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芳草绿,陌上花,佳人故人胡不归 346、坑友

346、坑友

安大哥,肯定是安大哥回来了!

商娇这么一想,没来由的一阵心慌意乱。也不顾一旁王婉柔诧异的眼神,噌的一下从圈椅里跳了起来,不想却带倒了桌上的茶,顿时茶水洒了一地。

商娇忙按住在桌上乱转的茶杯,火烧火燎地向王婉柔道:“婉柔,我进屋歇歇去,这里你先照看一下。”

说罢,也不待王婉柔答话,她像只受到惊吓的小兔子般,蹦达着就往自己屋里跑。

可火烧屁股般地向前没跑几步,她又突然煞住脚步,飞快地跑了回来。

“若是安大哥回来了问及我,你就说我没有回来,你没见到我,没见到我哈!”她飞速地叮咛着。

“额…”王婉柔一脸茫然,“安大哥?”

那是谁啊?

“来啦来啦!”

然而商娇根本来不及向王婉柔解释,正在厨房给商娇熬药,对外面发生的事浑然不知的絮娘听到敲门声,边擦着手,边赶着出来开门去了。

商娇这才想起还有絮娘,原本想再叮嘱一下,叫她也别说漏了嘴,可她又不敢叫,怕被门外的人听见她的声音,只能朝着絮娘不停地挥手。

可絮娘正上赶着跑去开门,注意力全在敲门声上,哪里还注意得到商娇正猴急地朝她比划手势呢?

甚至,她连看都不曾向商娇与王婉柔的方向看过一眼,就麻溜地朝着院门的方向去了。

眼看絮娘已经到了门边,就要拉开门闩,商娇心里一声哀嚎,只能抱头鼠蹿般地跑回自己屋子当鸵鸟去了。

就在商娇关上房门的那一刹那,絮娘也拉开了小院的大门。

门甫一开,果然是安思予站在外面。

见絮娘替自己开门,安思予向絮娘浅浅一笑,“有劳周姐姐了。”依旧是一副淡然温和,彬彬一礼的君子模样。

紧接着,他边抬脚进门,边似不经意地问:“商娇回来了吗?”

絮娘闻言一乐,笑道:“咦,今儿怎么这么奇怪?你们昨晚不是一同出去的吗。怎么两人…”

怎么两人今日却一前一后的回来,问出的第一句话还如此一致?

可絮娘的话还没说话呢,便见王婉柔急火火地冲了过来,一把将絮娘挤到一旁,向安思予道:“哦,你便是安大…安公子吧?”

边问,她边睁着一双眼,好奇地将安思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又咧嘴笑道:“你是来找东家的?我们东家说她不在呢…”

话音未落,王婉柔已尴尬地闭了嘴,恨不得扇自己几个耳巴子。

王婉柔啊王婉柔,瞧你那张快嘴啊,说溜了吧说溜了吧!

想她王婉柔以前在睿王府时,怎么也算得上仔细谨慎的人啊,可自从这几年跟了商娇,嘴上越发没把门儿的了。

“哦,原来,她说她不在啊…”

可偏偏安思予听出了她话里的漏处,还一本正经地重述了一遍,一双了然的眼似笑非笑,让王婉柔尴尬得恨不能打个地缝儿钻进去。

更可气的是,被王婉柔挤开的絮娘此时回过神来,竟然又上得前来煽风点火。

“东家说她不在?怎么可能?”她哈哈一笑,全然没有发现王婉柔与安思予之间已尴尬快要窒息的气氛,没心没肺地一指石桌,“她刚刚不是还在…”

絮娘的话在看到空空如也的桌子,与满桌狼籍时,戛然而止。

她挠了挠脑袋,一脸茫然:“…不对啊,东家刚刚还在这儿跟王姑娘你一起吃茶聊天儿呢?就这会子工夫,她上哪里去了?”

然后,她想了一想,突然眼睛一亮:“哦,房里!对,东家肯定回房去了!”

絮娘很为自己的聪明感觉骄傲。转头向安思予道:“我去帮你叫她出来!”

说罢,她看也不看一旁欲哭无泪,一脸无语的王婉柔,径自跑到商娇房间门前,抬手就将房门拍得砰砰作响:“东家,东家,安公子回来了,他有事要找你呢,你快出来一下。”

说完,她等了一下,却没有听见房里有什么动静,于是又拍门道:“东家,安公子回来了,你出来呀!”

“东家?东家?怎么了这是?你应我一声啊!”

门内,商娇蹲在门外的旮旯处,痛哭流涕地不停画圈圈。

什么叫“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只怕猪一样的队友”,她今日总算是见识了。

周絮娘,王婉柔,这两货凑一块,就是一活脱脱的“井”字!

横竖都二啊!

正哭得晕倒在墙角,门边却传来了一阵轻轻的敲门声。不同于絮娘没心没肺将门拍得山响的声音,这一次的声音很温和,很轻柔,却也很坚定。

同时,安思予的声音也在门外响了起来:“娇娇,开门。我们好好谈谈。”

这一下,商娇再想当鸵鸟,也再掩藏不住了。

她只得站起身来,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凌乱的思绪,一把将门拉了开来。

安思予就站在门外,看见她拉开了门,他显然松了口气。凝视着她的眉眼含着脉脉深情,唇角也漾着温柔的笑意。

商娇不敢看他,尴尬地将头转到一侧,却不经意间,看见他身上的衣服。

他依旧穿着昨日那身浅蓝的衣袍,衣服上有些微的褶皱,让商娇不由自主地联想到昨日他与她的激情与纠缠…

情不自禁地,商娇便脸红了起来。

“娇娇…”安思予见了她,情难自抑地上前一步,深情的唤她的名字。

他的心里,有满腹的话,想说给她听。

他想对她说,他爱她。

他想对她说,他知道她忘不掉陈子岩。也知道她与陈子岩的那段惨烈的爱情,对她的伤害有多大。

他想对她说,这一切没有关系,他愿意陪在她身边,一点一点抚平她的伤,她的痛,陪着她慢慢忘记过去,重新开始幸福的生活。哪怕…耗尽他这一生一世,他也会等她,也会陪她。

他想对她说,他这一生,只会有一个妻子,只会爱一个人,她的名字叫——商娇。

可是,他刚跨上前一步,商娇却似受了惊吓般,连连后退了数步,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她的脸,她的身体,无不写满了惊慌、失措、不安与抗拒。

安思予一下便愣住了,脚步一僵,原本在路上准备好的说辞,做好的一些心理建设,在这一刻,呼喇喇地倾覆。

卷七 芳草绿,陌上花,佳人故人胡不归 347、避情

347、避情

“安…安大哥,我…我现在有些不舒服,有些话,我们可不可以…过几日再说?”

商娇手足无措,也不敢再看安思予,心慌意乱地涨红着脸地嗫嚅道,带着哀求的意味。

安思予自然知道她想逃避。

这是他早已意料到的结果。哪怕他与她经历了昨夜的事,她待他依旧只是大哥,依旧无法面对。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就如被人拿针刺穿了一般,细细密密的疼。

可终究,只是笑了笑,温柔地道,“好。那大哥等你。待到你愿意谈的时候,我们再谈。”

说罢,他后退了几步,转身径回自己房间去了。

身后,传来商娇长长地松了口气的声音。

安思予突然觉得心间细密的疼越来越大,渐渐扩散到他的全身,疼得他冷汗涔涔。

迅速地阖上房门,他这才重重地倚着门,渐渐滑坐到地面。

明明,昨夜的他还在拼命的说服自己,就当自己是解药,就当是为了救商娇的性命…

可经历了昨夜的肌肤之亲后,他却发现自己做不到想象中的淡然。

心爱的女子就在自己眼前,就在自己怀里。

她热情如火,不停索取;他情难自抑,不断的给予…

这样的感觉如此美好,如此真实,如此幸福…仿佛世间上所有的事,都比不上昨夜那短暂的一夜缠绵…

到底,他后悔了。

他做不到处之泰然,做不到在面对她时,那无法控制的,想要亲近她,与她一生一世生死不离的冲动。

所以,在回家的路上,安思予一直在想,他是否应该向商娇表白自己对她的心意,不容她再逃避。

每个人也许都是这样,越是自己亲近的人,越无法对他开口说出自己最想要说的话。

因为大家都害怕失去。

因为大家都知道,有些事一旦说出口,也许就再也无法回头。

可两个人的感情,终要有一个人先踏出那一步。

他愿意为了她,踏出那一步。

一如五年前,他没能对她说出的话,无法开口求的婚…

可到底,在看到商娇的回避与躲避,惊慌失措的那一刻,安思予却又心软了。

到底,他不愿勉强她,不愿看到她眼里的为难,却又不得不狠下心来的拒绝。

若当真是这样,只怕他连陪伴她的资格,将来也不会再有。

想到这里,安思予仰头,也长长地叹息一声。

看着安思予离去的背影,商娇也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刚刚几乎有那么一刻,她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快要停止了。

不是不知安大哥对她的感情,她也知道今日安思予来找她,必然也是鼓足的勇气。

甚至,她知道他会对她说什么。

可是…

她的心早已千疮百孔,早已无药可医,又如何能负担他这如海深情?

安大哥…

她该怎么办呢?

商娇懊恼地挠着自己的头发,苦恼无比。

偏生还有个没心没肺没眼力劲儿的人凑了上来,伸长脖子看了看安思予紧阖地房门,又回头好奇地看了看商娇,有些莫名其妙地问:“东家,你与安公子…今日这是怎么了?怎么我感觉你们俩怪怪的呢?”

“…”商娇抬头,无奈又无语地看了看自己面前一脸好奇宝宝模样的絮娘。

“絮娘啊,”她地拍了拍絮娘的肩,哭笑不得地问,“你知道猪是怎么死的么?”

“嗯?”絮娘瞠大眼,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仔细地想了想,却发觉自己完全无法理解商娇话里的意思。

“东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眨巴着眼,反问道,“猪是怎么死的?…可咱们家没养猪啊!”

商娇顿时晃了一晃,觉得自己血槽已空。

她扶着墙,努力稳住自己摇摇晃晃的身体,朝絮娘摆摆手,道:“你别说话,也别理我…让我出去走走…我想一个人静静!”

说罢,商娇一摇一晃地出了门。

待在家里,她觉得自己分分钟都有爆血管的可能。

“东家,东家?”絮娘却依然还不罢休,追在商娇背后,絮叨着问,“你刚刚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关门的刹那,商娇听见王婉柔终于忍不住了,低斥道:“…你啊,你就蠢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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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门,商娇一路走走停停,不知不觉间,便走到了镇外的小溪边。

小溪靠近镇外的小山,清凉幽静,行人稀少。夏季炙烈的阳光下,溪水潺潺,微风徐来时,溪边柳树阻风摇曳,带着一丝清凉,瞬间吹跑了商娇所有的烦恼。

真是一个让人放下所有世俗繁事,消除烦恼的好去处。

也是商娇多年来,每每遇到烦心之事,总爱来的去处。

商娇于是索性在岸上躺了,阖上眼,准备美美的打个盹儿,再不理心中苦恼之事。

正闭了眼享受着阳光与清风的爱抚,耳边却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一个人慢慢靠近了她,坐在了她的身旁。

“给你拿的。我想,你现在需要这个。”耳边,一个女人温婉的声音响起,一只手轻轻碰了碰她。

商娇睁眼,毫不意外地看着王婉柔熟悉的面容,伸手接过她递来的酒壶。

拔开酒塞,她美美地灌了一口,不由长出了一口气:“啊——痛快!”

王婉柔也在商娇身边躺了,手枕着头,温柔地望向商娇,浅笑着问道:“说吧,这次又是什么事,令你如此烦恼?”

“哪有?”商娇否认。

王婉柔闻言一笑。“娇娇,咱们相处五年,平心而论,你有心事,我如何会不知?”说着,王婉柔笑着,飞给商娇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你的烦恼,只怕与那位安公子有关吧?”

“…咳咳!”商娇又一次呛咳起来。

这一次,她被自己口水给呛住了。

“别,别胡说!”她飞快地爬将起来,向王婉柔轻斥道。

王婉柔哈哈一笑,指着商娇变色的脸道:“看,还说不是!脸都变色了!”

“…”这一下,商娇的脸彻底黑了。

王婉柔笑了一阵,又恢复了素日里淡淡静静的模样,朝商娇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商娇撇撇唇,再次躺倒在她身边,与她并肩而卧,抬眼一起看天上蓝天白云,云淡风轻。

许久许久,王婉柔轻声道:“娇娇,你与那位安公子的事,我方才已经都听絮娘说了。其实…我挺羡慕你的。”

“羡慕?”

“难道不是吗?”王婉柔反问,“在天都时,你不过是租了他三年房子的租客而已…可他却为了你,连京官都不做了,辞官来到朱英镇这个偏远的边塞小镇,难道他当真只把你当成一般租客那么简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