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微笑道:“王爷不用客气,一直都是王妃照顾妾身。”

宁灏淡淡一笑,对着闵言熙拱了拱手,“先告辞了。”

闵言熙颔首,拉着素素一直走到淇水院内房,摒退了众人,方才问道:“你们俩被藏在哪里了?整个京城附近都快翻遍了,我们还是找不到人。”

“一艘小小的画舫里。”素素回道,然后回忆起当天经过,“那天,妾身跟王妃刚出了城门没多久,就有一队人劫持了马,再后来我们就上了船。他们还算客气,倒也没把我们怎么着,有人送吃送水,只是不许踏出画舫一步。”

“害怕吗?”

“不。”素素微垂螓首,耳边的碧玉珠仅用一线银丝坠着,轻微摇晃,在阳光下折出绿莹莹的翠光,一如主人的气韵,是那样的谦卑而柔韧。她轻声道:“那些人对待妾身比王妃还要客气,一看就不像是什么劫匪,事情多半是另有蹊跷,不过是做一回人质罢了。”

“我已经答应了公主的婚事,婚期就在后天。”闵言熙别开目光不去看她,“如果本王不答应这门婚事,恐怕你也就找不回来了。”

“原来如此。”素素并没有显得太过意外,淡淡道:“像妾身这样的身份,本来也不值得什么人来劫持。”

“你明白就好。”闵言熙说完了这句话,两个人都沉静下来。

素素觉得这种沉默太过压抑,开口道:“王爷”

“你过来。”闵言熙朝她伸手,与宁灏的温文尔雅、风度翩翩不同,不论何时都是那么沉稳刚毅,轻轻握住了素素的手,“别担心,公主的事我自有主张。”他的目光深邃看不到底,却传递出一种让人安心的感觉。

素素想,这一定是自己的错觉。

实在是想不明白,倘若闵言熙真的不愿意迎娶永嘉公主,为何又会为了自己答应下来?仅仅只是因为喜欢自己?不,自己还不会头脑发热到那种程度。不知何故,自从来到王府以后就感觉很奇怪,闵言熙对待自己的态度,与原先在媚春楼迥然不同,可是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却又说不上来。

闵言熙看着她的眼睛,凝声问:“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素素摇头,声音宛若夏日萤虫那样细不可闻,“王爷…今夜留下来陪妾身一晚,可以吗?”

过了今夜,自己的命运就不知道会如何发展了。

那天自己失手将玉带掉在地上,并非害怕惊吓,吃惊固然是有的,但却不是畏惧永嘉公主的到来。终于有机会直面仇人了,即便复仇的希望渺茫,但也存在,纵使自己吃再多的苦楚也无所谓。唯一的武器,就是身边这个手握重权的男人。尽管不明白他是出于何种目的,但是却有一种直觉,这个男人会在危急关头保护自己,不会让自己轻易死去。

那么,一切就都从明天开始吧!

尔虞我诈

尽管靖北王不情不愿,永嘉公主也是一万个不乐意,这场皇室婚礼最终还是如期举行,并且办得十分隆重热闹。入夜时分,王府的彩灯逐一亮出喜庆红光,正殿在数百盏通明喜灯的映衬下,殿内几乎亮如白昼。陪同下嫁的宫女、太监分列站好,人人身着吉服,金光耀目、红艳逼人,传递出皇室婚礼的奢华威仪。

按理说,公主大婚应该是驸马入住公主府,但闵言熙自有拒绝的权利,因此就变成了靖北王迎娶王妃。不单如此,闵言熙也不接受什么驸马称谓,永嘉公主到了王府,府内下人也只是以王妃相称。

新婚之夜,闵言熙却只顾在前厅招呼喝酒。永嘉公主早就等得不耐烦,又没吃上东西,要不是奶娘一直劝着,差点自己掀了盖头吃饱先行睡去。随着门外一阵喧哗,小宫女欢快禀道:“公主殿下,王爷回来了!”

“王爷,请与公主殿下对饮合卺酒。”奶娘将酒放好,带着宫人们悉数退出。

闵言熙走动合欢床边坐下,醉眼惺忪,“来,喝酒。”

永嘉公主闻到浓烈酒味,皱了皱眉,身子往后倚开,掩着鼻子道:“你怎么喝了这么多?气味难闻死了。”

“王妃,别耽误了吉时。”闵言熙朝她摆手,然后抓起她的手,将另一只酒杯放上去,再绕过公主的臂弯准备喝酒。

“干什么?”永嘉公主从未受过如此对待,十分不满,“你先去洗洗脸,这个样子让人怎么喝得下去?!”往后奋力挣扎,结果将酒全洒在了大红裙褶上。

“难道王妃没有学过三从四德?居然用这种口气对丈夫说话!”闵言熙看着她轻声冷笑,将酒杯随手一撂,“哪来那么多破讲究?不喝就算了。”

“你存心的!”永嘉公主恼羞成怒,跳下了床。

“王妃要去哪里?”闵言熙一把拉住了她,顺手扯下了腰带,“新婚之夜,我们应该早点行夫妇之乐,别害羞了,把衣服都脱了吧。”也不管公主愿不愿意,径直动手扒掉了大红色的喜袍,接着便要去解中衣,一副不扒光不罢休的样子。

“你放手,放手!”永嘉公主大吼,但闵言熙手上何等大的力气,挣了半天,都只是徒劳的无用功。她自幼娇生惯养、性子跋扈,何曾受过这等无礼羞辱?气急之下,顺手一巴掌扇了过去,“啪”的一声脆响,闵言熙果然停了下来。

“呵…”闵言熙轻声一笑,反手摸了摸火辣辣的脸庞,抬起看向公主,用寒冰一样的声音说道:“王妃别害怕,本王从来不打女人。”他起身,“既然王妃不情愿,本王是绝对不会勉强的,不过今夜的事,王妃也千万别忘记了。”

“…”永嘉公主早被他的眼神吓住,抱着胸不敢说话。

闵言熙疾步走出了新房,撞见正在停房的梅公公,奉了柳贵妃的旨意,梅公公特意来到王府照顾公主。梅公公有些尴尬,见闵言熙要走又慌了神,“王爷,这么晚是要去哪儿?今晚可是大婚之夜啊。”

“看清本王的脸了吗?”

梅公公凑近看了一眼,结巴道:“这、这是…”

闵言熙剑眉一挑,冷冷道:“刚才打算跟王妃同房,王妃不愿意,结果就赏了本王一巴掌,手劲还不小呢。”略微俯身,凑到梅公公的耳边道:“回去告诉贵妃娘娘,本王万万不敢委屈了公主,既然公主不愿意,那本王也就只好一人独睡了。”

“王爷,王爷别着急…”梅公公急得大喊,最终眼睁睁的看着人拂袖离去。

等梅公公赶到喜房里面时,永嘉公主早已把能砸的都砸了一遍,地上一片狼藉,砸得累了,仍然没有解气,坐在地上放声哭道:“我不嫁,我要回宫去…”

“公主”梅公公吓得不轻,连连朝她摆手,“快别说这样的话了,传出去,让人听见不好。”伸手搀扶,“公主起来吧,当心被地上瓷片扎到。”

永嘉公主抽抽搭搭,泣道:“他就是存心的,存心要我难堪…”又恨恨道:“他只不过是一个臣子,凭什么这样对我…”

“不行!”梅公公狠狠一咬牙,“今晚是公主的新婚之夜,王爷却丢下公主不管,这口气不能就这么算了。”

永嘉公主红肿着眼圈,扭脸道:“父皇、母妃都不愿得罪他,你又能做什么?”

梅公公阴冷道:“不能得罪王爷,别的还不行吗?王府里有好几个侍妾,随便找一个倒霉鬼来,落个罪名,回头就让公主出出气。”说完交待奶娘照顾好公主,转身退了出去。

王爷生气离开新房,消息很快就传遍了王府上下。

素素本来就睡不着,听闻消息后更是不安,领着小鹊上床呆着,思量道:“公主不是肯善罢甘休的人,回头一准找着旁人撒气,明天还要过去请安,她要是看见我一定不会有好脸色的。”虽然有舍身报仇的心,但实际做起来谈何容易?地位的悬殊,是无可更改的事实,靖北王的庇佑,真的能保护到处处周全吗?

素素的不安,很快就提前来临了。

“姑娘…”翠翘在外面唤人,“梅公公过来了。”

素素赶忙披好衣裳出去,梅公公尖声笑道:“这位是尤姑娘吧。”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然后道:“王爷跟公主拌了几句嘴,今夜没有留在喜房,想必还在生气,老奴想着不如找个人过去劝劝。刚从卫姑娘那边过来,说是王爷也正在生她的气,不便过去,不如让尤姑娘去。”

永嘉公主的新婚之夜,前去讨好王爷岂不是自寻死路?按理说,卫氏不可能跟梅公公有什么交情,居然肯放她一马,怕不是说几句就能给面子的。素素心念飞转,赶紧让小鹊把一对翡翠镯子拿了出来,这是从前裕亲王妃送的,少说也值个千儿八百两银子。

“梅公公”素素将翡翠镯子塞给他,陪笑道:“妾身最近身子有些不适,总是咳个没完,去了也是惹王爷厌烦,还是不去了。”

“颜色真好。”梅公公对着月色比对镯子,揣入怀中,“还是这位尤姑娘大方,如此贵重的东西也舍得送人,那就放心的睡吧,老奴再去找找别人。”一面笑,一面领着人出了淇水院。

素素松了一口气,明白自己刚刚勉强逃过一劫。想来卫氏给的东西一般,自己又是下了血本,才会让梅公公这么满足,至于今夜倒霉的人是谁,那已经不是自己管得了的了。

小鹊陪着她回了房,咋舌道:“还好姑娘没去,不然公主知道那还了得?”又忍不住有一些惋惜,“哎…那镯子可是难得。”

素素毫不心痛,淡声道:“再难得,也没有身家性命要紧。”

次日清晨,银杏被打的消息很快传开。

翠翘回来说起时,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啧啧…听说都不成人样儿了,脸上身上都是伤,只怕今后也难再见人了。”

素素没心情陪她一起高兴,只是应了一声,“哦,知道了。”

不过,梅公公并没有得意太久。

闵言熙既然有本事受封唯一的异姓王,统领数十万大军,当然不可能任由他人搓扁揉圆,自有他为人处事的一套手段。当夜银杏过去后,就被他撵了回去,结果次日银杏还是被打了,以在公主新婚之夜邀宠为名,挨了永嘉公主不少马鞭。闵言熙得知消息后,并没有去找永嘉公主对质,而是叫人抬上银杏,叫上梅公公,跟随自己一起进宫而去。

“皇上,娘娘”闵言熙上前行礼,也不去喝止不断呻吟抽泣的银杏,一直听得武隆帝和柳贵妃直皱眉,方道:“昨夜臣挨了公主殿下一巴掌,被撵了出来,臣也不敢怪罪公主,只想自己一个人避避。也不知道梅公公是何用意,把臣的侍妾叫了过来,臣当时就让人送回去了,谁知还是弄成了这样。”

柳贵妃虽然不会同情银杏,但当着闵言熙的面,也不好显得太过偏袒,又听说到梅公公,不得不开口问道:“梅保,你是怎么回事?人真的是你叫的?”

“老奴…”梅公公肯定没料到如此状况,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别哭了!”闵言熙打断银杏,重声道:“当着皇上、贵妃娘娘的面,好生说说,昨夜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上、娘娘…”银杏一面哽咽,一面撩起袖子露出伤痕,“昨夜梅公公过来叫人,妾身原是不愿意去的,可是梅公公非说王爷侯着,妾身不得已才过去瞧瞧。当时就让王爷赶出了门,结果还是让公主误会,就挨了这一顿打。妾身听说,之所以去的人是妾身,不是别的侍妾,都是因为她们给了梅公公好处…”

梅公公急道:“皇上、娘娘,不要听她胡说!”

“恐怕不是胡说吧?”闵言熙在旁边冷笑,朝身后招了招手,“这是我们走后,在梅公公你的房间里搜出来的。”掀开绫缎,露出一对翠绿晶莹的翡翠手镯,“如果本王没有记错的话,这可是裕亲王妃的东西,当时送给了臣的侍妾尤氏,怎么会在你那里?你到靖北王府还不到一天,可别说你跟尤氏有什么交情!”

武隆帝也有些不快,皱眉道:“爱妃,你怎么把这样的人留在洛儿身边?”

柳贵妃讪讪笑道:“臣妾有错,都怪臣妾看人不准。”

梅公公早已汗如雨下,“老奴、老奴…”

闵言熙岂能容他言辞辩白,当即禀道:“皇上、娘娘,公主身边留着这等贪财闹事的小人,实在是十分的不妥,也让人为公主殿下担心。臣的侍妾被打,公主的贤良名声受损,皆是由这个奴才引起,臣请娘娘对这刁奴做出惩罚,往后永不踏入靖北王府!”

这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合情合理,柳贵妃虽然十分不快,也不能驳回,只好冷声吩咐道:“来人,把这蠢奴才押下去!”

闵言熙无声冷笑,躬身道:“叩谢皇上、娘娘的恩典,臣告退了。”

初次交手

闵言熙走了没多久,柳贵妃就传旨让永嘉公主下午进宫,大概要指点女儿一下,谁知永嘉公主却赶在之前又闹出一件事。

早上闵言熙离开王府,卫氏和素素按理过去给公主请安。尽管王府刚出了事,素素也是极不情愿前去,但新王妃入住王府,第一天的礼数是免不了的。卫氏还好一些,不光姿色没有素素打眼,最重要的是跟公主没有过节,不过是象征性的走走过场。素素自然是提心吊胆的,临出门,翠翘紧跟了上去,“姑娘,王爷早起交待过了,说是让奴婢陪着姑娘,一步也不能离开。”

翠翘能够帮得上什么?素素没有把握,不过翠翘在王府中也算有些地位,总比小鹊强一些,假使永嘉公主突然发难,大抵还是能帮自己拖延一下,至少也能做个现场的证人吧。即使明白她是为了讨好王爷,素素还是真心谢道:“翠翘,有劳你了。”

永嘉公主已经换了服色,不再是少女装束,眉目间颇有些柳贵妃的影子,但却只是显得稚嫩,并无丝毫风韵,脸上还隐着些许昨夜残留的怒气,看起来像是随时会爆炸一样。素素尽量低下了头,跟着卫氏一起福了福,永嘉公主哪有心思去看她们,挥了挥手便要打发人走。

卫氏久不出门,整个人像是染上了一层灰尘似的,病恹恹的,走到门口时突然跌了一跤,向前一抓,连带素素也跟着摔了下去。翠翘急忙上去扶人,担心道:“姑娘,你没摔着吧?”

素素微笑摇头,不想在永嘉公主不快的时候开口。

“你…”永嘉公主以为自己眼花了,站起身来看了两眼,“是你!”

素素明白,自己今天大概是不能轻松离开了。侧头看向卫氏,一副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的模样,她是在何处得知自己与公主不和,现在考究这个已经没有意义。只是自己一再忍让,她却苦苦相逼,今天终于让自己下定了决心,如有机会一定不能心软!不过眼前,还得先考虑好自己该如何脱身。

永嘉公主早炸开了,气急败坏道:“你不就是那个什么楼…你居然、居然也在靖北王府,你算什么是东西,也配住在…”

“公主…”奶娘在旁边劝道:“公主累了,回房歇着吧。”又低声补了一句,“王爷刚刚去了宫里,有什么事等王爷回来再说。”

“她”永嘉公主估摸想要发作,但又有些惧怕闵言熙,忍了忍,将手中的茶盏摔在地上,“本公主不想看见你这种人,赶紧滚出去!”

尽管没有一句能入耳的话,但素素忍耐力极好,只做没有听见,赶紧领着翠翘福礼告退出去。没想到永嘉公主居然会收敛脾气,轻易夺过一劫,出门时看了一眼卫氏,平淡的表情里明显透出一丝不甘心。素素想起她以前的那番话,“王爷若是喜欢年轻女子,十个八个的,卫嫃也不会多说一句,只要王爷高兴就行。”

十个八个?估摸是来十个死十个,来八个死八个吧。

银杏当初的那件事,素素不信她卫氏会是干净的,至于后来的种种,那就更加不用再多说了。可惜正牌靖北王妃是金枝玉叶,卫氏身份悬殊,再加上她如今已经失势,想要搬倒王妃实在太困难,看来是打算先除掉自己了。

谁知素素还没走出王妃正院,又意外的被公主那边召了回去。难道是刚才没有为难自己,心里不痛快后悔了,打算再叫回去闹点事出来?素素留了个心眼,低声嘱咐小鹊了几句,“听话,等下别多嘴。”

小鹊与她相处时长,一个眼色便就能够领会其中意思,点头道:“姑娘放心,小鹊都听姑娘的。”

翠翘不知素素从前与公主过节,见她主仆二人很是紧张,不很理解,“姑娘这是怎么了?”因见四周没人,压低声音问道:“听说王妃脾气不是很好,姑娘是在担心吗?”

素素淡笑掠过,“怎么会?就是有些紧张。”

出人意料的是,永嘉公主并没有拉长着脸,反倒一脸颜悦色,轻笑道:“坐吧,听说你是府里的姑娘了。”

“是。”素素不知道她是何用意,不肯多说一个字。

奶娘开口道:“公主殿下,不是有东西要赏赐吗?”

“拿上来。”永嘉公主唇角微弯,隐着笑意,拿眼打量着素素,似乎在等着看什么好戏。“今天头一次见面,算是本公主的一点心意。”

小宫女战战兢兢捧着托盘,明明只是一个青花薄瓷的长腰花瓶,却好似有千钧之重一般,小心递到素素面前,“公主殿下赏你的,快谢恩。”

永嘉公主对自己一直没有好感,无缘无故赏赐多半不善,素素猜到里面有古怪,不肯贸然上去接东西。正巧方才公主的茶盅摔碎了,有个小宫女捧着茶盏上来,素素算准时机,佯装要上去接瓶子,与小宫女擦身撞上,滚烫的茶水洒了一大半在手上。

翠翘惊道:“姑娘!”

“没事,小鹊扶我一下。”素素用力捂着受伤的左手,不让热气散开,钻心的疼痛侵蚀着自己的皮肤,咬牙强笑道:“翠翘,快谢公主殿下的赏。”一点皮肉之痛算得上什么,要得就是留下烫痕,至少不要散的太快,能够等到闵言熙回来看见。

小鹊扶着素素,翠翘理所当然上前接东西。不料她刚刚拿起瓶子,还没来得及谢公主的赏,瓷瓶顿时就“稀里哗啦”全碎了,散得满地都是。翠翘慌张道:“不,不关奴婢的事啊。”

事情没有如永嘉公主预期进展,很是不快,可是她也不会轻易放过素素,当即叫人拿下翠翘,冷哼道:“竟敢弄坏本公主的东西?主子讨人嫌,奴才也是一样的笨!”

“是吗?”闵言熙大步流星跨门进来,看着公主不住冷笑,“翠翘这个奴才是有点笨手笨脚的,本王又怎么招惹王妃厌烦了?”翠翘的确是靖北王府的奴才,这么说也并没有错,见他自抱自揽把事兜了下来,永嘉公主反倒不好说话。

“王爷,刚才王妃赏了东西。”翠翘看到了自己的主人,也不那么慌乱了,三言两语,便将碎瓶之事讲清楚了。

翠翘受到牵连,果然多了一个帮自己说话的人。

素素让翠翘去接瓶子是有意的,因为小鹊接了,只会当即挨公主的一顿打,白白帮个倒忙而已。翠翘虽然只是丫头,但在闵言熙身边服侍的久,有几分体面,说起话来自然比小鹊有力。像自己眼下的状况,只有把能利用的都利用了,方才有一线保全性命的机会,素素深知这个道理。

闵言熙听翠翘说完,随便拣了一张椅子坐下,看了看永嘉公主,故意笑道:“王妃今天的心情不错啊,还想着要赏人东西了。”看着一地的碎片,不无嘲讽,“翠翘你还有这样的功夫,能把瓶子震碎得如此整齐,留在王府真是可惜,改天去宫内护驾吧。”

永嘉公主见自己的小伎俩被拆穿,气得涨红了脸,却又不肯改口,死撑道:“你的奴才摔坏了我的东西,就该处罚!”

“是该罚,不过不劳王妃辛苦。”闵言熙当即唤来人,“把翠翘带下去,等下本王自有处置。”这么一说,任谁也听得出是走过场了。

永嘉公主气道:“这算什么?!”

“王妃觉得算什么,就是什么。”闵言熙也不生气,只用万年寒冰般的目光看着她,逼近了几步,一字一句吐道:“王妃要明白,这里是靖北王府不是皇宫,只要王府里的奴才,就都得由本王来处置。”

“你根本就没把本公主放在眼里!”

闵言熙不理会她的怒气,淡淡道:“本王的王府只有靖北王妃,没有什么公主。”

“你、你欺人太甚!”永嘉公主突然哭了,死死抓住闵言熙的衣襟,想要打人又迟疑着不敢动手,哽咽道:“父皇不要我,母妃也不管我,你又只会帮着这个贱人,一伙儿的来欺负我!我讨厌你们…”

闵言熙剑眉微皱,“松开。”

“偏不!”永嘉公主倔脾气上来,不肯松手,“我就不放手,你能把我怎么样?!”

素素见状,只觉真是哭笑不得。永嘉公主跟她娘实在差的太远,如此胡搅蛮缠,完全是小孩子的作为,连自己都觉得找错了报仇对象,真不知道闵言熙该怎么办,总不好真的对她用粗吧。

闵言熙身形伟岸、气势威严,任凭永嘉公主用力死拽,仍是站着不动,嘴角含了一缕戏谑的笑意,“王妃这么拉拉扯扯的,难道后悔昨夜没有跟本王圆房?虽说这里大庭广众的,太不适合了一些,不过要是王妃真有兴致,本王也没什么好介意的。”

“你说什么?!什么圆…”永嘉公主羞窘得满脸通红,触电一样甩开手。

在场的下人都是想笑不敢笑,低头强装没有听见。

闵言熙漫不经心掸了掸衣襟,看了素素一眼,“走罢,回去。”临走到门口,又回头道:“打今儿起,尤姑娘只接受本王的传唤,什么请安之类的虚礼,一概全免!”

妾身有愧君心怜

素素跟随闵言熙回到房中,想起刚才的险境,若不是闵言熙及时赶到,自己没准又要挨上一顿皮鞭。不过那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自己不被打死,受伤越重便越会加深闵言熙对公主的恼恨,离报仇之机也就进了一步。

“你最近是不是有心事?”闵言熙能够统领大军、震慑朝廷,当然不是傻子,但素素心事隐得太深,他终究没有猜出个究竟,“是不是因为王妃刁难你,还在委屈?”

“怎么会呢。”素素淡笑,自己怎么会有那么幼稚念头,敷衍道:“王妃一直不喜欢妾身,如今同处在一个屋檐下,难免会有些担心。”

“我说过的,你不用害怕。”闵言熙握住了她的肩,手掌宽大而坚定,“今后你只要不出淇水院,就没有人会来为难你。只要本王一天不死,就一天没有人敢动你,就算是皇上和柳贵妃,也是一样。”

死?!素素微惊,自己从来没有想过他会死!不管怎么说,眼前的这个男人给了自己一席之地,真心假意先且不论,总归都是有恩于自己的。她摇了摇头,认真道:“这样的话不吉祥,王爷往后别说了。”

闵言熙突然笑了,“呵,难得。”他俯身,在素素光洁的额头上轻吻,凝视着她那如水流动的眸光,“你知道吗?刚才我在你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点真心,你没有撒谎,你是真的不愿本王死掉。”

素素不太习惯他柔和的笑,也不大适应这样的话,不自然回道:“妾身早已是王爷的人,王爷就是妾身天与地,是妾身的终生依靠,自然希望王爷一生平平安安。”

闵言熙反问,“是吗?你真的这么想?”

“是。”素素有一点点被看穿的感觉,低头揉着裙带。

“你的手怎么了?”闵言熙看到了她手上的烫伤,立即黑脸,“是不是刚才被公主烫得?”见素素沉默不答,便当做是她默认了,“可笑,她以为她是谁?还真拿自己当靖北王妃了!”

素素没有解释,她需要的就是闵言熙对公主的误会,只要一点一点生出裂纹,不怕没有大厦倾倒的那一天。跟永嘉公主去斗,对于自己无异于是以卵击石。素素深知这一点,更加清楚可以依靠的只有靖北王一人,轻轻倚在闵言熙的肩头,一如既往的柔顺谦卑模样。

闵言熙静静的让她倚了片刻,松开道:“来,先给你抹点镇痛的药膏。”

这是闵言熙第二次给素素抹药膏,与上次的胡乱潦草不同,分外小心仔细,像是生怕碰坏了一件宝贝。他聚精会神低头抹药,动作温柔细致,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靖北王,连脸上轮廓也似笼上一层柔和光晕。抹完后,还小心的吹了吹,“还疼吗?”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满是担心,让素素心里猛地一紧。

素素有些愧疚,不管他究竟对自己出于何种心思,这一刻的担心不会假,平时的爱护也不可能别有所图,自己这样的身份,还有什么可算计的呢?他在担心自己,而自己却在利用他、算计他,这尘世间唯一的关怀,竟被自己变成复仇之路的台阶。

“怎么了?”闵言熙显然是误解了,“疼得厉害?”

“不。”素素觉得难过,双手环住了闵言熙厚实的腰,“不是的。”不是手上疼得厉害,而是心里隐隐作痛。将脸轻轻贴在他的胸前,轻声细语,“只要有王爷在,素素就一点都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