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商娇喃喃地吟着令人闻之断肠的千古绝句,火光映照下,惨然一笑。

“穆颜姐姐,我与你是一样的…你的挂念,你的心痛,我都能感同身受…

我曾经也有疼我爱我的父母,他们待我如掌上明珠,时时关心,无微不至,我却总是时常气得他们横眉竖眼…那时候,我总以为我有大把的时间,可以陪伴在他们身边孝顺他们,所以惹得他们生气,我甚至连哄哄他们都嫌累…却不想,只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今生今世,我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们了…”

穆颜缓缓止了泪,抬起一双红肿的双眼,看着眼前一脸惨然的商娇。

心中,不由生起一种同病相怜的悲哀。不由地,伸出自己纤长的手,将商娇的手轻轻覆住。

商娇心中难过,将经文递给穆颜,与穆颜一道,一张一张放入火中焚烧祈福。

盆中火光又盛,映着两个同为孤女的女子的面庞,噼剥声中,静默无声。

沉默了许久,商娇方抑住心中悲痛,强笑着问道:“穆颜姐姐,不说我的事儿了,说说你吧。我听安大哥说起过,你是打小被人牙拐卖到醉倚楼的,那你可还记得自己的家乡?还能找到自己的爹娘吗?”

穆颜闻言,脸上的悲伤绝望更甚。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当时我已有六岁,正是记事的年纪,所以我记得我的家乡是在青州柳县大河村。我娘在我很小的时候便过世了,我一直是由爹爹抚育长大的。

六岁那年,我们家乡闹了饥荒,地里颗料无收,爹爹便带着我,随着很多人一路逃难到了允州。后来在允州,我们遇上了官兵阻我们逃荒入城,混乱中,我便与爹爹失散了。再后来,我便被人牙拐卖到了天都醉倚楼…可这十年里,我无时无刻也不在惦记着爹爹,虽说他可能早已不在人世…”

商娇一听,忙问:“姐姐既记得如此清楚,何以不回老家去找找?说不定你爹与你失散后,又回到老家去了呢?”

穆颜还是摇头,叹了口气,“这十年来,我一直惦念爹爹下落,自两月前你与安大哥救我脱险后,安大哥便与温莎公子各托了人,去我说的家乡打探过…可是回来的人都说,据他们打探的消息,我家早已房垮屋塌,爹爹自十年前带着我逃难之后,便再没有回去过…想来,一定是不在人世了罢。”

说到此处,穆颜的泪水再次盈眶而出,她赶紧伸手抹去。

“商娇妹妹,”穆颜抬眼,汲着鼻子强笑道,“现在,你知道我为何执意出家了罢?这一生,我已一无所有,一个人苟活在这个世上,历尽苦楚,受尽折磨…这也许便是我前世做孽太多所得的果报。

所以,我想用我的下半辈子来敬奉佛祖,以修得来世,可以有一个完整的家,可以享尽今生没有享受到的天伦之乐,不再沦落风尘,不再无枝可依…这便是我如今的选择,也是我能选择的,最好的选择。”

穆颜的话,让商娇心酸无比。

她的前世,好歹生活在父母的庇护中,生活无忧无虑;她的今生,虽然父母早亡,但至少还有一个长兄,待之如珠如宝;还有一个常喜,无论逆境、艰难,始终不离不弃。

可穆颜的一无所有,当真是一无所有。

想到此处,商娇再无力,亦无法说出劝阻穆颜的话来。

便如安思予所说,虽不赞同,亦应尊重。

商娇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穆颜肩上衣上的纸灰,然后,她缓缓起身,向大门走去。

将要跨出门槛之际,她扶着大门,又转身看向尚跪在地上,只双眸垂泪望着火盆的穆颜,轻声道:“姐姐,你的心思我懂了。既然你已为你的人生,你的将来做出了抉择,我与安大哥尊重你的选择便是。只是穆颜姐姐,你一定要记得,在这红尘俗世里,你也并非一无有。你还有愿为你舍下一切护你周全的安大哥,也还有我这个…妹妹。我们,都是你的亲人。”

穆颜闻言一滞,半晌,方才缓缓转头,看向门口处的商娇。

她那样真诚,那样的诚挚,说尊重她的选择…

说她,是她的妹妹,是她的亲人…

那一刻,穆颜泪如雨下。

“谢谢…谢谢你,商娇。我的好妹妹。”她哽咽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卷二 情起时,风云聚,一寸相思一寸情 82、择寺

82、择寺

商娇从穆颜处离开,找到正与温莎一同坐于院中喝酒的安思予,颓然地坐下,夺过安思予的酒杯与酒壶,自己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一口饮尽。

狠狠将酒杯掼到桌上时,商娇已红了眼睛。

安思予见状,不由皱了皱眉,伸手将商娇手中的酒杯轻轻取下,执在自己手中。

温莎也看出商娇情绪不对,忙咧嘴劝慰道:“这酒热了,虽暖身体,却最是上头。娇,你若有不快,大可与我们说说,不必如此自苦。”

商娇却摇了摇头,良久后,方才道:“…我没有自苦。我只是觉得,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人生至苦,大抵如此罢…”

说罢,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强逼回眼中泛滥的酸意,情绪低落地趴到桌上。

安思予见她如此,便知她想念自己的父母了,不由得也是心头一酸,伸出手来,犹豫片刻,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好了,商娇。”安思予温言安慰她,“都过去了。你父母纵然不在你身边,但只要你过得很好,我想他们心里也是安慰的,你说是不是?”

安思予的话如温风化雨,商娇顿觉心里的伤痛好了泰半。

抽了抽鼻子,止住眼里的泪意,商娇坐起,向安思予笑道:“嗯,安大哥你说的没错。纵然相隔两地,隔着不同的时空,但只要我过得好,我想我的父母便是欣慰的…”

说到此处,商娇看着安思予,转了话题:“安大哥,穆姐姐如果当真想皈依佛门,我们便依了她的愿望,尽早送她剃度吧,不然我只怕…”

“只怕夜长梦多。”安思予平静地说出商娇未说完的话,偏了偏头,问她,“穆颜还是不肯改变主意吗?”

商娇点点头,叹了一口气,道,“穆颜姐姐说,她今生已是一无所有。只盼来世,可以修得一个完整和乐的家…”

安思予闻言亦不禁伤情,只得勉力点了点头。

“我早知她便是如此想的…穆颜从小便心思单纯,自入了醉倚楼,这十年间她无时无刻不想与生父团聚,哪知如今却是事与愿违…她既说出这番话,想来也是下了决心了。”说到此处,安思予重重地叹了口气,“既如此,我便也不再坚持了,一切,都尊重她的意思吧。”

温莎也跟着重重叹了口气,“当真是可惜了这么美丽的一个姑娘…”他摇了摇头,向商娇挤眼笑道,“这穆姑娘性子着实无趣,若她能像娇你一般洒脱,心随意动,跳脱有趣,我倒是不介意带她离开这里,随我遨游四海。”

商娇听出温莎话里的打趣,对他横眉以对,伸手作势欲打:“去!我们说正经事儿呢!”

温莎却混不在意,嘻嘻哈哈地躲开了商娇的粉拳。

笑闹了一阵,商娇正正心神,又转头向安思予道:“安大哥,我们既决定了,那此事便不宜再拖。一来温莎这里全是男人,穆颜姐姐住在这里终归不是长久之计;二来她久居此处,万一一不小心让人发现了她的行踪,只怕醉倚楼和梁家那里不会轻易放过她…不若待年节过了,我们便送她入寺吧?”

安思予点头应了,却又深蹩起眉,似忧心忡忡。

他的神情令商娇不解,遂问道:“安大哥,可是还有什么问题么?”

安思予沉吟道:“你有所不知,我只怕穆颜这小小的剃度出家,也会有所为难。”

商娇闻言不由一惊,忙问:“这是为何?”

安思予嘴张了张,正要回答,一旁温莎抢先道:“这还用问为什么吗?以这穆姑娘此前经历的事情,就算她出家为尼,若被那些从前迫害她的人发现,逼她还俗,那这事儿就麻烦了。”说罢,温莎求证地看向安思予。

安思予赞许地向温莎点点头,“温莎公子所言甚是。”

他又转头向商娇道,“我朝笃信佛教,僧尼人数众多,是以大大小小的佛寺庵堂也多。可穆颜情况有殊,她若出家的话,一般的寺院只怕庇护不了她。只有那规模较大的寺庙,方能应对那群人,让她能安心向佛,一世平安。”

商娇这才恍然大悟,重重地点头,“安大哥说得极是。虽说穆颜出家,是了断了尘缘,但若要求得平安,只怕当真只有有势的寺庙或庵堂,方能庇护得了她。譬如…那种与皇家有些关联的寺庙?”

安思予点点头:“天都城外南郊的华林山上,便有一座静安寺,却是我朝历任皇帝驾崩后,宫中无子的太妃太嫔出家清修之国寺。我想,穆颜若要出家,只怕还得指着这静安寺?”

一旁的温莎听到此处,却连连摆手,“非也非也!安兄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静安寺既是宫中太妃们清修的国寺,朝廷自会派兵驻守,不会让无关人等扰了太妃们的清修,穆颜既非皇家人,也与皇家无甚牵连,要入这静安寺,只怕不易。”

安思予听得连连点头,待温莎说完,忙拱手相询,“我也正作如是想。那敢问温莎公子,可是有何指教?”

温莎摆摆手,却笑得颇是自得,“指教不敢当,只我这段时间,已把天都游历遍了,这天都城外大大小小三十处寺庙,十七处庵堂,我均亲身实地见过。是以我提议,将穆颜送去城西云月山的西芳庵。

一则,这小小的西芳庵不比国寺,不会太过引人注目,也不会有那么多规矩约束,繁文缛节;二则,这西芳庵乃是先帝为当时颇为受宠,又一心向佛的一位胡姓妃子所建,后来先帝驾崩之后,这位妃子便在此出家,法号静德师太。是以这西芳庵与皇家也颇有渊源,我料得迫害穆姑娘的那些人便是知道穆姑娘在此出家,也自不敢前去骚扰才是。”

温莎的提议,令安国予与商娇眼前一亮。

“若是这样,便再好不过了!”商娇抚掌大笑,“只要穆颜求得静德师太的同意,便可在那西芳庵中出家修行,也不怕恶人骚扰,当真是再好不过了!”

安思予也赞同地点头,恭敬地向温莎施了一礼,“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温莎公子的确让安某受教了。”

温莎忙推辞,又冲商娇挤眼笑道:“安兄弟过誉了。我行了何止万里的路,却仍是败给了娇,可见娇才是最厉害的人。”

说罢,二人相视大笑。

商娇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卷二 情起时,风云聚,一寸相思一寸情 83、妙静

83、妙静

穆颜出家的事情既定,那便事不宜迟。

正月十三,趁着年节还余两日工夫,商娇与安思予决定便在今日,送穆颜出家。

因着“西芳庵”住的是宫中太妃,商娇考虑到安思予作为男子,上山、入庵恐多有不便,故最后二人商议决定,由商娇亲送穆颜前往西芳庵。

临行前,穆颜与前来为她送行的安思予依依作了别,踏上马车时,却被商娇再一次地,抓住了自己的手。

商娇看着穆颜一身素净的青衣,不施粉黛的俏脸有着与她年纪并不相符的老成与心灰意冷,不由打心中为穆颜感到可惜复可悲。

“穆颜姐姐,你难道就不能再等等么?你爹爹没有消息,兴许就是最好的消息。说不定,你爹爹还尚在人世,也在四处找你…若有朝一日,他找到了你,而你却出了家…你们父女又该怎么办呢?”许是惋惜太过沉深,商娇规劝的话紊乱不已。

穆颜闻言,唇际挽出一朵浅淡的笑花,虚无缥缈。

“好妹妹,谢谢你为我着想,可这样的事哪里还会发生?毕竟,我与爹爹分开的业已十年,若他尚在人世,怎会无半点音讯?十年,我早已断了这个希望了…”

说到此处,穆颜有些神伤,隔了片刻,方才强笑着,看了看安思予,又看了看商娇,真诚地道:“安大哥,商娇妹妹,谢谢你们当日的舍命相救,也谢谢你们从未曾嫌弃我往日的身份,还总是处处为我着想——更谢谢你们对我的尊重与成全。商娇妹妹,你说得对,我虽没有亲人,却还有安大哥和你。你我相交的时日虽不长,但说句托大的话,在我心中,已当你是自己的亲妹妹一般。你与安大哥对我的恩情,我无以为报。惟愿从此以后,诵经念佛,为你们消灾解难;若有来世,穆颜定结草衔环,以报你们的大恩!”

说罢,穆颜双腿一屈,便要给商娇与安思予下拜。

商娇急道:“姐姐,使不得!”忙与安思予一同扶住穆颜下拜的身体。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命运,让两个孤女的心此刻无比贴近。

安思予站在一旁,看着两个女子手执着手,相顾无言…

却是胜过千言万语。

此情此景,让他也不由心酸。

沉默良久,他抬头看看了天色,终打起精神强笑道:“好了,时辰也不早了,你们也早些上路吧。”

马车一路向西驶去,快至午时许,终来到了云月山脚下的西芳庵。

西芳庵并不大,却是倚山而建,庙廓绿树环抱,花草簇拥,飞檐朱壁,屋瓦镀金,光彩夺目。

入了庵堂,但见香客寥寥,一派幽静,肃穆,殿宇、经堂、佛塔、禅房,掩映在古木参天之下,相映生辉。

商娇与穆颜一路前行,将这西芳庵打量了一番之后,不由叹道:“此处香客虽不多,却是远离红尘俗世的清幽之地。穆颜姐姐,你若在此落发出家修行,我们倒也安心。”

穆颜闻言,侧头看了商娇一眼,也点头赞同,却拉紧了衣角,表情肃穆,看来很是紧张。

二人正往前行去,忽闻身后一个脚步响起,同时一个低沉的女声道:“阿弥陀佛,妙静你怎生还在此处,还不快…”

听到身后声音,商娇与穆颜同时转身,却见一半老女尼,身着腰宽袖阔,圆领方襟的黑青色海青缁衣,正念着佛号,立于她们身后。

在看清同时转身的商娇与穆颜的容貌时,那尼姑倏时收声,无甚悲喜的双眼正看着穆颜,有丝疑惑,有丝惊讶。

穆颜见那尼姑正看着自己,立刻转身下拜:“穆颜拜见师太!”边说,边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方才直起身问道,“未知师太法号?”

尼姑见穆颜如此恭敬有礼,料想必有事相求,忙念了声佛,答道:“贫尼法号静玄。敢问施主此来,有何见教?”

静玄?竟不是那传说中的清修太妃静德?

商娇不由得有些小小的失望。

但穆颜却仍是一脸虔诚,答道:“静玄师太,小女子穆颜,年十七,因看破红尘,故想来庵中落发修行,还望师太恩准。”说罢,深深地磕下头去。

静玄一听,忙道了声佛,扶了穆颜起身,一脸和蔼慈祥地看着穆颜道:“佛法宏大,普渡众生。施主既有心向佛,便也算是与佛有缘。只庵里之事,一向由静德法师做主,贫尼不敢擅专。”

说到此处,静玄犹豫片刻,又道:“只今日静德法师尚有些急务需要处理,只怕赶不及见两位施主。若两位施主不弃,可自用些斋饭,再于庵中禅房住上一晚,待明日一早,贫尼将此事告知静德法师,待法师见过施主之后再作定夺,未知可否?”

穆颜听静玄如此说,忙也念了声佛,再次合什为礼,“如此便有劳师太了。一切谨遵师太安排。”

一切议定,穆颜便与商娇一道,在静玄的安排下用了斋饭,又择了间禅房住下。

商娇不料今日阻滞,住持静德师太未能见上一面,能不能收下穆颜尚未可知,又担心穆颜一人住在这庵堂之中,身边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是故也不敢轻易离开,遂出了庵,嘱了在庵外等候的温莎的马车车夫让他自行回去,自己则留了下来,只待明日静德师太做了决定之后,再自行回去。

帮着穆颜安顿下来,已是申时,商娇有些乏累,见穆颜正坐下翻看经卷,无所事事的她索性脱鞋跳上禅床,拉了被子盖上,补一补眠。

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待庵内暮钟响起,商娇方才醒来。

打了个呵欠,商娇就着擦黑的天光举目四望,却突然发现禅房寂静无声,独不见了穆颜身影。

商娇这一惊可非同小可,忙起床穿鞋,拉开门出了禅房,在庵内四处找寻。

这西芳庵虽不大,却也不小,商娇一路行去,却终未看到穆颜身影。

正急得不知所措时,忽然一阵疾风刮过,带着一阵呜咽抽泣声,吹入商娇的耳朵。

商娇凝眉静听,辨得了方向,随着声音来处一路寻去,在一处小花园处,终于看到了穆颜的背影。

此时,她披散着一头长发,正斜靠了一处山石。哭得哀伤而绝望。身着一袭青黑色海青的纤弱身影在擦黑的天光中,显得如此孤独而无助。

此情此景,让商娇不由得一阵心酸。

摒了呼吸,她轻轻踱上前去,犹豫再三,还是轻轻拍了拍穆颜的背。

“穆颜姐姐,你别哭了。若你现在后悔,我们便离开这里罢…”她涩涩地开口。

随着她的话,那道正在抽泣身影蓦地一僵,哭声顿止。

随即,穆颜循声转过身来,一双眼睛通红,布满了惊讶与疑惑,将商娇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你…你是何人?”穆颜开口,却如不认识她一般,柔声问道。只那嗓音里,因为刚刚哭过,而有着不同以往的沙哑。

啥?

商娇看着眼前的穆颜,傻了眼。

什么叫“你是何人”?

商娇有些莫名其妙,不由将眼前的穆眼上上下下,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好笑地道:“穆颜姐姐,你怎么了?怎么我一觉醒来,你竟不认得我了?你是想起什么伤心事,竟给哭得傻了?”

“穆颜?”穆颜喃喃着自己的名字,带泪的脸上,全是茫然与迷蒙,一双哭得略显红肿的眼更是疑惑地看着商娇。

“是啊…”商娇正待肯定地答她,却借着已然黑下的丁点天光,陡然看到穆颜的眉间,多了一颗如粟米大小般,殷红如血的朱砂痣。

还有,穆颜的衣裳,怎会是庵里尼姑的海青缁衣?

正惊疑不定,却见“穆颜”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施主可是认错人了?我是这西芳庵中的居士妙静,庵中静德法师便是我的依止师。我在此清修已十载有余,并非施主口中的穆颜。”

原来如此!

联想起今日她与穆颜碰到的静玄师太,也曾称呼过穆颜为“妙静”,商娇恍然大悟,忙双手合什连连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惊扰了师父。”

妙静居士扯了一抹淡笑,亦合什回礼。

商娇尴尬地转身退了回来,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向夜暮中,那张与穆颜相似的脸。

这妙静居士,竟与穆颜姐姐如此相像?若不细看,她差点以为她们是同一个人。

这世间,竟当真有如此巧合之事?

而这与穆颜长得如此相似的妙静,她又遇到了什么伤心的事,一个人躲在花园的山石后,哭得如此伤心?

但这人既非穆颜,商娇也实在不便相询。只得挠了挠头,疑惑地走远了。

卷二 情起时,风云聚,一寸相思一寸情 84、突变

84、突变

商娇回到禅房的时候,穆颜正坐于桌前翻看佛经。见她回来,穆颜扬起一抹笑,轻问:“商娇妹妹,你去了哪里,怎生的现在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