囡囡是她的昵名。

  “…”这个名字除了她外婆和亲生母亲叫过她以外,没有别人了。谢楚清压住了忍耐的鼻音,声音断断续续地问:“你去见过我外婆?”

  她想起来,之前她去疗养院看望外婆的时候,单泽也在。

  难道是顾行让单泽去的?

  谢楚清还没思考清楚,对方没再给她分神的闲暇。顾行抚摸着她湿漉漉的黑发重新吻了上来,抵着她的唇又叫了声:“囡囡。”

  这个称谓像是撩了火,从后颈到尾椎都漫起一阵细小的麻意。谢楚清脑中轰的一声,连泪痣都像泛了红,眼尾软软地泛着情动的水光:“别叫…”

  燠热之下,顾行掀起她的毛衣,顺着前腰一路往上,薄唇在耳侧贴近了:“那要叫什么?”

  他眼里含着汹涌的情热,谢楚清抓着他袖子的手难耐地捏紧了,最后撑着一点清明,报复性地轻声喊他:“叫顾宝宝…”

  .

  男人是不能惹的。

  永远都不要在一触即发的时候试图拿情话惹一个男人,特别还是顾行这样的。这是谢楚清在后半夜悟出的深刻道理。

  不要问为什么,教训都是血得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开全车失败了,小天使们将就着系一下安全带吧…

  完结倒计时w

第55章

  第二天, 谢楚清醒来时, 时间已经临近中午。

  酒店餐厅里,身穿正装的侍应生微笑着将手上的餐盘端了过来, 一旁的顾行递过小费, 接着用英文补了一句话。谢楚清没太注意,而还没到两分钟, 侍应生就拿了一个鹅绒软垫过来。

  “…”

  谢楚清看了眼神情自然的顾行,礼貌地向侍应生道了声谢,在身后的座位上加了个软垫。

  她的腰还软着,早上下床的时候连站直都勉强。谢楚清回忆了遍今早起来的情形,觉得隐隐有些头疼,按着太阳穴轻声对顾行开口:“顾先生, 昨晚我就喊了你一句…”

  他到后半夜才放过她。

  真是连一句情话都经不起撩拨。

  顾行替她把牛排切成了完整的小块,转手递了过来,他英俊而隽俦的脸衬着阳光, 心情很好的样子:“顾太太, 幸好你只喊了一句。”

  他嗓音带着点笑,谢楚清喝了口水,脸上有些发热,决定主动揭过这个话题。

  “前两个月我去看疗养院看外婆的时候,在医护楼和单泽碰上了。”顾行昨晚叫她囡囡, 她还没来得及问就已经被转移了注意力,现在才重新想起来,“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外婆的?”

  不仅是知道, 看顾行的样子,他应该还跟她外婆聊过,不然也不会知道她的昵名。

  想到这里,谢楚清出神思忖了片刻。

  单泽是顾行身边的助理,当时谢楚清在护理人员办公室前跟他遇到,后者明显有着惊讶,但她那时候却没细想这份惊讶来源于什么。现在看来,应该是在惊慌不小心跟她撞上了。

  顾行动作顿了顿,才说:“楚明出车祸住院的那一天,他告诉我你也在医院。”他没有打算瞒她,“重新跟你见面以后,我托人查了这些年你的事。除了知道论文那件事以外,还知道了些其他的。”

  其他的事应该就是指她的家事了。

  顾行的手指抚过银亮的叉子柄,陈述得很简略:“这之后我去疗养院看望过你的外婆,我们聊过几次。”

  谢楚清没有问他,为什么在没见她的那六年内,他没有去向别人问过她的事。

  如果换做她是顾行,而他早就跟她断了联系,那她一定不会再去想要问他的近况。不是怕彼此不再熟悉,而是怕对方的新生活里已全然没有了自己。

  已经受过一次伤,何必再痛得鲜血淋漓。

  而再见到面时,一切却不受理智控制了。

  谢楚清垂眸想了一会儿,再抬眼看顾行的时候眼睛弯了起来,伸手去牵他修长的手指:“顾先生,回去的时候有没有空,赏个脸跟我回去吃年夜饭?”

  “…”顾行盯了她半晌,握紧了她的手:“下午我们就回去。”

  .

  虽然说订了下午的机票,但是在吃过饭后,两人还是去赌场逛了一趟。

  拉斯维加斯的赌场遍布全城,几乎在街巷的每个角落都能看见大大小小的赌场,有的酒店还会有专门的赌场楼。

  才刚过中午,金碧辉煌的赌场内就已遍布了人,场内设有酒吧和餐厅休息室,因此有不少赌客会在赌场内过通宵。一眼望去,各类机器前与赌区里都有着不少人,谢楚清对这些没有偏好,大多都是试个过场就收了手。

  她以为顾行这样常有饭局的人,应该会更感兴趣些,没想到他只是兴致缺缺,却耐心详尽地给她介绍规则。

  玩过一把廿一点,谢楚清将赢得的筹码拨给他,赌场内喧闹,她凑近了他开口:“你不多玩两把吗?”

  她温热的吐息就在耳旁,顾行低眼看她,承认得大方:“我不太玩。”

  谢楚清没见过李唐绪每次玩牌九都叫不动顾行的样子,以为他只是随口一说,于是压低声调侃他:“我以为你什么都会的。”

  赌场内装潢豪奢,不时走过穿着露背短裙的鸡尾酒女郎,金色的波浪卷发性感迷人。两人逛得差不多,谢楚清刚用筹码换了现金回来,就见一位女郎带着笑贴近了顾行。

  这是家当地的会员制赌场,起押的筹码就比其他赌场要高得多。场内这么多西装革履的人,能进这里豪赌的大多都是上了年纪的。而顾行身形挺拔,眉目深邃,实在是出挑。

  谢楚清见状停在了几步开外,一时不知道这时候是该直接上前还是再观望观望。

  走近了两步,她听清了女郎对顾行说的话,像是问他怎么不继续留在这里赌下去了。

  顾行没有回答,正要走的时候注意到了不远处的谢楚清,沉淡的脸上才像是褪了疏离的气势。

  谢楚清见顾行看到她,打断了思考,主动朝着他的方向走了过去。她正打算开口说些什么,却被他牵过了手。

  他在她戴着戒指的手上吻过,末了揽住她的腰,话不像是对女郎说的,更像是对谢楚清说的:

  “我曾拿六年时间赌过一场,现在已经拿到了我最好的赌金。”

  她是他唯一一场豪赌。

  .

  下午是四点多的飞机,在上飞机前,顾行给茜茜打了个电话。

  茜茜在圣诞前不久就被接回了波士顿过圣诞,这时候早已经放完了圣诞假,电话打过去的时候她正好放学被妈妈接回了家。

  茜茜的妈妈很早就嫁到了美国,很少回国内的本家,但跟家里这个外甥关系却不错,有时也会把茜茜送回国内跟着顾行一段时间。

  小姑娘一听是哥哥,忙扔了书包过来接电话,一凑近了就是一口软糯的奶音,中英夹杂着喊:“哥哥你——想我——吗——I miss you SOOO much——”

  电话转成了视频通话,茜茜在屏幕里看到谢楚清,惊喜地喊了一声,不多时金发碧眼的小脑袋凑近了摄像头,隔空响亮地亲了一口。

  谢楚清对可爱的小姑娘完全没有抵抗力,顿时心软得不行,笑着问:“那么久不见,想不想姐姐?”

  茜茜脸蛋白里透红,眨着眼睛点头:“想姐姐。”

  “等国内过完年,姐姐就来看你。”

  茜茜听不懂过年,旁边妈妈给翻译了两句,顺手往她嘴里塞了块苹果。小姑娘边鼓着小脸嚼苹果边含混地问:“姐姐,你和哥哥过年的时候,会站在槲寄生树下亲吻吗?”

  槲寄生树用的是英文,谢楚清听明白后反应了过来。

  茜茜把国内的过年理解成了他们的圣诞节,自然也就觉得国内过年会像圣诞节那样,情侣会站在槲寄生树下接吻。

  她好笑地问:“这又是哪一部爱情电影里看来的?”

  茜茜一本正经地摇头,又出声道:“姐姐你会和哥哥结婚吗?”

  谢楚清愣了一下,看了眼身旁的顾行,暂时没有回答,只是反问小姑娘:“为什么会觉得姐姐和哥哥要结婚呀?”

  “哥哥喜欢姐姐,把姐姐写的字藏起来了,”茜茜回答,说着说着就撅起了嘴,软软地向她告状,“本来是给我的。”

  谢楚清回忆起来了。之前茜茜在国内学过一段时间的书法课,而她有次跟着顾行一起去接她下课,还给小姑娘示范了下她鬼画符的字体。

  但时间久远,她写完转头就忘,已经想不起来当时她写的是什么了。

  谢楚清顿了顿,回答了茜茜上一个问题:“我们已经结婚了。”虽然只是在拉斯维加斯领了证。

  她跟茜茜聊了一会儿,机场的广播开始重复起了通知。不到十分钟航班马上就要登机,茜茜只能不情不愿跟他们说再见,在挂电话前还对屏幕挨个抛了个飞吻,声音清脆地重申:“一定要来喔——”

  挂完电话后,谢楚清抬头看顾行,湛然的眼里盈满了笑,问:“那张你藏的字条上,我写了什么?”

  顾行指腹擦过她眼角的泪痣,沉默一瞬,开口:“我爱你。”

  他藏了她那张写着“我爱你”的纸条。

  他目光灼热,谢楚清跟他对视半晌,轻声回:“…我也爱你。”

  .

  回国的时候,时间正是年三十的凌晨。

  顾行的车停在机场附近的付费停车场,坐了近二十个小时的飞机,虽然在飞机上已经睡过一觉,但谢楚清几乎是一靠在车垫上就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车已经从平稳行驶到停了下来,她睡得昏沉,半眯着眼感觉有人将自己抱了起来,一开口声音还杂着没睡醒的鼻音:“顾行?”

  顾行把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低沉着嗓子应了一声:“到了,去楼上睡。”

  谢楚清在大学里常会没日没夜地泡实验室和图书馆,作息混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改回来,但自此睡眠一直很浅,这会儿到了顾行怀里却能睡得很沉,猫一样蜷缩在他胸前。她的黑发顺软着垂下来,眼睫在脸上落下一弯疏长的阴影,像只绒毛柔软的小动物。

  从顾宅庭院走到内宅二楼还要一段距离,男人平稳地抱着人走上门廊前的台阶,在门前停下了脚步。

  他借着灯垂眼看了片刻,俯下脸来,不动声色地吻了吻这只小动物。

  谢楚清醒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

  她和顾行回国的当天就是年三十,谢母听说谢楚清要带男朋友回家,早就已经发了短信过来确认。下午谢父打了个电话过来询问,语气里对她带人回来这事没有反对也没有赞同,最后只是说了句“带回来看看再说”。

  谢楚清挂电话的时候想,不知道她爸看到她带回去的是顾行,到时候会是什么反应。

  逸丰早在几天前就放了假,顾行没有公事,只是在下午出去处理了些出国前留下来的事。谢家的年夜饭定在晚上八点,等下午顾行回谢宅时,手上还多了三个礼盒,谢楚清看了眼包装,出声道:“其实人过去就好了,用不着送这么贵的东西。”

  他在她耳边吻了一下,回:“我要娶走你们家最珍贵的人,只送这些还太少了。”

  傍晚时两人去超市逛了一圈。年三十的傍晚,来逛超市的人依旧不少,一圈圈地将货架围了三层,年货和折扣物柜前更是挤得水泄不通。

  出了超市,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谢楚清放在包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两下,她开了屏幕看,是牧悠悠发过来的短信。

  牧悠悠:我怕年三十晚上的祝福太多,你会看不到我的问候,我怕初一的鞭炮太吵,你会听不到我的祝福,所以选择现在给你送来新年祝福,祝您新春愉快,万事如意!

  谢楚清:…

  她笑了片刻,干脆打电话过去:“悠悠。”

  对方对她现在会接电话表示很惊讶:“我以为楚清你这个时候正在和顾神共度良宵…不,共度新春呢。”末了问了句,“你现在在哪儿啊,顾神不在吗?”

  “他先去开车了,我们刚刚逛完超市。”现在人和购物袋一起在马路边等着。

  牧悠悠精辟地总结:“没想到你们刚从美帝度完蜜月回来,就已经过起了夫妻间甜蜜的小日子,进度神速啊!我要给顾神一个五体投地的赞。”

  牧悠悠回了老家过年,没过多久那边已经放起了烟花,说话声音完全掩盖在了烟花声中,两人又聊了两句,声音实在太嘈杂,谢楚清只好道了声“新年快乐”,而后就收了线。

  她刚挂完电话,不远处突然一声火花破空的擦响,一抬头,巨大的烟花在头顶流火般盛开来。

  B市也开始放起了烟花。

  成团成簇的烟花开始一朵朵在渐昏的暮色中绽开来,街上现在四下基本无人,一对年轻的小情侣手牵着手从空旷的马路横穿跑过。女生一边捂着耳朵减缓烟花的响声,一边喊:“不能再待了,我今晚要早点回去吃饭——”

  烟花声一阵接一阵,男生回过头大声问:“不能等一下再回去吗——”

  女生没听清,跟着喊:“你——说——什——么?”

  男生对着她耳朵吼:“我喜欢你——!”

  那对小情侣已经跑远了,谢楚清笑得眉眼都弯起来,余光瞥到正缓缓行驶过来的车子,转过身对车里的顾行挥了挥手。

  顾行停了车过来,她看他在面前站定了,在烟花下显得更眉目如画。

  谢楚清愣神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问:“顾行,在我们没有联系的这么多年里,你有过别人吗?”

  这是她第一次问他的情史。顾行俯下身拨开她的头发,回:“没有。”

  “为什么?”

  他没有回答,一双幽深的眼睛锁住她,片刻反问:“顾太太,新年有什么愿望吗?”

  新年有什么愿望?

  “…”烟花还在接连不断地放着,谢楚清仰头看了会儿,回过来开口:“我希望——下一个六年,下下个六年,再下个六年,再一个六年…”她顿了顿,含笑打趣,“…都能看到烟花。”

  焰火在空中一朵朵明亮地炸开,满夜色的姹紫嫣红。

  她的手被顾行牵着,又抬眼看了几秒,才收起调侃的神情转向他,认真地接了上半句:

  “…都能跟你一起看烟花。”

  差不多到了要去谢宅的时候,顾行将两大袋购物袋拎到了后备箱,谢楚清刚打开副驾驶的门想坐进去,突然想到了什么,随口问了句:“我还记得我刚听到你的名字时,是在一次义诊活动上,我那时候…”

  她那时候参加义诊,有个小姑娘哭着过来说顾行不喜欢她。不仅如此,他还不喜欢女的。

  那天义诊快结束的时候,顾行是最后一个来参加体检的。那时她正低头整理仪器与体检册,问的是——

  谢楚清看着不远处的顾行,他也正看着她。

  就如九年前那样,她开口问:“名字?”

  “…”顾行黑眸中带了笑,“顾行。”

  她忍着笑,应了声:“同学,最近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胸口不舒服,”他思虑一刻,才回,“我想应该是心病。”

  “疑难杂症啊,那可能医不了…”

  谢楚清演不下去了,止住了话看他,笑意盈盈的。

  下一刻,顾行关上了后备箱的门径直朝她走来,搂过腰抬起她的下巴,在漫天烟花下吻住了她。

  谢楚清就像一个坚硬瓷滑的贝壳,一眼看过去撬不开捂不热,而他却知道里面藏着怎样漂亮的风景。柔软的,赤诚的一颗心。

  而他终于有机会拥有她。

  我曾相思成疾,至此以你为医。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