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商娇》作者:谢知伲

穿越,她成了无亲无故,被债主逼死的苦逼大小姐,为了躲债只得落荒而逃。

生活,她没多大要求,只要能吃到好吃的,她就心满意足——当然,作为职场女性,咱在古代也得有份工作,养得活自己不是?

爱情,她的要求也不高,男的,活的,帅的,没老婆没小妾的,愿意一生一世只爱她一个的…咳,就成!

至于钱,没关系,咱自己挣!有句话怎么说的:女人能顶半边天!

只是,在现代乏人问津的她,怎么穿越过来,就成了大家争抢的对象了?

东家欸,你总是这么关心你的女下属,我真的很尴尬呀!

安大哥欸,你既不谈婚也不成家,成天价儿的跟在我身边,这真的合适吗?

睿王欸,你想方设法把我划拉到你身边,天天往我房里钻,你的大小老婆同意吗?

还有那个敌国太子…起开起开,小心我泼你一脸白面粉!

至于谁是真命天子?哼,谁看谁知道!

楔子异星

“阮太史,该你了。”

只是一句话,满头银霜的大魏国太史令,阮正,先是蹙眉,然后抿唇。如盘根老树般干枯的手,捏着一粒圆润光洁的白子,停在半空,来来回回,仿佛落在哪里都是错。

半响,阮正一声长叹,无奈又感佩地说道:

“王爷已成合围之势,偏偏围而不堵,留下三处活眼给老臣。所谓皇家气度,老臣今日再次领教了。”

被阮正称作王爷的白袍男子懒懒一笑。

“难怪人们常说孩子都是自家的好。阮太史看着阿濬长大,便觉得阿濬做什么都是好的。阿濬今日留下三处活眼。不过是听闻太史新得了半卷残书,似是《烂柯谱》。这《烂柯谱》可是神仙之术,小王不想输的太难看,故而给自己留了点退路。”

阮正一边笑着摇头,一边将棋子放回棋盒,然后端身坐好,看向斜倚在自己对面的白袍男子——大魏王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司马,太皇太后唯一的骨血,当今圣上唯一的手足兄弟,睿王,元濬。

二十出头的年纪,正是一个男儿最富锐气的时候。但那份锐气,在睿王元濬的身上,半点儿找不到。

不,准确的说,他的锐气,都被他恰到好处的留在了心底。

“老臣那点儿家底,都是太皇太后给的,包括这半卷残破的《烂柯谱》。”

阮正恭敬的说着。历经岁月的眼睛,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

“世祖开创大魏,便定下‘立子杀母’的国律。何为?实为不再重蹈汉、晋外戚专权的覆辙。然,世间万物,有阴便有阳,有满便有缺。‘立子杀母’看似斩断了外戚专权之路,然后宫的嫔妃,为求自保,皆恐承恩怀嗣。以至传至本朝,只有今上和王爷两支龙脉。

老臣听闻,因今上常年缠绵病榻,王爷体恤兄长,不得不站出来主持朝局。有人便嘀嘀咕咕,说先帝当年若立王爷为帝,何其幸哉。王爷听闻,不但将此人罢黜朝堂,还在朝会时,对今上行了三跪九叩之礼。我大魏朝有如王爷如此贤明之王的辅佐,便是只有今上和王爷,也会国运昌隆,万世流芳!”

元濬听罢,微微颔首。狭长的凤眼,顺势低垂。骨骼分明的脸颊和下颚在倾斜中,流露出一种潇洒恣意,却又不怒而威,让人从心底折服的王者之气。

如此气度,让阮正在心里一叹再一叹。元濬则将握着墨玉雕大雁酒樽的右手往上一抬,一个体态风流的绿衣美人,深情款款地走了出来。这个美人儿,正是月前郎中令魏贤君送来的,名唤绿依。

常言道是舟中观霞色,灯下看美人儿,别有风情。

此时夜已深重,整个睿王府都笼罩在朦朦的夜色中。而他和睿王元濬对弈的闻松亭,每隔五步便放着一盏或青铜镂雕的瑞兽灯、或白银浇筑的飞鸟灯、或宝石金玉堆砌的宫阙灯。

盏盏华灯,映着天上的明月,将这位只有三分风情的绿依,生生的衬的宛如西子般可人。

阮正不由一声长叹。“王爷什么都好,就是着偏爱美人的嗜好,实在让老臣不知该如何说道。”说着,阮正又往闻松亭外的盏盏华灯望去。

只见每盏华灯半步距离的地方,都站着一位或浓艳如火、或温婉如水、或娇嫩欲滴、或端庄娴雅的美人,莺莺燕燕,享不尽的风流。

看了一圈,阮正又忍不住一声长叹。

元濬斜睨着凤眼,笑道:“阮太史日日为我大魏殚精竭虑,却忘了人活一世,总要有些嗜好,有些念头,否则何以尽欢。“

说着,元濬一把拉过绿依,也不管绿依如何娇嗔惊呼,直将还未饮尽的半樽美酒,沿着绿依山峦起伏的衣襟淋了下去。绿依打了娇颤,两点圆嫩如红豆的豆蔻,从湿透的衣襟下立了起来。当真是春色无边。

阮正简直不知如何摆放自己的眼睛,只得急急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樽饮将下去,不料元濬却在此时风流无比地戏谑道:”不若本王就将绿依赐给太史大人,好生体会一下春宵一刻值千金的滋味?”

阮正再忍不住,噗的一声吐了出来。

“咳咳,咳咳…”阮正咳了又咳,直降一张阅遍千帆的老脸咳的通红,才顺过气来。

整个大魏谁人不知他与夫人贺氏青梅竹马,恩爱非常。又因贺氏醋意甚重,他府中不是人老珠黄的老妈子,就是膀大腰圆的健妇。人人都笑他畏妻成疾,偏生王爷拿这样的话头来说,真是,真是半点没将他这个幼时为其启蒙的老师放在眼里。

想到睿王年幼是的淘气顽皮,阮正越发气恼,“王爷青春年少,府中繁花似锦。使得遍尝人间风流滋味。却不知‘情’之一字,何其可贵。老臣且等着他日出一个蕙质兰心的奇女子,好好的让王爷尝尝情之滋味!”

元濬愣了又愣,旋即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他本就生的英姿浓烈,放肆的大笑又为他平添了一股霸道邪魅的独特气息。

“美人于孤,如蝶戏百花,皆是常情常性之使然。老师这话听在阿濬耳里,倒像是吃不到葡萄便说葡萄好酸,不当吃一般。哈哈哈…”

阮正气结,正想好好的再说道一番,便见原本隐在云中的明月,突然跑了出来。而在明月的不远处,一颗星星宛如染上了鲜血般,越来越亮,直到红色的星芒变的似金非金。

阮正身为太史令,掌管的便是天象。此时夜空忽显异象,人间必有与之呼应的变数。他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还未来得及迈出闻松亭,便看到那颗流光四溢的星星,拖着长长的星尾,向大地扑了过来。

这下阮正更是目瞪口呆,就连看到因阮正猛然站起,不得不转身向夜空看去的元濬,也跟着瞠目结舌起来。直到流星在向着连州的方向殒落,两人才不由自主地看向彼此。

“阮太史,刚刚的天象,何解?”元濬沉声问道。先去的风流邪魅,再无半点踪迹。

阮正咬牙,又看了看流星所过之处,心里一阵拈算,冷声言道:“老臣观星数十载,未曾识过此星。此星位北极,居于紫微之下,然则所发之光芒竟可照耀帝星,实乃异星也。不过却是一个有吉兆异星!”

“此吉应在何处?”

阮正嘴角微翕,最终垂袖拱手道:“臣,暂不得知。”

阮正嘴上如是说着,心里却想着那颗流星滑过闻松亭时,星尾亮处竟好巧不巧地扫在了睿王的印堂上。以至睿王的印堂,一时间红如怒桃。

这,分明是红鸾星动的征兆。

只是那红鸾星光一扫而过后,睿王的印堂却笼上了一团说清道不明的黑色轻雾。

吉耶?凶耶?

阮正当真不知了…

卷一 卷珠帘,倚君恩,谁家有女初长成 1、既来

1、既来

大魏王朝连州商府

青石砖瓦砌成的商家大院内,此时正白幡高挂。

一具棺材端端放在灵堂内。本该*肃穆、哀乐齐奏的灵堂内此时却冥襁翻飞,哭闹成一片。

一身白麻孝衣的商娇睁着哭得红肿的双目,惊惧地望着那拉着她手腕的揪扯自己的男人和一众起哄的家丁,竟连呼号的勇气和力气都似乎耗尽。

这商府原来也算是连州城的富商。从祖上起,便靠着倒卖米粮的营生发了家,经过几代经营,也算是小有名望。

可到了商娇的父母处,因夫妻二人均身子有恙,故膝下仅一子一女,哥哥商振亮比商娇大了整整十岁。

商娇五六岁时,父母相继去世,只留了商娇与商振亮相依为命。

商振亮小小年纪便开始扛下家里的生意重担,又心疼幼妹小小年纪便失去爹娘疼爱,将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生意场中桩桩件件的烦心之事,从来都被他阻隔在商娇的世界里,不曾惊扰着她。只待她长大成人,替她找户好人家嫁了,看着她幸福顺遂一世,便也了了一桩心事。

然而,天不遂人愿。

眼看着商娇一天天长大、及笄,商振亮与妻子商量着为商娇寻一门好亲事之时,却一朝风雨忽至。由于商振亮经营不善,导致家中负债累累,家业几近亏空,商振亮急怒交加,一病不起。

而才过门两年的嫂嫂见家中境况中落,竟把商府值钱的东西变卖一空后回了娘家。

闻知此事,商振亮当时便口吐鲜血,终一命呜呼。

于是,商娇便真的成为了孤女。

为操办哥哥后事,她将哥哥为她早早备下的嫁妆和陪嫁的地契都折了现银,只想让这个爱她疼她的大哥能够风风光光的离开人世——却怎么也料想不到,就在大哥准备下葬的前一天,这连州城中的一霸,掌管着米粮生意的刘家少爷刘虎却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拿着几张据说是大哥生前亲手所签的借据,口口声声说大哥以前在生意上欠了他许多银钱,如果她还不上,便要将她拖走,做他的小妾,或是卖给人牙抵债。

商娇抵死不从,忠心的小丫环常喜也拼命争夺拉扯,但奈何刘虎人多势众,又有借据在手,前来奔丧商家的族老们也无人上前相阻。

眼见着自己就要被拉出灵堂的大门,商娇万念俱灰,死志萌生,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一下挣脱了那人的手,凄呼一声“哥哥,我来了!”

飞身扑向棺材,头狠狠地撞了上去!

三天后的夜半时分,败落的商家大宅,漆黑幽静。

杜怀瑾躺在曾经的商家大小姐睡过的黑漆雕花木床上,瞪着粉色绸帐的床顶。

此时已近春天,但入夜后仍有点微微透寒。杜怀瑾的心里也沉郁郁的,莫名的窒息感令她几近没顶。

实在睡不着,她走下床来,顺手从床边衣架旁扯了件白色襦衫披在身上,趿了绣花鞋慢慢踱到窗边的妆奁台前坐下,借着窗外一点明亮月色,拿起镜子细细凝看。

镜子里,倒映出一张略显苍白的秀美的瓜子脸,虽然额间还缠着染血的纱布,但两弯微微蹙起的淡扫蛾眉,水盈盈的湿漉漉的一双大眼睛,端挺的鼻,不点而朱的樱唇…

分明就是一个纤弱美丽的妙龄少女。

杜怀瑾轻扯嘴色,镜中的少女便唇角微动;杜怀瑾眨眨眼,那镜中的少女便也眨眨那双水盈盈的大眼;杜怀瑾抬抬手,镜中的少女便也抬起纤细的手…

可,这镜子里的那个人,分明不是她,不是她杜怀瑾!

天哪,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明明三天之前,她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广告策划师杜怀瑾,虽然不敢称精明强悍,但能力也算优秀。可为何一场电梯事故,却让她莫名其妙地来到了这个时空,成为了这大魏王朝连州商府的大小姐商娇?

谁能告诉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她难道真的如同那些现代小说里所描述的一般…穿越了么?

开玩笑!这是什么狗血剧情!如今穿越都变恶俗好么?所有的主流媒体都禁止穿越了好么?

她怎么可以在这美好和谐傻白甜当道的时代里,就这么诡异的穿越了?

世界上几十亿人口,怎么就她偏偏中了这穿越的套路了?

这个大魏,这个连州,这个商府…这都是些什么鬼啊?

对,这是一场噩梦,一定是!

可是,都已经来这里三天了,每天晚上闭眼睡去前,她都期待着再次醒来时,自己还躺在自己温暖的小床上,抱着自己喜欢的玩具熊,舒服地缩在被窝里,听着妈妈在厨房里忙前忙后准备早餐的脚步声…

可是,每每睁开眼,却总是让她失望。

难道,她当真要在这见鬼的大魏,以这见鬼的商娇的身份…活下去?

思及此,杜怀瑾内心如掀起惊天骇浪,不能平静。

素手一挥,梳妆台上,那映照着那与杜怀瑾截然不同的容貌的铜镜便被重重的扫到了地上。

“啊!”杜怀瑾抱着头,竭厮底里的大叫。三日来所受的惊吓与慌张,终让她崩溃。

外间突然有了动静。一阵慌乱的穿衣声、趿鞋声之后,帘子被人掀了开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娇俏丫头急急地奔进了里屋。

“小姐,小姐,”她跑到杜怀瑾跟前,一把将她抱住,细瘦的手臂圈紧杜怀瑾发抖的身体,用自己同样小小的身体温暖着她,关切地问,“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头又疼得厉害了?”

相依相偎的两人,彼此温暖的体温,终于让杜怀瑾慢慢冷静下来。环抱着自己的身体,她泪眼婆娑的看着眼前的丫头,摇了摇头:“…常喜,我没事。我,我只是有些害怕…”

是的,她害怕。

害怕再也回不到自己的时空;

害怕再也见不到自己的父母…

更害怕,在这未知的时空里,自己无法掌控的命运。

常喜也红了眼眶,紧紧地抱住杜怀瑾,轻声安慰着她,“小姐,别怕,别怕。常喜还在呢,常喜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常喜的安慰,化解了杜怀瑾慌失措与恐惧不安,她再也忍耐不住,反身抱住常喜,大声的痛哭起来。

这样清冷的夜,两个无依无靠的小女子,紧紧相依哭泣着,汲取着彼此的温暖…

卷一 卷珠帘,倚君恩,谁家有女初长成 2、定计

2、定计

痛哭一场之后,杜怀瑾的心,终于渐渐冷静了下来。

她不知道,这是否就是冥冥中,属于她的命数。但既然她已经来到了这里,代替了这个身体的前主人,便只能承担起那属于她的命运,努力为自己找到一条出路。

从此后,世上再无杜怀瑾,只有重生之后的商娇——绝不受命运的摆弄,绝不做替罪的羔羊!

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便是如何能够摆脱这个困局。

思及此,她不由得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忆及当日初初醒来,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个凶神恶煞的刘虎,以及在族老们见差点闹出人命,才纷纷上前劝解时的嘴脸…

她明白,原来的商娇为何宁可选择触棺而亡,也不愿面对眼前的处境时的心情。

这样一个养在深闺,从小便受人保护,未经过世事风雨的失怙少女,在这些人的眼里,无疑就是一只陷入狼群的小羊,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所幸的是,拜商娇的触棺之举所赐,刘虎也怕闹出人命日后难以收拾,暂时留她在商家养伤。所以这三日,她与常喜尚还享有片刻的宁静。

可是,这隐藏在暴风雨中的宁静,是不会长久的。

再过不了几天,待她伤癒,刘虎的凌逼只怕会更变本加厉。

但杜怀瑾不是商娇,她不愿自己的命运受人摆布,被人逼迫;也从来不是温室里的花朵,经不起风雨。更对这座寂静幽深的商家大宅没有感情和牵连。

是故,她觉得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商家现在业已没落,她作为一个外人,本也对这个家无甚感情,大可趁养伤之际,无人防备之时外逃,隐姓埋名,待找到安身之处,再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可现在,多了一个常喜,只怕出逃之事得重作打算。

毕竟,常喜在她最危难之时,只为相随于她,她自然亦不能置常喜于不顾!

可是,两个女子外逃,没有点银钱傍身,只怕举步维艰。

可现如今,商家已经掏空了家底,所有值钱的物什要不被商娇的大哥用以抵债,要不被嫂嫂席卷一空,要不被商娇抵押了出去换取银两为大哥置办后事…

想到这里,杜怀瑾不禁摸了摸身上穿着的水衣的内里。

这里,还有一张房契。

整座商家大宅的房契。

想来,原来的商娇,虽然知道家业已败,但到底不舍自己的家就此落入他人之手,故而将这张房契紧揣于身边,缝于最贴身之处,以防被外人所占。

本来,这张房契倒还值钱。

商家的大宅位于连州城中最繁华的地段,南通北达,视野也开阔。再加上商家几代人的经营,在当地也颇有些声望。宅院修得也颇是气派,砖石瓦当,建筑用料皆属上乘,若在平常之时卖出,定也能赚到一大笔可观的银两。

但在杜怀瑾看来,这张房契,却是无用之物。

现在全连州城的人都知道商家已败,况且刘虎已摆明了态度说这商家大宅已是他囊中之物,又有谁会与他作对,花重金买下这处大宅,平白竖敌呢?

除非…

正苦思良策之时,一旁的常喜探过头来,低声问道:“小姐,您在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