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谢楚清脑海中瞬间搜索过无数信息,她有随身携带小型警报器的习惯,报警的号码快捷键是1,手表连接着云端定位,身后不到十米就是药店的门。

  可对方携带了枪,在热兵器面前,这些似乎都失去了效用。

  就在气氛僵持不下的刹那,迈巴赫后座的车窗被徐徐摇下了。

  “魏一,你吓到人家小姑娘了。”

  谢楚清闻声看去,车后座坐了一个老人,虽然上了年纪,但看上去保养得当,精神气色都不错,举手投足间带着养尊处优的权贵气。

  “是小谢吧?我是顾尉擎。”老人笑眯眯的,神色和蔼,“你们年轻人工作忙,我也不耽误你时间了,就从这里到你工作的医院这一段路,我们聊两句可以吗?”

  谢楚清听着名字觉得有些耳熟,在脑海中搜索几秒才反应过来。

  顾尉擎,逸丰集团的董事长。

  见谢楚清应该是默认了,魏一接到顾老爷子的眼神示意,转身替老爷子打开了车门。

  等顾老爷子下车时,魏一回想了遍他们这次过来单方面跟谢楚清聊天的行径,忍不住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问:“老爷子,要是顾少知道了怎么办?”

  顾老爷子:“嘘嘘嘘。”

  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有“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孙子”的桥段的23333小天使们放心

第42章

  顾家在市内声名显赫, 对此谢父也曾评价过, 市内商界的半边天几乎都是这样一个财阀家族撑起来的。

  像这样的大家族,内里必定支脉旁系芜杂, 顾老爷子是逸丰集团的掌舵人, 又是顾家雷厉风行的人物,在谢楚清的印象里, 他的形象应该是符合一名老谋精算的资本家的。

  顾老爷子注意到一旁谢楚清的目光,笑着揶揄:“是不是觉得我不像你想象里的样子?”

  “没有,”谢楚清闻言回了一个礼貌的笑,“您看起来精神矍铄,比我想象得要年轻很多。”

  顾老爷子听完,和善地笑了几声, 看起来心情不错。

  他身体刚恢复没多久,还要依靠拐杖才能正常行走,杖身的材质是雕纹的紫檀木。他虽然拄着拐, 但身形看起来非常挺拔, 有着他这个年纪罕见的精神与端肃。

  “看起来是看起来,可我已经老了。”顾老爷子笑叹了口气,徐徐地沿着道走,“老了就早晚有生离死别的一天,虽然以后顾家的家产不在我手里了, 但是如果是交给顾行那小子,我是放心的。”

  突然听到顾行的名字,谢楚清脚步不由一顿, 心里思虑了一瞬。

  还没等她推敲出来顾老爷子来找她聊天的用意,后者就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笑眯眯地停下脚步,叫她:“小谢啊。”

  “我家这个小子可喜欢你了,你知道吧?”

  太直白了,老爷子。

  在后面跟着的魏一听到这句话,不忍地别开头。

  刚才还让他不要吓到人家,结果转头老爷子就自己去吓顾少的心尖儿了。

  不过谢楚清心理承受能力显然比魏一想象得要高,她闻言冷静地“嗯”了一声,礼节性地笑回:“顾行跟我在同一个大学毕业,同学间的…喜爱之情是很正常的。”

  在场的人都知道根本就不是“同学情谊”,顾老爷子听了也权当没听见,还是笑容和蔼:

  “顾行的爸以前在部队里工作,他从小跟着在军区大院待过一段时间,他爸啊,”顾老爷子走得缓慢,低咳了几声,“援藏的时候立过一等军功,当到了中校,可惜年纪轻轻去世得早,跟他妈一样。”

  第一次听到顾行的家世,谢楚清看向顾老爷子,想说些什么,却被他笑着摆手止住了。

  “所以顾行那小子,虽然是我孙子,但可以说是我一手带大的。”顾老爷子回忆起了往事,“从小就是狼崽子,性格比他爸还要执拗。不过他做事的目标向来明确,就是有一点不好,领地意识太强了。”

  说白了就是独占欲。

  谢楚清没明白对方说这话的用意,思忖片刻,还是客观地评价了一句:“…他很优秀。”

  “你肯定在想,他哪里领地意识强了。”顾老爷子看她一眼,带着笑容,“那是因为他现在已经收敛了很多,有时候连我都看不出来,这小子有什么事都是自己憋着,年轻人火气旺,我怕他憋出病来。”

  “六年前他去洛杉矶修学,整整两年都没回过国,过年都没回来。”顾老爷子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下,“我哪能不知道他?不是不想回来,是在憋着忍着没回来,有句话怎么说的,近乡情更怯。”

  顾少雷霆手腕,却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被老爷子卖了个底儿掉,魏一在心里盘算着把顾少今天的行程背了一遍,由衷地希望顾少一辈子都不知道这件事。

  谢楚清听着也有些惊诧,顾老爷子来找她谈话,居然有点拉拢撮合的意思。

  药店离宠物医院的路程不过短短几百米,在顾老爷子和谢楚清谈话的时候,司机一直开着车不疾不徐地顺着道跟在后面。

  等到了宠物医院前,顾老爷子止住了脚步,微笑着对谢楚清示意,就走到这里了。

  末了老爷子上车前还做了个总结:“…所以这小子有些情绪上表达不明显的地方,未必就是真不在乎,其实心里在乎得很。”

  漆黑的迈巴赫停在医院前,魏一打开了车门,一边拿着拐一边扶顾老爷子上车。

  谢楚清低头停顿片刻,再抬头时脸上已经没有了先前复杂的神色。她颔首微笑:“您慢走。”

  .

  下午送来医院的宠物不多,谢楚清吃完一系列退烧药抗炎药才感觉状态好一点。

  她身上的烧已经退下去很多,只是眼眶还微微发热,嗓子也哑的难受。临近下班时谢楚明打过来一个电话,嗓音里透着兴奋和邀功:

  “姐,我之前把我的那辆车拿去重换配件了,今天刚叫人从厂里拉出来,晚上带你绕环城线感受一下超时速引擎怎么样?”

  谢楚清听得太阳穴直跳,眉头都快皱成一个结了:“你的腿不是还在做恢复练习吗?”

  谢楚明不以为意:“反正也不影响开车,能踩油门离合器就行。”

  “…”要是她现在没发着烧,一定过去亲自动手把这小兔崽子宝贝车的轮胎给卸了。谢楚清简直要被气笑了,“那刹车呢?”

  “姐你不懂吧,赛车手的驾驶字典里没有刹车。”

  谢楚清一口气没缓过来,连咳了好几声,才说:“希望能再在医院加护病房里看到你,赛车手。”

  谢楚明终于听出有点不对了:“姐,你身体不舒服啊?”

  “嗯,”她边一只手收拾东西边回,“有点发烧。”

  今天谢楚清没让卷饼留在宠物医院过夜,而是在下班后也一并牵回去了。等她在公寓旁的地下车库停完车后,卷饼一反常态,“汪呜”一声,撒开腿就跑了出去。

  谢楚清没拉住它,跟着追到了公寓楼下才停下来。

  她扶着膝盖微喘着气,抬起眼,一眼就看到了停在公寓楼前的熟悉的车,以及在车旁等着的男人。

  卷饼似乎很喜欢顾行,吐着舌头扒拉着他的西装裤就要跳上去求抱。谢楚清看得眼皮跳了跳,扬声唤它:“卷饼,回来!”

  顾行略俯下身,安抚性地揉了揉卷饼的脑袋,接着转而向她走来。

  他的动作毫无预兆,谢楚清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他伸过手,下一刻温凉的手背贴上了自己的额头。

  顾行蹙起眉,下颚到肩颈的弧度微微绷紧:“发烧了?”

  “…”谢楚清闪躲地避开他紧盯的目光,尚还镇定地“嗯”了一声。

  谢楚明。

  小兔崽子,已经不是卸轮胎这么简单了。

  .

  谢楚清以为顾行这次又是过来把她拎去医院的,但出乎意料的,这次顾行似乎并没有半点拎她去医院的意思。

  公寓里,她泡了杯姜茶,抱着冒热气的白瓷杯靠在厨房门口。

  顾行正在厨房里的水池边冲洗一块羊脊肉,而卷饼则围绕着他摇尾巴吐舌头甩脑袋,乐此不疲,丝毫忘记了厨房门口靠着的谢楚清。

  窗外夕阳沉落,浸红的余晖打过窗框,最终落在男人周身,勾出一个隽挺的轮廓。他已经脱了外套,此时卷起一截衬衣的袖子,露出袖子下的小臂,隐约可见衬衫下匀称而紧实的肌肉线条。

  谢楚清看着顾行颀长的背影,回想起之前顾老爷子的一番话。

  自昨天以后,她和顾行就处在了一种微妙而平衡的关系中。她没有像之前那样地刻意疏远他,他们现在却也不像是六年前的朋友关系。

  更像是山洪崩塌前的屏声静气,等一个可以宣泄的爆破点。

  谢楚清看顾行洗完羊脊肉,接着从冰箱里拿出了胡萝卜。她的目光随着那两根新鲜水灵的胡萝卜移动,落到了白色岛台上,忍了忍,没能忍住,迟疑着出声:“不要吃胡萝卜好不好?”

  顾行闻言转过身看她,他修长的手指按在胡萝卜上,还没切下去。

  “…”谢楚清暗叹了口气,默念了三遍“不要挑食”,才说,“吃吧,烧给卷饼吃。”本来就是买给卷大爷吃的。

  卷饼听懂了,昂着脑袋精神抖擞地“嗷呜”了一声。

  顾行知道她不喜欢吃胡萝卜。

  她就挑这一样东西,大学时候他还总会给自己点,但事实证明,挑食是即使用习惯也解决不了的毛病,所以她现在还是一看到胡萝卜就鞠躬走人。

  谢楚清此刻靠在厨房的磨砂玻璃门旁,因为姿势的关系,衣摆在腰侧往里收拢了一些,凹陷出一小片阴影来,使得腰线隐约而弧度优美。

  顾行的目光随着她白皙的脖颈往下看,在深陷的锁骨上停留了一瞬。

  她可能自己都不知道,刚才的语气在他听来,带上了些软语的撒娇意味。

  放下胡萝卜,顾行转过身去,姜洗净,葱切段,做完一系列后,他侧过脸,嗓音如浸了水般舒缓低沉:“还想吃什么?”

  谢楚清摇头,诚恳地回:“除了胡萝卜都行。”

  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顾行的背影,因此她也没能看到他此时的神情。

  最初纯粹的情感已经在长久的压抑中变了质,顾行清楚地明白,他对她的渴望有多强烈。

  他想要她,想完完全全地把眼前的人占为己有,以最坚韧的合金浇筑镣铐,锁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一口口地独享。

  再见面时,他的**来得如此猝然而汹涌热烈。他想看她难得服软的样子,想逼迫着她眼尾绯红,最终压抑着情动对他小声呜咽求饶。

  曾经在一场饭局上,李唐绪打趣着非要给顾行找个女人一解相思。

  “顾少还有相思啊?”有人谄笑着回,“顾少您手段了得,家里那么大一个财阀世家,还有人戴着军衔,用钱不行就用权,软的不行来硬的,想要什么女人不行?”

  李唐绪边打哈哈边瞅顾行:“办法是行得通,可…”

  …

  可是他不能。

  他舍不得。

  谢楚清对此时此刻顾行的变化毫无察觉,她刚想回客厅里换一杯水,就听见顾行放在外套口袋中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顾行的手正忙着,谢楚清只好示意了下,接了电话递到他耳边。

  她温热的手指连同手机一起贴在了耳侧,顾行感受到她的指尖,手上切菜的动作一顿。

  “听闻顾总今天提前下班,全公司人都惊讶疯了。”电话那头是李唐绪,他喝了口咖啡,正闲的发慌,“顾大老板晚上有没有安排?没有的话,我喊了单二一起玩牌,聚完餐来几把梭|哈怎么样?”

  顾行不为所动,嗓音平稳地问:“城南的项目合约稿定下来了吗?”

  李唐绪听出来了,对方现在有事,不想跟自己啰嗦。他退而求其次:“那就一起吃个饭,我放在金豪酒店一瓶酒,还没开过盖…”

  “不吃了,我正在给人做饭。”

  给人做饭?李唐绪拿起咖啡,惊讶的问:“你还把私人厨师随身带着?”

  十秒后,进办公室来送文件的小林亲眼见到了李总瞪大眼拿着手机,一口咖啡喷到了桌上,她看见那份染上咖啡渍的合同,好心地提醒了句:“李总,那是城西项目的合同…”

  “…”李唐绪没顾上擦合同,盯着已经挂断的电话,“自己做?!”

  另一边,顾行挂了电话,洗干净了手,侧过头来垂眼看谢楚清,深邃的眼里带着点促狭的笑:“谢医生,我给你做饭,有没有奖励?”

  谢楚清眉心一跳,后退一步,招呼在厨房里乱窜的卷饼:“卷饼,去,亲一下。”

  话还没说完,顾行就扣住了她的手腕,绵密地吻了过来。

  良久,谢楚清终于被放开,她看了眼顾行,语气颇有些悲愤:“我在感冒。”会传染的。

  她的嘴唇鲜红润泽,顾行擦掉她唇边亮晶晶的水光:“那还有补偿吗?”

  “…”要脸吗?

  作者有话要说:  周四可能休息一天,群么一口看文的小天使们~

第43章

  吃完饭以后, 碗也是顾行洗的。

  谢楚清靠坐在客厅的沙发椅上, 面前摊了本医学杂志。杂志翻开的那一页停留在最新医学科研成果一览上,内容本来应该是她感兴趣的, 但问题是, 她的目光已经扫过第一行字三遍了,还是没能看下去。

  厨房里亮着灯, 隔着磨砂玻璃门向内看,能看到顾行模糊的背影。

  她对他不久前向自己要的做饭“奖励”心有余震,心想说什么都不能让这尊大佛再洗碗了,不然他又能找个理由问她要补偿。

  因此就在十分钟前,谢楚清吃过饭后想要提前进厨房洗碗,却被顾行抓了个现行。他从容不迫地在她额头上吻过一下, 关上门前还不忘扔给她一句“出去等”。

  “…”谢楚清合上杂志,头疼地揉了把脚边趴着的卷饼,从头到尾想了一遍。

  她和顾行的关系变成现在这样, 算来算去始作俑者还是自己。

  顾老爷子的话她言犹在耳, 顾行对自己的目标向来明确,也向来言出必践。

  他知道他每进一步,她就跟着退一步,所以他拿桩桩件件的事来堵住她的后路。六年前的误会,有意给谢楚明的人情, 邱江明的举报革职…等到她察觉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顾行太清楚她,所以才能拿捏住了她最不设防的地方。

  谢楚清还在走神, 脚边的卷饼突然“汪呜”了一声,晃着脑袋撒开欢奔向了厨房门口。

  她抬头去看,顾行正从厨房里出来。

  他的衬衫袖口挽到小臂处,身上几处在洗碗的时候溅了水,此刻半透薄地贴在紧实的胸腹上,他穿着西裤的腿合衬而修长,带着股要命的男人性感。

  以往这个时间点是谢楚清带卷饼出门遛弯的时候,因此卷饼在蹭了蹭顾行的手后,转头又奔向门口玄关,叼了双谢楚清的鞋子过来。

  谢楚清就眼睁睁地看着卷饼把自己的鞋叼到了顾行眼前。

  “它要出门?”顾行弯腰捡起鞋子,一眼看见她愣怔的神色,盯着她的眼眸带了点笑。他拿着那双红底细黑跟的鞋晃了晃,故意逗她,“我给你穿上?”

  “…不麻烦了。”谢楚清看了眼还在吐舌头的卷饼,半晌憋了几个字,“我自己穿就好。”

  卷饼丝毫不在意自己的狗生安危,摇着尾巴围着谢楚清饶了两圈,脑袋上写满了“放爷出去”四个字。

  深秋的傍晚,天已经冷了下来。

  卷饼早就在草坪上跟一只金毛打闹成了一团,刚过整点,公园中央人工湖中的喷泉旁围满了唠嗑闲聊的人,环绕公寓区的小路上有三五个小年轻结伴夜跑而过。谢楚清呵了口气扫视一圈,找了张附近的长椅坐了下来。

  木质的长椅带着沉浸浸的凉,手指抚上去从指尖一路冷到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