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娇将自己这十数年来经商时所遇到过的民生问题整理成册,送予了刘绎。里面不仅详细记录了她经商与管理的一些心得,还有关系百姓民生问题的一些应对与解决之道,并详细批注了一些建议。

她对刘绎说:“人道士、农、工、商,商排最末。但一个国家的命脉,税银、百姓吃穿住行…方方面面,皆离不开商人。所以,皇上若想管理好国家,让百姓安居乐业,便应在大力发展农桑时,也要大力扶持商人。只有经济繁荣了,百姓才能有饭吃有穿吃,国家才能安定团结,繁荣强大。”

刘绎深以为然,接过册子,一连看了几日,其后又如今诸臣议了许多有利商人经商的时策,推行下去,果然成效斐然。五年之后,宋国商业繁华,税赋增加一倍以上,国库充裕。此乃后话。

商娇病情大好之后,便避无可避的,遇到了一个极尴尬的问题。

那就是作为刘绎的妃嫔,便是帝王的女人,自然要与帝王“合宫”。

这个问题无法回避。

她的身体康复,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如果刘绎久不宠幸于她,不仅招人怀疑,而且于他们接下来的计划不利。

于是,现在,商娇便很无奈地与刘绎尴尬地躺在她的寝宫的榻上,并排睡着,仰头望天数着屋厅的琉璃瓦。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她尴尬癌都快犯了。

正数瓦片数得昏昏欲睡之时,刘绎突然蒙被盖住了她…

“啊!”她刚被刘绎吓得惊叫半声,便被刘绎捂住了嘴。

商娇惊恐得乱扭,睁大眼睛望着刘绎,不知他意欲何为。

却只见刘绎伏到她耳边,用她与他才能听到的声音,命令道:“叫,快叫啊!”

额…什么意思?你蒙着我的嘴,还让我叫?

商娇在被窝里拿眼示意刘绎,不解。

刘绎无奈,指了指外面,又用口型示意她:快叫啊!

…哦!商娇突然懂了。

特么的,敢情这是有人在听壁啊!

她于是一边拿脚踹被子,一边“啊啊”的叫,卖身又卖艺,苦命的干活…

可刚刚叫了没几声,嘴又被刘绎给一把捂住了。

“好了,别叫了!”他全身热烫,声音喑哑地命令道。

她这几嗓子倒是把听壁的人给糊弄走了,却把他弄得全身喷火…

自己喜欢的女人就睡在自己身边,还叫得这么诱人…

却特么的碰都不敢碰!

刘绎也觉得自己很苦命的干活。

于是…

倒头,睡觉。

连一动都不敢动。

直到身侧传来一阵均匀的呼吸声,刘绎这才动了动自己僵硬发麻的身体,悄然转过身来。

看着商娇睡得像小猪一般呼噜噜的模样,唇角,不由微微上勾。

轻轻支起身体,在她的额上,印下一个深深的吻。

商娇,商娇…

你能活着,你能平安健康,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你放心。你想要的幸福,我刘绎必然全力为你守护!

卷十 恩怨销,爱恨了,鸿鹄比翼入云宵 502、谢世

502、谢世

自从与刘绎“合宫”之后,刘绎对商娇的宠爱,简直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合宫”的第二日,刘绎便下了圣旨,钦赐了商娇贵妃的封号,仅次于皇后的尊荣。

素日里,什么御赐的金银珠宝,奇珍器皿更是流水般的送来,令商娇极度怀疑,刘绎有搬空国库之嫌。

不仅如此,除了上朝,刘绎几乎时时都要将商娇携在身边,歌舞饮宴,接见外臣,批阅奏折…

几乎与商娇形影不离。

这段时日,不知有多少后宫嫔妃,为了帝王的喜新厌旧,掉了多少眼泪。

可也不知到底是商娇身子太过虚弱,还是没有福气承受君王过多的恩宠,正当商娇与皇帝恩爱得如胶似漆的时候,却突然病了。

八月中秋月明,商娇陪着宋帝在御花园中饮酒赏月,二人兴起,多喝了几杯,许是受了风寒,商娇回宫之后,便着凉生病了。

原本,大家都觉得,商娇自嫁来宋国的途中,病得差点死掉,结果都康复了过来,所以小小的风寒,大家都无甚在意。

结果,谁也不曾想到,这一病,竟来势汹汹。

第二日午后,宋帝最宠的商贵妃,便已起了高热,病得人事不知。御医看过后,皆束手无策。宋帝见状,忙命人将商贵妃挪到自己寝宫之中,衣不解带地悉心照料。

可是,谁也意想不到,第四日清晨,突然从宫里传出了丧钟。

宋帝不惜陈兵边境,好不容易才从大魏求娶到的贵妃娘娘商娇,薨了。

宋帝大恸,抚着商贵妃的尸身,哭成了一个泪人。

宋宫上下,一片缟素,哭声震天。

****

大魏

宫廷内,肃然无声。

惟闻更声阵阵,间或值守的侍卫偶尔传来几声铁甲摩擦的脚步声。

清心殿内,仍旧灯火通明。英宗皇帝还在殚心竭虑地批阅朝臣们呈上来的奏折。

今年的秋天似乎来得特别早。才九月间,竟刮起了阵阵凛冽的寒风。

刘恕执了拂尘,立于御书房外,听着房内皇帝间或传来的几声咳嗽,心里不免暗暗有些担忧。

皇帝自三月间亲送福远公主远嫁后,便大病了一场。御医说,是当年在在战场上的旧伤复发所致,需要皇帝长期静养,万勿辛劳,更忌忧心伤神。

可…这半年来,皇帝的病虽一直用药养着,但病情总是反反复复,好不断根。

想到此处,刘恕不由低低叹了口气。

皇上这病的哪里是身体,分明是心哪!

只要福远公主一天不能回大魏,不能回到他的身边,这病…

只怕难愈。

可是,那个女人,现在早已是宋皇的嫔妃。不说早年间,宋皇便与她相识,但说济州一役,她用计重创宋国十数万大军,最后却能说服宋皇递来和表,并引十万大军前来相助,便知她在宋皇心目中的分量。

正想得心烦意乱,忽闻得外面脚步疾飞,由远即近而来。

回首看,但见侍卫统领牧流光面色沉肃,甚至带着一丝晦暗,正向御书房行来。

刘恕忙迎上去,一扫拂尘,正欲施礼寒喧,但见牧流光冲他一摆手,又将手往旁一引…

刘恕会意,忙小步走到牧流光身畔,低低问道:“怎么这么急,可是出了什么事?”

牧流光眼含隐痛,声音低沉,俯身与他耳语道:“出大事了。刚刚宋宫探子传来消息,福远公主…薨了!

刘恕闻言巨震,只觉一道惊雷劈过头顶,脑中一片空白,耳中嗡嗡作响。

福远公主…

薨了?

那个叫商娇的女子,那个如传奇一般的女子…

竟然死了?

就这么死了?

她怎么能就这么死了?

牧流光继续道:“此事探子那边可能已经呈予皇上,故我刚刚闻知,立刻赶来你商量对策,务要劝慰皇上保重龙体…”

对,现在不是震惊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如何劝慰皇上…

“砰!”两人正在想着对策,忽然,从御书房内传来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被人大力推到了地上。

刘恕与牧流光互看一眼,暗暗叫了声糟,双双飞身上前,左右打开了御书房的大门。

门内,但见殿中明黄椅案上一片狼籍,奏折、笔墨、纸砚被纷纷扫于案下,朱墨点点倾于地上,红得夺目、妖异,似离人心头之血。

而案后当中站着的人,明明笑着,却是眼眶通红,神似癫狂,一身明黄龙袍掩映下的身体,正在微微发抖。

抬起头,他血红的眼睛扫向惊忧的刘恕与牧流光,伸出手点了点,似讥似嘲地喑哑道:“这些人…竟敢欺瞒朕!他们竟然敢欺骗朕,跟朕说,说娇娇死了…说她不在了…呵呵,呵呵…”

说到这里,他突然仰天长笑,那笑声,如失伴的孤狼般尖厉凄楚,令刘恕与牧流光心里发颤,又惧又忧。

笑完,他忽地目露凶光,咬牙切齿道:“你们,传朕的旨意,将那些假传消息欺瞒朕的人…统统的杀了!杀了!杀了!”

他挥舞着明黄的袖袍,狠狠地,凶恶地道,整个人已陷入疯魔,再不见素日里的风流洒脱,“他们怎么敢这样诅咒她?他们怎么敢!”

刘恕见状,跪倒在地,哀声乞求:“皇上,请息怒啊!皇上,保重龙体为要啊!”

牧流光也跪下身来,拱手相求:“皇上,请息怒!商姑娘在宫中时,身子已亏损得厉害。在宋宫中已是勉力强撑…如今香销玉殒,也是命数使然。探子们也是据实以报,请皇上万勿怪罪。国事要紧,请皇上保重龙体!”

皇上一指跪在地上的二人,慢慢从案后走下来,“怎么,连你们也要欺骗朕吗?…不,娇娇不会死…朕的小辫子,还在等朕接她回来…她怎么会死?你们统统都在骗朕,都在骗朕!”

他怒吼着,质问着,想逼着眼前的两个亲信之人,可以对他说,他心里的那个人还活着,还在宋宫里,在那个男人的宠爱下,好好的活着。

他不求了,他什么也不求了。不求得到她的人,她的心,甚至不求再与她见上一面…

他,只要她活着!

只要她活着!

当初他怎么会那么傻,因为阮正的一席话,怕她当真为大魏带来灾祸,所以答应将她送走,让她拖着孱病的身子,去大宋和亲?

原以为,待得宋国与柔然退了兵,再给他五年时间励精图治,与民休养,待到大魏兵强马壮,拥有足够南侵之力,他必挥师南下,荡平宋军,亲自将她再迎回大魏…

却不曾想过,她病弱的身子,能不能坚持到他去迎回她的那一天。

心口处,如破了一个大洞,有冷风呼啸而过,痛不可耐。

“娇娇…”

他轻轻地唤着她的名字,突然间觉得喉头一甜,那在胸口间,在心上剜刺的感觉,终化为一口妖异的鲜红,“噗”的一声,从口中喷涌而出。

然后,整个人突然委颓了下来。

在刘恕与牧流光的惊呼下,只觉得天地翻覆,重重地倒在地上。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在闭眼的那一刹那,他想。

思绪,仿佛又回到了当年。

她梳着两条发辫,活泼跳脱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对着他扬声问:“公子,你的剑可不可以借我用一下?”

人生,若只停留在当年初见之时,该有多好?

不再有之后的爱憎会,求不得…

可是,若一切可以重新来过,再见到她时,他也一样不会选择放手。

因为那个人,是商娇呵!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灵魂。

怎么放手?怎能放手?

所以,她与他,她与他们,他与他们。

终只能周而复始地,重复着…

属于彼此的宿命,摘不开,逃不脱。

谁是谁的劫?谁是谁的救赎?再也说不清,道不明。

只是,斯人已逝。

爱也罢,恨也罢…

一切,终将烟消云散。

卷十 恩怨销,爱恨了,鸿鹄比翼入云宵 503、终章

503、终章

八月十七日,深夜

睡梦中的商娇被人轻轻一推,立刻自床上翻身而起,果然就看见刘绎站在自己面前,向自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跟我走。”他轻声道。

商娇忙点点头,跟在他的身后,转到床后,但见刘绎蹲下身去,在一块看似与其他地砖无异的地砖上按了一下——

“吧嗒”一声,地砖便弹开了。

露出里面一个圆环的,机括一般的东西。

刘绎食指勾处那个圆环,轻轻向上一提,便听“轰隆”一声轻响,寝宫内靠床一侧的石壁便斜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行的密道。

刘绎掩好了地砖,又执了支儿臂粗的蜡烛,对已然看呆的商娇道了声“走吧”,便执起她的手,二人闪入了密道之内。

随后,刘绎在密道旁的墙壁上,不知触了个什么机关,密道又慢慢闭合。

刘绎执着蜡烛,当前引路,下了台阶,在密道中二人也不知穿行了多久,待到走出密道,商娇顿觉眼前豁然开朗。

一条蓑草丛生的羊肠小道,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不远处,月色朦胧之下,一人牵着两匹马,早已等候在了那里。

不是安思予是谁?

“思予!”看到安思予,商娇大喜,拔腿就向安思予奔去,扑进了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