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上正午已开弓放箭,一枚白羽箭呼啸着射向这边。蓝皓月扬剑震开,抓起船尾铁锚运力抛出,那铁锚尖若利爪,森然抓向正午。正午身形一纵,堪堪躲过,铁锚横扫过他身侧,将另一人打下马来。岸上又是一阵箭雨射来,池青玉飞速来到蓝皓月身边,手中剑如疾风,银华狂舞,将射来的飞箭尽数拦阻。

“要活口!”正午呼喊一声,反手一撑马背,持着烈焰刀凭空纵向船头。

“回船舱里。”池青玉将蓝皓月一推,抢身上前,横剑格住了正午劈来的一刀。刀剑相撞,两方都为之一震,但池青玉随即顺势斜里出剑,挑向正午左肋。正午左掌环圈而出,贴着剑刃上挑,双指如匕首般刺向池青玉颈侧。池青玉身子一侧,剑势随之扬起,正挡住正午那一擒。

船上地步狭小,池青玉虽可防住正午的进攻,但毕竟对脚下情况并不清楚,他仅凭着对方发出的风声与面前的感觉一一破解正午的招式。蓝皓月退至船舱边,见他剑势飞扬,也不敢靠近打搅。此时正午暴喝一声,手中烈焰刀迸发出浓艳赤红之光,如波涛般袭向池青玉。

池青玉飞身直掠,古剑铮然作响,倏忽中一道青芒刺透红浪,正午但觉原本炽烈的刀身似被寒霜覆盖,一时间竟如坠冰窟,足下稍慢,便被那剑芒摄住了心神,顿时气息不稳,刀势为之停滞。

蓝皓月见状,一剑斜出,趁着正午倒退之际,冲至池青玉身边,拉住他的左手,飞身掠向对岸。

作者有话要说:-_-||| 回来了……挂了六天水,幸亏不是禽流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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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独占先机霜风紧

岸上丛林密布,蓝皓月与池青玉才一落地,便听对面传来铃铛震动之声。“芳蕊夫人来了。”蓝皓月一惊,带着他冲进密林,发足狂奔。

地上树根杂草盘结,池青玉几次都险些摔倒,蓝皓月一直紧紧握着他的手。拨开挡在面前的藤蔓,她拉着他闪到了树后。面前山峦横立,除了上山再也没有别的去路。但脚下湿滑不平,连小径都没有,要想爬上山去并不容易。

蓝皓月回头远望,树叶间隙中隐约可见星星点点的火光,夺梦楼的人已经渡过河流追踪而至。她蹙眉低声道:“青玉,我带你上山。”

池青玉却忽然松开了手,“我不想走了,你一个人行动更方便。”

“你说什么呢?!”她气极。

“他们三番四次追踪而来,只怕另有目的,我想留下问个清楚。”

“你真是疯了!他们还会老老实实跟你说话?!”蓝皓月生气地抓住了他的手,便将他往山坡上拽去。池青玉虽不情愿,但又怕她恼火起来不肯单独离开,只得勉强跟着她往上攀登。两个人紧抓着山坡斜生的杂木,才算爬了一程,手上已经都伤痕累累。此时有几人举着火把朝这边靠近,蓝皓月急忙按住池青玉的肩膀,叫他伏在灌木丛后。

那几个人手持钢刀沿途寻找,经过山坡时忽听身后传来脚步声,急忙回身望了望,才松了一口气。为首之人道:“怎么你也跟了来,难道是信不过我们?”

从后赶来的那人笑了笑道:“几位都是正午的得力干将,我又哪敢信不过你们。只不过子夜叮嘱过,不要杀了池青玉,我这才过来看着点,怕你们一时收不住手,要了他的性命。”

池青玉听到这话,心中不禁生疑。虽知夺梦楼的这些杀手历来换人不换名,但自从踏足江湖以来,他还从未听说过另有一个子夜存在,倒是正午与其他人一直出现。想来自己并没和夺梦楼有过过深的仇恨,他实在不明白如今的这个子夜为何要派人追踪,又不夺他性命……

此时又听一人道:“分明是子夜怕正午哥不听他的指挥吧?你要知道夫人也在附近,我们该怎么样做,自然有夫人安排。”

“好好好,我不与你们多说,反正你们也清楚,夫人心中到底将谁摆在第一位。”那人说罢,后退一步,朝着另外的方向寻踪而去。

那几人看着他走远,这才窃窃私语起来。“看他这个样子,分明是狗仗人势,以为子夜可以盖过正午哥的风头了。”“依我看,他一年都回来不了几次,怎会有正午哥在夫人心中的地位?”“但你别说,没看到夫人一旦看到他回来,便喜笑颜开吗……”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朝山坡那端走去。池青玉与蓝皓月伏在灌木丛中,屏息凝神,直至脚步声远离,方才悄然起身。蓝皓月抬头望着远处不断晃动的火把,知道四周已被团团包围,因此只得带着池青玉继续往上。

两人小心翼翼地爬至山顶,此处夜风疾劲,山崖上空旷寂静,池青玉拉住她的手往前走了一步,道:“你将这里的地形跟我说一下。”

“好。”蓝皓月环顾四周,顶上全无容身之地,前方一块突起的岩石斜伸在半空中,与对面的山峦相对耸峙。

此时顺着风声传来了呼喝,像是有人在沿着他们上来的路往这里进发。蓝皓月才及简单地说了一下山顶的地势,便又听到了铃声飘荡。

“青玉,好像有人上来了!”她紧握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池青玉迅疾解下腰间青缎,递到她手中,道:“将你的腰间缎带也解下接起!”

蓝皓月二话不说便依照他所说而做,在他的指点之下,运力抛出缎带,缠在对面山岩边的古松上。“跟我来。”他攥着她的手,以竹杖触及悬在半空的缎带,确定了方向。

凉风扑面,卷乱了蓝皓月的长发,再往前一步,脚下便是暗黑深渊,她回头一望,却见古树之间衣袂飘飞,芳蕊夫人已带着人掠向山顶。

她虽不惧厮杀,但站在这山崖上,却觉生死莫测,像是要被吸向无穷无尽的黑暗。“要怎么过去……”蓝皓月有些胆怯,他抱住了她,摸着她的手臂,放在了自己的腰间,又抚上她的眼,道:“不要怕,有我在。”

蓝皓月一怔,才刚刚闭上双眼,便觉腰间一紧,竟被他牢牢揽住,纵身跃向前方。

风声萧飒,蓝皓月只觉身子忽地下沉,整个人已经不受控制,但随即又觉池青玉手上发力,带着她攀上了半空中的缎带,借势疾掠而前。却在这时,又有一阵寒风自后方袭来,直冲向两人后背。

蓝皓月在仓皇之间睁眼回望,但见一道彩练如翻卷的浪涛般卷至眼前。她大惊失色,池青玉却带着她在半空中侧身旋转,袍袖一震,正撞上那道彩练,霎时间一股内力拍天而来,将两人震向后方。

身后便是对面的山崖,蓝皓月足踏缎带,抓住池青玉倒掠至那颗古松上。谁知松枝禁不住两人的撞击,竟从中折断,池青玉反手一剑刺进山崖,手腕一震,将蓝皓月抛向身后。她跌至山崖上,才一清醒便飞扑过去,刚到崖边,只觉身前青影晃动,她不顾一切地伸开双臂,将他紧紧抱住。

池青玉是借着力才纵上山崖,一时收不住身,便带着她一起倒在山顶。

“青玉!”蓝皓月颤抖不已地抱着他,双腿发软,似乎还未回过神来。

他咬牙撑着剑站起,扶着她道:“没事,快走!”

说话间,背后风声凄厉,芳蕊夫人已掠过山崖,朝着这边追来。两人不及喘息便朝前飞奔,越过茂密树林,蓝皓月找到了下山之路,带着池青玉飞速而去。夺梦楼的其他人尚未及赶到此处,她在匆忙中也不及分辨东南西北,只顾往山脚奔跑。

好不容易下得此山,前方茫茫,唯有一条小道曲折延伸,也不知前方是何等情形,又会不会有夺梦楼的埋伏。蓝皓月正在踌躇间,忽听池青玉道:“皓月,前面有人来了。”

蓝皓月一愣,望不见前方有什么人,但池青玉却紧握古剑,指尖紧绷。过不多时,自那小道远端果然传来阵阵马蹄,蓝皓月在黑暗中看不清对方的装束,只得连连后退。

可夺梦楼的人亦朝这飞速追来,她见后方火把迫近,心中焦急万分,一震手中剑就想杀上前去。恰在此时,前方的马队已行至近前,为首之人借着月色望到了路边的两人,不禁道:“原来你们到了这里!”

蓝皓月闻音诧异,仔细一看,那人身穿苍黑道袍,面目清雅,正是青城派掌门卓羽贤。

“卓掌门?!”她又惊又喜,不知他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鸿千,你带人护着两位。”卓羽贤说了一句,便策马朝着夺梦楼追兵飞驰而去。鸿千随即带着众人策马护着蓝皓月与池青玉,不敢有所闪失。

芳蕊夫人带着属下已追至山脚下,眼见前面人影晃动,不禁急勒缰绳,策马停驻。卓羽贤端坐马背阻在道中,朝着她淡淡道:“芳蕊夫人,你先是乱闯我青城派,如今又想要在湘楚一带作恶不成?”

芳蕊夫人见是他,不由冷笑一声:“卓羽贤,我夺梦楼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插手!上次没毁掉青城,实在让我懊悔至今!如今你又出现在我面前,难道是准备送上门来?”

卓羽贤盯着她蒙着纱巾的面容,缓缓道:“我青城派乃是数百年的基业,你这妇人自身行为不端,怎有资格骚扰我派?”

“数百年的基业?只怕都不知是怎么来的吧!”芳蕊夫人尖声笑了起来,“别说是你了,就算是广玄真人,也不过是个老糊涂。我夺梦楼虽然名声不好,却是实实在在不做虚假,总好过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小人!”

卓羽贤浓眉紧蹙,厉喝道:“竟敢在我面前诋毁先师,再不住嘴,休怪我对你出手!”

芳蕊夫人愤然扬起长袖,斥道:“早就想取你性命!”话音未落,两道彩练狂卷而出,如软剑般扫向卓羽贤咽喉。卓羽贤身形一侧,拔剑出鞘,寒光一闪便挑向彩练。剑尖甫一触及,那两道彩练便越旋越快,意欲将其手中剑搅个粉碎。卓羽贤手腕一震,剑势如行云流水,非但未让彩练缠住,还划出道道弧光将自身护在中央。

芳蕊夫人冷笑一声,身形纵起,如彩蝶般掠向马背上的卓羽贤,其身后随从亦全数散开,将他团团围困。卓羽贤单手一按马背,飞身出剑,直刺芳蕊夫人掌心。她拂袖旋身,长袖卷向卓羽贤腰间。卓羽贤左手一擒,恰将那长袖紧紧扣住,两相抗衡之下,长袖顿时断裂,芳蕊夫人肩前彩练一收,身形急速后掠。

卓羽贤足蹬道边枝叶,朝着她后背攻去,此时夺梦楼属下一齐扑上,想要拦阻他的剑势。卓羽贤身子急旋,白芒飞闪间鲜血四溅,那些属下纷纷倒地不起。

芳蕊夫人怒极,返身出掌,十指如爪,直抓向卓羽贤剑尖。卓羽贤猛一运力,剑尖刺中她手掌,但芳蕊夫人凤眼含煞,竟趁势飞起一道彩练,牢牢缠住了他的右臂。

“夫人!”远处一声疾呼,正午踏着山崖直掠而下,远远望见卓羽贤已被彩练缠住,迅疾将手中烈焰刀朝着他后心飞掷过去。

却在此时,不知何处飞来一物,正击中来势汹汹的烈焰刀。刹那间火星迸飞,烈焰刀斜飞出数丈开外,直刺进山岩去了。

卓羽贤双眉一锁,右臂一震,将彩练震至粉碎,身形前冲,以手中剑抵着芳蕊夫人右掌步步紧迫。正午已赶到近前,斜里抽出烈焰刀,猛然间便砍向卓羽贤后腰。卓羽贤发力一抽手中剑,反手一掌正中他肩头,而此时芳蕊夫人却旋身飞起,指如弯钩剜向卓羽贤咽喉。

卓羽贤身形闪避,这时但觉身后劲风袭来,他才想回头,却见一道剑光惊破黑暗,直落芳蕊夫人肩头。芳蕊夫人本已欺身而上,一心想要夺取卓羽贤性命,此时已不及收手,被一剑穿透肩膀,顿时血流如注。

卓羽贤趁势出掌,将她打得向后飞出,正午冲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腕,才让她在撞上岩石的前一刻止住了身形。但她已经伤重不能还击,捂住右肩,喘息着盯着前方。

有一人自卓羽贤身后闪出,手中短剑滴血,躬身向卓羽贤道:“掌门师伯,星川来得迟了一步。”

芳蕊夫人银牙紧咬,盯着眉目温和的厉星川,久久不能言语。正午怒道:“又是你!枉你们自认为是名门正派,却也做这等偷袭之事!”

厉星川持着双剑,挺身上前一步,朗声道:“你方才以烈焰刀掷来,岂不是也一样暗箭伤人?!”

正午还待驳斥,芳蕊夫人身子一晃,按住他的手腕,颤声道:“不要多说,走!”

“夫人,你?”正午一怔,她又以怨毒的眼神扫视卓羽贤与厉星川,随即足尖一蹬,孤身纵上枯枝,朝着远处掠去。正午愤然收刀,只得追随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这几天还在挂水,没几章存稿了,更新有点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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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衡阳遥望近乡怯

“师傅!”鸿千带着众人赶至近前,见到厉星川不禁一怔,“厉师弟,你不是跟从泰一起去找唐门的人了吗?怎会赶来这里?”

厉星川笑了笑,道:“张师兄与他们同路,我想着还是与你们一起返回青城更好,便追了上来。却不想在这里遇到这场争斗……”他说至此,望到了人群中的蓝皓月,便遥遥道:“蓝姑娘,别来无恙!”

蓝皓月也未曾想到会在这里又遇到他,一时之间有些错愕,他却上前道:“怎么,多日不见,你已经不认识我了吗?”

“不是不是!”蓝皓月忙道,“只是没想到在这又见到你。”

池青玉扶着她的手臂,道:“厉兄次次都能救人于危难之中。”

厉星川微微一笑,“哪里话!要不是你出手击中了那正午的烈焰刀,掌门说不定要被那奸贼所伤。”

卓羽贤“哦”了一声,转而望着身后,月光下有青白相间的剑鞘斜刺入地。鸿千飞奔过去,用力抽出剑鞘,捧回到他面前,道:“师傅,刚才正是这位池道长闻音出手,才击飞了那柄刀。”

卓羽贤接过剑鞘,轻轻一拂上面的尘土,交给了池青玉,颔首道:“多谢。”

“上次有劳掌门替青玉疗伤,这一回晚辈只是举手之劳,又何必言谢?”池青玉谦和道。

蓝皓月眼里带着笑意,望向池青玉,道:“这回芳蕊夫人只怕不能再为难我们了。”

卓羽贤气定神闲道:“她受了我一掌,又中了星川一剑,就是不死也要元气大损。”

“师傅,不如让我们围追堵截,将夺梦楼余孽一扫而空。”鸿千跃跃欲试道。

卓羽贤摆手道:“不必了,这里山形复杂,芳蕊夫人虽伤,但她另有属下,也有可能埋伏在暗中就等我们过去。眼下最紧要的就是确保蓝姑娘的安全,等她离开了此处,我们再去围剿夺梦楼也不迟。”

蓝皓月不安道:“多谢卓掌门。”

“不必如此客气。”卓羽贤转而向池青玉道:“青玉,我曾听星川说到你的剑术,今日你虽未出剑,但能闻音定位,也很是不易。若你有空,可随我至青城,我们好好切磋。”

池青玉怔了怔,赧然道:“卓掌门谬赞了,青玉只是学得神霄宫武艺之一二,修为尚浅。本来前辈盛情相邀,晚辈当不得拒绝,但因为还要陪着蓝姑娘去衡山,只能以后再向卓掌门请教。”

“看来你对送蓝姑娘之事还真是执著。”卓羽贤抚须一笑,“此处离衡山还有些路程,为免夺梦楼再来侵犯,你可与蓝姑娘跟我们同行,等到了衡山,我们再返回青城。”

池青玉微一忖度,方才若不是他们到来,只怕仅凭自己一人很难保全蓝皓月,因此答应了他的邀请。卓羽贤见众人都已劳累,便建议池青玉先随他们赶往前方村镇,待到天明后再进城。

想来芳蕊夫人确实受了重伤,这一路上再无夺梦楼的人出现。卓羽贤带着众人行在前面,蓝皓月与池青玉同骑一马,慢慢地跟在最后。

天空浮云散去,月华清如湖水,她倚在他的肩前,悄声道:“青玉,遇到你以后,我经历的事情比以前十几年间的都多。”

池青玉低头道:“又让你受苦了……”

“我不是怕苦。”她扶着他的手臂,微微侧过脸,“我是说,我很高兴遇到你。”

池青玉有些不好意思,轻声道:“遇到我,尽是艰难险阻。”

“那我也高兴。”她见前面的人都没往后看,便蹭了蹭他的脸颊,“只是,这一路去衡山,我们就不能只是两个人了呢。”

他垂下眼帘,道:“没有事,就算是有别人在,我也只听得到你的声音。”

蓝皓月的心突突直跳,握着他的手指,想到方才不惜生死地跳崖逃生,只差一点他就要坠下深渊,又是一阵后怕。她紧紧扣住他的手心,道:“青玉,你要答应我,以后不能再不顾一切地救我。”

他静了静,道:“我只是想着,不能让你掉下去。”

“那你就没想过自己掉下去会怎么样?”

池青玉淡淡地道:“至多是死。”

她心间一坠,反手捂住了他的嘴,急道:“现在你有了我陪着,难道还不愿意好好得活?”

池青玉自入道后,便对生死看得极为淡漠,如今被她这一质问,恍惚间竟有了浓浓的牵挂。之前只想着不能让她受伤,不能让她死,但现在一想,若是自己坠入深渊,刹那间之后,便再也无法听到她的欢声笑语,再也无法触及她柔柔的手指,甚至再也无法感受到她近在身边的呼吸。这一时间,平静如水的心田,竟涌动了万般涟漪,久久不能停息。

忽然很想永远永远,留在她的身边,挽着她的手,听着她的话语,走没有尽头的路,哪怕看不到光亮。

“我想。”他在蓝皓月身后低声道,“想要活着,跟你一起。”

青城派众人在行路时不会喧哗,个个肃穆凝神,风中传来后方的窃窃私语,虽听不到那两人在说着什么,但凭感觉也知晓定是属于他们自己的话语。

卓羽贤充耳不闻,扬鞭行在前方,到了他这个年纪,早就对这些小情小爱看得透彻。鸿千等弟子却面露尴尬,也有人带着羡慕之意想要朝后看。

“不要多管闲事。”卓羽贤并未回头,却仿佛能察觉到门下弟子的一切心思。

刚想探个究竟的弟子急忙敛目端坐马上,不敢再有造次。厉星川扬起脸望着远方,带着些许的笑意,伸手自道边摘下一枚薄玉般的碧叶,放在唇间,慢慢抿着,似乎可以从中品尝出想要的味道。

自从到了粤湘交界的宜章,时间就好似过得格外快。他们在此休整了一天后,即刻启程朝着郴州前行。因周围始终都有青城派的人在,蓝皓月也不能与池青玉太过接近,独处无聊时,曾找到厉星川问及张从泰为何要与唐门的人一起上路。厉星川叹道:“大约是觉得跟我在一起太过单调。”

“你又不是沉默寡言的人。”蓝皓月抿唇笑了起来,眼睛亮闪闪,“我知道了,定是寄瑶表姐想让他留在身边。”

厉星川看着她,忍俊不禁:“还是你了解她。幸好张师兄是俗家弟子,不然我怕掌门知道了会大怒。”

“啊,对了,你们青城派的掌门都得是入道之人才可以做吗?我听说以前的廖掌门也就是那位广玄真人,他有好几个弟子,但最终还是卓前辈继承了他的位子。”

厉星川望了望前方,道:“廖掌门曾有三位弟子,除了现在的卓掌门之外,另有张师兄的父亲张鹤亭,还有就是我的师傅了。”

“不是还有个姓叶的吗?”蓝皓月不假思索道。

他皱了皱眉,“蓝姑娘,这是青城派的忌讳,不要再说他了。”

蓝皓月呐呐道:“好吧,我知道了……”

“其实也并没有规定说非得要入道之人才可以继承掌门之位,只是前几任掌门都是如此,大约能恪守清规的人,更被看重吧。”他说着,带着笑意看她,“说到这里,池兄弟亦是道家弟子,如今却与你很是亲密,他是否已经还俗了?”

“还没有!”蓝皓月也不知为何就着急了起来,结结巴巴道,“其实……其实他本来就不算真的出家……他们不是有个什么仪式的吗……”

厉星川眉尖一挑,“哦,原来如此,我明白了。”他随即又道,“那你是准备带着他回去禀明令尊大人了吗?”

蓝皓月脸上红红,“是呢。”

他微微笑着,注视着她的眉眼,道:“此去恐怕要费些心思,可惜我要跟随师伯行事,恐怕不能帮什么忙了。”

“你们是回青城去吗?”

厉星川想了想,道:“听师傅昨天的意思,像是还要追寻芳蕊夫人……夺梦楼向来神出鬼没,江湖中甚少有人知晓他们真正所在之处,这次趁着她重伤,或许倒是个一举歼灭的好机会。”

蓝皓月道:“若是以前,我定会跟你们一起去,只是我现在却不想着这些了。”

厉星川不经意地一笑:“蓝姑娘,你还未成亲,就俨然贤妻良母了。”

蓝皓月脸上绯红,心却是暖暖的。

因神霄宫与青城派皆属全真道教,池青玉与卓羽贤虽年纪相差不少,却也能在路途中谈到一处。他们所说的那些玄之又玄的道理,在蓝皓月听来,自是深奥莫测难以理解,但她还是会默默地跟在一边,似乎觉得只要是他喜爱的东西,便都是这世上难得的瑰宝。

厉星川曾问她:“你对这些也有兴致?”

她只是抿着唇笑,并不回答。

自从过了郴州,离衡阳就越来越近了。沿途的方言渐渐熟悉,蓝皓月的心,忽而欣喜,忽而忐忑,也不知父亲是否留在衡山,又该怎样对他开口。

树叶初初泛黄的日子,晴空无垠,有雁群在白云间徐徐飞去,留下淡淡痕迹。再往前,便是衡阳了。

卓羽贤本是要探查夺梦楼才离开了青城山,如今见蓝皓月与池青玉已经接近衡阳,知晓不会再有危险,便准备带着厉星川等人再往东进赣,寻找芳蕊夫人的下落。

“你们要是击溃了夺梦楼,回去的路上可以到衡山来做客。”蓝皓月道。

厉星川看着面前的一对人儿,道:“如果你到时还留在衡山的话,我或许会来讨一杯喜酒。”

“你胡说什么呢。”蓝皓月见众人都在近旁,不禁有些羞赧。

卓羽贤听到了,微微蹙眉道:“星川,不要乱开玩笑。柏臣是个守旧的人,你这话要是传到他耳里,只怕要惹人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