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因着茶室与茶馆的相继建立,天都百姓对于茶叶的需求激增。陈子岩早春因着随睿王出使柔然的关系,派往南方购茶的商队规模便不大,购茶量也不多,新茶除上贡皇室之外,便已存货无多。

所以眼见便已年中,陈子岩便开始着手寻找新的供茶渠道。

而蜀地近二三年来一直在试验推广秋茶的事,便引起了陈子岩的注意。

往年因着茶叶需求量不算很大,所以他并未对秋茶感兴趣。

现在面对茶叶需求的激增,他不得不考虑与蜀地几大茶庄合计购进秋茶的事宜。

商娇知道此事后,对这件事大加赞许与鼓励。

秋茶在这个时空得知的人并不多,乃是因为当时的百姓对茶叶需求并不大,所以仅采制春茶即可。

但秋茶在商娇这里却并不陌生,现代的人,谁没喝过秋茶呢?

所以她老早便催促陈子岩与蜀地的几大茶园联系并下定,让他们放心采制,并无后顾之忧。

眼见着如今马上要入八月,天气已渐渐有些凉爽起来,陈子岩已陆续收到几大茶园园主的来信询问,所以他回信后,便着手安排商队准备入蜀添购新茶了。

而这一次,陈子岩的购茶计划显然较之往年大很多。

因着秋茶尚未为世人所接受,所以几大茶园园主皆不敢如春茶般价格波动较大,若能吃下蜀地全盘的秋茶,陈氏商行在来年春茶紧缺之时不仅不会缺断茶源,反而能靠着身后几大铺子的支撑大赚一笔,直到来年春茶上市。

所以此番陈子岩也几乎动用了商行所有的流动资金来督办此事,商队几乎倾尽全力,组成了近两百人的押运队伍,并连日来皆处在随时待命出发的状态。

待一切布置打点妥当之后,七月旬末,由叶傲天任总领队,会同长年与商行打交道的镖行组成的两百余人的押运队伍,便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天都,前往蜀地购茶去了。

叶傲天一走,他所率的东铺边处于群龙无首之况。往年尚还能勉力支撑,但因着现在开着茶馆,往来客商很多,管理便很是混乱起来。

商娇见状,临时请命,与账房的王掌柜等人带了陈子岩的委命去了东铺,暂代叶傲天的位置,每日里对东铺售卖的茶叶销量及一墙之隔的茶馆进行管理,事务繁杂琐碎至极。每每归家,都已是疲累不堪,倒头便睡。

所幸这样的日子并未维持多久,商娇原本就在东铺上待过很长一段时间见习各种工种,所以她现在上手也很快,不消十日,便已理清了头绪,东铺混乱的状况终于有所改进,只需每日坐镇即可。

很快,便又到了八月十五中秋节。

一大早商娇刚进东铺,后脚陈子岩便派人传下话来,让她今日不得延时下工,早回小院过节。

商娇这才想起最近这十数日自己忙得晕头转向,回家时间亦迟,陈子岩也因为商行中骤然抽调了许多人手前往蜀地而事务倍增,两人已许久不曾照面。

今日乃中秋节庆,陈子岩想来是要与自己过个二人世界的团圆佳节,所以忙应了下来,心里乐开了花。

时值正午时分,商娇正在柜台前面,拨着算盘与王掌柜核对上午的营业额,忽然眼波流转间,看到一抹颀长的身影跨进了店来。

“客倌你…”商娇本能地抬头相问,却在看清来人面容时,不觉又惊又喜,“安大哥?”

眼前的人,虽仅着一袭浅蓝布衫,却是长身玉立;还有那眉目温润平和,含着笑意,正深深地凝望着她,不正是安思予是谁?

商娇忙绕出柜台,站到他的面前,笑问道:“你怎么来了?近日你还好吗?安大娘好吗?常喜还在生我的气吗?你来这里是想买茶还是…?”

安思予摇了摇头,贪看着眼前女子如花般的笑靥,温和清朗地道:“我来看看你。娘身子健朗,常喜也在家中很好,今日中秋,大家都很想念你,所以派我来,问你今晚有没有空回家吃顿饭?”

听完安思予的话,商娇的脸上便闪过了一抹为难的神情,她咬了咬唇,“啊?今晚啊…”

安思予便明白过来:今日中秋佳节,定是陈子岩早约了她,忙强扯着笑道:“你若为难也没关系,改天回来看看也使得。”

边说,负在身后的手边伸了出来,竟是一个黑漆的食盒,“喏,给你。”

“这是什么?”商娇好奇地接过食盒,刚打开盖子,便闻到一股桂花香气扑鼻而来,再定睛一看,只见里面堆着十数块精致的月饼,不由得又惊又喜。

“桂花月饼!”商娇一声惊叫,忙拈起一块放进嘴里,顿时被这香甜的气息美得笑弯了眉眼,“唔,好好吃!大娘的手艺实在是好!是家里的桂花树上的花做的馅儿吗?”

安思予点点头,宠溺地看着她,温笑道:“嗯。我料得你今日可能不会有空,所以早嘱你安大娘为你做的。”

听了安思予的话,商娇心里突然五味杂陈。有一丝甜,又有丝涩,酸楚难当。

“大哥,我…”她仰起头,竟突然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只能轻声道,“我近日太忙了些…待过几日我便回来看大家…”

安思予温润的目光静谧地注视着她,微微点了点头,“好的,没关系。你不用这么着急,现在你这边事情繁杂,待空闲下来再回来看望大家都使得。娇娇,我说过,安宅永远是你的家。”

边说,他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来,温和的大掌轻轻抚了抚她的额发。

“咳咳咳…”身后,王掌柜不合时宜的高声咳嗽起来。

那只大手便迅速地放下,负在了身后。

商娇也颇尴尬地转身,见王掌柜虽正一本正经地在柜台处翻着账册,似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但面上的表情到底有几分不自在。

商娇忙从食盒里拿出一块月饼,快步走过去,递给王掌柜,笑道:“大掌柜,快尝尝,我安大娘为我做的月饼,很新鲜很好吃呢…”

眼见商娇手中的月饼都快触到自己的鼻子,王掌柜也不好意思拒绝,只得眼不是眼鼻子不鼻子的接过,“谢谢商姑娘…”

正要咬一口月饼,却听到门口突然传来一声不阴不阳,略显娇蛮的女声。

“哟,这是在开门做生意呢还是在吃喝玩乐呢?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陈氏的茶铺何时开始转作卖糕点了呢!”

商娇闻言一怔,本能的回头看去。但见门口站着两个与自己年岁相等的姑娘,一身鹅黄绣蝶恋花图案的细纱锦衣,梳着珠环翠绕的分肖髻,修眉皓齿,却眉宇倨傲,一双三角眼正斜斜地睨着自己,面露不屑;另一个则一副刻薄之相,低眉顺眼,显然是这位姑娘的奴婢。

商娇便有些困惑起来。按理她与这姑娘应是第一次见面,何以竟感觉她对自己隐隐有几分敌意?

而且,乍看这姑娘眉目,怎么令她觉得有几分眼熟?

“哟!”正怔忡间,身后的王大掌柜见到这姑娘,却已赶紧倾身出柜,毕恭毕敬地相迎上去:“高小姐来了,快快快,里面请!”

说完,赶紧唤来小厮,又是擦桌又是抹椅,这才相请道:“小姐,快请上座。”

高小姐这才慢悠悠地走上前去,经过商娇身边时,她眼一斜,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商娇与安思予,这才撇唇一笑,面带嘲弄地与她擦肩而过,坐到了王掌柜为她准备的座位上。

安思予见状,觉得有异,怕自己的出现引来别人对商娇的误会,忙向商娇告辞而去。

待送走了安思予,商娇转身再看时,那高小姐已然落座,王掌柜便站在她身前,仍然很是恭敬的模样,问道:“未知高小姐亲至,有失远迎。请问上姐今日亲自上门,可是想买点什么样的茶?”

高小姐却不答,只拿眼觑着王掌柜,道:“王掌柜,你可是账房第一管事,怎么不待在商行那边,却带着一个小丫环,跑到东铺来给人看铺子来了?可是犯了什么事儿,被子岩哥哥给贬了?”

说罢,她便只作天真的模样,抿唇嘻嘻笑了起来。

小丫环?子岩哥哥?

商娇听出了一丝端倪,不由蹩蹩眉,偏头打量着眼前的这位高家大小姐。

竟将她贬称为小丫头,却唤子岩为“子岩哥哥”…

敢情,这位大小姐是陈子岩的故交,知道了她与陈子岩的事,特地跑来示威来了?

卷四 情海腾,陡生波,心字到头终成缺 151、高族

151、高族

听得高家大小姐这么说,王掌柜的面上便显出一抹尴尬来。

抬手欲引商娇上前,强笑着介绍道:“这位姑娘不是什么小丫头,她,她,她是…”

高大小姐却倨傲地道:“一个丫头而已,我管她是谁!”

边说,她边指着商娇,命令道,“你,去给我煮一壶茶来。我来了这么久,竟不知上茶待客,真是个不知礼节的丫头。小心我告诉子岩哥哥,早早将你打发了去!”

她此言一出,王掌柜便更是尴尬了,僵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商娇见此情形,心中便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唇一撩,应了声是,便向后房而去。

她既肯定这高大小姐是来找茬儿的,便知此时不宜与她争辩,否则只会无端让人看了子岩的笑话。

刚撩开帘子,便见随店的工人已泡了茶端来,她接过,吩咐工人退下。

亲自端着茶,折身回到高大小姐面前。为她斟了一杯亲自奉上,不卑不亢道:“高小姐,请用茶。”

高大小姐便冷哼一声,用眼角扫了她奉来的茶一眼,慢吞吞地伸手接过…

忽地手一翻,一泡滚烫的热茶便倾了下来。

商娇在睿王府中时,早已见识过睿王那些侍妾们的手段,此番又断定这高小姐来意不善,便早有防备。

见她手上动静,她忙将手一缩,堪堪避过,茶杯便落在地上,在自己跟前摔了个粉碎。

“你!”一击不中,高小姐勃然大怒,一跃从圈椅中站起,手一扬便要向商娇脸上招呼而来。

“贱蹄子,奉茶都不会么?”

在王掌柜的惊呼声中,商娇一把便攫住高小姐的手腕,面色依然不卑不亢,说出的话却不再客气。

“小姐既唤我们东家一声‘子岩哥哥’,想来与我们陈氏渊源不浅!既如此,小姐今日如此对我,是想在我所辖的铺子上找茬呢,还是想让你的‘子岩哥哥’难堪呢?”

高小姐那双刁蛮的三角眼便微微怔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商娇已看出了她的来意,不由一声冷哼,狠狠一挣,脱出自己的手,冷笑道:“我今日便是来找你的茬的又如何?便是我今日砸了你这铺子,你信不信子岩哥哥也不会怪我一句?”

商娇闻言也一声冷笑,上前几步,一改素日的温善,半步不让:“小姐要砸尽管砸,只我想,若你今日砸了铺子,你的‘子岩哥哥’亦不会怪责我半句。相反,他一定会对你刮目相看,另有一番认识!”

“你!”高大小姐被商娇的话噎得一时语塞,长长地吸了几口气,方才平复过来,“好一张伶牙利齿的刁嘴,商娇,我倒是看轻你了。”她索性挑明底细。

商娇未料自己原来早已惹来这位高小姐的“关注”,竟能直呼自己的名字,不免有些狐疑地看了一旁尴尬不已的王掌柜一眼,却见他正向自己摇头示意。

商娇想了想,也对,现在不是计较这些小事的时候,遂向高小姐朗笑道:“能得高小姐关注,是商娇的荣幸。但东家既信得过我,将茶铺托予我照看,我自是要替他守好门户,既不能让外人轻易觊觎,也不能受了外人挑衅,轻视了我们陈氏。

好了,言尽于此,小姐上门自是客人,还请问小姐是想要什么样的茶?若小姐不为买茶而来,便恕商娇不能奉陪了!”

她一番话,既挑明了陈子岩与自己的关系,也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与态度,不会容人挑衅,不会容人看轻,更不会容人觊觎自己的爱人。

令本便师出无名的高小姐恨得银牙紧咬,却无别他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商娇再不理会她,径直转身回到柜台,若无其事地开始核对账目。

等了半晌,见商娇果真不再理会自己,讨了个没趣的高大小姐只得跺了跺脚,冷哼一声,扬头刁横地看向商娇道。

“商娇,你不要以为勾引得子岩哥哥如今属意于你,便自鸣得意,这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你我山高水长,总还会有相见的时候!”

言罢,她唤了身后的丫头,昂首挺胸,转身即走。

王掌柜在身后千般赔着不是,亲自送到门边,直看得两人走得远了,方才长叹一声,愁眉不展地返回铺里。

商娇这才从柜台后走了出来,询问王掌柜道:“王掌柜,这个高小姐到底是何来历?与东家可是有何渊源?她今日为何又要来找我的茬?”

王掌柜便轻叹了一声,目光幽遂地看了商娇一眼,“姑娘不也看出来了么,这高小姐爱慕东家之心,只怕全天都的商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她今日来铺中这么一闹,想来是知晓了你与东家之事,来给你下战书来了。”

商娇点了点头,高大小姐这般气势汹汹而来,又当着她的面一口一个“子岩哥哥”,她若再不明白,岂非成了傻子?

只她竟不知,子岩何时竟还有一个“高家小姐”这般的红颜知己,心里想着,倒有几分不舒服。

所以她越性直言相询:“这高小姐到底是何人?看她今日所言所行,应与东家很是熟悉,可为何我从未听东家提及过?”

王掌柜轻捋着下颔胡须,沉吟片刻,也情知隐瞒不过,索性和盘托出。

“姑娘有所不知,这高家小姐闺名高小小。二十来年以前,与咱们老东家原是相邻的邻居。因同为天都的商人,一个贩茶,一个贩盐,并无利害关系,所以两家处得很是和乐。后来少东家与这高小姐先后出生,两家老爷甚至还口头订过婚约,直说待两家儿女长大,便为他们定亲。

可再后来的事,便全然不似老爷所预期的那般。

少东家十一二岁上时,这高老爷族中的一个子弟,名唤高其昌,因有才学很得人赏识,却苦于无钱使人举荐为官。正苦恼烦闷之时,一日高氏族中聚会,高老爷得了这个消息,便倾了全家钱财,又发动高氏一族为其捐银,总算凑了一大笔钱,为这高其昌得了一条举荐的路子,拜在了舒相的门下做了门生,并借由舒相的推荐,充任了朝廷户部侍郎。

姑娘当知,户部主管一国钱谷、土地,最是肥差!那高其昌得了高老爷的好处,又同为一族,自然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什么好处都紧着给高老爷及高氏一族。所以这十数年间,高氏一族可谓在天都城中异军突起,如盐业、青楼、牙房…但凡赚钱的生意,几乎都有着高氏的身影。

高老爷与高氏一族,又与高其昌互为表里,既得了好处,便死命地使钱送予高其昌,助他在朝中平步青云,几年时间,高其昌便官至一品中太尉,其嫡女更是深得舒太后赏识,入宫为妃,甚至民间一度热传,说其女极有可能会成为皇后!”

商娇听到此处,已是内心巨震。

高其昌?这岂不是高淑妃的父亲吗?

她终于知道为何第一眼看见这高小姐会觉得如此眼熟,原来她的眉眼间,竟与当日凌迫胡沁华的高淑妃,有着几分相似之处!

她竟不知,眼前这个高家小姐,与大魏宫中横行霸道的高淑妃有如此牵连!

难怪她如此倨傲,原来她竟有着这样的强大的身世背景。

王掌柜继续道:“…然而,高氏一族在天都如此叱咤风云,高老爷便再瞧不上陈家这桩口头定下的姻亲。偏巧,老东家也觉得高老爷路数越走越偏,恐将来有朝一日,万一高家出事,带累陈家数世基业,所以也有意回避,这口头的姻亲便再作上不准。

可奈何这高小姐虽自小刁蛮任性,却对咱们东家情有独钟,发誓非他不嫁,很长一段时日总往商行里跑,所以商行上下对这位高小姐都很是熟悉。

直至前几年,老东家病得厉害,高老爷拗不过这个爱女,便趁探望之机,想将这门婚事给定了。老东家和夫人合计了一番,觉得高家现如今的状况,并非少东家良配,所以借故推却了。高老爷生了恨,很是放了一番不相往来的狠话,这高小姐才来得少了。

但就是这般,逢年过节之时,高小姐仍会托人或亲自登门给东家送礼送物,虽然老夫人每次都坚决回绝,少东家也避而不见,但高小姐依然痴心不改…唉,想来她对东家也是未曾死心的。

今日她此番上门,且如此针对于姑娘你,想来定是得了你与东家在一起的消息,上门示威来了。姑娘,你今日虽进退有度,做得很好,但高氏一族有皇族撑腰,高老爷在天都财雄势大,且膝下唯有这一个爱女…若她当真针对于你,姑娘还是得防着一些才是。”

王掌柜的话说得语重心长,也无不充满了担心忧虑,令商娇由衷感激。

“好,王掌柜,我知道了。谢谢你。”

卷四 情海腾,陡生波,心字到头终成缺 152、白头

152、白头

下了工后,商娇惦记着与陈子岩的约定,想着他一会儿要赶来与她一同吃饭,便特意绕到菜场,买了些时蔬肉食,这才匆匆往家赶。

穿过繁华的大街回到小宅之时,商娇突然放缓了脚步,警觉地向身后望去。

也不知是否今日被那高家大小姐挑衅了一番,她总有一种被人盯住的感觉。这种感觉很不妙,但她向后望了几次,却什么也没有发现,不禁又笑自己有些多疑。

回到院中,子岩还没有来。趁着这段工夫,她生火做了几个他爱吃的家常小菜,忙得不亦乐乎。待陈子岩推门来时,商娇刚做好了最后一道小菜,听到外间动静,赶紧出门一看,见果真是陈子岩,不由笑得眉眼弯弯。

“子岩!”她唤着他,满心欢喜地笑着,快步向他飞奔而去。

陈子岩将她接了个满怀,恶作剧般地抱在怀里转了几圈,吓得商娇攀住他的脖子又笑又叫,两个小别了几天的小情侣笑闹成一团。

开满了紫槐花的小院里温馨和乐,像极了快乐的天堂。

笑闹完了,商娇赶紧拉了陈子岩的手到院中摆放的小桌前坐了,端菜斟酒,殷勤备至。看到陈子岩一脸惊喜地吃着自己为他做的粗茶淡饭,竟还吃得这么香甜,商娇心中宁谧而安详,满溢的欢乐与幸福。

吃罢了晚饭,天已蒙蒙擦黑,商娇收拾着碗筷,陈子岩也挤进厨房非要帮忙洗碗,结果两人又是一阵笑闹,打翻了洗碗的盆子,弄得满身的水。

好容易收拾完毕,中秋的月亮已从梢头升起,照耀着大地。商娇倚着陈子岩在院中坐了,头枕着他的肩,两手相握相牵,细述着几日不见的相思,讲着各自遇到的琐事,只觉得人生圆满得便如空中那轮银光挥洒的满月。

商娇忍不住地抬头,看着眼前这个温润如玉,眸敛月华的男子,想着再过不久,自己便是他的妻子,心里便不由深深的感激上苍。

这一世,爱一人,携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终于找到了,何其有幸。

想到这里,她便更加开怀,忍不住地伸手将他抱住,将头埋进他的怀里。

“子岩,你知道吗,我真的好爱你,好爱好爱!”她窝在他怀里撒着娇,撒着欢。

陈子岩感觉到她的情动,听着她撒娇的笑语,也是满心满眼的快乐。

忍不住地抬起她的下颔,亲了亲她嫣然的红唇,看着她一双大大的眼睛仰望着自己,映着天上明亮的满月一眨一眨,他憋了笑,起了逗弄的小心思。

“是,我知道,我的娇娇最爱我。我也最爱我的娇娇。所以…”他眨眨眼,向她挑了挑眉,“今日如此良辰美景,花好月圆,便让娇娇为为夫弹奏一曲,以助雅兴如何?”

“…”

然后,他就欣赏到一出变脸的精彩好剧。

商娇先是一怔,继而错愕,再是惊慌,最后脸渐渐由粉转红,直至憋成酱紫色。

“子岩,我觉得我们今后不能再在一起愉快的玩耍了!”

商娇顶着一张便秘脸,一本正经地下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