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娇看着眼前的穆颜,脸上未施脂粉,眉间半无红痣,头上乌丝一丝不苟地绑成一条辫子垂于胸前,一袭淡青色的素袄纤侬有度…

商娇便觉得自己刚刚便如做了一场梦。

“姐姐又去了哪里?”商娇拉过一张小椅坐下,“我一觉醒来,便不见了姐姐,只得到处寻你去了。”

穆颜闻言,脸上浮出一丝歉意,“不好意思妹妹,我在屋里看书倦了,便想出去走走。又见你睡得香甜,便没有扰你。却不想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商娇忙不甚介意地摆了摆手,想了想,又好奇地问:“那姐姐外出行走,可曾见到一个与姐姐长相极为相似的女子?”

穆颜闻言一愣。“长相与我极为相似的女子?”

商娇点点头。“我方才在庵中花园内,见到一个与姐姐长得颇为相似的女子,她自称是庵中的居士,法号妙静。”

穆颜一愣,掩不住眼底的惊奇:“当真?”继而转念一想,也是恍然大悟,“难怪今日我们来时,静玄师太会将我唤作妙静…我们当真如此相似吗?”

商娇连连点头,“简直像得不能再像。我初见她时,就把她认作了你。若非她眉间有一点粟米大小的朱砂痣,我还当真分辨不出你与她谁是谁呢。”

穆颜便笑了起来,轻道:“若当真如此,我俩又在一处修行,那也是缘份。”

商娇也撞撞她,嘻笑道:“当然是缘份!欸,穆颜姐姐,你与那妙静居士如此相似,如果今后又一同清修,这庵里的香火啊,看来会旺很多啊,不知会有多少人争相来这里进香,看这对绝代孪生佳人呢!”

穆颜料不得商娇会拿她取笑,不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作势要打,“小妮子,你打趣我!”

商娇吐吐舌头,飞快地站起来,满屋乱逃。

禅房里,响起两个姑娘银铃般的打闹声。穆颜第一次放下满满的心事,畅开心怀,与商娇一同放声大笑。

山里寺庙清静,一入夜,庵中众人便都早早歇下了。

夜半时分,月华如敛,熟睡中的商娇忽然被尿意所憋醒,她揉了揉迷蒙的双眼,见身边穆颜睡得正香,也不扰她,便披衣汲鞋,打开了禅房的门,独自入厕去了。

解决了人生三急的“大事”,商娇晃着身从茅厕出来,正待回禅房去,耳畔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凄厉的呼号声。

“…小姐,小姐!快来人哪!”那女声撕心裂肺,惊惧交加。

未几,随着这阵厉的呼号,商娇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直往仅一墙之隔的居士禅房而去。

商娇意识到这清静的西芳庵中出了大事,下意识地也随着那呼救声,匆匆赶了过去。

刚绕过红墙,正要再往前行跨过月洞,却听到居士所住的禅房处,突然响起“啪”的一声重重的耳光声,紧接着便是一个女子闷闷地哼声。

“混账东西,你怎么看顾小姐的?”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沉沉响起,在这突然寂静的夜空中,显得阴冷狠戾。

商娇刚要跨过月洞的脚步蓦然停住,迅速背转过身,将自己隐于红墙暗处。

这西芳庵里住的,不全是姑子么?

而且住持静德师太还是太妃啊!

现在深更半夜的,这里怎么会有男人的声音?

正想着,却听那年轻男子又急急问道:“如何?可还有救?”似在问什么人。

屋里寂然了片刻之后,另一个年轻的声音的传来,语气中有着惋惜与深深的沉痛:“小姐只怕已悬梁多时,如今气息全无,已是回天乏力了。”

禅房里,便静默了下来。

这时,一阵脚步声从另一端的红墙外匆匆传来,由远即近。

“太妃,您慢点儿,小心脚下。”

商娇听到一人正小心劝慰,听声音,正是今日有过一面之缘的静玄。

那她唤作的“太妃”,莫不是今日未能谋面的静德师太?

正想着,那边厢静德与静玄师太已几步步上台阶,进入一间小小的禅房内。

待看清屋内情况,静德师太只觉心里一阵揪痛,从胸腔里迸出一声哀号,“沁儿,沁儿?你怎么了?你怎生忍得离开姑姑?太医呢,快去寻太医过来!”

屋子里静了静,那年轻的男音又再度响起:“姑姑,没用的。我刚刚已差人看过了,沁华已经自尽身亡,断无生机了…”

“自尽身亡?”静德师太强忍悲痛,反复咀嚼着这四个字。

蓦地起身,狠狠一巴掌甩在男子的脸上。

“沛儿,你为何苦苦相逼至此?你难道不知沁儿自幼便与世无争,一心向佛吗?自十年前先帝驾崩,我被送入这庵中修行,她便一直伴在我身边,从不过问世事。可你呢?今日一来,便要带她回家,让她以一己之力,换你与胡氏一门荣辱…若非你如此强势,她又怎会自我了断?沛儿,你这下可是满意了?沁儿她可是你的亲妹妹啊!你如此做,于心休安哪?”

那男子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语气中已颇是烦躁,疾辩着道:“姑姑,正因沁华是我的妹妹,是我们胡家的女子,便更应该如姑姑一样,以家族重任为己任,参选入宫,延续我胡家满门荣耀——而非这般懦弱胆小,因惧怕入宫,竟以死相拒。如今圣旨已下,沁华却自缢身亡,这分明是要置我胡氏一族生死于不顾啊!如此这般懦弱胆小,她又怎配为我胡家的女儿?若胡氏一族因她而获罪,她又怎生对得起九泉之下的爹娘?”

说到这里,男子又沉了沉声,再道:“姑姑既为太妃,又曾蒙受先帝宠幸,便更应该知道选秀在即,沁儿自杀身亡,于胡家是何等大罪?姑姑,沛华不是不知沁华相伴姑姑多年,姑姑早已待沁华视若己出。是以爹娘在世时,也怜惜姑姑无后,送沁华前来相伴…但姑姑,如今沁华既死,我劝姑姑暂且收起悲伤,想想我们下一步该如何做,如何保全胡家方才是眼前紧要大事!”

屋里静德师太一声长叹,抑下哭腔,哀哀道:“胡家?保全?我早已是胡家无用之人,谈何保全胡家?千百年来,这后宫的争斗,从来都是刀光剑影,凶险万分。想我在魏宫那些年,虽不及舒、柳二妃受宠,诞育龙嗣,却不也是众矢之的?在宫中的每一日,我又何尝不是战战兢兢,度日如年?

如今我好不容易活下命来,只想在这庵里平静度日,安享晚年罢了,只是我想不到,竟连沁儿也…罢了罢了,既免不了父兄为了家族荣耀,被当作玩物送入宫中的命运,她走了也好,也免受了这些苦楚与折磨…说到底,沁儿才是真正聪明之人…”

“…姑姑如此说,便是不肯相助侄儿化解此次危机了么?”男子闻言,沉沉地道。语气中,已有了浓浓的警示。

静德师太听出男子语气中的警告,大怒,厉声质问道:“胡沛华,你待如何?你是怕此事败露,想杀我灭口吗?”

胡沛华忙软下语气,拱手恭敬地道:“侄儿不敢!”想了想,又道,“只是想我胡氏一门,数代儿孙均为内侍校尉,掌管内宫禁卫,又出了姑姑这位太妃,是何等荣耀?若因此事得罪皇家,招至灭门之祸,侄儿这当家人便是胡氏一族的千古罪人!是以,侄儿只想请姑姑相助侄儿度过此次难关,以保全我胡氏一族!”

胡沛华的话,凉薄而无情,一口一个胡家,一口一个保全,让隐于一墙之隔的商娇不由心惊肉跳。

皇家…

怎么又与皇家有关?

为什么静德师太的侄女,一个太妃的侄女…

会如此惧怕入宫,甚至不惜一死,也拒绝入宫?

这大魏的宫廷,究竟可怕到何等境地?

正想着,却听静德师太沉声喑哑地回道:“老身早已是化外之人,不问世事多年。如今出了此事,又事涉我胡家,我只作无视便罢了。至于相助,实无从谈起。沛儿,你自行想法解决此事便罢了吧。”

静德师太显然还没有从胡沁华的死里脱出,说出的话,便带了几分堵气的意味。

但却未曾料到,胡沛华听她如此答复,静默半晌之后,竟目光狠戾地沉声道:“姑姑即不愿相助,那侄儿便只能自救。姑姑,得罪了!”

话音刚落,从袖中脱出一匕,狠狠一挥,只见一道寒光闪过,迅疾如电——

“啊!”半个音节,从一个女人口中呼出,一道殷红的鲜血随着那把锋利的匕首过处,从脖颈处飞出,映着屋内摇曳烛光,喷溅到禅房纱窗之上。

“啊!”商娇料不到屋中竟会有些突变,见到窗上血光飞溅,以为静德受害,竟无意识地叫惊叫出声。

待反应过来,她立刻用手紧紧捂住自己,浑身汗毛惊悚得根根竖起。

却不知屋内之人耳力过人,只一刹间的惊愣之后,禅房中忽然想起一声喝问:“谁?谁在外面?”

商娇只觉屋中之人犹如修罗,听他喝问,心中又惊又怕,慌乱无比,立刻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蹲身紧倚墙角,企图隐藏自己的踪迹。

但已经晚了。只见屋中一人一身青色劲装,循声径向商娇的方向飞去。

商娇眼看着那人向着自己而来,蜷缩成团,只恨不得自己能循地隐身,逃之夭夭。

但眼下,她什么工夫也没有,一身粉红色的小袄在黑夜中也煞是扎眼,要想不被发现,哪里还有可能?

那人轻而易举地发现了她,如老鹰一般从天而降,一把抓住了她的衣服。

“不,不要!放开我,放开…”商娇大惊,忙四肢并用地挣扎着,吓得魂飞魄散。

但那人却已抓紧商娇,整个人腾空而起,犹如抓住小鸡般的老鹰,迅速地飞回禅房。

卷二 情起时,风云聚,一寸相思一寸情 85、李代

85、李代

“啪”的一声闷响,商娇被人狠狠掼在地上,只觉得全身疼痛,尤其胸肋处,简直像被人生生摔断了肋骨。

“主子,我们不料今日庵中尚有外人,竟被此人听了墙角。”青衣人声音凝重地回禀。

禅房里,一时寂静无声。

但商娇知道,此时屋中之人的目光,尽皆在她身上。

商娇艰难地爬将起来,一抬头,便见一角浅蓝素锦的袍角划过,一双皂靴出现在自己眼前。

抖抖索索地抬头,却见一男子身材高大,黑发高束,剑眉斜飞,眸含冷戾,薄唇轻抿,刀削般的轮廓,强势而冷酷。

若平时,商娇定会觉得这也是个充满着荷尔蒙气味的型男。但此时,眼见他右手中那一把尚滴着鲜血的匕首,商娇只觉见到了地狱修罗。

此时,那修罗也正眯了那双冷酷的眸,自下而下,打量着商娇这个不速之客。

眼里,有着探究,更有着浓浓的杀机。

商娇眨眨眼,爬起身来,正想避开,不意手却触到地面,顿时热呼呼湿漉漉滑腻腻的一片,鼻间,也嗅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商娇惊疑,抬起自己的手一看,但见一双素手已染满鲜血,方才注意到自己竟不意触上地上一汪血泊。

而血泊的不远处,一身着青黑海青缁衣的年轻女子倒在地上,脖颈被人划开一道大口,鲜血还在不断汩汩涌出,一双无神的大眼正直瞪瞪地凝住商娇,当真是死不瞑目。

此情此景,犹如人间地狱,商娇何曾见过?一时倒抽一口气,便是一声凄厉的尖叫:“啊——”

随着商娇惊恐万状的尖叫,胡沛华眸光一闪,一抹残忍一闪而过。

手一挥,那柄尚在滴血的匕首便向着商娇脖颈要害处而来,迅雷不及掩耳。商娇只觉得一阵风过,再看时,那匕首已就在眼前。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黄色海青缁衣扑来,将商娇牢牢护在自己怀里…

匕首堪堪停在那身缁衣的后背,若差一毫,只怕便会划过后背要害。

“姑姑?”那人惊唤,似不可置信一般。

“太妃!”

耳畔,静玄焦急的声音响起,下一秒,她已赶至那抹缁衣身畔,蹲身欲将救下商娇的那人扶起。

“太妃,你没事吧?”静玄急急地问,焦急之情,溢于言表。

“我没事。”那姑子温缓地答,扶了静玄的手,颤颤地站起,又将商娇扶了起来,掩在自己身后。

商娇在慌乱之中抽空看去,但见那救她的姑子徐娘半老,却眼角眉梢温和雅致,又听静玄如此唤她,便知她便是胡太妃,如今的静德师太了。

“静德师太,救救我。”商娇惊恐地抓紧了静德师太的缁衣,如同溺水的人,握紧那救命的稻草。

静德师太侧身安抚地拍拍商娇的手,又抬眼看向眼前的胡沛华。

“胡沛华!”她一声厉喝,质问道,“你已害了沁儿,又杀了小薏灭口,难道还要在这我这西芳庵里,在佛祖眼前,再害人性命吗?”

胡沛华却不看静德师太,拱手缓缓施了一礼,“侄儿不敢。”

随即直起身来,目光却死死盯着商娇,“只姑姑应该明白,事涉皇家,若沁华自杀之事败露,只怕我胡家便完了,杀掉自幼服侍沁儿的小薏,实乃情非得已。”

边说,他边隐了眼中杀机,缓缓向静德师太走近,“至于这个姑娘,更非是我胡家与西芳庵中之人,便是杀了,也无人理会过问。此中厉害,还望姑姑体谅。”

眼见着胡沛华一步步走近,静德师太与商娇吓得连连后退,静德展开双臂,如护崽的母鸡一般,将商娇护在身后,“不行!我不许你伤她…”

话音未落,胡沛华却一个箭步冲上前来,一把推开了静德。

商娇未料胡沛华会突然出手,挡在身前的静德不在了,她便暴露在了胡沛华身前。惊恐之余,再想逃已来不及,被胡沛华一把攫住脖子,再一次掼到地上,两具尸体中间。

“胡沛华,你敢!”静德大怒,急急地上前想要再次救下商娇。

胡沛华却将执匕之手往前一拦,阻住了静德去势。

“姑姑,此女不除,只怕将来后患无穷。侄儿求姑姑莫再阻拦!”胡沛华大声道,语中却已有浓浓的威胁,“侄儿历来便知姑姑心地善良,亦无意冒犯姑姑,但若姑姑再推三阻四,今夜西芳庵众人,只怕都得死于非命!”

话已至此,静德亦知胡沛华所言非虚,一时怒目而视,却不敢再上前相救。

制服了静德,胡沛华便递了个眼色给身畔青衣人,“靖风!”

靖风得令,也不多言,上前一脚,便狠狠地踏在商娇的腹上。

商娇痛苦地哀号一声,只觉得那脚犹如千斤重,狠狠压在自己腹上胸口之处,竟连呼吸都困难痛苦,只能拼命地摆动着身体,像一只濒死的鱼,痛苦挣扎。

慌乱挣扎中,她的头无意识地摆动着,手也拼命地挥舞着…

却触碰到另一具冰冷的女尸。

那尸体本是侧里而卧,此时被商娇的手扳弄,一下子倒卧过来,露出一张美丽异常的脸。

商娇痛苦迷蒙间,待看清那具尸体的容貌,竟惊得忘记了自己死期将至,一时呆愣当场。

那张脸,与穆颜有着惊人的相似,不同的却是额间一点粟米大小的朱砂红痣,以及如今的死气弥漫。

正是今日傍晚之时,有她有过一面之缘的妙静居士!

正惊讶间,眼前一道剑光闪过。

商娇回神一看,只见靖风已抽出腰间佩剑,双手紧握剑身,对准商娇胸口要害,阴冷的双眸眯了一眯,便竖着欲往下刺去…

死神近在咫尺,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商娇只觉得自己的灵台从未如此清明过。

利剑伴着啸音,狠利地向商娇刺下——

电光火石间,商娇一声大喊:“公子不想成大事了么?我有办法!”

随着商娇的大喊,那柄已至胸口的剑骤然停住,仅差寸余,便直透要害。

商娇只觉得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惊吓之余,大口喘着粗气,看着那柄悬在自己胸口上方不动的剑尖,一动也不敢动。

胡沛华却慢悠悠地转了过来,半蹲下来,半眯着阴鸷的双眼,打量着地上惊吓得无以复加的商娇。

“成大事?你有办法?”他问,眼中却犹是不信。

商娇大口喘着粗气,看看胡沛华,又看看尚拿剑抵住她的靖风。

胡沛华大手一挥,靖风立刻会意,暂时撤下那随时都会落下的寒剑,又收回了踏在商娇腹上的大脚。

商娇只觉腹间一轻,原来被压制得连动也动不了的身体也回复过来,赶忙一个翻身从血泊中坐起,望着眼前的胡沛华,吓得浑身发抖。

“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胡沛华再问,似乎笃定商娇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他的语气轻缓悠然。

商娇却从中听出了危险的讯号,她毫不怀疑,若她说不出他想要的办法,只怕下一秒她便会血溅五步,横尸当场,成为继胡家小姐与丫环之外的第三具尸体。

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商娇自知今日之祸自己是避不开了,遂将心一横,祭出了那唯一的一线生机。

“胡公子,我并非庵里素常的借宿香客。今日来此,是陪同我一位姐妹前来庵里落发出家的。”

胡沛华闻言,剑眉一挑,眸中透出一这利光。

商娇怕他再起杀机,忙又道:“我这位姐妹,与这位刚刚过世的妙静居士长得竟无二致,除了妙静居士的额间有一粒红痣之外,两人生得竟像一对孪生姐妹一般。公子若想成事,还需她的帮助。”

说到此处,商娇犹怕他不信,指静德师太身边的静玄,大声道,“不信你自可问问静玄师太。今日我与那位姐妹前来之时,师太便曾错认过她是妙静居士。”

商娇话音刚落,胡沛华便转过头去,求证地看向一旁扶了静德师太的静玄。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静玄的身上。

静玄忙念了个佛号,转头向静德师太轻声地、恭敬地道:“太妃,这位施主所言句句属实。今日与她前来的那位女子,无论身量容貌,确与小姐长得颇为相似。我见她有心剃度出家,又不知太妃会如何定夺,是以留了她与这位施主在庵中歇息,本待明日禀了太妃再作定夺,不想今晚…竟出了这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