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福耳朵微微发红,咬了咬牙,硬生生点了点头。

“废话什么呢?有没有管事的?”胖子不耐烦了,喊道。

萧让一直在等颜亮的示下,眼看着这主人和柔福卿卿我我没完了,他终于忍不住站了出来,“你要找的人就是我,和别人无关,我和你回官府。”

颜亮在松开她的手之前又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这事经了官,影卫们就不能出现了,本来也没人会死的…”看柔福愣神,又补充了一句:“放心吧,他们怎么把我们迎进去就得怎么把我们送出来。”说完丢给柔福一个极为无赖的笑,大步走到那衙内马前,“急什么,本公子和你回衙门便是。”

而柔福此时满脑子想的却是——她上了他的当了。

第七章 请郎今夜伴花眠(一)

果然就像颜亮所说的,这衙内气势汹汹指挥着官兵将他们一行连人带马车都押回了衙门,柔福等人刚被送到牢里还没过一个时辰,那县太爷便亲自跑来将他们请了出去,一个劲的弯腰赔不是不说,还亲自将他们马车送至城门外十里,这还不说,还送了一马车的当地特产。

耽搁了这么一下,等他们的马车行驶在路上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来了。

柔福一直好奇颜亮用了什么方法才弄出这么大的反差,看了看云霓,觉得她和萧让走得近,应该知道点消息,就问云霓知不知道在衙门里发生了什么。

云霓说她只知道公子说要见县太爷有事禀报,和县太爷关起门来谈了不到一个时辰,等出来的时候县太爷就忙着将他们放了,就这么简单。

柔福想想也是,她本应该想到这一点,连秦桧和韦太后都能摆平的人,还惧怕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

算了,不去想了,反正只要到了目的地,颜亮的身份就总会知道的,看他还能瞒多久。

今日的心情不错,于是掀开车窗帘子看外面的景致,这么一看,本来就不错的心情就更豁然开朗了。

他们马车的阵容越来越大,现在正行驶的官道是依山而建,原本就是一条山路,这山不是很高,山上开满了不知名的野花野草,在和官道平行的不远处有一条河,沿着河边垂柳岧岧,也不知是野生的还是附近居民种了一些桃树,这个时节的江南,桃花开得正艳,河边的青石台阶上,隔不远便有农妇们三五成群地边说笑边漂洗衣物,河里有船夫站在小船上边撑着长篙边唱着悠闲的船歌。

自然的景色再美,如果没有人的活动作为点缀,也是死物,而在这乱世,还有这样一幅人与自然和睦共处,仿若世外桃源一般的景致,倒让柔福有一刹那的恍惚,大家都认为秦桧主持绍兴和议和金人讲和是卖国行为,可是如果不是实现了停战,老百姓能过上这样安宁的日子吗?

她一心想的是恢复赵家的河山,可是对老百姓来说,这江山姓什么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只要不打仗,能让他们过和平富足的日子,便是对他们的最大安抚了?柔福皱了皱眉,这一刻她的认知有点被颠覆,那么,她一心复国,到底对不对呢?

如果复国的代价是再一次的血染大地生灵涂炭,那么就算这天下全姓了赵,又有什么用呢?可是,不复国,不是又辜负了父兄们的重托,将祖宗开创的基业断送在了自己这一代?

柔福的心里突然乱了起来,有些烦躁地放下了帘子,不再对着外面看。

试图滤清心里这些烦闷的源头,却怎么都做不到,正胡思乱想着,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云霓正要下车去问发生了什么事?敲门声响起,云霓到了门边本来是要准备开门的,敲门声这么一响,她本能地以为是萧让,正迟疑的工夫脸却是先红了。

“嬛儿,你出来一下。”隔着门外响起的声音却不是萧让的,而是颜亮的。

云霓看向柔福,柔福愣了愣,便示意云霓打开车门。

第七章 请郎今夜伴花眠(二)

颜亮的脸出现在车门口,他没有进来,而是对柔福招了招手,“出来。”

柔福皱眉,不知道他葫芦里这卖的是什么药。

颜亮见柔福坐着没动,轻声咳了咳,“忘了之前答应过我什么了?”眼睛看着别处淡淡地提醒柔福道。

想起早上被他骗了才答应他,不管何时只要他需要她便会陪着他,柔福无奈,现在也无法食言,只好起身走到马车门口,一低头:“公子有何贵干?”

此时她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颜亮也没回答她,只是微微一笑,一下子便环住了她的腰,柔福下意识地控制住了几乎要冲出口的惊叫声,一眨眼便被他抱出了马车,身子无处着力,便也只能本能地搂住了他的脖子,低着头将脸埋在他怀里,这道上来来往往都是人,他的举动已经引起了多方侧目了。

在房间里他无论对她做什么,毕竟那都是在无人之处,关起门来怎么都行,可是这光天化日的,颜亮看着也不似那鲁莽之人,你说他随性吧,毕竟又和她自小受的礼仪教育不符,难不成他是故意报复自己,给自己难堪?

柔福原本以为他要将她抱去他的马车,可是下一刻她的身子已经被他举到了一匹高头大马上了,她歪歪扭扭的平衡还没掌握,他便也飞身上马坐在她身后贴着她的身子,双臂在她身前环过抓住了缰绳,让她稳稳地靠在了他怀里。

“坐好了。”他在她耳边提醒了一下,柔福才惊觉他们两个挨得有多近,本能地想离开他一些,奈何他一拽缰绳,马儿便跑了出去,她便只能老老实实地任由他抱着她,才不至于使自己的身子歪下去。

眼看着马儿在山道上狂奔,离他们的马车队越来越远,柔福不解地看向颜亮。

“别担心,路已经探过了,沿路都是我们的人,我只是想带你出来兜兜风,闷了这么多日,难得你还没疯。”颜亮在她耳边低笑,转过一个弯,马车已经远远地被他们甩下了,颜亮也放慢了速度,任马儿悠闲自在地带着他俩闲逛。

“最是一年春好处,不出来感受一下不是辜负了这大好时节?”颜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眯着眼四处打量,此时马儿正路过一株桃树,颜亮一伸手,折了一枝桃花下来,从上面摘下一朵,在柔福的黑发上打量了一下,便插在了她的头上,将手里剩下的递到柔福手里。

柔福笑着接过,两个人的指尖相触,颜亮微一皱眉,将他宽大的斗篷拉到柔福身前,将两个人都裹在了斗篷里。

“手那么凉,还冷嘛?是我的过失,没让你多穿些就将你带出来了。”声音里透着极为明显的关切和自责。

柔福低头把玩着手里的桃花,脸却微微红了,这个人,昨晚那样粗暴地待她,今日的表现又温柔如斯,这样软硬兼施的,又有哪个女人能不被他抓得死死的?他这么温柔不要紧,她原本对昨日的事还多少有些恼他,这时便全部化为乌有了。

第七章 请郎今夜伴花眠(三)

此时山花烂漫,太阳高照,鸟叫虫鸣,沿途也有华丽的马车擦肩而过,应该是城里的富贵人家举家出来踏青的。

这样骑着马吹吹风,可是比窝在马车里强多了,春日本就短暂,想起自己在马车里闷了那么久,真真是对这大好季节暴殄天物了。

柔福微微眯起眼仰着头,任清风拂过脸颊,又飞扬起了她的长发,发丝缠缠绕绕若有若无地在颜亮的脸上划过,就像有一只小手在他的心里抓啊抓的,弄得他时不时地低头呆呆地看着她,觉得眼前这不管是景还是人都成了一幅画。

“元功…”柔福半晌没有听到身后动静,又觉得这样靠在一起过于尴尬,便轻轻地唤了他一声。

“嗯?”他欣喜地将下巴点了下她的头顶,“终于不叫公子了?”这已经是她今日第二次这样叫他了,是不是说明她已经肯对他放下心防了?

“北地没有人唱曲子吗?”柔福拿着那支桃花摇来摇去的,随口问道。这也是她的疑问,北地繁华虽不比江南,但这唱曲的肯定是不缺的,当年她在汴京时,歌妓就不输临安,就算是他住的地方比汴京还往北,靖康之后,金人捋了大批的歌妓北上,这宋人能享受到的金的达官贵人们一样能享受到,怎么看他会迷到这种程度,就像没见过似的。

因柔福在前面,所以没发现她问完了这个问题之后颜亮的尴尬神色,他下意识地挠了挠头,欲言又止。

半晌没有得到回音,柔福有些纳闷地回头看向颜亮,怕他别是睡着了吧,却撞进了他正望着她的眸子里,柔福又赶忙转了过来。

“怎么不回答我?”柔福慌忙追问道。

“唉,也没什么,只是我从小家教甚严,读书的闲暇便习武,父亲也常教导我们说这些都是靡靡之音,听得多了会乱了性情丧了斗志,甚至会亡国,是以我的兄弟们自小便很少接触这些东西。”颜亮边说着脸上还现出了一抹愧疚,就像做错了事情一样。

柔福故作夸张地点了点头弄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如此。”

“怎么了?”颜亮不解。

“没什么。”柔福装无辜。

“快说,不说有你好看。”颜亮将手放在她的腰上,作势要呵她的痒。

“我说,原来颜大公子这千里迢迢的跑出来就是为了听曲,难怪要抓紧一切时机都不肯放过,想必是回去之后就听不到了,是也不是?”柔福的讽刺意味明显,人家进妓馆都去找女人,谁像他,只是为了听曲。

颜亮又何尝没有听出她的话外之音,他也不生气,“谁说回去听不到了,别忘了,我可是有云霓了。”得意之情掩都掩不住,临安第一歌妓,弄不好也算的上是这天下第一歌妓了。

“是吗?据说颜公子已经把云霓所知的全都听了去吧?以后还听什么呢?”柔福不慌不忙地回道。

颜亮愣了愣,顺手捏了她一把:“小东西,知道的还挺多。”

第七章 请郎今夜伴花眠(四)

“大丈夫动口不动手。”柔福反抗道。

“动口不动手?这可是你说的…”颜亮脑子一转,嘿嘿一笑,便用口去啄柔福的耳朵,然后是脖颈,柔福忙着躲避,可是身体被他搂住,躲也躲不开,只好告饶。

“告饶也可以,不过你得为本公子做一件事,唱个曲子给我听,就放过你。”颜亮要求道。

柔福皱眉:“奴家不会…”话还没说完,颜亮就又低头去吻她的脖子。

“好好,我唱,我唱。”柔福忙不迭地答应道。

颜亮便正了正柔福的身子,帮她理了理被风和他弄乱的发,满怀期待地等待着。

柔福想了想,便轻轻启口:“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一旦归为臣虏,沉腰潘鬓消磨,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离别歌,垂泪对宫娥。”

这阙词唱完,柔福便锁紧了峨眉,一股钝痛袭上了心头。

她并不是要故意破坏眼前的景致和自己的心情,只是这么一开口,这阙词便这么轻轻易易地出了口,也许是因为这词作者的经历和自己的身世过于贴近的缘故了吧?能表达出她心里最想说的话,都是失去家国之人,都被迫沦落敌手,此时的她更加体会了一百多年前李后主做这首词时的心境,竟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感。

她的声音就像青瓷,脆而清冷,因为加上了感情,因而越发动人宛转,一曲罢了,过了许久,颜亮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是不是很难听?这可不怪我,是你逼我唱的。”柔福掩藏好了突然涌上的伤感,故作不在意地说道。

“这么没自信?不是难听,是这词忒消沉了些,难得一派大好春光,再唱个应景的吧,我爱听你唱。”颜亮再次用下巴摩挲了下柔福的头发,于是柔福就真的又唱了一曲,她是越来越难拒绝他的要求了。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唱完了之后,颜亮是一声更长的叹息,伸手又敲了一下她的头:“这个不好,再换一个。”

柔福再唱:“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

“打住打住…”颜亮忙打断她:“你是有多喜爱那个亡国皇帝李后主啊,怎么都是他的词?这不是故意要破坏本公子的兴致吗?”

柔福眨了眨眼,思索了一下颜亮的话,觉得也不尽然,李煜的词自成一派,却并不是她最喜欢的,要说词人,本朝比李后主成就高出的就有许多,也许真的是因为他的词此时最应景吧。“怎么,元功不喜欢李后主的词?”

“一个亡国的皇帝,有什么值得津津乐道的?”颜亮打鼻子里冷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道。

“可是,亡国并不能抵消他的文学成就不是吗?”柔福觉得这么评价李煜不是很公平,争辩道。

第七章 请郎今夜伴花眠(五)

“可是,相比一个词人,他首先是一个君主,君主的职责是要守住江山,传承帝业,保卫人民,这是他最应该做的,其他的都是小事,如果他连本分都尽不到,岂不是误国误民?那还不如趁早让贤,安安心心地去做他的词人,也省得连累他的子民。为了追求那些虚幻的风雅的玩意而亡了国,看他有什么脸去面对他的祖宗们,这是不可原谅的。”

颜亮一席话义正词严有根有据,说得柔福哑口无言。

“只是,后来人不仅不知道教训,还有学他榜样的,弄得下场那么惨,还不是自作自受?”颜亮说完低头看了眼柔福,没有再说话。

柔福的脸色很难看,她明白他说的是她的父皇赵佶,她的父皇既是大书法家又是画家,可是独独不是个好皇帝,她有时候也想,如果父皇不是做皇帝的,只是生在一个平常人家,也许这辈子能平平安安地过来,也不至于落得这个地步,一切还不是因为他错生在了帝王家,而她自己,又何尝不是?”

两个人过了好久都没有再说话,马儿速度也很慢,颜亮也没催它,似乎是在等后面的马车队跟上来。

柔福也觉得这样怪没意思的,就想着这马车队怎么还不上来,她想要回去了。

这天气也奇怪得紧,前一刻还阳光明媚的,这时也不知哪里飘来了一大块的乌云,眼看着笼罩在了他们头顶,将太阳也遮去了一大半。

没过多久,天空中便响起了隆隆的响声。

柔福和颜亮抬眼看着天空皱眉,颜亮一拉马的缰绳,马儿原地转身,颜亮将柔福环得紧了些,一鞭子抽下去,马儿便狂奔着原路返回迎向他们的马车。

颜亮在马身上,干脆将自己的斗篷解下来全部盖在柔福的身上,连头部一起都包了个严实,这个动作刚做完,大颗的雨点就落了下来,远远的颜亮看到萧让拿着蓑衣和斗笠骑着马迎向了自己,而马车队已经可以看到了。

两匹马交错的时候颜亮对着萧让挥了挥手,直接冲回到马车边,下了马,先将柔福连着斗篷抱下来送回了她自己的马车,幸好雨刚下来不久,颜亮的斗篷没被打透,柔福浑身一点都没有淋湿,颜亮将她送到马车里,柔福的头终于伸了出来,看着颜亮湿湿的衣服皱眉,并下意识地伸出手拉他。

“怎么,想让我在你这里换衣服?我可是没意见。”颜亮的头发湿湿地贴在脸上还在往下滴水,眼睛也水汪汪的好像刚被雨水洗涤过一样。

柔福忙尴尬地松开手,低着头:“快回去换了吧,再迟寒气该进了身子了。”

颜亮看了她一眼笑着下了她的马车,萧让在马车口拿着伞等着他。

此时外面雨声渐大,白茫茫地一片模糊了视线,柔福刚刚在马上其实一直挺紧张的,现在放松了下来,也许是雨声单调弄得人怪乏的,柔福不知不觉便靠着软榻睡了过去。

醒了的时候,只见云霓已经将午饭都摆好了。

第七章 请郎今夜伴花眠(六)

柔福看看外面天色,雨小了很多,不知道是那块云彩飘走了还是他们车队走出了那个区域。

“姐姐,用饭吧,早就过了用午饭的时间了呢?”云霓过来帮柔福理头发。

柔福想了一下,故作不经意地问:“公子吃了没?”

“应该吃过了,之前阿让过来问姐姐吃没吃,我说姐姐正睡着,他便回去了,想是先吃了吧。”

柔福接过云霓递过来的筷子,想了想又放下,“云儿,你去公子的马车,问问淋了雨可有哪里不舒服,再让阿让煮一碗姜汤给公子。”

云霓忙放下筷子,应了一声,拿着伞出了马车门。

少顷,云霓回来了,小脸红扑扑的,柔福以为是她不好意思和萧让说话的缘故,便不去看她。

“怎么说?”柔福将筷子递给云霓,低着头问道。

“姐姐,公子说…说…”云霓的脸越发红,话也吞吞吐吐的。

柔福诧异地看向她,“说什么了?”原来她脸红不是因为萧让,那是?

看云霓这样子,柔福预感颜亮也不会说什么好话,果然…

“公子说,姐姐既然不放心他,何不自己过去瞧瞧好安心。”云霓说完还看了柔福一眼。

柔福恨不得一口啐下去,“他好不好和我什么相干,吃饭。”为了掩饰尴尬故意寒着一张脸拿起了碗。

云霓想笑还不敢,只好忍着,“姐姐,我已经告诉阿让煮姜汤给公子了,他这就去弄。”

柔福没说话。

不一会,柔福马车响起敲门声,云霓去开门,在门口和萧让说了几句话,走回来看着柔福欲言又止。

“怎么了?”柔福问。

“姐姐,阿让说,公子说要你煮的姜汤他才肯喝,阿让煮的他不肯喝。”云霓边说还边露出无奈的表情,这两个主子也是,闹别扭总是连累他们当下人的。

柔福想都没想便回了一句:“告诉阿让,不喝就倒掉。”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的,既然还能耍赖说明身体没什么事,也就没往心里去。

之后云霓也没再提这件事,下午无论是颜亮还是萧让也没再到柔福的马车来,晚饭的时候,萧让只是过来告知前方没有城镇,看来又得要在外面过夜了,柔福说知道了,这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她也习惯了。

而这次晚饭颜亮既没有叫云霓也没有让柔福作陪,柔福和云霓难得安安静静地和中午一样两个人在自己的马车里吃晚饭,柔福倒是很喜欢这样子。

天一黑他们的马车便不再行进,找个地方点燃篝火,然后马车停在篝火边,这次也不例外。

就在柔福和云霓吃过了饭准备休息的时候,急促的敲门声又响了起来,好在柔福还未换衣服。

云霓去应门,却马上急匆匆地回来,“姐姐,怎么办?阿让说公子病了。”

云霓一愣,忙起身到门口和萧让说话。

萧让提着灯笼,一脸焦急。

第七章 请郎今夜伴花眠(七)

“公子怎么了?”柔福的声音不自觉地便带上了几分关切。

“阿让下午给公子煮了姜汤。”

“他喝了吗?”柔福皱着眉问,他不会真的发脾气不是她煮的他就不喝吧。

萧让摇了摇头,“公子说无碍,便没喝,午睡后他起来就倦倦的没精神,晚饭吃了几口便吐了,脸色苍白,现在,现在,发上热了…”萧让的话还没说完,柔福便提着裙摆匆匆地下了自己的马车,也顾不上别的便上了颜亮的马车。

推开马车门柔福第一眼便是去看他平时经常在的小书桌,没人,目光一扫,见颜亮正裹着熊皮褥子斜靠在软榻上,闭着眼双眉紧锁。

听到声音,颜亮睁开了眼,看到是柔福,略显暗淡的目光略微现出一抹亮色,没有血色的唇轻轻咧了咧:“怎么,嬛儿过来给我煮姜汤了?”

柔福没理会他,径直走到软榻边,伸出手去探颜亮的额头,颜亮则是始终笑眯眯地看着她的脸,而她现在可没什么好脸色给他,这个人也真是,不是自己煮的就真的不喝,是赌气还是做什么?至于为了这点事让自己病了吗?

这荒郊野外的,也没个郎中,伤寒可大可小,严重起来可是很凶险的,万一出点什么事,她可怎么办?此时她想到的可不是她的复国大计,仅仅是他的安危而已,可是柔福却不断地告诉自己,她这么紧张他只是因为他对她有用,无关其他。

手刚触到颜亮的额头,柔福就像被什么电到似的缩了回来,紧接着便眉头深锁了,而和她的表情形成对应的倒是颜亮还是那副满不在乎的笑脸。

“嬛儿你别担心,我身体好着呢,这点小病算什么,睡一觉就好了。”听得出他的嗓子也已经沙哑了。

柔福瞪了他一眼,回过头对着萧让,“派人连夜快马去最近的城镇,找一个郎中来,不得耽搁,让云霓将我们那个马车里的暖炉搬到这里来,再准备煮姜汤的材料,快去办…”柔福沉着脸对着萧让吩咐道,萧让则看向了一旁的颜亮,见颜亮只是傻傻地看着柔福并没有表现出异议,便应了一声转身要离开。

“等下。”柔福喊住了他,“有烈酒吗,先弄些来。”萧让一愣,紧接着便恍然大悟似的点头,转身跑开了。

“嬛儿,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本公子又死不了。”颜亮抱着熊皮褥子的身子现在在发抖,却还不忘记和柔福油嘴滑舌。

云霓将暖炉搬了过来,这样车里就有两个暖炉了,接着便忙着去准备煮姜汤的材料,他们的马车物资储备齐全这个是不成问题的。

萧让一路小跑着抱着一个酒壶就来了,“小姐,已经着人快马去找郎中了。”说完就要将酒壶递给柔福。

柔福没有接,而是转过了身,“你将这酒去给公子擦身。”

萧让愣了一下,马上了然,便依言走到了软榻前。“少爷,让阿让给您…”

颜亮却摇了摇头,目光看向柔福:“我只要小姐给我擦身…”

第七章 请郎今夜伴花眠(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