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闭嘴!”

“我叫你快滚!我对你说实话的时候,你打死都不信我,现在还跟我玩什么慈悲,你他妈的给我滚!”

安朵叫喊着抬起头来,陆桐的身体一震,看到安朵脸上的伤痕,他低下头,又再次看到了安朵斑斑淤伤的手臂,她早已经在严斌的掌控之下,不敢轻举妄动半分。

严斌的眼神越来越可怕。

围在周围的几个小流氓慢慢地靠过来。

陆桐感觉到周围人的目光都锐利的像刀子一样,而严斌的心狠手辣是出了名的,只要他自己稍微有什么动作,那些人不把他打到吐血骨折是绝对不会停止的。

第十卷第182节:真实·记忆(15)

这还是给他留面子!

陆桐一句话也没多说,上前来将安朵从沙发上拽起,毫不畏惧地说道:“跟我走!”

他的眼前忽然一道阴影落了下来,剧痛刹那间袭击了他的右肩,在他一头栽倒在茶几下面的时候,他还能清晰地听到安朵的惊叫声还有严斌的冷笑。

“陆桐,你小子太他妈不识抬举了!”

陆桐感觉到右肩如被锤子狠狠地击中了,一时之间那种剧痛的麻木袭遍了他的全身,他咬紧牙齿,硬生生地忍住。

他的心却痛得仿佛是炸开来。

原来他和安朵谁都没有逃开,而那些曾经在深圳发生的一切,却再度在他们的身上,重演了。

楚湛摇摇晃晃地回到家里。

他脸上的血迹已经干涸,每呼吸一下,鼻子里的伤口就会发出火辣辣的疼痛,而校服上血迹更是清晰地说明了他在学校里打了架。

所以在他打开家门的时候,迎面走上来的楚妈妈发出一声短促的吃惊之声,“小湛,你跟谁打架了?”

楚湛无声地站在客厅的灯光下,他迎着楚妈妈惊诧的目光,目光黯然哀伤,而在客厅里看电视的楚文柏也已经闻声走了过来。

他看到楚湛的样子,从鼻子里严厉地哼出一声,“你在外面打架了?”

楚湛擦了擦自己火辣辣的鼻子,他似乎想要解释什么,却不知道从何开口,再抬头面对楚文柏严厉的目光时,泪水忽然从他的眼睛里落下来。

楚妈妈心疼地走上来,用温暖的手捂着楚湛脸上的伤口,“小湛,这是谁打得你啊?我知道你从来不惹事的,肯定是那个小混蛋的错……”

楚湛望着楚文柏,轻声说道:“爸,我还有多久去美国?”

“还要大约两个月的时间。”楚文柏声音中的严肃不改,“你今天为什么打架?”

“能让我早点走吗?”

“什么?”

“我想走,在这个月内,让我去美国,让我离开这里。”

“我在问你今天为什么打架?!你给我正面回答问题!”楚文柏逼问的声音就好像是一个上了法庭的律师般咄咄逼人。

第十卷第183节:真实·记忆(16)

楚湛感觉到自己的眼泪似乎刹不住了车,他的心一揪一揪地疼得要命,眼前全都是沐槿那苍白的面孔,他闭上眼睛,那张面孔却变得更加清晰。

“爸,我要离开这。”

楚文柏惊愕地看着全身都在颤抖的楚湛。

楚湛没逾嗌说什么,他摇摇晃晃地走向自己的书房,推开门走进去,才刚把门关上,迎面柜子上摆放的泰迪熊,迎着他,可爱地笑着。

楚湛走过去,将那只软软的泰迪熊抓在手里,手心里传来那种柔软的丝绒触感,楚湛低下头,眼泪哗哗落下。

沐槿。

——楚湛,我喜欢你。

当她把这个泰迪熊送到他的面前时,她面红耳赤的表白,乌黑的眼睫毛上还带着晶莹的泪珠,她表白了,捧着泰迪熊的手指甚至还在微微发抖,因为她害怕他会拒绝。

但她不知道。

其实是他,最先喜欢上她,从他第一天见到沐槿,意气风发的沐槿,真实并且嚣张的沐槿,时时刻刻都光芒耀眼的沐槿,他就喜欢她。

可是,一念之间——

他竟然毁了这样的沐槿!

房间的门被推开。

流着泪的楚湛抬起头来,看到站在门外的楚文柏,在淡淡的光线下,楚文柏的面孔上带着一丝不太自然的严肃。

“一个月内,我安排你出国。”

泪水在楚湛的脸上留下冰凉的痕迹。

楚文柏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放缓了声音,低声说道:“如果遇到什么自己没有办法解决的事情,跟我说,记住,你是我儿子。”

(二)

夜已经很深。

数不清的霓虹将这座城市的夜景打扮得迷人耀眼,一辆蓝色的出租车停在了一间旅馆前,出租车门打开,浓妆艳抹的安朵扶着一个醉醺醺的秃头男人从车内走出来,那男人紧靠着安朵的面颊,迷迷糊糊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安朵在扶着他走进旅馆的时候,悄悄地转过头去,从那个男人嘴里喷出来的恶心味道就要让她吐了。

她利用那男人的门卡开了房间,再将那男人扔到床上,随后拿出自己的手机,快速地打下几个字后,将信息发了出去。

第十卷第184节:真实·记忆(17)

然后,她转过身半跪在床上,将那个醉醺醺男人的衣服全都扒掉。

那醉醺醺的男人察觉到了安朵的行动,酒意竟然去了不少,嘴里嘟嘟囔囔的从床上翻起来,将安朵按在身下,双手胡乱摸着。

安朵皱紧眉头,她真的要吐了。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安朵几乎是将那个秃头的恶心男人一脚踢开,冲上前去打开门,从门外走进来的,是穿着警服的严斌和另外几个人。

“警察。”

严斌对着那个坐在床上吓傻了秃头男人冷冷一笑,那一连串的话就像是事先背好的台词,流利地从他的嘴里吐出来。

“她是你老婆吗?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强奸未成年啊?”

每天晚上,都要上演这样的“仙人跳”戏码。

安朵麻木地站在一旁,看着严斌几个人表演,看着他们嘻嘻哈哈地将那个秃头老男人的脸打肿,看着那秃头老男人掏出大把的钱求饶,这样老的圈套,甚至被很多作家写到书里去,但是在现实生活中,却总有人上钩。

她一声不吭地走过去,将自己散落下来的衣服穿上,灯光映照在她染得通红的指甲上,犹如刚刚剜出人心的聂小倩,双手粘满了淋漓的鲜血。

他们是分成三批走出旅馆的。

最后,当吊儿郎当的严斌带着安朵走到大街上,伸出手来拦住一辆出租车,当出租车门打开的时候,安朵却站住。

陆桐站在旅馆一旁的阴影里,他看着她,眼瞳里充满了痛心疾首的神色。

他白色校服的右边袖子上全都是斑斑血迹,一双眼睛被怒火烧红,执拗地望着就要被严斌带走的安朵,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安朵,你跟我回去。”

严斌扶着出租车门,在夜风里,他脸上的狰狞表情犹如撒旦,他嗤笑一声,“你真够死忄生不改的!”

安朵低下头。

那一层厚厚的化妆品遮盖了她脸上原本的表情,她的嘴唇轻轻地蠕动了下,没人听得清她再说些什么,但她确实是说了。

陆桐朝前走了一步,但他马上被人按倒,严斌手下那几个人个个都不是善茬,早已经看陆桐不顺眼,陆桐的两只胳膊被拧到了身后,扭曲得不成样子,而路边的行人早已经远远地退避开,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第十卷第185节:真实·记忆(18)

陆桐的脸被狠狠地挤压在水泥板上。

数不清的拳打脚踢从他的背上,头上落下,他感觉到自己就要被打到窒息了,但是这些对于他来说,并不算是什么。

“安朵,你给我回来!”

陆桐的声音是愤怒的,一如在他的胸膛里疯狂跳动的心,他的鼻息间是血的腥气,他的脸上有着扭曲的暴怒。

“安朵,你他妈的给我滚回来!”

闪亮的霓虹灯下。

安朵别过头去,她坐进车内,严斌接着坐进去,对陆桐得意地做了一个拜拜的手势,蓝色的出租车迅速开了出去,汇入车流中。

车窗外。

那些厮打的人影很快消失不见了。

出租车内,晦暗的阴影笼罩在安朵的脸上,却有两行分外清晰的泪痕,闪亮地滑过她被化妆品涂抹的完全失去本来样子的面孔。

你一定听不到我的声音。

我一直都说,你在离我那么远的地方,当我努力挽回的时候,你却拒绝了我,现在,所有人都放弃了我,我也已经放弃了我自己,你又何必再给我希望。

陆桐——

我已经回不去了。

严斌的手下终于打累了,一个小子将叼在嘴里的烟头吐掉,抽出一把小匕首来,嘻嘻哈哈地说道:“陆桐,今天我给你长个记忄生!”

接下来就是,利刃割破血肉的声音。

匕首在陆桐被按住的手掌上缓慢地划过,陆桐闭上眼睛,死死地咬住牙齿,咬碎嘴唇,却一声也没吭。等到那些人离开,他的手掌已经鲜血淋漓。

他趴在那里,就好像是一条干死的鱼。

街道上的行人纷纷退避三尺,慌慌张张地走过,却也有转过头的,用惊愕的目光打量着那个趴在地上,浑身是血的少年。

不知过了多久。

伤痕累累的陆桐从地上费力地爬起来,浑身的剧痛让他暂时还不能站起来,只能吃力地坐在街面一侧的台沿上。

嘴里全都是血的腥气,他吐了一口出来,却全都是鲜红的血。

陆桐觉得自己的身边变得跟巨石一样沉重。

第十卷第186节:真实·记忆(19)

心脏在他的胸口发了疯一般的跳动着,耳膜的周围有着数不清的声音在轰轰作响着,眼前来来往往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境,一个另外一个世界里发生的事情。

他将自己的头深深地埋在手心里,用尽全力地将那巨大的悲伤和痛苦吞下去,而空白的脑海里,那一个映像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刻骨铭心……

穿着棉布裙子的女孩子坐在家门前的玉兰花树下,低着头看书,长睫毛随着风软软地颤动着,她一面看书,一面安安静静地剥着手里的小瓜子,张开嘴,露出细细白白的牙齿,一粒粒地吃着。

雪白的棉布裙子发出暖暖的光芒。

人来人往的街头。

陆桐的身体在闷热的夜风里发颤,他感觉自己随时都要爆炸开来,他将头埋在手心里,粘稠的血从他的手背上流下,他死死地闭上眼睛,记忆竟是如此真实,而在记忆中那脆弱苍白的女孩子,却仿佛是凋谢的玉兰花瓣,再也不见了。

早晨。

市重点一肘嗌自习的铃声刚刚敲响。

安夏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她看到站在教室门口的尹翌和沐槿,尹翌瘦高颀长的身影映衬得沐槿的身形更加的娇小,沐槿扬起头来看尹翌,白皙的面孔上有着点点红晕,她先是笑,待转过头来准备进教室的时候,却一眼扫到了正往这边看过来的安夏。

沐槿的面孔顿时白了。

她脸上的笑容隐去,仿佛是一个被当成抓获的小偷一样低下头去,而站在她身后的尹翌正准备拿拿在手里的饮料递给她的时候,沐槿竟然慌乱地回过头,将那瓶饮料打落在地面上。

尹翌愣住。

沐槿的脸变得更的青白了。

教室里一片叽叽喳喳的声音,大家全都看到了这一副极为尴尬并且颇意味深长的场面,猜测,还有嘲弄的目光在坐在教室里的安夏和站在教室外面的尹翌、沐槿之间游移着,希望能够有一场大热闹可看。

可惜,什么没有没有发生。

尹翌把饮料捡起来再度递给沐槿后离开了,而沐槿走进教室的时候,安夏已经转过头去,默默地凝望着窗外的风景。

第十卷第187节:真实·记忆(20)

教室里忽然一片古怪的安静。

不用看也知道,整个教室里的目光都集肘嗌沐槿和安夏身上,沐槿和安夏的位置就是挨在一起的,种种目光在每一个学生的眼里变换着,当小声议论的声音渐渐大起来,就变成了一种堂而皇之的“窃窃私语”。

——尹翌和沐槿两个人关系不简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