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她是如此爱他。便从她还是一个小女孩儿时,就一直爱慕着邻家这位白衣胜雪的小哥哥。

这份小女儿的心思,从来未曾变过。

百无聊赖间,她的目光便转向了他的书桌。

宽畅的几案上,纸笔码放得整整齐齐,还放着几本文书及…一本账册。

高小小无聊,顺手拿过账册翻看了起来。

可仅翻了几页,她的手突然一顿,眨了眨眼,似不敢相信账册上的记录,又将账册仔细地再看了一遍,然后她面无表情地瘫坐在圈椅中…

渐渐的银牙紧咬。

渐渐的目光冒火。

猛然间,她一挥手,将那本账册扫落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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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的章节里,大事全面爆发~~~

卷五 君恩情,还不尽,愿有来生化春泥 227、无耻

227、无耻

午时过后,明月楼里只有三三两两吃饭的人。厨房里帮佣的婆子们也纷纷从后厨走了出来,热得满头大汗,正摇着蒲扇喝茶聊天。

常喜也从后厨走了出来,身上汗湿,刚坐下,一旁的黄辛赶忙拿了扇子给她摇着,忒狗腿的模样。

安思予在一旁看着,暗暗发笑,轻轻地唤住正给大家拿出瓜子准备让大家休息闲聊时磕着玩儿的商娇,向她招了招手。

待商娇走近,他伸出手指着常喜,向商娇比了比,示意她自己看。

商娇偏头看去,正好看到黄辛又给常喜扇扇子,又给常喜端茶送水的这一幕,不免也觉好笑。

这黄辛,虽刚来几个月,但跑堂当真是一把好手,手脚勤快,口舌伶俐,头脑灵活,真真让商娇与安思予省了不少心。

一日,他给客人端茶时,不慎被滚烫的茶水泼了一下,店里客多事忙,其他人还没注意呢,哪知却被常喜给看到了,于是拉着他的手,赶紧带他到后厨新打了井水给他冲洗降温,又给他被烫的伤处抹了酱酒,说这样可以帮助烫伤恢复。

却不知从那时起,黄辛却对常喜起了意。平日里待常喜好得不能再好,但凡他的事稍微轻松一点,便立刻跑去帮常喜的忙;平日里常喜需要什么,眼睛刚看到,他便已送到她的眼前…

更不说平时的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对常喜好得连商娇这个老板都眼红嫉妒!

如此一来二往,常喜与黄辛的关系自然好了起来。二人同时在店里帮忙,时而配合默契,时而打打闹闹,店里闲时笑声也多了不少。

商娇看着二人背影,也不禁笑了起来,走进柜台,与安思予头碰头。

商娇窃窃私语:“我觉得黄辛那小子不错,关键是对常喜挺好的。”

安思予心有戚戚地点头笑道:“我也觉得这小伙子踏实肯干,心思又活络,常喜若与他一处,倒是不错的。”

商娇:“那我是不是该给常喜先准备点嫁妆?万一哪天这两个小家伙说成亲便成亲,那匆忙间我上哪儿给她置备东西去?”

安思予:“那你准备给她置备什么?”

商娇想了想:“常喜可不只是我的丫环,我可拿她当自家妹妹看呢。她若真成亲,我这个姐姐可得给她置办点好东西…你觉得,我除了那些普通女子的嫁妆之外,再盘个铺面送她怎么样?毕竟,他们二人若成了亲,到底还是要各各生活的,不能一辈子与我们在一起,总得让他们自己做点小生意。”

安思予闻言浑身一震,从来淡定的脸也禁不住抽了一抽,“娇娇,你这礼…可就真贵重了。”他不禁叹道。

商娇也笑:“那是。自家小妹出嫁,怎能不贵重?”

正说话间,突然门边传来一阵常喜的咳嗽。商娇与安思予一起抬起眼,看着店门口两个小儿女。

常喜正坐在椅子上,香喷喷地磕着瓜子,许是吃得急了,便被呛得直咳嗽,一粒白白的瓜子仁儿正从她鼻孔里跑出来。

黄辛在一旁为她摇着蒲扇,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也一直爱怜地落在常喜的身上。此时见她突然呛咳起来,惊得跟什么似的,又是为她捶背又是赶忙给她倒水…

一旁帮佣的几个婆姨看出些门道,遂憋着笑地取笑黄辛。

张婆子打趣道:“辛哥儿,喜丫头不过呛了一下你便这么辛苦地又倒水又捶背,咱们婶子几个可累了一晌午咧,怎不见你也关怀关怀咱们呀?”

李婆子忙唱和道:“张婶子,你看看你膀大腰圆的模样哦!若你像咱们喜姑娘一般小小巧巧聪明伶俐还差不多。哦,对了,还不能有夫家,生过娃,这才配得上咱们辛小哥这么个童男子,对吧,辛小哥?”

说罢,几人哈哈大笑起来。

黄辛与常喜面面相对片刻,立刻又分开视线,闹得一个大脸红。

“张婶,李婶,你们胡说什么呀?”常喜跳将起来,扑将到她们身边,作势要打,“看我不撕烂你们的嘴!”

几个婆子便边笑边躲,笑声越发大了起来。

黄辛在一旁看着常喜与几个婆子笑闹,一双黑黑的眼睛里满是庞溺,咧着嘴只是傻笑。

商娇见状,不知为何,竟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不觉谓然一叹,用手撞了撞安思予。

“安大哥,不知为何,我竟想起了一个笑话。”她作捧心状,摇头晃脑道。

安思予这才将视线转回商娇身上,笑问道:“什么笑话?”

商娇捧心故作痛苦模样,道:“人说,养女儿就像养盆花,悉心照料,施肥浇水,一朝花开,艳惊四座…却被一个叫女婿的人给连盆端走了!”

“…”安思予听完愣了愣,继而也哈哈大笑起来。

商娇见安思予笑,又看看外面打闹成一团的众人,一时也心情大好,嘻嘻哈哈地笑起来。

正笑闹间,突然一顶四人绸布软轿便行了过来,稳稳当当停在了明月楼的门口。

大家以为有人吃饭,赶紧住了笑声。商娇也从柜台里行了出来。

此时黄辛早已迎了上去,躬身对着轿中的人笑道:“客倌,您是…”

话音未落,只见一双白玉般的素手一挥轿帘,一个衣着雍容,装扮华丽,长相却有几分刻薄的少妇便挟着一股怨念,自轿中步了下来。

“商娇,你给我滚出来!”

少妇站定,挺着大腹便便的肚子,一双三角眼直射向已然到得门口的商娇,冰冷而含怒,幽怨而恶毒。

商娇万没料到来人竟会是高小小,一时不由怔住,但看她一脸愤恨,连自己大家闺秀的形象也不顾了,怀着身孕却大有泼妇骂街之势,却不知她所为何事。

但此时此刻,店里尚有客人,还有自己手上工人也都看着,商娇也不能怯场,只能出了门,走到高小小面前。

“高小姐,请问今日前来,有何…”

话音未落,只听“啪”的一声,高小小已一个耳光扇在了商娇脸上。饶是商娇再有防备,一个大大的五指印仍印在了她的脸上。

一个巴掌过后,高小小犹未解气,正想再打,抬起的手却被商娇一把攫住。

“高小小,你到底想怎样?”面对这样一个既不讲理又飞扬跋扈的泼妇,商娇也彻底没了好脾气,气怒地问。

但到底,她顾忌着高小小腹中孩子,所以忍了又忍,却并没有还手。

高小小含恨地看着商娇,反问道:“我想怎样?我还想问问你,你到底想怎样?当初明明是你不愿于子岩为妾,自动放弃了你们之间的感情,何以今时今日却还要来反复纠缠他?甚至让他出钱为你买下这个铺面…商娇,你好无耻!”她大吼出声。

疯了,她真的快要疯了。

打从在商行看到账册上的一笔开支,竟是为商娇买铺支出的费用时,高小小便彻底疯了。

她与陈子岩成婚日久,却连夫婿的面也日日不得见,更不用如未嫁前期盼的那般朝朝暮暮,花好月圆,

便连腹中这孩子的来历…

也令她格外感觉羞耻。

可她都能忍!

她只盼着,有朝一日,陈子岩能看到她的好,明白她的情意,从而收回自己的心,与自己好好过日子!

她以为,只要陈子岩与商娇断情绝念,自己便总能等到那一天。

可陈子岩不仅没有与商娇了断,反倒还去到她那简陋的摊上,吃着不入流的饭菜;

甚至还出了一大钱,为她买下了这间铺面!

得知这个事实,再联想到平日里陈子岩对自己的冷遇,高小小终于为自己的失败的婚姻找到了借口。

藕断丝连——他们还藕断丝连!

无耻,无耻!

卷五 君恩情,还不尽,愿有来生化春泥 228、伤口

228、伤口

她气,她恼,所以她从商行如行尸走肉般地出来后,便再抑不住心中怒火,直接杀将了过来。

“…我反复纠缠他?我让他出钱为我买铺?我无耻?”

听高小小这样说,商娇觉得自己简直就像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猛地松手,她放开高小小的手,指着明月楼的招牌,骄傲而底气十足地道:“高小小,请你看清楚,这明月楼,是我与安大哥靠着自己的积蓄与辛苦赚来的钱,自己买下来的。地契在,银票兑换过后的存根亦在,你若不信,我可以拿来给你过目——这怎么就成了东家为我买下的?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是啊,”商娇话音刚落,安思予也疾步走了出来,淡声道,“高小姐,请你不要随便污蔑别人。商娇说的话是事实,不仅安某可以证实,当日前往钱庄提钱之时,你的嫂嫂——利来牙行的高大嫂也是人证!你这番说道,不尽不实,若我们告至官府,官府也定会追查你的污蔑之罪。”

“…”这一下,换高小小哑口无言了。

商娇说的话有理有据,句句在理,而她空口白牙,反倒显得理亏。

“不…不可能!”高小小犹自挣扎着,欲作困兽之斗,“我明明,明明看到商行的账册上有写,商娇的这家铺子,是商行为其出钱所购…”

“高小姐!”安思予一声厉喝,打断了高小小的话,“高小姐,你与陈东家成婚多时,你们的感情怎么样?”

“…你什么意思?”被安思予一语戮到痛处,高小小顿时怒眉以对。

安思予摇摇头,道:“我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提醒你,高家财大业大,自你嫁入陈家,便一直对陈家上下及商行内务指手划脚,而你又与陈东家夫妻感情不睦…这其中,未必便没有一些商行的支出,陈东家不欲让你或你身后的高家知晓,所以反借一些名义,假造账册。高小姐,请问你能否定安某的这种揣测万无可能吗?”

“…”高小小便再次哑口无言。

她否定不了,也无法否定。

事实上,她在陈家,在商行的日子如何,她高小小心里何尝不清楚?

这不正也是她的心病吗?

见气势汹汹的高小小吃瘪,这一下,换商娇冷笑了。

“说到治罪,我突然想起一事。”商娇慢慢踱近,看着高小小连连后退,心里压抑许久的委屈与屈辱,终于如同找到宣泄之处,喷薄而出。

“数月前,我离开陈氏另外寻工,却在李家的米铺上,差点被李家老爷的姨娘金柳唤店上的工人侮辱…高小姐,那金姨娘曾是谁的婢女?她又是受了何人指使,对我做出这样的事来?——高小姐,你别想赖账,这件事,金姨娘可是当着高大嫂与我们的面,亲口承认过的。指使她的人——就是你!”

“…”商娇此话一出,高小小便如遭重击,后退几步,连站都快站不稳了。

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她高小小抚住自己大腹便便的肚子,硬着脖子强道:“是我又如何?商娇,若非你这样苦苦纠缠陈子岩,令他对你念念不忘,我又如何会出此狠着?”

商娇闻言便点点头,“如此说来?还是我错了?”

她心里泛苦,眼里却已满是怒意,“高小小,我若不是念在你们这桩婚姻乃是太后亲下懿旨赐下的,东家又曾经对我有恩,我不忍他抗旨休你,惹来杀身之祸…我早就将你和金柳告到府衙,求官府治罪了,还容得下你今日到我店中闹事,大放厥词!”

说到后来,商娇已是咬牙切齿。

高小小听到商娇说起金柳的事,本就心虚,再看商娇气怒的表情,竟一时无可辩驳,只能僵在原地,一言不发。

两个女人,皆眼中含恨地望着对方,仿佛天生的冤家,不死不休。

一时间,气氛胶凝,空气中隐隐有着怒怨的气流在上空回旋不去。

正胶着间,一抹月白的身影,突然从轿后闪身而出。

“娇娇,你刚刚所说的一切,是不是真的?”他沉声问,喑哑而愤怒,似压抑的火山。

熟悉的声音响起,成功打破了空气中的沉凝气氛,却也成功让原本对峙,如同生死仇人的两个女人的心,都剧烈的一跳。

“东…东家?”商娇望着自轿身后负手而出的陈子岩,见他素常温和的脸如今却似罩了万年寒冰,一时急得不知所措,“你怎么…来了?”

高小小则是一愣,之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飞快地跑上前去,拉住陈子岩的手,急急道:“子岩,子岩哥哥,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

她疯狂的摇头,想要否认。发髻在摇摆中散乱开来,簪于发间的一支如意金簪便犹是显眼。

商娇起初一直与高小小对峙并未留意,但陈子岩却一眼看到那支如意金簪,心头的怒火、苦苦压抑了许久的情思,也因为这支如意金簪而彻底炸裂开来。

“谁让你戴它的?”他眼疾手快,一把便将如意金簪从高小小的发髻中揪扯了下来,血红着双眼低吼道,“你凭什么戴它?你有什么资格戴它?”

高小小被陈子岩扯住头发,疼得头皮发麻,急忙一手护着自己的头发,一手又要顾着自己的肚子,不由含泪叫道,“子岩,子岩哥哥…”

陈子岩却不管不顾,径自将那只如意金簪扯了下来,看也不看一眼头发披散的高小小,急切地抚摸着如意金簪的簪身,直到确认它完好无损,方才放下心来,将它珍而重之的揣回怀里。

高小小在一旁委屈地看着陈子岩的动作,全然不懂他为何如此待她。

她只不过见他每日不归,便时常去书房替他收拾打理,偶一日突然见到这支簪,觉得漂亮,便簪了起来而已。

而商娇见了陈子岩的动作,心里却是大恸。

她当然知晓这支簪在陈子岩心里所代表的涵义。

那是他们爱的见证,定情的信物,也是失去的遗憾。

这是他与她心里的伤口。

他自然不允许他人碰触。

——便如她,也不敢随意让人轻触这道感情的伤口一般。

待将簪子妥贴地收回怀里,陈子岩方才抬起头,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狠狠直视着高小小:“现在,你跟我说说,刚刚商娇所说的事,金柳派人侮辱她的事,是不是真的?是不是你指使的?”

他今日外出办事,甫回商行,便听掌管仓库的高管事回报,说高小小来过,又在他的处事间里待过一阵,然后眼圈通红的匆匆走了。

急忙赶回处事间,一进门,便见到那本写着商行支出明细的暗账正躺在地上。

陈子岩当下便知道大事不好,急忙追出去,问清门子高小小的轿子去的方向,果然是商娇的明月楼的方向,当即便追了出来。

原本陈子岩一路上还在犹豫,待会儿如果见到商娇与高小小的对峙,刻如何向她们解释,所以只藏身在轿后,没有轻易现身。

却不想,商娇的一席话,却让他如遭雷击!

高小小,竟让人去污商娇的清白…

商娇,他最爱的女子,竟然遭受过这样的事情,却只能生生忍下这样的耻辱,为不让他婚姻破裂,竟连申冤都不曾…

而他却蒙在鼓里,浑然不知!

心疼,他如何能不心疼?

那种疼,如刀割,一刀一刀,疼得入骨入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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伲子言:噢,请大家原谅我吧,一时没掌控好,期待中的大事还没有发生~~~明天大事会发生,天大的事,商娇的人生从此翻覆~~~

卷五 君恩情,还不尽,愿有来生化春泥 229、再见

229、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