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睿挑眉笑了笑,将匣子又推至她面前,“既已送出手的东西,本公子也是断断不会再收回的。你且安心收下吧。若你当真觉得此物贵重,过意不去想谢我…”说到此处,他故意顿了顿,突地伸出手,勾住商娇的下巴,迫她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狭长的眸一眯,说不清是诱惑还是逗弄,“不若,便以身相许,嫁我作妾,如何?”

“…”商娇眨巴眨巴眼,半晌回不过神来。

卷一 卷珠帘,倚君恩,谁家有女初长成 38、逆语

38、逆语

待反应过来,她冲着勾住自己下巴的手就是一巴掌,气急败坏地高吼:“王睿!你一天不逗弄我会死啊?”

“哈哈哈哈…”王睿开怀的大笑,见商娇仍一脸愤懑的表情,忍不住抬起手,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颊,“小辫子,果然还是只有你,每次都能让本公子这么开怀!”

商娇打掉他的手,侧了头,气鼓鼓的不去看他。温莎坐得远,见此情景有些担忧,奈何却无法出言提醒,只得急得干瞪眼。

王睿见商娇气呼呼的模样,心中更是开怀,伸出手去,在商娇眼前晃来晃去,“小辫子,小辫子?怎么,真生气啦?”

商娇被王睿的手晃得眼发昏,转回头正想对他说教说教,让他今后改改自己自命风流的个性,别老是见个姑娘都去逗弄一番,却听他低低一笑:“都说‘妾为丝萝,愿托乔木’,莫非小辫子是觉得,依王某之家世,并非可托终身之人么?亦或,你是觉得,做妾是埋没了你?”

一句话,差点没让商娇喷出一口老血来。

…嘿,这还没完了!

商娇转过脸来,向着王睿道:“王公子,你刚说‘妾为丝萝,愿托乔木’,可我商娇不是丝萝,也不愿做攀附乔木而生的丝萝。我的感情,只为值得的人付出。那个人,也许不会很富有,也不会很有权势,但必定是一心一意待我,与我心意相通之人。我爱他敬他,但绝不会依附于他!如我有幸,当真遇到这样的人,我只会与相扶相持,不离不弃,共历风雨,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才是我要的爱情。”

“说得好!”一旁的温莎闻得商娇此话,情不自禁地击掌叫好。自早上与商娇一番交谈,他早知这个女子虽然外表娇小柔弱,其实心内却强大独立,此番再听她说出此话,心中更是感佩不已。

这个女子,不羡权势,不慕富贵,只想与自己心爱之人双宿双栖,共抵风雨。

这样的女子,何其难得?这样的真心,何其可贵?

见温莎对自己大加赞赏,商娇颇为自得地笑了。举起自己的一只手,对温莎做了个“V”的手势。

再看王睿,寒棱角分明的脸上,似冰霜冻,全然冷了下来。静默了片刻之后,他终于轻扯唇角笑了,笑意却不达眼底。

“一生一世一双人?”他喃喃地念,却嗤笑一声,骨节修长的手指轻抚过盛着茶具的黑漆的木匣,不屑道,“世间男子与女子,在我看来,却似这茶壶与茶杯。一个茶壶,若只配一个茶杯,岂不怪哉?小辫子,你的愿望虽然美好,但你毕竟还不太了解男人。不管家世清贫或是富贵,能做到与一人白首偕老者,敢问世间又有几人?”

说罢,他挑眉看向商娇,似嘲讽又似规劝,“所以小辫子,我劝你还是早些认命的好。在天都城内,能找到一个可保你一世荣华富贵、衣食无忧之人,护你周全,让你一世安然无忧,便已是最好的归宿了。”

“你!”商娇被他这番话所激,愤然而起。

“王公子,也许你家在天都也算是富贵之家。但我告诉你,莫说是做你这小小的皇商家的小妾,便是大魏的睿王、或是皇上要明媒正娶我当正室,当皇后,我商娇说不嫁,便也一定不会嫁!”

“噗…”温莎正端了玉樽喝茶,闻言一口茶水全喷了出来,边咳边冲着商娇挤眉弄眼。

李管事立在一旁,汗如雨下,面如黄土,干瘦的身板抖抖索索。

王睿也显然被商娇的“豪言壮语”所震惊,双目圆瞪,竟半晌无语。

好不容易回过神,他嗤笑一声,问道:“…却是为何?若说小辫子你不为我家的钱财富贵所打动,我尚有几分相信。但皇上与睿王,那可是权倾天下,主宰他人生死的天下之主,至贵之人,何以不令你动心?”

“动心?”商娇只觉好笑,浑然没发觉温莎在旁向她脸歪口斜的示意,凛然道:“天下之主如何?权倾天下又如何?不过只是因为每个人都怕死,而这些称孤道寡者手握生杀大权,所以人人惧怕而已。可真心之可贵,温情之可贵,那高高在上的人,却未必体验过。”

听到此处,王睿眸色幽深,再不见刚才的调侃戏谑,英俊的脸庞笼罩着一层阴鸷之色,双手握拳,收紧…

商娇却浑然没有发现他的变色,仍在侃侃而谈,“立其子则杀其母,何其无情的律令?罔顾人伦,罔顾人情。这大魏的当权者,何尝不是将女人视为玩物,视为绵延后嗣的工具而已?这样的人,便是权倾天下,手握生杀大权,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在我看来,也不过冷血无情之人而已。对于这样的人,又有谁人会动心,敢动心…”

“大胆!”

王睿突然一声厉喝,重重一掌拍在桌子上,陡然站起,目光阴沉地看着商娇。李管事早已吓得跪伏于地,抖如筛糠。

商娇不料王睿会突然发怒,莫名其妙地打量着眼前那笼霜罩雪的男子一番,一时错愕当场。

恰此时,她的目光正好瞄到温莎,但见温莎正冲着她摇摇头,又用手在颈间一横,比划了一个杀头的动作,以作示警。

商娇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褒贬时政国策,似乎已犯下了大罪。

毕竟,这是古代,一个人治的国度。平民百姓妄议君主,褒贬朝政,那可是杀头的重罪!

心下惊急,避是避不过了,商娇眼珠一圈乱转,竟急中生智,佯作伸伸懒腰打了个呵欠,昏昏然道,“王公子,你这桂花酒后劲好大啊!我似乎都醉了,竟说起了醉话…呵呵,呵呵呵…”

说着,她拿眼瞄了瞄王睿,见他一副看好戏的神态盯着她,唇角却似嘲非嘲的微微扬起,显然并不相信她的说词,于是她咬咬牙,干脆做戏做全套:“哎呀,头好晕,我醉得好厉害…好想睡…”

然后,商娇索性将头重重往桌子上一磕,连带着还弹了几弹,然后便趴在桌上装死不动了。

王睿看她这浮夸的演技,心中的怒火突然消弥得无影无踪,只余满腔无奈和苦笑。

伸手,推了推她,“小辫子?小辫子?”

某人依然伏桌挺尸中,一动不动…

王睿的手复抬了抬,半晌,却轻轻落在她的头顶,抚了抚她额前柔柔的软发,只觉得心里似都她柔软的发丝缠得再也硬不起来,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唉,罢了,李管事!”王睿目光幽深地看着商娇,伸出手,朝着在旁听令的李管事招了招。李管事得令,立刻战战兢兢地行上前来,恭身听差。

“商姑娘醉了,吩咐一下牧流光,让他送商姑娘回去吧。”

王睿话语淡淡地吩咐了一声。

“是。”李管事领命,忙退了出来,方才用蓝锦缎制的衣袖擦了擦额间的汗。

刚刚听了那个姑娘的话,又见主子那已然变色的脸,早将他的半条小命吓得都快没了,额前的冷汗差点都滴到地上去了。

话又说回来,这个商娇姑娘…胆也实在忒肥了点儿!

这般大逆不道的话,竟也敢当着众人宣之于口——还是当着主子的面。

若有朝一日,她知道了主子的真实身份…

只怕有得她哭的时候!

吩咐完李管事,王睿转身,又拱手向温莎作辞,“温莎公子想来也累了,便坐府里的马车一道下山去罢?”

温莎赶忙起身,执礼甚恭:“温莎今日不请自来,已叨扰了王公子。王公子盛情,温莎不敢辞。”

王睿点点头,又转过身去,看着仍然伏在桌上一动也不敢动的商娇,不由分说地,一把将她打横抱进怀里…

商娇本来就清醒着,正竖着耳朵听动静呢,刚刚王睿用手抚摸她的头发,已让她心里一惊,正觉这个动作有些暧昧和不妥,不料此刻竟突然被王睿打横抱进了怀里,吓得她猛地倒抽了一口气,全身戒备地蜷起…

王睿感觉到商娇身体的僵硬,唇角一勾,手臂却更加用力,将她更紧地贴在自己胸前,举步向外走去。

卷一 卷珠帘,倚君恩,谁家有女初长成 39、来历

39、来历

车轮辘辘,在傍晚的乡间小道上奔驰,已远远离开了鸿锦山庄。

一直装醉趴睡在马车软椅上的商娇半睁了眼,瞅了瞅车厢内的情况,但见牧流光居于左座之上,抱剑闭眼,不欲多言;温莎正抵着车壁,随着马车的颠簸晃动着身体,闭眼打盹,终长长地吐了口气,腾地坐了起来。

“呼!可憋死我了!”

她晃晃脑袋,又捏了捏自己的脖子。没有了王睿在旁,她觉得自己周遭的气压都似轻松了许多。

抬眼看,却见温莎与牧流光看到她的忽然“清醒”,一个笑得憋红了脸,一个脸上虽无表情,却满是了然,不由得冲他们吐了吐舌头,嘿然而笑。

牧流光摇了摇头,一脸无奈与不赞同,“商娇姑娘,今天的事情,你做得太过了。怎么可以当着公子,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

商娇讪然地向牧流光一笑,“嘿嘿,一时情急,说话没注意。”边说边从袖子里抓出一把瓜子,拈了一粒含在嘴里磕了磕,便将瓜子仁卷进了嘴里,边嚼边嘟嚷着,“谁让你家公子说话这么难听来着?仗着家里有几个钱,看着哪个姑娘就勾搭,还张口闭口就妾啊妾的,当真是仗着家里有点钱就找不着北了?”

温莎和牧流光都闭了口,挑着眉,看着她摇头晃腿跨跷着脚,将瓜子一粒粒放进嘴里,嗑得卡卡有声…

这些瓜子,她是什么时候藏进袖子的啊?这女人的嘴,就没见停下来过!

然而吃货娇还浑然不觉别人怪异的眼神,在又磕巴了一粒瓜子后,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腆着脸凑到牧流光跟前,“嘿,牧大哥,我今天的话,王公子应该不会碎嘴地去跟别的人说吧?我应该不会被‘咯嚓’了吧?”她在自己脖子上比了比划。

牧流光白她一眼,径直抱了剑,闭眼,再不理会她。

旁边的温莎张了张嘴,似想开口跟商娇说什么,但瞄了一眼身旁闭眼打盹的牧流光,又将已到嘴边的话又生生憋回去…

就这样一路无话,马车颠簸一路,终于到了安家大宅。

商娇跟牧流光道了声谢,跳下了马车,正要上前敲门,身后的牧流光却突然叫住了她。

商娇回头,正想询问他有何事,但见他跃下车来,手里拿着一个包袱,递到她面前,示意她收下。

商娇一见包袱的形状,便知里面是何物。摆摆手道:“牧大哥,请转告王公子,这套茶具实在贵重,我真不能收。”

这包袱里装的,正是王睿送她的瓷器茶具。这样的一套瓷器,便是在现代,只怕都是精品,自不提在大魏这样的古代,烧瓷工艺极不发达的时代,只怕更是世所难寻的珍品、孤品,价值难以估量。

正所谓无功不受禄,商娇自忖与王睿也就数面之缘,萍水相逢,今日更是把他惹生气了,就连以后还能否做朋友都难说,又如何敢收?

但牧流光像是已预料到她的拒绝,冷冰冰的脸上无甚表情,只将包袱往她手里一塞,道:“牧某也是得了公子之令,将这东西交予姑娘。姑娘若当真不喜欢,便直接去与公子说去,或是扔掉也使得。”

商娇怔然看着被牧流光硬塞进怀里的包袱,踟踌了一会儿,想来这王睿既嘱牧流光待送她回家时再将木匣交给她,便也是下定决心要送她的,如此推辞反倒不妥,于是终不再辞,只咧开嘴向牧流光笑道:“那行,请牧大哥转告王公子,就说茶具我收下了,改日定当好好谢他。”

牧流光方才点点头,转身跃上马车,载了温莎离开。

待马车走远,商娇才捧了包袱,上前叩门。

门很快开了,常喜一开门,见是商娇,很是欣喜的迎了上去:“小姐,你回来了?”她边说边走下来,自然而然地欲伸手接过商娇手里的包袱。

商娇忙侧身避过,双手捧了包袱,嘱咐道:“小心,别把里头的东西摔了。”边说边与常喜一同进了宅子。

甫一进宅子,鼻间便盈满了桂花的香气。再看小院内,安思予正点了油灯,坐在静谧的小桌前看书,桌上正放着一盘月饼,似动也没有动过的样子。

“安大哥,我回来了!”商娇笑着招呼他,将包袱往桌上一放,拉了常喜坐到小几上,信手拈起一块月饼放进嘴里,立刻被月饼的香甜气味盈满味蕾。

“好香!竟然是桂花馅儿的月饼呢!是大娘用院里结的桂花做的么?”她惊喜地问,三下五除二,已将小小的月饼吞进腹中。

安思予点点头,昏黄的一豆灯光下,他的表情柔和温存,“嗯。娘今晨新摘的桂花,做了两盘有余的饼子。本想今日是中秋,你会早点回来过节,却等到日暮还不见你,只得给你留了一盘,自己上工去了。”说着,抬手为商娇倒了一碗茶,嘱道:“慢点吃,别噎着了。”

商娇听了安思予的话,心里顿时难过起来,就连嘴中的月饼也全然没有了香气。

想到前世的自己,一天到晚只知道忙着工作,根本无暇顾及爸妈,就连过节也没怎么正经的陪过他们。

而如今,自己与爸妈,更是已在时空的两端,只怕今生已无法复见,无法团圆,只能遥望着天上那轮满月寄托思念。思及此,她一时不由得红了眼眶。

安思予察觉到商娇的异样,惊疑地唤:“商姑娘?你怎么了?”

商娇被他一唤,蓦然回过神来,忙压抑住自己有些悲凉的心情,掩饰地咧唇一笑,

“没什么…对不起啊,安大哥,我,我没想到你们在等我,我应该早些回来的。”

安思予没有接话,一双黑眸只仔细打量着商娇,见她确无甚异样,方才道,“没关系,回来就好!”说话间,正欲伸手去拿盘中月饼,眼睛却突然扫过商娇带回的包袱,“咦,这是什么?”

商娇还没来得及开口答他,一旁的常喜也看着包袱,一脸好奇宝宝的样子,“是啊,小姐,这是什么呢?”

商娇看两人皆好奇的样子,有些好笑地打开包袱,道:“也没什么,这不我们商行在南边的商铺不是要开张了么?我这里设计了一套茶具,托一个朋友辗转制出了成品,看能不能用在茶室里迎客。”

说话间,已将那黑漆木匣打开。借着灯光,当看清里面的茶具时,常喜不由得“哇”了一声,拿起一个茶杯来,凑到灯下细看,“小姐,这真的是茶具吗?真的太美啦!这是怎么制出来的啊?这是陶吗?怎么我拿在手里,却觉得像抚摸一块玉一样?”

“这不是陶,而是瓷。”安思予看着常喜拿在手中的杯子,眉头却蹩一起来,“我在当中书学生之时,便曾看过宫中有制瓷的工匠曾烧出过这种模样的瓷器用于进献给皇帝使用。只是此物烧制不易,是故民间极其难得一见。”

他说着,眉目间的忧色越来越浓,眸子一转,直视商娇道,“这套瓷器,却比我当初所见的更为精致华美,工艺也更为复杂。只不知,帮你制作这套瓷器的人,是何来历?”

“啊?”商娇闻言挠挠头,“我只知他是个皇商,但具体是做什么的,我倒还没问出来。算来我们也就萍水相逢而已,但他已三番几次的帮了我的大忙,倒也确是一个好人。就是…”她咂咂嘴,看看一旁坐着的常喜,生生将“风流了点”四个字吞回了肚里。

安思予低头沉吟,“皇商?”他抬头,直视着商娇,担忧地道,“据我所知,大魏善制瓷的工匠可说是寥寥无几,且都是皇家御用的烧瓷官匠。这套茶具,质地工艺皆是上乘。若说他只是个皇商,想请动这些匠人,只怕绝非易事;再则,既便他只是皇商,其背后的势力也是盘根错节,跟各朝廷官员之间也怕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样的人,轻则大富,重则大贵,接近于你,是何目的?”

商娇错愕,嗫嚅道:“…不,不会吧?我们东家不也是皇商么,他不也挺好的么?”

安思予摇摇头,解释道,“姑娘不知,皇商其实也是有分别的。像陈氏这种,根在民间,虽为皇商,但严格意义上来讲,只是帮皇家采办或进贡而已,是故涉商不涉政;

而有另一种皇商,则是本来就出自宗室或官员之家,专为皇家操持一应宫庭事宜大内物资、木材、织造、花木、后宫用物…皆出自他手。再加上本身出身高贵,是故他们不仅在朝堂之中有任职务,更甚者可直接面君述事。姑娘可知,你这位朋友属于哪一类么?”

商娇听到这里,已经完全蒙了,“这…我倒真不知道…”她又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怎么会知道皇商竟都有同的类别之分?

安思予抚抚额,继而规劝道:“既如此,我劝姑娘便断了与这位朋友的往来。要知道,天都是天子脚下,各种势力在这里盘根错节,稍有不慎,轻则获罪,重则殒命。我自小生活在这里,这天翻地复之事已见得太多,听得太多。而我们只是平头百姓,只要日子过得安乐即可,万不可卷入这些是非之中。否则,一朝不慎,便是累人累己,一世蹉跎。”

商娇瞠目结舌地听完安思予的一番话,许久,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不至于吧…我也就是和他做个朋友而已。”

安思予反驳道:“姑娘,我并不是反对你结识友人,可姑娘是否想过,若你与他只是朋友,那他为何会对你的事如此上心?姑娘,我只怕你不小心惹到权贵之人,招来不必要的觊觎与争夺,明白吗?”

“可…”商娇还欲辩驳。

此时常喜插话进来,听了安思予的衷告,她突然也担心起来,“小姐,安大哥说得对。你结识的这个人,你连来历都摸不清楚,又如何跟他做朋友?况且,若他当真有权有势,又对你起了一些不该有的心思,你该怎么办?小姐,你忘记了在连州,刘虎一个小小的米粮商人,也敢凌逼我们之事了吗?”

商娇闻言,心内巨震。

连州之事,看似已过去日久,但如今想来,她依然心有余悸。

一个小小的商户,都可凌迫欺压原来的商娇致死,更何况是有权有势的皇商?

安思予久居天都,自然看问题想事情都比她要通透,连他这么温和的人都不赞成她相交的人,只怕她当真要考虑一下了。

思及此,她笑着合上木匣,对安思予和常喜笑道:“好好好,既然安大哥与常喜都觉不妥,那今后碰到他,我绕道走便是。”

安思予看商娇接纳他的建议,心内一松,拿了一块月饼递给商娇,温言笑道:“来,快吃吧。”

商娇接过,一口便咬掉了半边月饼,却再不复刚才快乐轻松的心境。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身旁的木匣,有片刻的凝滞与疑惑。

这个王睿,到底是何来历?

他当真如安思予所说,是极其厉害的人物吗?

卷一 卷珠帘,倚君恩,谁家有女初长成 40、茶艺

40、茶艺

接下来的时间,城南的商铺底层装潢已近尾声,二楼的茶室装潢也进入到如火如荼的阶段。

每一日,在商行总部应完卯之后,她先照所有日程,办妥陈子岩交托的一应文书事务,然后便匆匆赶往城南的茶庄,亲自督促茶室的装潢。茶室内的一桌一椅,一屏一画,摆放的位置,均由她精心设计布置。

另外,鉴于王睿送她的茶具太过贵重,而放眼大魏,能制出此等瓷器的匠人又着实太少,所以商娇听从安思予的建议,决定更改用瓷器作为茶具的想法,改为用玻璃器皿作为茶具。

初初听到安思予的建议后,商娇当真是大吃一惊。

她原本一直都以为,玻璃应是现代才具备的工艺,直到后来安思予翻阅古籍与讲解,她方知道,玻璃即琉璃、颇黎,原来早在西周与战国时期,玻璃的工艺便已趋向成熟。至汉代时,玻璃产地便已分布在中原、河西走廊及岭南地区。

而到了大魏,随着罗马、波斯等国外玻璃器的大量输入,大魏本国的自制玻璃有所减少——但饶是如此,天都能吹制玻璃的匠人也还有很多。

在安思予的带领下,商娇找到一家工坊,很顺利地便跟吹制师傅交涉了茶具的制作,并约定了交货的时间。

半旬之后,当茶室的装潢初见雏形之时,商娇的玻璃茶具也制成了。

万事俱备之后,她邀请陈子岩,在还未装潢完毕的茶室内,观看她第一次茶艺表演。

陈子岩来到商铺,先检视了一遍一楼的整体装潢。在叶傲天的监督之下,一楼的设计与装潢皆选用上乘的木料,入得门来,便见一个长形柜台一字排开,后面的货架上,用于储茶的各类陶器皆作好分类标识,整齐码放在架上。再行去,便是两张红木制成的桌子与圈椅,方便大宗客户在此休息与商谈交易事宜。

见一楼最要紧的商铺的已被叶傲天安置妥当,陈子岩满意地点点头,又信手往二梯走去。

甫一踏上二楼,陈子岩便被大大地震惊了。

入眼处,是一处玄关,一雕有荷花图案的石制小缸中,尾尾红鲤游曳其中,竞相取食,很是可爱悦人;两盏红纱四角宫灯中,烛火摇曳,映照着上方一木雕成的一首诗:“野泉烟火白云间,坐饮香茶爱此山。岩下维舟不忍去,青溪流水暮潺潺。”意境悠远而高雅。

再往前随着脚踏前行,便见左右各两间茶室对称和谐,门上挂着水晶制的帘,往里望去,但见不大的茶室中,清幽雅致,富丽堂皇,不规则的木雕条案古色古韵,其上一尊红木制成的弥勒佛开心惬意,禅意十足。空气中,檀香淡淡,让人静心。

陈子岩正抬眼打探间,一阵悠扬的琴声响起,竟拂的是一曲从未曾听闻过的小调,明快,婉转,悦耳悦心。

正欲向琴声处望去,却见商娇竟一下蹦到了他的面前,笑靥如花,一双大眼流光溢彩,竟让陈子岩心内一跳,不由得怔了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