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眠拉开他的手，“不是说给我时间吗？拒绝小动作，不许占我便宜。江意，从我认识你开始，你自己算算到底占了我多少次便宜？我自己都算不清了，我不跟你计较，你也不许再得寸进尺，ok？”
江意颔首。
唐眠跟江意先去外面吃了早餐，然后唐眠开上了高架。
唐眠昨天想了一整晚，觉得江意唱不出那种感情，很有可能是跟发病的江意有关系。她回想了下，似乎每次江意发挥得特别好的时候，都跟他发病脱离不了干系。
发病的江意仿佛从死亡世界而来，带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绝望。
她之前问了孙季，孙季说江意最近都没有发病，上一次的催眠算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江意的脑电波越来越像正常人，证明他的科塔尔综合症走在痊愈的路上，也许哪一天便能到达终点。从此，再也没有发病。
“我们去哪儿？”
唐眠说：“去一个可以给你找到濒临死亡的感觉的地方。”
第51章 chapter14（2）
香山脚下的万安公墓是北京最早的现代型公墓，风水好，风景佳，不少名人的陵墓都在此地。上次唐眠跟江意来的墓地也是这里，不过是夜晚来的。
冬天基本没什么人来扫墓，临近公墓，周围人烟渐少，越发宁静。
唐眠停好车，与江意一同下来。
江意看了眼，问：“又来墓地？”
唐眠说：“不是又来啦，别用又这个字，说得我们好像经常来似的。这里葬了几百号人，要论死亡气息哪里及得上这儿？我们蹲个半天，你看看有没有感觉。没感觉的话，我们去医院转转。”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门口。
门卫拦住他们，上下打量着用口罩和大墨镜遮得严严实实的两张脸，问：“干嘛的？”
唐眠摘下墨镜和口罩，微微一笑，说：“我们就随便看看。”见到门卫可疑的眼神落在江意的身上，唐眠又说：“来看墓地的，好的话我们就买了。”
江意最近在网络上出镜率不低，她出门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会遇到狗仔队。本来唐眠是担心门卫让江意摘了墨镜口罩，没想到门卫一听买墓地，眼睛亮了下，搓搓手，操着一口北京腔，跟唐眠说：“我有个亲戚买多了两块墓地，一个是青白玉石料的，另外一个是印度红石料的，印度红石料的墓地离李大钊的陵墓近，价格比青玉白石的便宜，死后跟名人当远邻呢，在地下多风光呀…”
唐眠的嘴角抖了下。
“不用了。”
门卫大爷说得起劲，死命地推销：“这北京的房价涨了又涨，墓地的价格也在涨。我亲戚的那两块墓地是前几年买的，现在买没十万块都拿不下，还要交年费呢。小姑娘，先买着，不管用不用得着，以后转手也能赚个差价呀，听我的，准没错。不喜欢印度红石料的，青玉白石料也行，就是贵了点，一平米左右的双穴位，八万块就卖了。哎，你们年轻人也别嫌我说的晦气，做人就是要未雨绸缪。”
唐眠半句话也插不上。
这时，江意忽然揽上她的腰肢，对门卫大爷说：“我们是来约会的。”
趁门卫大爷一愣，江意揽住唐眠往前走，直到门卫大爷的身影消失后，唐眠才反应过来，郑重申明：“我们不是来约会的。”
江意松开她的腰，说：“不这么说，你要跟大爷说到什么时候。”
唐眠无言以对，好一会又说：“那你想个其他理由也行，哪有人来墓地约会的呀。”
“你想去哪里约会？”
唐眠认真地想了想，说：“我喜欢热闹点的地方，也喜欢具有人文气息的地方比如博物馆呀画展之类的，最重要的是周围要有好吃的东西。”
“好。”
他站在巨大的石碑前，冬日的阳光落在他漆黑的眼里，似是有细碎的光芒闪烁。他的语气是如此郑重，却又如此温柔，像是在说一个虔诚的誓言。
唐眠没由来的脸红了，转移话题说：“走啦，别杵在这儿，等会大爷又来推销墓地了。还八万块呢，有这个钱不如先还房贷。哪有人年纪轻轻就把墓地给买了。”
万安公墓占地面积两千多平米，如果忽略掉墓地的话，这里算得上是一个风景区。现在是冬天，人特别少，江意和唐眠走在幽静的小路上，偶尔有风刮来，带着寒凉的冷意。
她搓搓手，问：“有感觉了吗？”
江意说：“没有。”
渐渐的，两人到了一处墓地群，青白玉石的墓密密麻麻，比肩接踵的。顿时，阴森幽冷的感觉迎面扑来。唐眠搓了搓手臂，壮着胆子说：“各位大人有大量呀，我们不是来捣乱的，只是借贵地感受一下，感受完立马走人，如有得罪多多包涵呀。祝你们在地下过得幸福。”
唐眠正好双手合十，呢喃着阿弥陀佛。紧接着又比划了基督教的礼拜动作，无声地用嘴型说了两个字“阿门”。
江意看她一眼，表情古怪。
唐眠说：“这儿的墓地可没限制令，不是土著也能买的，万一有外国人或者信基督教的怎么办？”
江意：“在这种地方你考虑得倒是周全。”
唐眠挺挺胸膛：“那是。不对，你别把话题扯远了，静心感受下这儿的空气。来，闭上眼睛，深呼吸。”五分钟后，唐眠期待地问：“找到感觉没有？”
江意摇首。
唐眠说：“要不我去附近转转，你自己一个人呆着？”
他抓住她的手：“陪我，别走。”
他又闭上眼。
唐眠看着他紧紧攥住自己的手，这会也不好说让他放开，只好任由他握着。尽管天气寒凉，可在他的掌心里却暖暖的，半点寒意也感受不到。
她无所事事，只好静静地看着江意。
头一回发现他的眼睫毛长得逆天，细长的睫毛一根一根的，像是小扇子一样。皮肤也很好，不过可能是因为常年宅在家里的原因，白得有些过分。
“在看什么？”冷不丁的，江意来了一句。
“没…没看什么。”她不自在地移开目光，他的五指微微松开，换了种姿势，与她十指相扣。他拉着她，说：“走吧，我们去其他地方。”
“找到感觉了吗？”
“没有，去其他地方试试。”
“要去医院吗？”
“不，去电影院看灾难片。”
到电影院后，江意和唐眠发现这个月份没有上映的灾难片。
唐眠说：“要不我们回去自己看影碟吧？或者找私人影院。”
江意说：“不行。”
唐眠问：“为什么？高端的私人影院也有电影院效果的！”
江意说：“我饿了，你去商场一楼点吃的。”说着，江意直接到售票台跟工作人员沟通：“哪位是你们电影院的经理？”工作人员让江意稍等，他回头看了看唐眠，见她乖乖地往电梯那边走去才放心地转回头。
电影院的经理是个年轻的小伙子。
江意摘下口罩，仍然戴着墨镜：“我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我女朋友想看灾难片，同时也希望电影院里坐满人，钱不是问题，你们包场的价格是多少？我可以出一倍。”
江意下去找到唐眠的时候，唐眠已经在上海小南国点了一桌菜。糖醋小排骨，蟹粉小笼，毛蟹炒年糕，桂花酒酿圆子还有绍兴醉鸡。
她招呼江意过来。
江意坐下后，唐眠说：“不知道为什么刚刚好多人往外面跑。”
江意说：“电影院的经理说让我们看《末日崩塌》。”
唐眠惊讶地问：“不是好久之前的片子吗？你怎么办到的？”
江意笑了下，瞅她一眼，很有心情地开玩笑：“刷脸。”
唐眠：“…”
吃过午饭后，唐眠跟江意回到电影院。电影院的经理过来招呼他们，说：“江先生，还有十五分钟开场。”随后递上两副3d眼镜。
进电影院的时候，唐眠惊呆了，竟然坐满了人。
她说：“真是热闹呀。”
江意露出笑意，拉过唐眠，在倒数第二排坐下。她好奇地问：“你怎么办到的？”江意说：“我跟经理认识。”
之前《末日崩塌》上映的时候，因为知道是讲加州大地震，所以她没看。小时候的心理阴影还没有完全消除。不过江意选了这个片子，唐眠准备忍一忍。
电影开场后，电影院里瞬间安静下来。
巨幕上渐渐浮起“末日崩塌”的片名，片头直升飞机救人时展现出来的山谷高度，让唐眠忍不住移开视线，没想到正好撞上江意的目光。
“你在看什么？”
他伸出手，“害怕的话可以抓住我的手。”
唐眠嘴硬：“谁害怕了。”
巨幕上的高楼迎来第二波强烈的地震，刹那间地动山摇，高楼倾塌。楼上的人不停地尖叫，逃跑，撞倒的天然气管子喷出了巨大的火焰，吞食倒霉的路人。
唐眠的瞳孔瞬间缩紧。
她感觉空气在一点一点地流失，曾经困扰自己的噩梦在刹那间回放。
摇晃的水晶吊灯，倾斜的破柜子，小孩子的尖叫声…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扼住她的喉咙。
“你没事吧？”
掌心传来一股温暖，脑袋里的片段裂成碎片，眼前的一切渐渐变得澄明清晰。屏幕里播放着温情的片段，还有江意着急而紧张的眼神。
“眠眠？”
她沙哑着声音，摇头：“我没事。”
江意皱眉，忽然说：“我们出去。”是不容拒绝的语气。唐眠被他拖着离开，影院的巨大轰响渐离渐远，她苍白的面色渐渐有了血色。
他拧开矿泉水，递给她，问：“刚刚怎么了？”
唐眠说：“想到一些不好的回忆，现在没事了。”
江意问：“跟你的恐高有关？”
唐眠点头：“之前跟你提过的，我小时候遇到一场意外，不过不太记得了。我现在真的没事了。你有没有什么感觉？”
从影片一开始，江意就没看过屏幕，电影说了什么，也不太清楚。
可是看着唐眠期待的眼神，他拍拍她的肩膀。
“有。”
第52章 chapter14（3）
离开电影院后，唐眠本来还想着跟江意去下一个地方的，不过江意说想自己一个人回家找找感觉，所以唐眠先送了江意回家。等唐眠离开后，江意走向地下室。
别墅的地下室是一套完整的家庭影音。
他关了灯，坐在真皮座椅上，播放那一个他试图逃避的mv。自从上次差点儿给地府增加人口量后，他就再也没看过自己出演的mv。即便偶尔在大街上瞄到一眼，他也不动声色地避开。
这个mv像是有魔咒一样，看一次心情就沉重一次。
说实话，江意特别痛恨那种感觉，像是在看过去的自己，一遍又一遍地痛不欲生，总是试图寻找解脱的方式，所以才有了科塔尔综合症的自己。
这些心情，他从来都没有和唐眠说过。
一来没必要，这些情绪向来都是自己承担；二来他答应过她的，即便是自己发病的时候说的，可是他记得一清二楚，她要的，他就给。
她的脸上不应该有失望的表情。
第二天的录制照常进行。
唐眠夜里跟刘管山约好了时间，定在了早上十点。刘管山问及江意的情况，她信誓旦旦地表示江意找到了感觉。早上六点的时候，唐眠就醒了过来。
她煲了润喉滋肺的冰糖雪梨汤。
八点的时候她给江意打了电话，江意很久才接了，声音带着没有睡醒的迷糊。她到江意家的时候，是八点半。她开门进去，发现江意正好在洗漱。
“我在路上给你带了早点，豆浆和包子。我还给你煲了冰糖雪梨汤，润喉…”她忽然停顿了下，看着他眼下的黑眼圈，问：“你昨晚没睡好吗？”
江意漱口，然后说：“没事。”声音有点低沉，带了一股浓浓的倦意。
唐眠说：“要不今天还是别去公司了吧？”
江意摇首：“我没事。”
唐眠始终不放心，去n&s的路上，不停地观察江意的表情。他垂着眼，一路上都很沉默，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到公司后，刚好十点整，刘管山已经录音棚里，浩哥也准备好了。
唐眠跟他们打招呼，江意径直走进录音室。
唐眠打哈哈地笑道：“我们家江意这几天都在找感觉，现在有点入戏了。”
刘管山和浩哥是知道江意脾性的，也没在意他的态度。刘管山瞅着玻璃后的江意，说道：“看来找得不错呀，这表情跟mv里的他还是蛮像的。”
浩哥附和。
唐眠一听，仔细一打量，果然现在的江意真像mv里的他，不过不是完全相同，她可以察觉到有不相似的地方。
刘管山戴上耳机，浩哥对着电容话筒指挥：“先试音，你说几句话试试。好了，一切准备就绪。”他侧头，“刘老师，可以开始了。”
刘管山说：“先从第一首开始录吧。”
浩哥对江意打了个手势。
江意轻轻颔首。
浩哥开始播放伴奏。隔音玻璃后的江意闭上眼睛，开始唱歌。耳机里传来音质低沉的歌声，刘管山手指轻点桌面，侧首对唐眠说：“看来是进入状态了，开头不错，感情方面也渐入佳境。”
唐眠点点头，说：“是比前天要好得多。”只不过…有点不对劲。她皱起眉头，努力地从歌声里寻找不对劲。同时，视线紧紧地锁在江意身上。
公司里暖气十足，尽管外面是零下五度的天气，可进了公司只穿短袖也不会觉得冷。他进了录音棚后，就脱剩一件白色的衬衫，而现在她可以清晰地看到衬衫半湿，饱满的额头冒出一层薄汗。他的唇色微微发白，五指握成拳头，轻轻地发颤。
唐眠紧皱的眉头倏然松开。
她明白是哪里不对劲了！
比起前天，歌声里的感情的确是有了变化，但是十分压抑，听得她的心肝都揪起来了！
江意唱到*部分的时候，刘管山忽然在一边说：“…不对。”他迭声说了几次，又道：“唱得太刻意了。”他对浩哥使了个眼色，浩哥明白，对江意说：“再来一遍。”
接连几遍后，江意额头上的汗水越来越多，然而刘管山并不满意。
冷不丁的，唐眠说道：“刘老师，我有个提议。”
刘管山看她：“什么提议？”
唐眠一脸认真地说：“我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江意身上不是找不找得到感觉的问题。如果继续录制下去，肯定也不能让刘老师您满意的。我不敢保证两天后能解决问题，但是现在问题存在了，就必须先解决了，不然也是浪费时间。所以我希望能请两天假，跟江意去一个地方。”
刘管山本来不大同意的，但是听江意又唱了一遍后，也觉得唐眠说得有道理，又跟唐眠商量了会，最后答应了。
刘管山一答应，唐眠立马冲进录音室，直接摘了江意的耳机。他睁开眼，她发现他眼里全是血丝，红得可怕。她只觉心疼，轻声说：“好了，我们先不录了，好好调整。”
江意问：“是哪里出了问题？”
唐眠摇首，说道：“先不说这个，我们先回去。”说着，她从包里取出湿纸巾，递给江意：“你先擦擦汗，我出去跟李老师还有浩哥说一声。”
之后，两人离开了公司。
回去的路上，唐眠紧紧地抿住唇角，两人一路无言。到江意家门口后，她才说道：“你今晚好好休息，不要去想专辑的事情。我跟刘管山说了，我们放两天假，我明天带你去度假。”
第二天一大早，唐眠拖了个行李箱到江意的家中。
江意休息了一晚，精神好了不少，眼底的黑眼圈也消了。见到唐眠的行李箱，他不由一怔：“真的去度假？”唐眠笑道：“当然是真的，骗你做什么？来收拾一套换洗衣服，我们就待两天，机票买好了，等会我们去机场。早餐可以直接在机场里吃。”
江意问：“去哪儿？”
唐眠说：“广东。”
江意的眼神一变：“你家？”
“可以这么说，不过主要不是回家，等你到了就知道。你的换洗衣服塞我的箱子里，不用再带一个行李箱了。”唐眠琢磨着还要带些什么，江意低头思考着，忽然一个箭步冲向楼上。
半个小时后，他提着一个二十四寸的大箱子下来。
唐眠提了下，重得要命。
“你在里面塞了石头吗？在机场托运的时候肯定会超重的。”
江意说：“给伯父的见面礼。”
唐眠愣了愣，说道：“不…不用见面礼，我爸对东西不讲究的。还有，你送什么见面礼呀。我带你去感受下小地方的风情，不是去见家长。到我家后，你不许乱说话。”
江意没吭声，拖着箱子就往门外走。
唐眠只好跟上。
到机场办理登机牌的时候，江意的箱子果然超重了，唐眠想悄悄瞧一眼里面放了什么，不过江意死活不肯打开，自己一个人去交了费，然后才跟唐眠一起过安检。
他一副精神奕奕的模样，在飞机上不停地问她有关父亲的事情，还问她还有哪些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