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儿只想尽快带着他离去,迈出烟霞谷谷口的那一刻,她抿着唇回望。夜色沉沉,池青玉的面容朦朦胧胧,唯一清晰的便是那手中翠绿的竹杖。

她拉着他的衣袖,默不作声地带着他往通向山外的山路走去。到了昨日发生打斗的地方,池青玉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忽然停下了脚步,用喑哑的声音道:“这里有个石碑吗?”

她愣了愣,张望一番,道:“是啊,在前面。”

“带我过去。”

莞儿不太明白他的用意,但他的话语她自然不会违抗,便领着他慢慢地走到了那块高耸坚硬的石碑前。池青玉缓缓抬起左手,从上至下,摸过那凹凸不平的刻痕。

烟霞谷。烟霞谷……

就在昨天,他还怀着欣慰又忐忑的心情等在这里,他要等着心爱的人带他回家。

虽明知等待他的很可能是不满与冷落,但他一直在心里告诫自己,这没有什么关系,幼年时候所受的屈辱,早已经使自己能够承受一切。但或许真的是自己软弱,如今竟选择了这样狼狈的离开,结束了在烟霞谷的经历。

霜华微寒,莞儿裹了裹衣衫,小心翼翼地道:“师叔,我们走吧。”

他最后触摸了一次那三个凌厉的字印,默然转身。

池青玉与莞儿离开烟霞谷的时候,蓝皓月所住的小院中漆黑一片。她怔怔地躺在床上,自从回来后,除了有人给她端来饭菜之外,再没别人进过屋子。

院门前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她抬起头望向窗外,只见树安正一瘸一拐地走来。蓝皓月怔了怔,坐起来朝外道:“树安,你的伤难道已经好了?”

树安小心地接近了屋子,轻声道:“主要伤在手臂上,还是可以走动的。我听说师姐不吃不喝的,过来看看。”

蓝皓月垂下眼帘,默不作声地坐了一会儿,忽而下床到了窗前,“你帮我一个忙可好?”

树安愣了愣,道:“什么事?”

“帮我去看一看那跟我一起进谷的那个年轻人……告诉他,不要去找我爹,不然只会被骂。”

“皓月姐……”树安犹豫着看了看她,鼓足勇气道,“那个人,好像已经走了。”

“什么?!”蓝皓月惊呼一声,双手紧紧抓着窗栏,慌乱道,“你怎么知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刚才我往你这边走的时候,看到他带着那个小姑娘往谷外去,还背着包袱,不是要离开吗?”

蓝皓月只觉一盆冰水自天而降,她几乎想都没想就抓起桌上的长剑,一下斩断了窗栏,身子一纵便跃了出去。树安急道:“你这样出去一会儿就要被人发现!”

“管不了了!”她抓着剑,飞奔向烟霞谷谷口。

此时正有人从谷口回来,一见她这慌忙的样子,不禁想要上前询问,但蓝皓月却纵上道边高树,足尖发力,借势疾掠而去。

幽幽山路已全为夜色笼罩,莞儿看不清脚下,只能依稀辨出方向,带着池青玉走得很是吃力。一不小心,脚下一滑,险些摔倒,池青玉听到她的惊呼,急忙伸手拉住了她的袖子。

“我没事。”她的心砰砰直跳,却还想要安慰他。

池青玉没有说话,只是漠然地探着路,反过来带着她继续前行。莞儿望着远方,凭着来时的记忆,再转过一个弯,便是直通向城镇的平坦道路了。

两人在山道间寂静而行,即将转过最后一个弯道,后方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莞儿一皱眉,回头望去,但见在夜幕之下,有人正拼命追赶,衣袂飘飞,剑穗激荡不已。

她心头一跳,只恨周围没有地方可躲藏。池青玉却好似一点都没有听到身后的声音,还是跟先前一样浑浑噩噩地朝着前方走去。

“池青玉!”

后方传来的呼喊刺破了寂静的夜幕,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急切、悲愤、伤怀、失望……种种情绪错综复杂,回音在幽寂山林中萦绕。

他的步伐沉重而缓慢,每走一步,都似乎耗尽了精力。但却始终未曾停留,依然一步一步走得执拗。

蓝皓月已经心力交瘁,眼看那熟悉的背影就在不远处,但他竟没有止步的意思,冷漠地继续前行。绝望之意蔓延全身,让她顿时失了力气,但她还是摇摇晃晃地追到他身后,喘息着道:“你要去哪里?!”

莞儿惊慌失措地望着她,又看看池青玉。自从离开烟霞谷之后,他始终都像失了灵魂,不言不语,神色茫然。但此时,他却忽然微微笑了起来,慢慢地道:“对不住,我要走了。”

“池青玉!你疯了?!到底出了什么事?!是不是我爹把你赶走的?!”蓝皓月用力抓着他的衣袖道。

“不是。”他脸上还含着谦和的笑,手心却冰凉。

蓝皓月怔怔地看着他,忽然觉得这样的他很是陌生,她缓缓松开手,道:“你忘记了你曾答应过我什么?”

池青玉不语。

“落梅溪边,你答应过我,无论发生什么,无论别人怎么说,你都不会放弃!你不会抛下我不管!”她的声音不住颤抖,语气却始终刚强。

她的声音刺进了池青玉的心里,他用力地攥着竹杖,努力保持着最后一丝平静,“皓月,很抱歉,是我守不住承诺,但我还是要走。”

“你这个胆小鬼!”她发疯一样叫道,“什么都没发生,就因为我爹为难了你,你就要一走了之?!你不是很厉害吗?你不是连死都不怕吗?难道你也怕我爹?怕他骂你还是怕他杀你?!”

池青玉说不出话了,他咬着牙,转过身子要走。但蓝皓月却又忽然扑了上来,死死拽着他不放,他的手腕被她的指甲划破,渗出了血珠。

“我不准你走!”她急红了眼,喊得嗓子都哑了。

“够了!”呆在一旁的莞儿再也忍不住,朝着蓝皓月大声道,“当初明明是你一直对他死缠烂打追到了岭南,可为什么你们衡山派的人现在都来朝他冷言冷语?!两个人的事情,却只怪他一个!他为了你,在练武场上跪了一天,你还要他怎么样?!”

蓝皓月睁大了眼睛,呆呆望着池青玉,怎么也无法想象一直以来都高傲自负的他是怀着何等卑微绝望的心,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莞儿!你不要多嘴!”池青玉忽然愤怒道。

莞儿被他的态度吓了一跳,哽咽道:“是我多嘴,可我看不得你这样被人踩在脚下!”说罢,她愤愤然走到路边,抱着双膝坐在石头上,顾自埋着头生气。

池青玉想要转身,却觉肩头一沉,已被人紧紧抱住。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不是又去找我爹了?他不答应我们的事,我们就一起走!”蓝皓月哭着道。

“一起走?走到哪里?”池青玉闭着眼睛,身子微微发颤。

蓝皓月胡乱搂住他,“不管去哪里,天大地大,难道还找不到容身的地方?”她见池青玉没有回身,不禁更慌乱,噙着眼泪喊道,“青玉,青玉,带我走!带我走!”

“我不能这样做!”池青玉忽然用力挣开,勉强抬起头,眼前始终是漫无边际的黑暗。

蓝皓月不禁往后倒退了一步,倒抽一口冷气,“为什么……你说过喜欢我,你说过要跟我在一起!我爹不同意,那是他的事情,跟我们没有关系!”

“蓝皓月,他是你唯一的至亲!”池青玉痛苦道,“我以为可以说服他,我以为可以请他相信我。可是没有用……他说不可能让你嫁给我!现在你一气之下离开衡山,可以后怎么办?!我不想你再为了这件事跟他闹翻,我更不想让别人在你身后指指点点,说三道四!我受不了!”

“难道他不愿意,你就不顾我的感受,把以前的事情都忘记的一干二净?!”蓝皓月用力扳过他的身子,定定看着他的眼,“你如果不肯带我走,我也不会再回烟霞谷!从今以后,你再也不会见到我!”

“你为什么要这样?!”池青玉强忍着悲伤,抓住了她的手臂。

“我没有别的选择!”她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再也说不出别的来。

他似乎被震住了,眼睛朝着她身后的方向,黯淡无光,唇边却带着苍凉的笑。

“我不知道,皓月,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我喜欢你,会那么难?别人都可以谈婚论嫁,可我没有资格,我都已经跪下恳求了,可是我连对你好的资格都没有……我也不懂得为人父母的心,因为我生来就没有父母教养……可是,可是我真的不想自己就是个瞎子,我也不想生来被扔在野外!”他自顾自地笑着,声音颤抖不能自已。

“可我从来没有在意过这些!你能不能看见,有没有父母,和以后又有什么关系?”蓝皓月哭着伏在他心口,不忍心再去看他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忽然感觉到他的手粗鲁地抚过她的脸颊,他从来不会那样用力,蓝皓月怔怔地抬起头,却见池青玉茫然睁着双目,颤抖着正对着她。

夜色中,他一向沉寂如古井的黑眸中,清冷有泪。

“可是我想看你,我想看你!”他撕心裂肺地喊着,双手死死抓着她的肩膀。

“青玉!”蓝皓月惊吓之余,伸手抚上他冰凉的脸颊。

他却猛然抓着了她的手腕,将之举起重重按在了眼前,“皓月,求你让我看一眼,就看一眼!我会自己离开,可我只想知道你是什么样子,我想知道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他惊慌失措,呼吸急促,声音中带着急切的渴求,却又有着深深的绝望。

蓝皓月泪如雨下,她一直以为他不在意这些,可如今,他却完全失去了理智,彻底崩溃不复冷静。

“我想一直在你身边,青玉,不要扔下我……”她慢慢踮起脚尖,吻上了他的眼帘。

唇间微咸,他的泪水,簌簌流下。

晋江独家发表VIP

第六十九章心若磐石相决绝

远处松涛浩渺,天际残月空悬。一地枯叶间,两个人的身影越加孤单。

“青玉,我现在只要你说一句话。”蓝皓月吻过他的泪痕,目不转睛地望着他,“愿不愿带我走?”

池青玉紧闭双目,眉睫微颤,他只觉一颗心就要被绞碎,一时间咬紧了牙关竟说不出话来。

“你还是不肯说吗?”蓝皓月悲伤到了极点,唇边浮起惨淡笑意,“我告诉你,你若是真的不要我了,我也不会如你所愿回到家里……”说罢,她竟无力地松开了一直抱着他的手。

池青玉陡然一惊,那种被拥抱的感觉忽地消失,他的身子甚至为之一寒。“皓月!”他失声叫道。

她拼命忍着泪,摇摇晃晃地朝后退了一步。他慌乱地伸出手,她却有意避开。

“皓月!”池青玉颤声叫她,蓝皓月本想转过身去,但他已碰到了她的手臂。“你要去哪里?”池青玉死死拽着她不肯放手,猛一用力,将她一下子拉回到自己身前。

“你要去哪里?!我不想找不到你!”他再也无法抑制住内心的情绪,嘶声喊道。

蓝皓月哽咽不能语,只是紧抓着他的双臂,全身颤抖不已。

一直坐在路边的莞儿怔住了,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之间竟不知应该怎么办才好。此时,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沉寂,夜幕下,数骑人马自烟霞谷方向疾驰而至,转眼便到了近前。

蓝皓月却还紧紧抱着池青玉,连头都没有回过去。

云层微移,惨白的月光下,当先的一匹骏马背上,蓝柏臣咬紧牙关,直视着不远处的这两人。在他身后,是平日里与皓月关系最好的数人,他们见了此景,个个神色尴尬。

马鸣萧萧,蓝柏臣手握缰绳,腰佩长剑,策马缓缓行至两人身前。蓝皓月背对着父亲,双手环着池青玉,微微发抖。池青玉感觉到了他的迫近,但此时此景,竟不知应该如何开口。

三个人各自沉默。

莞儿握着剑缓缓站起,仰脸望着蓝柏臣,紧张道:“你是来带他们回去的吗?”

蓝柏臣看都没看她一眼,冷冷道:“不是每个人都能留在烟霞谷的。”

蓝皓月的呼吸滞了一下,她慢慢转过身子,以红肿的眼睛望着夜色中不怒而威的父亲。高头大马,缰辔华丽,蓝柏臣坐在马上,身形沉稳。他这次竟没有暴跳如雷,反而以更冷漠的眼神望着蓝皓月,又道:“你是要跟他告别还是要跟他走?”

蓝皓月紧紧握着池青玉的手,道:“你既然容不下他,我只有跟着去了。”

“他能给你什么?空有承诺又有何用?”蓝柏臣怒极反笑,继而盯着她道,“即便是我,当初与你母亲回到衡山,也有这烟霞谷赖以居住。他呢?神霄宫是修道之地,能容你们在那里安家?莫非你真不知天高地厚,要随他浪迹江湖?离开了神霄宫,他靠什么养活你?你现在一时冲动跟了他去,以后不要说是没地方住,只怕连饭都吃不上!”

“我不需要别人养活。”蓝皓月出乎意料地没有发怒,也没有再落泪。

“你现在嘴硬,日后我不会接济你半分!”蓝柏臣低声斥道。

蓝皓月站在池青玉身边,别过脸望着远处幽林,声音坚定,“我们会过得很好,不用你怜悯。”

池青玉握着她的手,能感觉到她手心流着冷汗。他深深呼吸,道:“蓝前辈,我很抱歉……本来此次来衡山,是想当面向您请求能应允我和皓月的婚事。但我鲁莽出手在先,继而又在山间与她亲近,触怒了前辈。前辈对我的教训我铭记在心,如今皓月要与我一同离开,我想再次祈求前辈答应我们的婚事,即便您不愿接受我,也没有关系,但请不要让她背上不好的名声。”

蓝柏臣脸色发寒,沉默许久,硬声道:“我早已对你说过,只要我活着一天,便不会答应此事。”

“前辈……”池青玉知道此事再无回旋的余地,微微抬起头,依着声音朝向蓝柏臣所在的方向,“虽然您不肯答应,但我对您的承诺不会改变,我会尽我所能照顾着皓月,不会让她受苦。”

蓝柏臣冷冷地看着他与蓝皓月,月色下,两人衣着单薄,蓝皓月的发丝在秋风中不住飘拂。

“我再最后问你一句,”蓝柏臣提起缰绳,朝着蓝皓月厉声道,“你是否决定要跟他走?”

濛濛水雾浮上蓝皓月的眼,她直视着父亲,斩钉截铁道:“是。”

“很好。”蓝柏臣满脸寒霜,缓缓抬手,遥指着前方,“既如此,你从今夜之后,就不再是我烟霞谷中人。你既非正经出嫁,我也不会给你一文钱的嫁妆。以后你跟着他无论到了哪里,发生了什么事,都与我蓝家无关,休要再在江湖中提到我!”

他此言一出,身后弟子中有人忍不住叫道:“师傅!让师姐再考虑考虑!”

“她意已决,怎容反悔?!”蓝柏臣断然回绝,忽地掉转方向,长鞭一扬,箭一般朝着来时路冲了回去。那随行众人既不敢阻拦,又不想抛下蓝皓月,皆愣在原地。

蓝皓月拼命忍住眼泪,脸上带着释然的笑,朝着他们道:“诸位师弟,我走了。”

说罢,低头拉住池青玉的手,头也不回地朝前行去。莞儿如梦初醒,紧紧抓起包裹,小步跟随其后。

“师姐!”

众人急切呼唤,但蓝皓月始终没有停步,杏黄色衣裙飘拂,如秋叶般消逝于苍茫夜色之中。

一钩弯月在松林间若隐若现,这一程山路仓惶死寂,蓝皓月几乎是强拽着池青玉而行。她始终低头望着地面,片刻都没有停留。莞儿好不容易追上,见池青玉走得有些困难,忍不住道:“蓝皓月,你走得慢些,我师叔要跟不上了。”

蓝皓月还是只顾往前疾走,莞儿急道:“蓝皓月……”

“不要说了。”池青玉截断她的话语,握住蓝皓月的手,微微用力,低声道,“皓月,已经离烟霞谷很远了。”

这一句话才说完,蓝皓月的手便禁不住颤抖起来,继而全身瘫软,无力地蹲了下去。

他慢慢俯身,半跪在地,摸到了她的肩膀。她低着头,竭力隐忍,但泪水止不住地掉落。

“对不起。”池青玉喑哑着声音,抚过她的脸颊,替她拭着泪水。

“我没有家了……青玉……我再也不会回来了!”蓝皓月泣不成声,与刚才的冷静判若两人。

池青玉的心好似刀绞,他将蓝皓月拥在双臂间,用尽全力,像是要将她融入怀中。

“我会给你一个家的。”他微微低下头,揽着她肩膀道。

这一个夜晚,叶落簌然,他们没有地方可以安身,只能在衡山脚下的杂树林间露宿。时已为秋,再不是以前盛夏时的凉爽宜人,后半夜霜意渐浓,蓝皓月心力交瘁,疲惫不堪地倒卧在池青玉怀中,身子蜷缩起来。他摸着她发凉的手,小心翼翼地唤醒了莞儿,要她取出包裹中的衣服给蓝皓月盖上。

莞儿默默翻出他昔日的衣衫,握在手中发怔。

“莞儿,还没有找到吗?”池青玉小声道。

莞儿垂下眼帘,将苍蓝道服递了过去。他接到手中,一手护着蓝皓月,一手展开衣袍,轻轻地盖在了她身上。即便是睡着的时候,蓝皓月还是紧紧攥着他的衣襟,好似生怕他会离她而去。

池青玉背倚着枯树,扬起脸。上空是寂寥的星群,一粒粒,闪着寒光。莞儿在黑暗中面对着他,低声问道:“小师叔,你会去哪里?”

他静了一会儿,道:“带她回罗浮。”

“你是不是要娶她?”

池青玉道:“只要禀明了师傅,我也会像正常人一样,与她成婚。”

“要是师傅不答应呢?”

他涩然道:“那我也没有退路。”

“什么意思?”莞儿不解,挺直了身子。

“她愿意为我背弃父亲,即便师傅不允,我也不能抛下她不管。”池青玉轻声说着,抚过蓝皓月的肩背。

莞儿怔怔地坐着,她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口边,却又生生咽了下去。

“睡吧,莞儿。”池青玉闭上双目,带着倦意道,“明天开始,我们就要返回岭南了……”

“好……”莞儿失落地应了一声,侧过脸去。

次日一早醒来的时候,蓝皓月只觉双眼酸涩难忍,揉了揉眼睛,见自己身上披着池青玉过去的衣袍。他背靠着枯树,双目紧闭,秀眉微蹙,似乎带着深深的忧虑。

这两天以来,无论是她还是他,都好似死过一回,心绪沉重如千钧巨石。

蓝皓月不想惊醒他,还是枕在他怀里,轻轻地抱着他微显清瘦的身子。天边朝阳初升,阴云终于散去,灿灿亮光透过树叶间隙,洒在了这一片林中。她静静地聆听着他浅浅的呼吸,望着身前一株在秋风中不住摇晃的野花,心有所思。

忽然觉得有些异样,定晴一看,莞儿已不在林中,连同她随身携带的宝剑与包裹一起没了踪迹。

蓝皓月惊愕地直起身子,不慎将池青玉惊醒。他还未知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朦朦胧胧地道:“皓月,天亮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