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霓端着盆回来。

柔福对着她招了招手:“过来吃饭吧。”

云霓愣了一下,站在那里没动。

“干嘛傻站着,一会都冷了。”柔福看她不动,起身,走到她身边,牵起她一只手,云霓下意识地后缩,但是却没挣开她的手,同时惊讶地看着她,柔福淡淡一笑,拉着云霓走到桌旁,将她按在椅子上,同时走到她对面坐下,给她自己和云霓各斟了一盅酒。

柔福端起酒盅,“云霓姑娘,你我原本都是沦落天涯仰人鼻息之人,原没有什么贵贱之分,如今,前路迢迢,吉凶未卜,你我姐妹更应互相照应,不分彼此才是,若姑娘不弃,我长你几岁,便唤你一声妹妹,你若应下便饮了这酒,你看可好?”

云霓的脸上现出讶异之色,似乎也在琢磨着柔福话里的话。

云霓不是鲁钝之人,这颜亮来着自北方,想来也不太可能是宋人,此一去她真的是无法预测会发生什么,只因得罪了两个衙内,自己在那临安城呆不下去,况且又对那个颜亮心生倾慕,便不顾一切要跟了来,而这颜亮明显对她兴趣不高,随时抛开她的可能性都是有的,且不管柔福身份,左右都是宋人,互相有个依傍也是好的。

于是云霓端起了酒盅:“姐姐,这杯酒当妹妹的就此喝下,只是妹妹有个不情之请。”

柔福道:“ 妹妹请讲。”

“既然名义上我为姐姐侍婢,尊卑还需有序,在外人和公子面前,还望姐姐成全,你我还以主仆相称可好。”

柔福点头:“就依妹妹。”

两个人各自将那盅酒喝下,然后相视一笑。

第五章 山长水阔知何处(七)

接下来两个人仍然是没有什么话说,于是这一餐倒是安静,柔福心里不知为何有些烦闷,是以少言的云霓正好对她的心思,她本来也是喜静的。

看柔福吃得很少便放下,云霓也没说什么,只是叫店家收了去,然后帮柔福铺床。

此时这县城里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可是这夜生活全部的节目都是针对男人的,女人便没什么去处和消遣了,吃了饭,柔福本想在窗前坐一会看看月亮,可是一想到这窗子一开便能看到对面的那些春色,便也没了兴致,只好跟着云霓歇息。

虽然这马车颠簸了一天,浑身和散了架似的,可是柔福白日里睡了大半天,此时困意全无,眼睛一闭上,脑子里翻来覆去的都是颜亮在马车里搂着他的情景,他微笑着看着她,他轻柔地替她梳头发,弄得她闭着眼睛都脸红心跳的,画面一转,又变成了颜亮在对面的含春馆里搂着个姑娘嬉笑,她翻了个身,试图将这个画面赶出去,所以翻来翻去的辗转了大半夜才微微有了些睡意,连累的云霓也没休息好。

好不容易这一晚过去,清早萧让过来叫起,说不在此地停留,马上启程,柔福才松了一口气,心里还担心颜亮临走会不会像对云霓一样,将那个叫芍药的姑娘买下来带着北上呢?

直到了马车前,看到颜亮一个人在等着她们,柔福才觉得微微气顺了些,不过她倒是看也没看颜亮一眼,自顾自地上了自己和云霓的马车,留下颜亮愣了好久。

马车启程出了县城继续向北,过了没多久,萧让便过来传话说让柔福过去颜亮的马车。

柔福说她不舒服就不过去了,回了萧让。

也不是柔福故意赌气,她昨夜确实没有休息好,今日她脸色苍白,气色也差很多,主要是心情也阴阴的,和这春日的景象极为不符。

好在这个马车也算是宽大舒服,她累了可以躺下补补眠,不像在颜亮的马车里,始终要端端正正地坐着,尽管他说她可以随意,但是作为一个大家闺秀,让她在一个男子面前东倒西歪的,她却是做不出来。

到了该吃午饭的时候,萧让又过来请柔福,说是让她过去进餐,又被柔福拒绝,说是在自己的马车进就好了。

连吃饭都不过去,是个人都能看出这是在赌气了,颜亮却是也没说什么。

下午马车颠簸着,柔福昏昏欲睡,却始终挺着,她怕白日睡得多了,到了晚上难过。

这一段路程较长,到了掌灯时分,并没有遇到县城可以落脚,是以他们今日要在马车上过夜。

萧让再次敲响了马车门。

萧让的脸一出现在马车门口,还没等他说话,柔福便道:“回了你家公子,说我就在这里进晚餐,不过去了。”

萧让顿了顿,脸上露出为难之色,看了看云霓,“公子并没有请小姐,公子要请云霓姑娘过去。”

柔福的脸刷地就红了,好在这马车内烛光昏暗,别人也看不太真切。

云霓显然也愣住了,她不知道怎么办,只好带着询问的目光看向柔福。

第五章 山长水阔知何处(八)

柔福只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堵得死死的,面上却什么都没表现出来,她对着云霓点了点头,“既是公子召唤,你去了便是。”说完便闭上了眼睛。

云霓跟着萧让下了马车。

柔福不禁苦笑了一下,这么快就失宠了,这也怪不得别人,看来自己真不是做间谍的料,她自己什么都不是,讨好巴结人家都不见得能有用,还使小性子,谁吃你这一套呢?

美女多的是,何况身边还有云霓,人家不仅漂亮,还比自己年轻,她当初也不知怎么想的,颜亮明明将决定权交给了自己,她还竟然同意将她带在身边,如果她坚持不收她的话,也许就不会有今日这个局面了吧。

没过多久,萧让便将晚餐给她摆了上来,因旅行在外,储备的都是那种经过腌制或者风干的可以长期保存的食物,柔福本就没有食欲,对这类食物又吃不太惯,是以等萧让进来收拾的时候,发现这些食物基本没怎么动。

萧让看了看柔福,欲言又止,柔福挥手示意他可以收掉了,萧让只好依言而行。

这个夜晚不仅不比昨夜好过,似乎更加难熬,那一截烛火摇摇曳曳的,柔福挑开帘子看了看窗外,四周漆黑一片,月亮似乎也隐入林中,本来想出去散散心,想起自己那一晚遇到盗贼的情景,便又收了这心思,她倒是不担心自己的安全,只是一旦遇到她,估计那些盗贼便要死在影卫们的刀下了,也都是爹生娘养的,只是为了条活路。

柔福摊开软榻上的锦被,躺了进去,这晚上还是很凉的,好在下面是熊皮的褥子,忽然觉得自己这两日有些情绪化了,这样的孤独以后恐怕是常态,这点小委屈都受不了,还能做什么大事?

何况,这根本也算不得什么委屈,她对自己的过度反应有些着恼,男人去妓馆又不是什么大事?再说云霓那么美貌,就算是颜亮宠爱她,这也是正常的,当初自己既然决定留下她,就应该想到这一点,没道理现在还使小性,这样想着堵在胸口的东西似乎隐隐下去了些,柔福闭着眼睛,慢慢地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门响,柔福被惊醒,这个时候房间的蜡烛已经燃尽,柔福微微睁眼,借着马车口萧让的灯笼看到云霓回来了,她马上闭了眼,一动也没动。

云霓蹑手蹑脚地进来,走到软榻旁弯下身子,“姐姐,你睡着了吗?”

柔福暗自屏住呼吸,不发一言,过了一会,云霓叹了口气,便也脱了外衣躺在她身边。

她没有在颜亮的马车里过夜,这个认知让柔福舒服了一些,但是一想到自己躺过的颜亮马车里的软榻,云霓也躺过,胸腔里好不容易空出的空间便又被死死地堵上了。

自从云霓回来柔福被惊醒后,便再也没有睡着,好不容易挨到天亮,四周响起不知名小鸟的啁啾,柔福起身穿上外衣,准备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显然她的动作惊醒了云霓,“姐姐,你要出去?”

柔福没有看她,点了点头。

第五章 山长水阔知何处(九)

自己的羽缎斗篷被从后面披了上来,“清晨露重,小心些为好。”云霓边说边走到前面来替柔福系带子。

柔福不自在地别过脸:“你还是先把衣服穿上吧,着凉了我也没法向公子交代。”难得云霓还守着自己的本分,要是换个势力些的,得了宠谁还甘愿给你做下人?

云霓却愣住了:“云霓本是个下人,公子怎么会操心一个下人的身子,倒是姐姐应该注意,要不姐姐等云霓穿好了衣服陪你下去?”

“不用,我不走远的。”柔福赶忙拒绝,她本是要躲开她的,没道理让她一直跟着。

仍然是一袭白衣,素着一张脸,长发在身后披着就走下了马车。此时朝霞渐渐浮现在天边,预示着又一个好天气。

借着日光柔福才看到,这里的景色真不错,不远处的小山坡下便是官道,马车身后是个小树林,树林不大,因从树林的另一侧传来哗哗的水声,应该是条小河。

清晨的空气散发出一丝冰爽的甜,柔福眯起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甘露般的空气,脚步不停地穿过树林朝着河边走去。

刚从树林里出来,就听到河边响起金属碰撞的声响,柔福一抬头,刚好看到河边空地上两个高大的男子在比剑。

她本能地转身想要离开,而身后的金属碰撞声突然停了下来,一个身影一瞬间就来到了她眼前,柔福差点撞了上去。

“睡得好吗?”熟悉的声音响起,柔福才看到原来是颜亮,而她回头,就看到另一个人也向她拱了拱手,是萧让。

两个人的装扮都差不多,都是一身利落的短衣襟练功打扮,颜亮一袭水蓝色的练功服服服帖帖地将他健美的曲线勾勒出来,整个人显得干净清爽,再手执一把剑,和平时穿着长袍时的儒雅相比多了几分英气,柔福忙倒退了一步,下意识地低头。

颜亮一扬手,剑便飞了出去,萧让抬手稳稳地接住,然后很知趣地离开了。

柔福也欲离开,奈何颜亮挡住了去路,于是她只是低着头不发一言。

“昨日怎么了,怎么不过来陪我?”颜亮心情甚好的样子,上前一步,伸出两个手指试图去勾柔福的下巴,柔福后退了一步躲过。

颜亮皱眉,任谁也看得出柔福的疏离和赌气,只是他似乎还不知谁惹到了她。

“一会到我马车里去怎么样,我们这次不喝酒,品茶,这次从临安购得很多龙井呢。”颜亮难得的好脾气,语气也是难得的柔软。

柔福吸了口气,“公子找别人陪就好了,又不是没有人。”面色仍旧冷冷的,对颜亮的刻意讨好根本无动于衷。

“怎么又叫公子?”颜亮刚露出不快,却忽然眯起眼似想到了什么,“你不会是,不会是拈酸吃醋了吧?”颜亮说这话的时候唇角微微翘起,为自己的这个发现而得意。

“奴家不敢,奴家不打扰公子练功了…”柔福说完急急地朝马车的方向跑去,长发和斗篷在她身后高高地扬起,白色的斗篷黑色的发,美得就似一幅画一般,颜亮刹那屏住了呼吸。

第五章 山长水阔知何处(十)

柔福气喘吁吁地跑了回去,云霓已经准备好了热水等着她,梳洗了一番,依旧是在自己马车里吃的早饭,后来启程的时候,柔福就只是看着窗外的景物发呆,颜亮也没有再派人过来找她。

云霓已经看出柔福不开心,似乎也知道她不开心的根源,有几次她都想张口说什么,但是看柔福的样子也就没有张口。

他们白日里经过一些小的城镇,因为颜亮急着赶路,又不到晚上驻扎的时候,也就没歇脚,只是补充了一些必要的淡水干粮等物继续赶路,于是一连几日,晚上的时候他们都是在马车里过夜的。

这几日每到晚上,颜亮便叫云霓去陪他,然后都是等柔福已经睡着了云霓才回来,柔福现在似乎已经调整好了心态,看不出任何情绪,但是和云霓便再也没什么话说了。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照这样下去,恐怕还没等出了宋的国界,估计她就要被甩下了。

柔福也知道颜亮在和自己赌气,那一日在河边偶遇的时候自己就着这个台阶下来就好了,弄到现在这样子,也不知道怎么收场了。

这一日,不知行到什么地界,前一刻还阳光明媚,后一刻便电闪雷鸣,柔福看着马车外白茫茫一片的雨,重重地叹了口气。

前路茫茫,自己的命运,国家的命运如何,全部都是未知数,本来这心情就一直阴着,这雨偏偏下起来没完,这一番的山长水阔,到底到何时何地才是尽头呢?

终于,老天开眼,虽然雨没停,倒是让他们在太阳落山之前赶到了一个县城,这下不用在马车里听一夜的雨声了,再说这几日一直在外过夜,影卫们也吃尽了苦头了。

照例在本县最大的酒楼下榻,颜亮倒是没再让云霓去陪,柔福知道,他肯定是又跑到妓馆去声色犬马了。

终于不用吃马车上储备的肉干等物,柔福显得食欲很好,几天来脸上也终于现出柔和的神色,云霓和柔福一起在房间里吃饭,柔福竟然还给她夹了一著菜,柔福也想的很开,她和云霓绝对不应该是敌人,两个人谁得宠都是一样的,如果云霓能在颜亮面前说上话也未尝不是一件坏事,也算是自己的靠山,大不了,以后换过来自己做侍婢算了,还不用整日紧张兮兮的。

吃过了饭,两个人也没什么话说,也不比男人有的消遣,只好早早歇息。

熄了灯,不管是柔福还是云霓,过了好久都没有睡意。

“姐姐,你睡了吗?”云霓突然对躺在她身边的柔福轻声问了一句。

柔福没出声。

“姐姐,我知道你没睡着,你在生我的气吗?”云霓接着又说了一句。

柔福咬了咬唇,还是不出声。

“听公子说,你我二人的身世还颇为相似呢?”云霓笃定柔福没睡着,似乎要把多日来想说的话都倒出来似的,继续说道。

“他告诉你我的身世了?”柔福终于忍不出问了出来。

“我就知道姐姐你没睡着,他没说姐姐的身世,只是他问了我的身世,然后就说我们两个的相像。”

柔福愣了一下,“可以和我讲讲吗?”

云霓翻了个身,黑暗中对着柔福的方向:“姐姐,你愿意听吗?”

柔福咬了咬唇,“嗯。”轻轻答应了一声,也对着云霓翻过了身。

第六章 惜春长怕花开早(一)

原来云霓才是正经八百岳飞元帅的养女,并且已经跟了岳元帅的姓,岳飞被赐死后,她流落民间,无依无靠,只能以卖唱为生,伺机报仇。难怪她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唱岳飞的《满江红》呢。

柔福对云霓的这个身世听得是目瞪口呆,怎么自己这么会编,简直是将云霓的身世直接拿过来安在自己身上一样,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如果他是颜亮肯定会怀疑其中一个人说的是假话。

“那么,颜公子相信你的话了?”柔福试探着问道。

“为什么不相信?”云霓反问道,“不过他倒是说了一句奇怪的话。”

“什么?”柔福追问。

“他说,你们岳元帅有很多养女吗?姐姐你说这话奇不奇怪?”黑暗中云霓歪着头,语气却是轻松。

柔福冷汗当时就下来了,“那,你怎么回的?”

“我说之前不知道,因为我到岳家的时候已经很大了,不过岳元帅对属下很好,很多部属阵亡了,他就会接济家眷,这样看,如果家属感恩,自认是被岳元帅养大的,也是可能的。”云霓回道。

柔福稍稍松了口气,如果颜亮再问起,就说自己很早就进宫了,岳元帅也不会宣扬这个,所以云霓没见过自己也说得过去。真是好险,眼看就穿帮了。

“姐姐,说说你的身世吧?为什么公子会说我们两个的身世相像呢?”云霓和柔福熟了些,伸出手摇了摇柔福的一只胳膊。

“我,我的父亲也是被秦桧等人所害,也是无依无靠,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所以颜公子会这样说吧。”柔福故意隐去了她编造的岳飞养女的身世,搪塞着。

“恩,那我们还真的同是天涯沦落人了。”云霓毫不怀疑柔福的话,身子又往柔福的方向靠了靠,语气也更亲昵了些。

柔福多少有些惭愧,这样靠谎话生存的日子真的是很让人不舒服,但是她的后半生也只能这样度过了。

“姐姐,颜公子是好人。”云霓顿了顿突然说道。

柔福一愣,半晌,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他对云霓当然是好的,不过,以她对他的了解,除却身份不提,这个人,她也不得不承认,确实不错。

“你为什么要生公子的气呢?”

柔福突然觉得云霓今天变了个人似的,话格外的多,不过却不讨厌,反正这长夜漫漫,她现在也睡不着,没准云霓也是因为这个吧。

“我没有生他的气。”柔福咬了咬下唇,轻声说道。

“可是公子都说了,你最近不开心,让我好好劝劝你。”云霓的声音低了下去。

柔福倒是彻底怔住了,她没有想到他还是在乎她的,这让她心里那冰川一样的区域有一个地方慢慢塌了下去,也许是因为冰雪融化了的缘故。

“为什么要同我说这些?”柔福面无表情,听云霓的话倒不像是炫耀她和颜亮走得近。

“因为,因为,云霓也不想看到公子不开心。”云霓轻声叹了口气。

第六章 惜春长怕花开早(二)

柔福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意识到云霓真的是一个心无城府之人,她肯这样将心里的话毫不掩饰地向她倒出来,她倒是很感激。

柔福摸索着拉住了云霓的一只手:“有你陪着,他不会不开心的。”她是真心这样说的,尽管心里面充满了苦涩。

云霓的眼睛在黑暗中眨了眨,却又不自觉地摇了摇头,“云霓也陪不了公子多久了。”一派颓唐的语气。

“为何如此说?”柔福惊讶地看向她,因为眼睛适应了黑暗,云霓脸部的轮廓在月光下很清晰。

“公子因喜欢南地的曲子,这几日每日晚餐时就让我将知道的曲子都唱给他听,可是云霓所知有限,差不多已经倾囊尽授了,公子也不会再让我陪着他了。”那种失望的语气真的是发自内心掩饰不住的。

柔福仿佛在黑暗中见到了光明一样,“你是说,每晚你和公子在一起,他只是让你唱曲?”询问的声音急促且有些微微发抖。

“正是,不然云霓也不会别的了。”云霓的声音充满了无辜,柔福知道这并不是谎言,可是这个回答竟让她的心脏漏跳了几拍。

听到柔福没动静了,“姐姐,你以为云霓每晚都是在做什么?”云霓继续问道。

“我…”柔福开不了口,静默了片刻,云霓忽然反应了过来,“呀,难不成,姐姐你以为我们?”说着捂住了脸。

柔福也是红着脸,好在云霓看不到。

“姐姐将云霓和公子看成什么人了,云霓虽陷身那名利场之中,可也是卖艺不卖身的。”云霓急急地解释道,生怕柔福看低了她。

柔福安慰似的捏了捏云霓的手,直到此时心里才真的将她当成了姐妹看待。

“姐姐,云霓感激公子收留,也倾慕公子人品,但是绝对不敢有非分之想,云霓只想好好侍候姐姐,然后能活到看着仇人得到应得的下场。”云霓也紧紧地回握住柔福的手,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云霓…”柔福突然觉得喉头哽咽,竟说不出话来,能活着看到仇人得到应得的下场,又何尝不是她所期望的?

“姐姐,你要怎样才能开心起来呢?在这乱世存活本来就很不易,如果每天都这样不开心,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云霓说着撒娇似的摇了摇柔福的手。

柔福伸手刮了一下云霓的鼻子,脸上绽开了几天来唯一的笑容。

“姐姐,不如,我们也出去消遣如何?”云霓突然想到什么,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拉着柔福的胳膊兴奋地提议道。

云霓被她拉着也不得不坐了起来,伸手拽过被子裹住了两个人。

“消遣?我们?”虽然诧异于云霓的疯狂,但是这个提议倒很是让柔福动心,不然这长夜,还真不知道要怎么熬过才行。

“就是啊,凭什么只许他们男人出去玩?再说,如果云霓没记错,云霓第一次见姐姐,姐姐就是男装打扮,和公子一起在那**消遣,公子既然那个时候舍得,此时也一定不会阻拦姐姐是不是?”

这,柔福没法告诉她那个时候她还没恢复女儿身,颜亮如果不肯拆穿她,也阻止不了她,但是现在…

第六章 惜春长怕花开早(三)

柔福本就不是拖拖拉拉犹犹豫豫的性子,因为方才云霓同她说的话让她的心情也敞亮了起来,再加上这几天和颜亮赌气,便生出一股要强的心思来,经云霓这么一撺掇,柔福咬了咬牙,凭什么他去得自己就去不得,她偏要看看他在妓馆遇到她时是什么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