑说:“这位是保和堂的许大夫,你应该听说过,听说你身子不好,特意找来豫章医术最高明的许大夫,给你把脉看看,免得你不会调养,伤了我们姚家的子嗣。”

秋萍看看尤青,今日和上次竟大不同,上次衣饰平常面目和善,今日却精致考究多了几分贵气,脸上虽微笑着,说话却不冷不热不容置疑,芳儿过去一把搡开她身旁的小丫鬟,扶她坐了起来,说是扶其实是推,她揉着腰瞪了芳儿一眼,尤青说话了:“芳儿,也不小心扶着姨太太,看看,抻了腰了不是?”

芳儿低声嘟囔道:“这才刚怀上,就这样了,夫人生了两胎,七八个月挺着大肚子还不是府上里里外外操心,真是的,比主子还娇贵。”

尤青喝了声芳儿大胆,转头对许大夫说:“看来姨太太身子有失调养,还请许大夫给把把脉。”

芳儿低着头偷笑,夫人凶起人来竟也有模有样的,这时许大夫过来为秋萍把脉,秋萍看他神情凝重沉吟不语,急忙问道:“许大夫,可是有什么不妥?”

许大夫抬起头道:“依我看来,姨太太定是长期服用伤身避孕之药,这次有孕纯属侥幸,还是要多加调养才能保证胎儿平稳,呆会儿我开了方子,姨太太日日服用就是。”

许大夫开了方子,秋萍又仔细问了许多,许大夫告辞前又叮嘱说:“生产前万不可再同房,以防伤及胎儿。”

说完逃一般走了,尤青在身后嘱咐芳儿说:“让车夫先送许大夫回保和堂,再过来接我们。”

尤青坐着喝茶也不说话,一向大胆泼辣的秋萍看着尤青,心里惴惴不安,她怎么如此好心,请了豫章最好的大夫来为我诊脉,难道就是为了让我和大人不再同房,可许大夫说的有理,之前在含香院确实是一直服用浣花草以防有孕,姚县丞接她来了这院里,她才偷偷停服的,没想到天遂人愿真怀上了,为了腹中胎儿平安来到世上,还是要听许大夫的。

秋萍主意既定,心里去了忐忑,笑着问道:“姐姐,怎么多日没见老爷过来?”

这时芳儿进来说道:“姚府的规矩,夫人就是夫人,侍妾就是侍妾,姐姐妹妹乱叫,是要家法伺候的。”

秋萍脸色一滞,尤青笑道:“反正你也不会进姚府,我日后也不会常来,规矩不规矩的,你心中明白就是。你刚刚说老爷多日没来?唉,我们做女人的就是可怜,你不是说他迷恋你的房中术吗?如今刚怀上,他还来做什么?对了,刚刚许大夫说生产前都不能同房,那你这十月怀胎他都要来得少了,不过你放心,吃的用的服侍的人,我都会放在心上,不会让你受了委屈,许大夫也会隔一阵子就来为你把脉,再怎么着,孩子生下来后,老爷也得来看看你们。”

秋萍愣愣看着她,直到她走了,才跳起来把尤青用过的茶杯摔在地上,还是不解气,又把屋里的一套青花茶具砸得稀烂,谁知过几日小丫鬟去姚府要茶具,没见着尤青,芳儿拿出一本账册来,一一念给小丫鬟听,这些东西你们院里都是有的,如今怎么又来要?莫不是要给姨太太娘家也备一份?小丫鬟回来一说,秋萍气得直咬牙,可那套茶具是姚县丞钟爱的,他来了要是问起,就是说失手摔了也不能一套都摔了不是,戳着脑门把小丫鬟骂了一通,无奈拿私房又去买一套一样的,这都是后话。

水柔听了尤青的话笑道:“青姐姐还真是厉害,竟想出这样的法子,别人偏又无漏可寻,只怕夜里回去姚县丞还得说你贤惠。”

尤青一脸惭愧:“阿弥陀佛,我竟也做了这种口是心非的恶人。”

水柔笑笑:“又没有害人,再说了,他人伤你在前,理应反击。”

尤青刚在水柔劝说下缓和过来,水柔拿出一本书翻开给她看,她只瞄一眼就面红耳赤,指着那副画半晌口不能言,水柔就看着她笑:“那秋萍不是说房中术厉害吗?青姐姐照着这本书学过,只怕姚县丞都得想不起她来。”

尤青揉着胸口连连说:“罪过罪过,这可羞死人了,太难为情了。”

水柔看她一边说罪过,一边瞄着图看,就笑着给她一页页翻过:“青姐姐有什么难为情的,夫妻床第之间还需守礼吗?”

尤青红着脸偷看一眼念一声罪过,直到水柔合上书才说:“怪不得不让那个小蝶跟来,原来准备给我这个。”

水柔打趣道:“青姐姐那么害羞,看都不敢看,那敢再给你呢,让你看看就再拿回去。”

尤青一把抢过塞进衣袖,水柔瞅着她吃吃笑,附耳将月郡主的话说给她听:“夫妻间床第之事极为重要,感情浅了能增进感情,感情深了这又是最好的表达,女子呢,不要一味顺从承受,要从中体验乐趣,偶尔呢也要主动,很多事在床上说,夫君答应起来要痛快得多,比白日里讲一箩筐道理都有用的。”

尤青听到那句“女子不要一味顺从承受,要从中体验乐趣,偶尔也要主动”,脸上刚褪去的血色又涌上来,忸怩说道:“怪不得他有时候说我扭手扭脚,坏了他的兴致,这话倒是从未听过,出嫁前母亲也只嘱咐些贤惠啊顺从啊什么的......”

说着说着又捂上脸,水柔看一向落落大方的尤青羞红着脸忸怩不安,只觉分外可爱,打趣道:“姚县丞要看见青姐姐这副样子,怕得吃了你才是。”

尤青脸就更红了......

夜里她在灯下忸怩着羞羞答答把那本书拿到姚县丞面前,姚县丞没顾上看书,看着她通红的脸庞,想起洞房花烛之夜,她就是这般推拒着,身子就着了火一般与她在床褥间厮缠。

事毕才想起那本书来,拿过去在灯下一看,眼眸晶亮亮抱住尤青:“这好东西哪来的?小青怎么一下子开了窍了,听说今日带许大夫给秋萍把脉去了,日后那边就交给小青照应,我是极放心的,袁大人今日突然找了我去,说是最近忙得焦头烂额,听说我尚有闲心纳妾,属官忙着寻花问柳,他自己却早出晚归,说要把一些事务交给我来做,看来日后不得闲了......”

尤青就不住得笑,心想忙了好呀,省得你闲来总惹是非。

73

73、三个媒婆...

又过几日水柔去看素歆,尤青这日府里忙碌,没跟着她来,谁知到了云府,云家二老歉然看着她,云阁老说:“小柔啊,这十多日,你如此费心,几乎天天来,谁知素素这丫头还是想不通,竟然非要去西林寺,今日天不亮就走了,唉,这是她留给你的书信......”

水柔接过来一看,素歆说老劳烦她过来,看她一日比一日疲惫,父母也日日忧心,自己只是去佛尊前静静心,不会想不开做傻事,过些日子定健健康康回来,她也不准备去寻那个人,他有心自会回来,大不了今生陪伴父母膝下尽孝。

水柔抬头冲云家二老笑道:“素歆这是想开了,去西林寺也好,在清幽山林中平心静气,又有惠能大师开解,比在府中更好,过几日二老想去探望,我定陪着去。”

云老妇人抹着泪说:“好孩子,难为你了,就和若雪一样善解人意,素歆若能象你这般懂事,我们就省心了。”

水柔笑说:“我痴长素歆几岁不是?过几年她嫁了人再做了母亲,为二老生了外孙子外孙女,也就再不用操心了。”

云阁老笑道:“小柔这孩子象极若雪的性子,意谦又倔强又不羁,可一点也不像他。”

要是袁熙在,定会在心里摇头,她可能象母亲,但更象父亲,倔强着呢,那象你们看见的那般温柔可亲。

云家二老邀水柔用过午饭再走,水柔推辞说累了,向云家二老告辞回去,多日里为素歆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心情一轻松就觉困倦不堪,回到家倒头就睡,睡得正香甜被敲门声惊醒,坐起身问是谁,郭氏在门外懦懦说道:“夫人,突然来了三个媒婆,说是老夫人让她们来的,轰都轰不走。”

水柔迷迷糊糊说:“既是老夫人让她们来的,让她们去老夫人房里就是。”

郭氏说:“可是老太爷老夫人刚刚出门去了,都不在家。”

水柔烦乱说:“让她们在东厢等着。”

自己起来洗把脸才清醒了些,心头一清明,就想,刚刚回来时,公婆分明在家,既是找了媒婆上门,怎么就出去了?莫非这几个媒婆是冲着自己来的?心中一冷,这该来的还是来了,且去看看再说。

慢腾腾精心梳洗装扮了,进东厢时三个妇人一看她这气派,都连忙站起来,水柔坐下,郭氏奉了清茶,水柔慢慢喝着不说话也不让她们坐,三个妇人相互推搡着,谁也不先开口。水柔喝了半盏茶才看看她们说:“怎么还坐着呢?快坐吧,也不给大娘们倒些水喝?郭大嫂,快倒茶。”

三个人推让着坐了,水柔才问:“谁让你们来的?为何而来?”

其中一个笑说:“是老夫人让来的,说是县太爷子嗣艰难,想要纳个妾室带些儿女福气。”

水柔手中茶盏砰的一声放在桌上,声音清冷冷说道:“是吗?我是县太爷夫人,这事我怎么不知道,你们是不是看见老夫人出门,故意上门来骗些银两?”

其中一位连忙陪笑说:“我们哪里敢啊?这是那儿我们能不知道吗?县太爷府上,那敢跑上门来挨板子,确实是老夫人让我们来的。”

水柔问道:“老夫人派哪个去的?真的是我们府上人吗?”

那个胆子大些的就说:“一个姑娘陪着老夫人亲自去的,老夫人让我再找两个媒婆,刚刚我正在家闲坐,那个姑娘来了,让我们这会儿就来。”

水柔微微笑道:“老夫人给你们多少银子?”

那个妇人说一人二两,水柔拿出三个五两的银锭子站起身说:“那好,既是老夫人找你们来的,你们就在这儿等着,老夫人回来再说,银子你们收着,我点头了你们再走。”

三个妇人喜笑颜开不住点头,水柔出了房门吩咐郭氏好吃好喝招待着,自己回屋看书去了。

午时水柔听见院子里公婆说话的声音,掀开竹帘笑道:“父母亲回来了?东厢有三个媒婆正等着,说是母亲去找她们,要为子昭纳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