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当初被救下的,还有现在站在对立面的秦时雨。

秦时雨的面上却是万分的惊讶,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倒在地上的柳三月,道:“难道你也是——”孟竹醉轻松地道:“若是没有内应,你们又是如何这么快得知暗室的所在?”

秦时雨不再说话,他垂下眼睛看着死不瞑目的柳三月,那目中似有几分惋惜。

孟竹醉冷笑道:“他让你来,便已想到你不中用。”

秦时雨不由语塞,终是叹了一口气,不再言语。

轩辕迟迟正在给她的红毛鹦鹉喂食。侍女绿腰过来将这个消息传达给她,她指尖的小勺子顿了顿,突然笑了开来。

笑声渐渐不可自抑,这阵莫名的笑声让绿腰心中发毛,却不知到底是什么缘故。

轩辕迟迟好心情地自语道:“我便知道这家伙没安什么好心思,他哪里是看上了唐悦啊…可笑昨日那出,差点将我骗过去了呢…“

绿腰皱起眉头,不解地看着自家的主人,迟疑道:“圣主的意思是——”

“只可惜连唐悦自己恐怕都会以为苏梦枕是对她一片痴情。”轩辕迟迟拨弄了一下红毛鹦鹉的羽毛,笑道:“这一次柳三月死了,纵然别人怀疑到苏梦枕的身上,也不会认为是为了拜月教权力之争。”

绿腰懵懂地点头,道:“圣主英明。”

轩辕迟迟看了她一眼,掩住嘴角浅笑道:“这件事一定会变成一笔风流烂帐。他当众人的面将唐悦许给一个不是男人的男人,谁都以为他对唐悦有居心,也会知道他嫉妒每一个靠近唐悦的男人。”

这样一来,为了嫉妒而杀死自己的情敌,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大部分人不会联想到权力斗争上去。而那真正明白的少数,却都是很懂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厉害角色。

然而,轩辕朗日又怎么会是个糊涂人?

绿腰道:“那教主会不会?”轩辕迟迟笑道:“我也很好奇,爹爹这次会怎么做…”

这是不是苏梦枕对轩辕朗日的一次试探,轩辕迟迟也说不清。但她却很明白地道:“他这么做,绝不仅仅是掩人耳目,也许还有什么别的理由。”

绿腰奇怪地道:“副教主还有什么目的?”轩辕迟迟点了点她的额头,嗔道:“若是都被我猜中,他便不是苏梦枕了…傻丫头…”

当午后的阳光再次照耀到庭院里的时候,苏梦枕已和轩辕朗日快下完一局棋。

他的白棋本已夺走了半壁江山,却在最后一着的时候犹豫不决,白子悬空许久也未落下。

轩辕朗日笑着看他,也不出声催促。

苏梦枕终于落下了一子,轩辕朗日轻轻地,也跟着落下一子。

苏梦枕的面色微微变了,黑子只是一招,便已彻底封死了白子的出路。

他这一局,竟在最后关头,满盘皆输。

同行守夜

柳三月的尸体,是苏梦枕和两位堂主亲自送回来的。

当走在第二个的秦时雨进门时,唐悦听见他腰畔的佩剑,叮叮当当作响。

一身锦衣华服的孟竹醉最后进来,皱眉瞧着唐悦,就好像瞧着一只癞蛤蟆似的,满脸厌恶地道:“她怎么还在这里?”

这句话并不是对唐悦说的,他几乎连用一个“你”字都很不屑似的。

听了这样的话,换了任何一个女人都是要生气的,可唐悦并不在意,甚至连瞧也不瞧他一眼,孟竹醉面上的神情变了,一双眼睛里闪动的光芒变得阴鸷冷酷。

“柳堂主的尸体被人发现在外城郊河沟之中,我们暂时还不知道是何人所为。”秦时雨慢慢地道。

唐悦点点头,她瞧着柳三月惨白的面容,心中有一丝说不出的难受。一个出去的时候还能说话还能微笑甚至看起来强大得不可一世的人,回来的时候却已成了无法呼吸的尸体,这样巨大的落差会带给生者一种很难形容的悲哀感。

“我们已着人下去准备,明早便可将人好好安葬。”秦时雨将柳三月平日里从不离身的长剑也放在他身边,面上的神情带着些微的悲悯。

孟竹醉背过身去看着庭外一株枯萎的菊花,不知在想些什么。苏梦枕神态平和,一直静静地看着唐悦,并未说一句话。

直到其他人都走了出去,苏梦枕却留了下来。

唐悦奇怪地看着他,苏梦枕慢慢道:“我陪你守夜。”

死者为大,生前的一切恩怨,唐悦都决定让它过去。她原先也是预备为柳三月守一个晚上的,可听见苏梦枕这么说,她还是感到意外。

他们并未将人放在柳三月那间亮堂堂的卧房里,而是将人安排在很是简朴的前厅内。

最令唐悦惊讶的,是苏梦枕并不是作给外人看,而是真的打算留下来守夜。

当苏梦枕端着饭菜进来的时候,唐悦嘴里什么也没说,心里却已是复杂之极。柳三月其实并不做饭,他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从外面叫些吃的回来。

唐悦也不会做饭,她吃什么都无所谓,所以根本不会浪费心思在这些事情上。

苏梦枕做的三四样菜,都是极寻常的,就算是任何一户普通人家的主妇都能够端上来的一般。但这菜却是高高在上的拜月教副教主做出来的,就已足够令人惊讶的了。更何况,苏梦枕这样风度翩翩的贵公子,怎样也无法跟厨房联系起来。

唐悦垂着眼睛看着桌上的菜,她想起了什么,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苏梦枕心里这样猜测着,面上不动声色地道:“这里没什么食材,我们将就着用些饭吧。”

唐悦在想什么?

她的神情越来越平静,眼神越来越柔和,她还能在想什么?还能在想谁?这世上除了心爱的情人,还有谁可以让一个女人露出这样温柔的眼神,她当然想的是商容。

她想起了那些在山里相处的日子,那些几乎被她忽略遗忘的日子。他也曾为了她卷起袖子,替她收拾碗筷,这本该是一个贤惠的妻子做的事,他做的其实并不熟练,饭菜做的也不美味,可却是用了心在做的,不惜一切地在让她生活得更好些。

可她却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留下,这样悄无声息地走了。

从端菜、添饭到摆桌子,苏梦枕都是亲自在做,当他替唐悦盛了一勺蛋汤的时候,唐悦却吓了一大跳,像是突然从回忆里惊醒似的,眼睛里隐约有泪光,面颊上却还带着晕红。

他们并不是朋友,甚至还可以说得上是敌人,可现在却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本是天底下最奇怪的事了。可因为这样温馨的、令唐悦无比怀念的气氛,她竟没有出声拒绝,也没有再说一句刻薄冷酷的话。

但不论苏梦枕说什么,唐悦总显得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好像根本没有听见,苏梦枕瞧了她很久,才叹了口气,道:“你在想什么?”

唐悦愣了愣,慢慢摇了摇头。

苏梦枕笑了,他道:“不论你想什么,先吃了饭再说吧。”

苏梦枕的饭菜做得很可口,这与他的身份地位完全不相匹配,但唐悦什么也没有问。她知道苏梦枕也许正等着她问,她就偏偏不会开口。

她不会对他产生任何的好奇心,也就永远不会有感情。

不论是喜欢还是厌恶,她都不愿意施与。如果不是为了唐漠,她甚至希望他们彼此不过是陌生人。

沉默着吃了饭,他们一前一后回到大厅。

廊下只点了一盏小小的灯笼,昏黄的烛光,照着白晃晃的庭院。远处的风声吹过树叶,庭院里不知藏在何处的黑猫被冻地尖叫一声,瞪大眼睛躲到那株枯菊之下。

苏梦枕坐在厅内的椅子上,看着唐悦苦笑道:“我原先没想到,柳堂主竟喜欢住在这样荒凉的地方。”

唐悦低着头,将一叠纸钱放进火盆里,看着它被火舌贪婪地吞没,始终一言不发。

苏梦枕道:“你还是不愿意跟我说话么?”

离开了那餐桌,两人之间温馨的气氛便一下子消失了,短暂的平静再也无法维持。

唐悦道:“你想要做的事情,现在不是达到目的了么?还需要我说些什么?”

苏梦枕怔住了,喃喃道:“你何苦待我如此冷淡,旁人都能瞧出我的心意,难道你还视若无睹么?”

唐悦道:“我不聪明,可我有眼睛,有耳朵,谁是虚情假意,谁是真心实意,我还不至于分辨不出。”

苏梦枕瞧了一眼外面阴沉的天色,面上终于微笑了起来道:“唐悦,我很高兴你不是傻子。”

唐悦冷冷道:“只有你这样自作聪明的人,才会将天下人都看作傻子。”

苏梦枕笑道:“在拜月教中输的一方,永远没有发言权。唐悦,被我利用总好过死在轩辕迟迟的手上。”

唐悦道:“难道我还需要感激你?”

苏梦枕道:“我利用你,却也从轩辕迟迟手中救下了你,我们正是银货两讫,互不亏欠了。”

唐悦轻轻叹了一口气,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疲惫涌上心头,她淡淡地道:“随你怎么说吧。”

苏梦枕微微皱眉道:“你不问我柳三月是怎么死的?”

唐悦看着火盆里渐渐微弱的火光,苦笑道:“我不想问,你也不必说,我对拜月教的事情并不关心。”

苏梦枕道:“那你关心什么?你难道看不到,拜月教中有多少人对你虎视眈眈,还是你只关心你那个毫无知觉的大哥,或是那个温柔多情的商大公子?”

唐悦的手微微一颤,苏梦枕瞧着她的神情,不知为何,心中当真有些不舒服起来。但他面上的微笑却更自然,语气更温和地道:“你消失的那段日子,你们可一直都在一起?”

唐悦目光中有某种明亮的光微微闪动,但却又很快黯淡下去,她道:“这与你无关。”

苏梦枕弯起唇角,秋水般的眼神在烛光下异常温存,他右手搭在椅背上,食指曲起,无意识地敲了敲,才道:“若你的容貌未曾受损,你们倒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

唐悦皱眉道:“这种话轮不到你来说…况且,他也不是在意外表的那种人…”

苏梦枕神色不变,微微笑道:“男人都是一个样子,表面上若无其事,心里能真的不在乎么?”

唐悦道:“苏公子以己度人,当然会这样认为。”

两人之间一时静了片刻。

任何人与苏梦枕交谈,都无法狠心板下脸来说话,只因他的态度之温柔,风度之潇洒,无不令人如沐春风,不管是谁,得到他的一个笑容,都会觉得很舒适,很快活的。

他的风姿优雅,微笑更是动人。然而唐悦,却只当他的风姿是装出来的,笑容是木头雕出来的,总是冷冰冰、硬邦邦的对待他。苏梦枕表现得越是温文尔雅,她的态度越是冷酷无情。

她的心里,永远只有那个谦和善良,君子风度的商容,苏梦枕做得再好,对她来说也无不是惺惺作态,虚情假意。

苏梦枕终于喃喃道:“难怪江湖中人都说你跟你大哥一样冷酷,我这般好心待你,你却无动于衷,真可以说得上铁石心肠的女人。”

唐悦抬起头注视着他,忽然道:“我大哥虽然沉默寡言,心地却是极好的,如果你要议论他,请你现在就出去。”

苏梦枕叹道:“好…好,不谈你大哥,我们谈谈你那位高贵风雅的心上人,如何?”

他面上似笑非笑,眼睛却深不见底。

唐悦不出声了,苏梦枕笑道:“那位商大公子,是江湖中风头正盛的世家公子,也是这几年来江湖中著名的美男子。你可是为了他那张脸而爱他?”

唐悦道:“若我爱的是容貌,现在我爱的人就该是你副教主,而不是商大哥。”

苏梦枕“哦”了一声,凝注着唐悦的眼神变得十分复杂,他慢慢道:“你看我也会如旁人一样觉得是个美男子么?可比得上你那位心上人?”

唐悦道:“在我心里,商大哥的笑容比什么样的东西都珍贵,多么英俊的男人都比不上他。”

商容、商容、商容么,从最开始到如今,她的心里眼里似乎都一次次重复着这个影子,片刻也不肯放下。

苏梦枕大笑,他笑起来,那种无法形容的魅力简直让人不能抵御,偏偏唐悦此时已低下头去,连瞧都没有瞧一眼。

苏梦枕的笑声慢慢沉了下去,他缓缓道:“但愿你那位商公子有你说的那么好,但愿他对你也一如既往,永不变心。”

不知为什么,他在说永不变心四个字的时候,仿佛带了些微的冷意和嘲讽,让唐悦心中有些异样。

庭院外的猫不知被什么惊了一下,尖叫着窜了出去,这阵响动令唐悦抬头看向庭外。

“明日柳堂主下葬后,正道便会派人前来和谈。”

“我倒忘了,你那位心上人马上就要成亲了,没邀请你去观礼么?不过无妨,你们很快便会见面了…”苏梦枕又笑了笑,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唐悦目送他的背影,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说的究竟是什么。

狭路相逢

苏梦枕离去后,唐悦便望着那烧纸钱的火盆,一动也不动,有如一尊石像。

到了天亮时分,便有早已侯好的人过来抬了棺材出去安葬,唐悦浑浑噩噩地跟着他们,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直到苏梦枕拦着她,道:“你还没清醒过来么?”

唐悦如遭雷击,似乎方才清醒一般,神情一片惨白。苏梦枕竟接着道:“醒了的话,跟我去瞧瞧吧。”

瞧瞧?瞧得是什么?唐悦身子又是一颤,道:“我哪里也不去。”

她竟感到说不出的害怕,是害怕看到商容身边已有了相依相偎的未婚妻,还是担心自己丑陋的面容暴露在对方眼中?奈何苏梦枕看似没有用力,手腕却仿佛铁钳一般,唐悦一时无法挣脱。

苏梦枕瞧着她面上的神情,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

在他看来,任何人,任何事物,只要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都是可以牺牲的。

尤其是女人这种东西,对于他来说不过是工具,放太多的感情简直就是毫无意义。这是他的做人方式,看似残忍,但他一直引以为耀。

残忍,对苏梦枕来说,是一个褒义词。不管是残忍也好,违背道义也罢,最后能得到想要的一切就是成功。

做什么都好,牺牲什么都不要紧,只要能达到目的。

只相信自己的实力,依靠自己的野心和魄力,冷血无情地生存下去。

对于轩辕迟迟,苏梦枕在乎她的价值远胜于她本人引以为傲的美貌。

想要让轩辕迟迟青眼以待,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男人太多太多,英俊少年、武林新秀早已不在她眼中。

然而她都从不轻易表示,这证明她聪明,而且高傲。对于别人的追求,她总是羞涩妩媚地道:“我年纪还小,并不考虑这些…”

但实际上苏梦枕却知道,她一直在评估,评估追求者中谁才是能够与她匹配的人。

苏梦枕善于对付女人,尤其是高傲的女人。这样的女人,越是捧她,越是尊重她,她越是不肯将人放在眼中。相反,越是待她冷淡,越是不屑她,她越是心心念念不能忘怀。

他总是对她忽冷忽热,时而温柔体贴,时而冷淡疏离,就像是秋千一样,一下子将她捧上天,一下子却又突然放手,让她猛地从高空中坠落下来。苏梦枕的策略的确高于其他人,轩辕迟迟从小便对他格外的不同,甚至于,后来还想要嫁给他。

苏梦枕冷笑,这其中大略只有一些是因他的做法奏了效,大部分的原因,还在于轩辕父女二人失和。

轩辕迟迟总是想要改革拜月教,甚至想要对老一辈的长老级人物进行肃清,提拔一些年轻听话的人担任要职。可轩辕教主却坚持不肯让四大长老的位置由年轻人担任,不论轩辕迟迟如何努力,那四个老家伙的位置还是不动如山。然而轩辕父女之间的分歧不仅限于此,他们永远也不会坐在一起喝茶下棋,苏梦枕甚至没有瞧过他们能够坐在一起安稳地吃完一顿饭。

苏梦枕在拜月教中的地位,吸引来的并不仅仅是那些急于爬上他床的女人。

他和轩辕迟迟之间,也远远不止于青梅竹马或者未婚情侣的关系,甚至于比那些都要稳妥得多。苏梦枕现在拒绝对方,不过是有了新的考虑,新的打算,对于他的目的来说更好的计划。

而唯一让他看不懂的女人,便是唐悦。照道理来说,她这样的女人应该是最好上手,最容易打动的。

因为她单纯,忠诚,而且愚蠢。

这样的女人如果对谁痴情,那便是一辈子不能更改的事。苏梦枕如若能得到她的心,便能将她牢牢操控在自己手中。

然而,她的心却不属于他。

苏梦枕突然觉得自己小看了唐悦,一直以来都将她看得太简单,太透明。

注视着她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伤心绝望的脸,苏梦枕心想:她平日里待自己是何等的冷酷无情,想不到商容的一个婚讯便可以将她彻底击倒。这简直是太令人奇怪了,莫非这就是爱的力量?可以将一个铁石心肠的女人变得如此脆弱?

他虽然最懂得利用感情,却从未尝试过被感情这样操纵,因此他可以说是天底下最无情的人,也是最不懂情之一字的人。

正在此时,突见北方一道蓝焰冲天而起。苏梦枕面色一肃道:“来了。”他的声音十分轻柔,只是却有一种莫名寒意,让人心底不由自主的心生恐惧。

会谈的地点距离拜月教所在不远,位于另一个小岛上的别庄,那里的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所有正道来的客人,当然都是武林中极有名望的人。

少林武当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平素虽不与江湖中多作来往,但这一次却格外不同。若是没有他们,拜月教未必肯给面子停下攻城略地的步伐,与正派进行和谈,因此他们也是重要的主客,拜月教一早便已派人过去安顿。而其余能够在庄中歇息的人,是各大门派世家的掌门人或极具权威的重要人物,地位最低的也得是各门派中的直系弟子,至于排不上名号的人,只能伫立于庄外,因为他们远远达不到受到接待的资格。

这些住进庄内的人在武林中可说得上是跺跺脚便能翻天覆地的角色,他们的存在使得这场谈判更具有非同一般的意义。

苏梦枕是第一个来到大堂的,他来了以后,便走到主座坐下。

唐悦站在不远处,既不坐下也不走远,就这么静静看着。

正道中人到来的时候,苏梦枕正在喝茶,他轻轻晃了晃杯中青翠欲滴的茶叶,连眼皮也没有抬起来。

正道中的人,唐悦只认识其中一个,那便是少林寺的九念大师。她垂下眸子,不肯与对方微带讶异的眼神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