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事日新月异。奇怪却是日前斩水堂一夜灭门,鲜少有人提及,仿佛是谁花了大工夫,将此事压了下去。于是武林大会前夕,江湖平静得诡异。

深秋的一场夜雨,将天地洗出几分萧条,几分磅礴。九月十二的清晨,朝霞万丈,五年一次的武林英雄会终于开始。

这天一大早,唐绯便来到天台山顶。山有绿树环抱,比武场中搭起五座台子。中间一座是决胜台,只供前十甲比武。周围四座是山河台——寻常的比武台。唐绯在决胜台的西面找到江展羿。两人一齐说了会儿话,姚玄便带着几个云过山庄的弟子来了。

三年后的姚玄,依旧是满身温和清雅的儒生气质,举手投足间,比昔日更加沉着。

因江展羿和姚玄之前便见过,此刻再相会,久别重逢之情已淡略许多。而唐绯看到昔日云过山庄的旧友,不禁又回复几分从前的小姑娘气,高高兴兴地招呼:“安和小哥!”

姚玄笑得清淡:“阿绯姑娘一点没变。”

“阿绯姑娘?”唐绯立刻吃惊起来,“安和小哥,你怎么还叫我阿绯姑娘?”

这时的江展羿正端起茶喝,听了这话,他与姚玄一般困惑地将唐绯看着。

唐门阿绯一本正经地解释:“安和小哥,我现在已经是庄主夫人了。”

一口茶噎在江展羿的喉间,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姚玄愣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但笑不语。

唐绯又忙说:“安和小哥,我跟猴子早就是夫妻了,就是还没办亲事。”

这话出,连姚玄身后的弟子们也笑起来。唐阿绯是不晓得,她当着几个气血方刚的汉子提及自己和江展羿的夫妻关系,这些人充其量能联想到一些“龌龊事”罢了。是以在唐绯离开后,姚玄似笑非笑地凑到江展羿耳畔,说:“庄主莫要太急,保重身子。”

额际蹦出两根青筋,江展羿抽了抽嘴角,半晌挤出一个字:“滚。”

几人谈笑半刻,不过多时便到了辰时。比武人来得差不多了,江展羿远眺而去,苏简与青衫宫的弟子坐在面北的棚子内。似觉察到他的目光,苏简移目看来,勾了勾唇。这样的神色与斩水堂灭门的那夜如出一辙,江展羿心下沉然——苏简此番,果真做了非胜不可的打算。

比武的赛制很简单,胜者晋级,败者铩羽,如此决出前十,再一对一比斗。武林盟主从前三甲中挑选,要的是德才兼备,心怀天下之人。穆惟宣布完赛制,比武便开始了。因这年比武的人很多,每个门派至多能有两人参加。饶是如此,统共人选也有百余,故而光是决出前二十,便需用五天时日。

秋阳在寒风中掺杂一点暖意,整个比武场被照得明晃晃的。决胜台四角的山河台上,兵器铿锵,呼喝声声。然而台北朝南的棚子,却静默如置身事外。这是流云庄的看棚,因流云庄是武林英雄会的主办方,所以庄中弟子要等到第三天才加入比试。

奇怪的是穆三小姐虽已嫁给苏简,流云庄参加比武的人选却有她。此刻,穆情和穆惟都坐在棚子内,各有心事,一言不发。唯独唐门阿绯提紧了呼吸,眼神定在西面的山河台,像是心都要飞了去。

西面的山河台上,江展羿一身玄色衣衫迎风翻飞,英气的眉目俊逸非凡。他手中握着一把青龙刀,抱刀拱手:“薛掌门,承让。”

对面的月河派掌门薛从益心中郁结,只觉江展羿看不起人,前几场比武下来,刀都未出鞘过。

他暗暗握紧拳头,心说这一场比试,一定要令江展羿这等江湖小辈心服口服。谁知他刚一出拳,一阵刀风便轻而易举地挡回他的招式。薛从益心中大惊,连忙换招,反而那股刀风从容不迫地像一堵无可穿透的高墙,非但能挡回他的招式,且还能将他的移动的步数困在三步之内。

月河门短于轻功,薛从益逃无可逃,只得做困兽之斗。他虽比得辛苦,但周遭多数人却看得兴奋,只见他二人困在山河台的方寸地间短兵相接,招式快得令人目不暇给。

大约拆了二十余招,江展羿见薛从益已是累极,忽地从刀风间打出一掌,将他逼下台去。

薛从益失此一利,心中羞愤——江展羿的武功虽负有盛名,但输给一个小自己近三十岁的小辈,实在丢人,更何况…

薛从益袖袍一拂,怒意森森:“江展羿,你方才可是在故意让我?!”

立在山河台上的江展羿愣住。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以你的本事,只要拔刀出鞘,定可胜我于三招之间!”

此言出,满座哗然。

薛从益在江湖,也算是德高望重的前辈之一。若江展羿的武功能在三招之间胜于他,那么此子定然有望意一夺武林盟主之位。

“薛前辈误会了。”须臾,江展羿才道:“因在下不知前辈的功夫底子,不敢贸然出招,只好先做试探。”

这个解释在情在理,薛从益听罢,不疑有他。

他叹了口气,回头对自己的小儿道:“下一场比试,自求多福。”

薛家公子薛梁听了这话,脸色煞白。决胜台北角的山河台上,一袭青衫身影如天神临世,手中的双刃发出清冷的寒光——苏简,薛梁下一场比试的对手,也是三年前飞鹰阁比武,唯一与江展羿势均力敌的人。

有了方才一场精彩的比试,众人对薛梁和苏简的比武也万分期待。岂料接下来,这场比武却令人失望了。

苏简不比江展羿步步为营,双刃急旋,扯出漫天如飞雪一般的刃气,直直袭向薛梁。

暮雪七式的第四式——雪窖冰天。

只有一招。在一招之内,薛梁便猝不及防地倒在山河台上。他的身下流出汩汩鲜血,手指动了动,却爬不起来。

比武之中,伤亡都是不可避免的。然而苏简出手便是惊世杀招,却令所有人瞠目结舌。一时间,天平山顶安静得落针可闻,只听苏简淡淡的语气不带一分一毫情绪:“我避开了要害,他没死。”

不远处,江展羿皱紧了眉头,若他没料错,苏简这么做,当是情非得已。于是当苏简路过云过山庄的看棚时,江展羿忽然起身叫住他。

“苏简,你的武功…”

苏简脚步顿住。

长风猎猎,山河台上,最后几场比武开始,人群复又热闹起来。而苏简静默半晌,回过头来扫了江展羿一眼。

片刻,他笑了一声:“江少侠知道就好。”

这一日的比武已近尾声。与飞鹰阁的比武一样,每一日,每个山河台上的最后胜者,可向在场任何一人挑战。苏简、江展羿、仲千乔都放弃了这个挑战机会。而东面山河台上,纵横阁阁主赵逊却莫测一笑,齿间吐出几个字:“流云庄,穆大小姐。”

第50章

穆大小姐是唐绯。

穆家子弟,除了接手流云庄的穆惟与穆情外,其余都已自立门户,只多唐绯一人。若按年纪来排,她确是流云庄的大小姐。

只是,纵横阁与流云庄素无恩怨,赵逊却指明要与唐绯比试,让人实在摸不着由头。

“怎么?”赵逊挑眉,“穆大小姐可是不敢?”

“我…”唐绯犹疑,不由朝江展羿看去。

其实唐门阿绯的武功究竟如何,连江展羿也不得而知,只记得三年多前,她在飞鹰阁比武会上使过几招,巧妙不凡。

此刻,江展羿微蹙着眉,他将青龙刀收起,正要朝唐绯走去,苏简却将他拦了一拦。

“不对劲。”苏简的目光凝在赵逊身上,“静观其变。”

而这个时候,唐绯见江展羿不阻拦自己,仿佛松了口气,高兴地对赵逊说:“好,我与你比!”

唐绯跃跃欲试的态度,令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人群众说纷纭,不外乎是觉得这穆家小丫头太过自不量力。然而下一刻,当唐绯轻跃上山河台,双袖一抖抽|出软剑时,四周忽然鸦雀无声。

只见山河台上,软剑动如灵蛇,快如飞刃,朝赵逊缠去。唐绯原是唐门人,但她使的武功,招招式式承自狂剑季放,快准狠之势令人避无可避。

一炷香的功夫过去,赵逊不敌唐绯,败下阵来。

唐门阿绯比得开心,还有模有样地朝赵逊拱手道:“赵阁主,指教了。”她朝台下望去,却见众人皆皆惊诧地打量自己。过得须臾,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如潮的赞叹声——自古英雄出少年,未曾想这少年英雄中,亦有巾帼之姿。

唐绯有点赧然,可内心里,却十分高兴。她又是一个轻跃,径自跑到江展羿跟前,问说:“猴子,我刚才比得好不好?”

江展羿犹自愣怔。他甚少看唐绯舞剑,方才山河台上的身影如九天谪仙一般,却竟是夜夜与自己痴缠的那个人。想到此,脸便红了一片,江展羿挠挠头,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你哪儿学来这么好的功夫?”

“我没跟你说吗?”唐绯有些吃惊,以为江展羿早该知道,“要试冥泉之毒,需得先有很好的内功底子。当年我内功一直不济,只好央师傅传我一些心法,师傅被我烦得没奈何,就给了我一本《神杀诀》,我闲着没事儿,便日日修习了。”

江展羿听了这话,哭笑不得。《神杀诀》乃是江湖上首屈一指的心法,多少人求之不得,可到了唐门阿绯这里,却不将其当一回事儿。

至此时,第一天的比武便结束了。人群逐渐散去,方才败阵的赵逊从远处望向唐绯和江展羿。奇怪他虽输得狼狈,目光中,却有一丝得逞之意。

有人说,武林英雄会,应当从第六天开始,因为前五天的比试,只是从百余人中挑选出二十个绝顶高手。高手与高手之间的较量,才算作真正武林英雄的切磋。

而事实也当真如此。由于实力悬殊太大,武林大会前五天的比试实在乏善可陈,唯一可圈点的只有华商一人。确切的说,华商引来关注,是因为他的真实身份——暮雪宫,于梓沉。

前二十甲之间的较量,由抽签而定。这天一早,抽签的结果出来,第一场是流云庄穆情,对决庐山拍顾淮。

三年多前的飞鹰阁比武,苏简与顾淮曾有过一场较量。当时,因顾淮长于掌法,短于轻功,苏简取巧,以速攻破了顾淮的防,轻松得胜。

三年过去,顾淮的轻功长进不少,掌法之高妙,更是个中翘楚。故此对穆情来说,这一场比试并不容易。

山河台上,两人拱手请招,礼数恰到好处。转眼剑锋出,掌风起,短兵相接,游刃有余。穆情和顾淮有一点极其相似——两人虽一老一少,皆是性情沉稳之人,是以起初数招,他们并未使出全力,只是互相试探。

在场众人瞧出他们出招的规律,本已做好看一场拉锯战的准备,谁知这个时候,顾淮使出一招“龙华掌”,穆情持剑不抵,退后数步。

“龙华掌”不是顾淮的杀招,以穆情的功力,应付这一式应当绰绰有余。可她在原地定住后,气息紊乱,脸色顷刻变得煞白。

好在顾淮为人正直,从不乘人之危。他看出穆情的异样,及时收招,不解地问:“三小姐可是身体不适?”

穆情摆了摆手,正要说话,可胃中忽然涌上一股反胃之感。她竭力将气息一沉,才不至于干呕出来。

行医之道讲究望闻问切。山河台下,唐绯瞧见穆情的模样,虽然心中惊讶,却也明白了七八分。她素来是个护短之人,心里起了急念,一个纵身便跃上山河台,对顾淮道:“顾长老,我妹妹身体抱恙,可否让我替她瞧过之后,你们再比试?”

顾淮点头:“穆大小姐请便。”

穆情和唐绯离开后,比武场内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声。武林高手中,不乏有医术出众者,有经验的人瞧见穆情方才的模样,心中便可揣摩出五六分实情。这些揣摩入了苏简耳中,犹如雷鸣。须臾片刻,他的额头便渗出汗液,握紧的双手青筋暴露。

若非比武规定从第六日开始,前二十甲若无特殊原因不得离席,他早便跟去看个究竟。

不过多时,唐绯便回来了。只不过这厢折回的只有她一人,穆情却没有来。

唐阿绯的脸上有明显的喜气。她凑在穆惟耳边耳语几句,穆惟不由地看了苏简一眼,亦渐渐目露惊讶。与几个德高望重的长老商议一番,穆惟跃上决胜台,抱歉道:“诸位,因家妹穆情身体不适,不得不临时退出比武,还望诸位见谅。”

穆惟虽未说穆情退出比武的原因,但有识之士纷纷猜测出来。更有不少包不住话的人在台下嚷嚷起“恭喜苏宫主”,“恭喜穆庄主”这类的话来。

自斩水堂一夜灭门后,苏简与穆情之间仿佛生了疙瘩,表面相敬如宾,内里却分外疏远。然而此时此刻,苏简亦按捺不住内心的急切,“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就要去瞧穆情。

穆惟笑道:“苏宫主,家妹说她想歇息片刻,宫主不如晚些探看?”

苏简在江湖素有威名,寻常人都不敢拿他打趣。只是原本剑拔弩张的比武大会闹出一桩喜事,众人的心情都愉悦不少,须臾便有人道:“是啊,苏宫主,反正小娃在你家媳妇儿肚子里,又跑不了路——”

而苏简听了这等露骨的话,竟也不气,嘴角隐隐一扬,竟露出一枚难以察觉的微笑。

穆惟又道:“只是这样一来,前二十甲便少了一人,在下方才与几位长老商量,得出两个法子。一是根据前五日比武的结果,由排在第二十一位的纵横阁赵逊顶上;但因为少的这个人,原属我流云庄,所以第二个法子,是由流云庄的大小姐,穆绯顶替穆情。”

穆惟说到这里,环顾四周:“至于选两个法子,就请在坐的十八位高手表决。”

在坐的十八位高手,自是指除开穆情穆惟之外,余下的前二十甲。另一头,唐绯听到这个消息,很是兴奋。与人比试的甜头她尝过,可是她无门无派,做梦也不曾想自己竟有机会参加武林英雄会这样的比武大会。

而对于其他人来说,参加比武大会,是为夺得武林盟主这一位置。江湖毕竟是重男轻女之地,选一个女子比试,即便她武艺再好,也不可能成为争夺盟主之位的劲敌。更何况,唐绯的武功本就胜了赵逊一大截,这让其他人更有选她加入前二十甲的理由。

近乎所有人都无甚顾虑,轻而易举便做出选择。唯有江展羿一人觉得脑仁疼,他抬起手,捏了捏眉心,自言自语道:“这样一来,可就麻烦了啊…”

“该来的,挡也挡不住。”身旁的姚玄一笑,又提醒道:“庄主该你了,夫人她正盯着你呢。”

于是江展羿抬起头,对上唐门阿绯满怀期待的目光,只得咬牙做出选择:“流云庄,穆绯。”

票选的结果出来,唐绯以十二对六,顺利成为前二十甲,加入这一年的武林英雄会。

其实比武这回事,有的时候也讲究运气,譬如甲可以胜乙,乙可以胜丙,但甲不一定就打得赢丙,这是因为招式之间,也有相生相克的道理。

二十年前,狂剑季放打遍江湖,少遇敌手。二十年后,承袭了季放快准狠的唐绯,又有《神杀诀》辅以内力,刚刚好是顾淮的克星。故而两人的比武只持续了半个时辰,顾淮便败下阵来。

这天的比武结束,前二十甲一共淘汰了三人。人群散开后,唐门阿绯头一个找到的人却是苏简。两人像是在聊着什么,竟越说越开心。江展羿走过去,还没来得及跟苏简道一声“恭喜”,唐绯便乐哉哉地问:“猴子,你觉得我跟顾长老比的那一场,精彩不精彩?”

江展羿想了想,顺着她的意思说:“精彩。”

唐阿绯果然更加兴奋,道:“猴子,等我明天赢了,给咱们云过山庄争个武林盟主!”

这话出,江展羿又不由抬手捏起眉心。苏简笑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径自走了。

唐绯狐疑,问:“猴子,你怎么了?”

江展羿放下手:“你知道你下一场比试的对手是谁吗?”

唐绯加入比武乃是半路出家,不清楚状况。饶是如此,她依然得意道:“我问过苏简和华商师兄了,不是他们。我觉得只要不是他们,我就能胜。”

江展羿嘴角一抽。

“当然不是他们…”过了片刻,他抑郁道:“是我…”

第51章

因江南苏府距天台山甚远,这些时日,苏简与穆情都留歇在流云庄。

这晚秋夜空明,一弯月牙皎光澄澈。苏简在穆情房前静立少时,推门而入。

屋内烛火悠悠,像是在两人之间罩上一层化不开的雾气。穆情若有所思地看过来,她撩开雾气,走到苏简身边,轻声道:“我还没带你在流云庄看过吧?”

苏简一愣,似乎没料到她会提一桩不相干的事,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

门畔的木架上有一盏气死风灯。穆情将风灯提在手里,又道:“我带你走走。”

流云庄是典型的江南庄园,回廊流风,小桥流水,又有楼阁大气洗练。夜来风寒,苏简解开外衫披在穆情肩头,开了几次口,都不知从何说起。

走过长廊,豁然映入眼帘的是一汪池水。水色粼粼映着月华,穆情的目光落在池水上,半晌道:“我今日打听过你之后比试的对手。前三场都不难,只是到了第四场,你会遇到梓沉。”

苏简沉然:“华商武艺不凡,我亦自当全力而为。”

穆情摇摇头:“我担心的却不是这个。”她别过脸,看向苏简:“纵横阁的赵逊,你以为如何?”

苏简想起唐绯跟赵逊的比武,不由道:“此人深藏不露,应当小心为妙。”

苏简这话,并非毫无根据。赵逊武功卓绝,足以进入前二十甲。可他与唐绯的一场比试,在逼她使出狂剑季放的招式之后,便故意藏拙。

穆情道:“阿绯堂姊也觉察到赵逊的蹊跷,不过她说,反正她猜不到赵逊想要作甚,不如直接将他打败,一了百了。”说到这里,又是一笑,“说起来,阿绯堂姊与江公子一般,都是心思清明磊落的人。”

可是苏简却深吸了口气,他抬头望月,过了半晌才说:“我查过了,赵逊,是仲千乔的人。”

此话应有后半句,苏简没说,穆情也明了。

仲千乔是东崛门的掌门。日前,东崛门下的斩水堂一夜灭门,江湖上却没有风声。然而这等血案,定不可能无声无息地掩去。一时的风平浪静,只意味着之后的波涛汹涌。而赵逊,便是巨浪来临前的一袭暗浪。

他们间的心结始于斩水堂一夜灭门,故此话头到了这里,便戛然而止。两人复又往回走,比来路还要沉默。得到冷梅斋,苏简随穆情进屋,才将忍了太久的话说出口:“你如今,是有身子的人,我在这里陪你,看你睡着了我再走。”

也不知天下是否有夫妻如他们一般,遇到天大的喜事,却无法在彼此面前露出一丁点的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