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人心了，才能让人处处满意。”
“可人心和人性都没有绝对，这些都是无法以技术和学术去分析的东西。”
“你说得有道理，所以，我至今不能处处让人满意。”
颜春晓看着他的侧颜，能感觉到他气场在变弱，弱得让人想抱一抱他。
她往他身边挪了挪，将身上的毯子扯过去一半，盖在他的身上。
段寻一愣。
“好东西要分享。”颜春晓说。
段寻笑了，手也不自觉地握住了毯子的边角。
毯子上，已经沾染了她的体温，那点温暖，正透过衣衫，小火慢炖似的煮沸他的血液。眼前流光溢彩的相思塔顿时失去了色彩，他只看到她，那温柔的轮廓，光芒万丈。
两人静坐了一会儿，才消化了共用一条毯子的拘束。
“这次又有什么烦恼？”段寻换了一个话题。
“你怎么知道我有烦恼？”
“大老远赶来参加同学聚会，却深夜一个人在街上游荡，不是有烦恼难道是有喜事？”
“或许是喜事。”
段寻的目光沉了沉：“怎么？被表白了？”
颜春晓是彻底服气了，这男人可不像他嘴上那么谦虚，只是对心理学有兴趣，她看他当真是会读心术。
他在她的沉默里再次得到了答案。
“被表白不好？你千里迢迢而来，难道不是心有期待？”
“…”
是心有期待，可当她越来越靠近自己所期待的事情，才发现，期待有时候也只是一种惯性思维，而她心底真正想要的，是另一种可能。
这种可能，成了她的烦恼。
可惜，这烦恼她不能像之前每一次遇到难题一样向他寻求帮助，因为这烦恼，就是他。
段寻还未等到颜春晓开口，他的手机先响了。
不是普通电话，是视频电话。那清脆的声音在夜幕里，莫名显出一丝的俏皮。
颜春晓无意窥探他的隐私，可还是在抬头的那一秒看到了奚妃妃的名字。奚妃妃，就是尹伊所说的那位将来或许会成为段寻妻子的女人。
段寻扫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拒绝了通话，那头的人像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也没有执着地再次打来。
这个小插曲，让原本有些浪漫的夜变得不明所以。
“段先生，你会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吗？”颜春晓忍不住问。
段寻摩挲着手里的手机，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深意。
颜春晓忽而惶恐，怕他觉得自己八卦，连忙解释道：“我只是随便问问，如果你不想回答，那就算了。”
“也不是不能回答。”段寻沉默了片刻，似在斟酌，过了会儿，他开口，声音有点苍凉，“如果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那么，和谁在一起又有什么区别。”
这真是一个意外的答案，但这似乎也从侧面证实了，如果需要，他会接受一段没有爱情的商业联姻。
颜春晓的心钝钝一沉，难过到不能自已。
她开始别开脸装睡，段寻也没有再说话，失去了交流的后半夜变得格外漫长。天快亮的时候，她感觉到有人轻轻地晃了晃她的胳膊。
是段寻。
颜春晓睁开眼睛，看到灰蒙蒙的东方泛起了红，那点红由浅至深，由残至满。渐渐的，霞光万道，万物金辉，整个相思塔都被染红了。
世界是如此盛大，而人心如此渺小。
她和他之间，也被光明拉开了距离。
段寻往前走了两步，面朝朝阳，负手而立。
一夜未眠，他的背影依然精神挺拔。
颜春晓叠起毯子，走到他身边，看着昨夜在他们面前睡去城市一点点苏醒，像见证了魔法的力量。
天色半亮，风中飘来初春最干净的花香。
所有疲惫和困乏，在这一刻化为虚有。
“不虚此行？”他问。
“不虚此行。”
那就好。
两人不再多言，远方，旭日东升。
颜春晓赶在七点之前回到酒店，这一夜有点像童话，只可惜，水晶鞋没有丢，南瓜马车也没有变，灰姑娘还是灰姑娘，没有人知道她昨夜安静的疯狂，也没有人知道她和王子之间相互试探，却又不了了之。
她洗完澡换了衣服，收拾了一下行李，在房间等着许易。
许易整点来敲门，两人一起离开酒店打车去高铁站，谁也没提昨晚告白的事情。
这一夜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第46章 残红7
回到环城之后，颜春晓就投入了工作，她没有刻意和许易联系，许易也不催促她非要给一个确切的答案。
她有时候甚至会想，那晚是不是只是一个梦。
不知道是谁将她拉进了那天的聚餐群，波哥每天都要在群里闹腾一阵，众人插科打诨，而她，依然格格不入。不过，她听说，蒋静放弃了旗城的高薪职位，最后决定要来环城发展。
蒋静是司马昭之心，可许易怎么想，没有人知道。
感情的事情，总是剪不断理还乱。
颜春晓尽量不让自己去在意那些烦心事，渐渐的，旗城之行被她彻底抛到了脑后。
中途，钱岳鑫和郭丽夫妇找过她，钱岳鑫说他们一家马上就要离开环城了，走之前想请颜春晓一起吃个饭，颜春晓本来有些犹豫，但钱岳鑫和郭丽夫妇搬出了刘美含，他们说主要是美含吵着一定要见她。
话已至此，颜春晓只能答应。
饭局定在海洲大饭店，颜春晓去了，才知道钱岳鑫他们一家子一并请的还有段寻。两人在酒店的大厅相遇，颜春晓有点惊讶，但段寻却像是提前知道似的，一点都不意外。
“好久不见。”段寻同她打招呼。
颜春晓算了算日子，从旗城回来，也就三天没见而已，可这三天，的确像是隔了好长好长时间。
“钱岳鑫？”
段寻点头：“盛情难却。”
颜春晓笑：“我也是。”
两人走进一楼的电梯，轿厢只有他们两个人，电梯门正要合上的时候，一只修长好看的男人手忽然卡进门内。
“稍等一下。”有人喊。
这声音有点熟悉。
电梯门往两边打开了，颜春晓一抬眸，看到许易站在电梯外，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女人。
这女人颜春晓记得，之前她和小吴去看房的时候也碰到过她和许易在一起。她还是老样子，干练奢华的套装，潋滟张扬的大红唇，举手投足间锋芒毕露，气场强大。
“好巧。”许易话是对颜春晓说的，可目光却落在段寻的身上。
“是啊，好巧。”颜春晓对他们微笑。
女人昂着下巴，没有反应，只是默默地跟着许易走进电梯里。
四人分站在宽阔的轿厢里，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电梯上到三楼的时候，许易和那个女人先下了。
“回见。”许易对颜春晓说。
颜春晓点点头：“好的，回见。”
轿厢里又只剩下了段寻和颜春晓两个人了，段寻望了一眼许易他们离开的背影，按了关门键。
“他是做什么的？”门合上的时候，段寻问。
“什么？”颜春晓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初恋，什么职业？”
初恋…
颜春晓涨红了脸，想反驳，却又反驳不了，这男人简直了。
“律师。”她答。
“律师。”段寻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遍。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段寻摇摇头，看着她的目光忽然沾染了一丝笑意：“还真是初恋？”
颜春晓窘，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听他又说：“尚在告白阶段的初恋，看来颜医生的情史，干净的像张白纸。”
颜春晓：“…”
?
电梯“叮”的一声，到了五楼。
段寻对颜春晓比了个“请”的手势。颜春晓有点不乐意，她总觉得段寻似笑非笑的表情膈应到了她。
“我也谈过恋爱的好嘛。”她撇嘴，“前年的大学教授，去年的餐厅主厨还有最近一个是外企高管。”
段寻只是笑着，并不打算戳穿她的样子。
颜春晓在他的目光里泄了气。
好吧，这些男人只是追过她，而她并没有同意交往。
“没谈过恋爱很丢脸吗？”她问。
“不丢脸。”他恢复了正经，眼神真挚间带着几分欣赏，“这说明你对待感情很慎重。”
颜春晓一怔，话题间的峰回路转，让她变得很舒心。
段寻拍了拍挡在电梯口的手，示意她先出去。
钱岳鑫早就等在了走廊里，看到他们来，他赶紧上前迎了过来。三人打了个招呼，走进了包间。
原本以为有段寻在场，饭局会很沉闷。毕竟，虽然钱岳鑫调职，但段寻依然是他的上司，可没想到，郭丽很善于调动气氛，最后，一餐饭吃得欢声笑语不断。
刘美含全程坐在颜春晓的身边，这段时间没见，她稍微长胖了些，枯黄的头发被剪掉了，人也开朗了不少，看来，她已经慢慢走出了自己给自己画的牢。
“姐姐，你和那个哥哥在一起了吗？”中途，刘美含和颜春晓搭话。
她说那个哥哥的时候，目光自然地落到了段寻身上。
颜春晓摇摇头：“小孩子别老好奇这种事，我们两个的关系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是嘛。”美含笑，“我反正知道，那个哥哥喜欢你。”
“你又来。”
“真的。爸爸请哥哥吃饭，他原本没答应，可是一听说你会来，立马就答应了。”刘美含对颜春晓眨眨眼，“你别老说我是小孩子，我都十五岁了，这种程度算不算喜欢，我都知道。”
颜春晓语塞，只是定定地看着段寻。
他一边拨弄着手边的杯盏，一边和钱岳鑫聊着什么，或许是感觉到了颜春晓的目光，他忽然转过头来，看着她。
两人视线对上，一旁的刘美含“嗤嗤”的笑了起来。
颜春晓赶紧红着脸挪开了目光。
段寻不明所以，转头继续和钱岳鑫聊天。
饭局结束之后，颜春晓和段寻先行离开。走出包间之后，段寻提出送她回家，颜春晓没有拒绝。
“你们刚才在说我什么？”段寻问。
“谁说你了？”颜春晓矢口否认。
“没有说我，为什么看着我笑成那样。”
“哦，美含说没想到钱岳鑫能请动你这个大忙人。”
段寻意味深长地一挑眉：“她这么说的？”
“嗯。”
“那你觉得为什么？”
问题就这样不动声色地被抛了回来，甚至答案就写在他的脸上。颜春晓顿时后悔自己耍小聪明去招惹他。
这男人，不仅会读心术，简直还是个人精。
?
两人搭电梯到地下一层的停车场。
段寻走在前头，颜春晓跟在他身侧。走了一段，她还没有看到段寻的宾利，先看到了许易的雷克萨斯。
许易的车还在，说明他的饭局还没有结束。
颜春晓正这样想着，忽然看到雷克萨斯之后，冒出了一个鬼祟的人影。那人穿着一身黑衣，带着鸭舌帽和口罩，正举着一瓶手喷漆对着许易的车子一通乱喷。
“你干什么！”颜春晓大喊一声，下意识地朝着那人快步冲了过去。
那人听到颜春晓的呵斥，转身便跑。
颜春晓虽然穿了高跟鞋，但这并不影响她奔跑的速度，而那个黑衣人显然运动神经也不算发达，她追了几步，就揪住了那人的衣服。
两人推搡间，颜春晓不小心打掉了那人的帽子。
帽沿下，长发飞扬。
是个女人？
颜春晓因为这个发现而愣了愣，也是，她早该注意到的，这人的身形和力道都不像是男人。
如果是男人，她哪里会是对方的对手呢。
趁颜春晓出神迟缓的空档，那个黑衣女人推开她的手，蹿进过道，一溜烟就不见了。
段寻快步走过来。
“没事吧？”
刚才那一幕，发生的太快了，他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两个女人之间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没事。”颜春晓指了指那个黑衣女人逃跑的方向，“你看到她了吗？”
段寻点点头。
“你有没有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她？”颜春晓揉着太阳穴，虽然那个女人戴着口罩，可是她的身形和眼神，分明是熟悉的。
“旗城酒吧。”段寻提醒她。
颜春晓猛地抬起头来。
“对！”
对，就是那天酒吧里往许易头上淋酒的那个女服员。她怎么到环城来了？难道，是跟着许易回来的？
她和许易什么关系？为什么感觉她对许易有着入骨的恨意？
颜春晓的思绪一时变得杂乱无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