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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雪柔看了眼江孝文,心想你比对面的坏人矮啊,还瘦,而且那个坏人带了,一,二,三,四,五,加上坏人自己就有六个人呢,她摇摇头说道:“不行啊,他带了好多人呢,我帮哥哥你打架。”

江孝文被顾雪柔这句话给弄得心里暖呼呼的,扒拉一下她头顶的短毛,对聂云霄常小右说:“带着她走,我一会儿就来。”

常小右想走但是有些犹豫,他干不出来丢下朋友逃跑的事儿,觉得很丢人。聂云霄从魏小东冲过来就醒过了神,他跟江孝文一起长大的,更不可能丢下江孝文一个人走,但先把顾雪柔带走还是重要的,总不能当着孩子的面儿打群架啊。他没想到顾雪柔属虎的,根本拉不动,她一个六岁的孩子跟她十二岁的姐姐打架都不怎么吃亏,力气大得吓死人,聂云霄一个人根本拽不走。

江孝文对常小右使了个眼色,常小右会意,江孝文是他们这拨人里最有脑子的,既然他让大家先走,那应该暂时没什么事儿。他立即伸出手来,两个少年一左一右架着顾雪柔,这下不管顾雪柔怎么挣扎,都挣不动了。聂云霄一边走一边对她低声说:“别担心你哥,你哥比你想象的还厉害着呢。”

第16章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给俺扔雷留评的各位,么么哒(*  ̄3)(ε ̄ *)

顾雪柔不知道小江哥哥有什么厉害的,她使劲儿回头看着,见江孝文站在魏小东面前,他虽然很高,可是魏小东毕竟初三了,也是个大个子,比江孝文还要高出半个头,也壮了很多。她听见魏小东骂骂咧咧的,然后她听见有人用特欠揍的口气说了一句“你算老几,让我服你?”

嚣张又猖狂的一句话,声音明明是江孝文的,但是只要一听这口气,顾雪柔就觉得肯定是自己听错了,小江哥哥怎么可能说出这样没礼貌的话啊?

她被按住了,进不去欢乐谷,在门口的大兔子底下等了大半辈子那么久,才看见江孝文常小右聂云霄等人出来了。顾雪柔看江孝文浑身上下完完整整地,看不出身上受没受伤,心里高兴极了。她张望了半天,没看见魏小东那群大坏蛋出来,有些担心地问:“那些坏人呢?”

江孝文说:“去玩了吧?不知道。我来接你进去接着玩。”他说着,对顾雪柔笑了笑,“别怕,我打架很少输。”

顾雪柔没什么玩儿的心了,她不喜欢打架,尤其不喜欢江孝文打架,想到那坏人的拳头和脚会踢到江孝文,她就一阵烦躁,气得心口疼。既然那个坏人还在里面,她就不要进去了。

顾雪莹从江孝文出来开始,就时不时用眼睛看着他,她眼距很宽的眼睛特别有神,美得很嚣张,让人无从知道她在想什么。她见妹妹像是没心情接着玩的样子,目光从江孝文身上收回来,对顾雪柔说:“不玩了?不玩了我带你回家。”

谁要你带了,我跟哥哥回家,顾雪柔心想,不过她不敢当着江孝文的面对她姐姐凶,就简单地摇了摇头。

江孝文看她不想回去,就以为她还想进去接着玩,拉着她向着欢乐谷大门走去,顾雪柔也没反抗,像个认主的小狗乖乖地跟着江孝文走。这次他直接带着她去了欢乐城堡,专门给低龄儿童设置的游戏区。小火车,跳跳床玩了两个项目,聂云霄就受不了了,对一样意兴阑珊的顾雪莹说道:“走吧,我们俩去疯狂地中海玩一会儿,晚饭的时候过来找他们俩好了。这儿多没劲啊?”顾雪莹看着跟江孝文坐在一起的顾雪柔,她妹妹笑得见牙不见眼,她看了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也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转身跟着聂云霄走了。

顾雪柔开始并没有注意到她姐走了,等到她意识到了时,张目看过去,恍惚间像是看见她姐跟聂云霄手拉着手。她以为自己看错了,抬手指着那俩人的背影,大为惊奇地咦了一下。江孝文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人来人往地什么都没看到,忙问她怎么了?顾雪柔讶讶地说不出口,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姐跟聂云霄相握的手,她姐那是挣了一下吗?那个不知死活的聂云霄是死死地握着不肯放手吗?

这傻哥哥真瞎了眼吧,顾雪莹那么坏,他竟然上赶着凑过去给她欺负,以后不被顾雪莹活吞了连骨头渣子都不剩才怪!

她是从飞越宇宙里面出来的时候,被江孝文看出来腿伤的。跑了一天,她根本就没有好利索的膝盖怎么遮掩也遮掩不住,江孝文看她一瘸一拐地,伸手拉住她,看她拽上去裤腿之后露出来的淤青的伤腿,气得俊眉修眼都拧巴了,说她:“昨天不就是破了皮吗?现在怎么这么严重?”

其实昨天就很严重呀,我只是忍着疼没跟你说而已,说了你今天怎么可能带我出来玩啊?顾雪柔笑眯眯地放下裤腿,做出一脸的轻松道:“不疼,一点儿不疼,你看我还能接着跑——”

“少废话。回家!”江孝文不听她讲话,也不让她跑,弯下身子让她爬上自己后背:“上来,我带你回去。”顾雪柔听他口气不好,哪里敢跟他争辩,老老实实地爬了上去,让他背着向欢乐谷的外面走。她还是平生第一次被人这样背着,以前看电视的时候,电视上的小女孩儿被年长的长辈背着,她总是很羡慕,她的爸爸在西藏啊,她也没有叔叔伯伯什么的,被人疼惜打小就被强壮的大人背着抱着什么的,她从来都没有体验过。她用力地抱紧江孝文的脖子,脑袋放在他肩膀上,乌溜溜的眼睛盯着江孝文漂亮的侧脸,觉得现在的自己真的好幸福。

江孝文一路把她背到外面,他拿出手机叫了个车子,车子经过万象广场的时候,江孝文让司机停下,他带着顾雪柔跑进商场,买了一堆的药膏喷剂。回到车子上江孝文先给她破了皮的地方消毒,再仔细地包扎好,然后拿喷剂在膝盖周围淤青的地方开始喷,还伸出手来,给她仔细地揉搓着那些淤青。

顾雪柔看着他低着头认真地给自己揉搓的样子,眼圈儿红了,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没控制住探过身就在江孝文脸上亲了一下。

江孝文被她亲得一愣,看着她奇道:“干嘛呢?”顾雪柔脸不由得红了,低下头,隔了一会儿才小声嗫嚅道:“谢谢哥哥。”

江孝文被她这小样儿搞得有些啼笑皆非,把她裤腿儿放下,叮嘱道:“这几天别嘚瑟了,上学放学要是家里没人送你,就我来接送你,不要再乱跑乱跳的。”

顾雪柔赶紧答应了,心想小江哥哥是不知道扒皮吴老师的厉害呀,自己这点儿小伤吴老师怎么可能饶了她啊?就算不能跑,也会要她定时定点去体育馆走圈儿的,一瘸一拐地可以加速血液循环,有利于康复啊——那个吴老师先前就是这么大言不惭地说的。

江孝文看她这样听话,很高兴地冲她笑了一下,把在万象商城里买的那个浑身上下粉嘟嘟的粉红豹递到她面前,对她说道:“哪,运动会得了第一名,送你的小礼物。”

顾雪柔意出望外,她看见小江哥哥买这个小豹子了,不过她以为是小江哥哥喜欢才买的,没想到竟然是买来送给自己的。她十分高兴地接过来,脸都兴奋得红了,滚烫滚烫地,用手捧着这个粉红豹,突然起身过去又在江孝文的脸上亲了一下,对他说:“谢谢哥哥!”

江孝文被这样亲了两下,又听见“哥哥”两个字,眼神猛地暗了一下,想起了另外一个总是奶声奶气叫着自己“哥哥”的小女孩儿了。他很想念妹妹孝萱,她车祸重伤之后弥留在这个世上的那三天,也是他这一生中最痛苦的三天,甚至曾经在妹妹的病床前许过愿,要是她能活过来哪怕自己代替她受伤都心甘情愿。他兄妹二人相差六岁,他几乎从妹妹生下来开始,就一直疼她爱她把她呵护在自己的心尖上。有时候他看着顾雪柔,尤其是顾雪柔听话乖巧地喊自己“哥哥”时,总能想起孝萱,可惜孝萱性子柔软,身体也不够好,那场车祸造成的伤害她最终也没能挺过去——

“我以后要拿很多很多的第一,这样我的屋子里就能摆满了哥哥送的礼物了。”顾雪柔开心地发誓,一点儿都没有发觉就在前几天她还对那些枯燥乏味的训练感到没劲极了,脑子里整天想的都是怎么装病躲懒混过去。

江孝文收敛了脑海里对妹妹的回忆,对顾雪柔柔声说道:“这个小豹子有个好玩的地方,你有没有发现?”江孝文此刻的眼神太温柔了,让顾雪柔看得呆住,江孝文见她一脸茫然,只以为她是不知道如何回答自己的问题,就笑着用手怼了怼小豹子的肚子说:“她肚子很大。”

顾雪柔痴呆呆地看着江孝文的满脸温柔,一直看到痴迷,也不知道放空了多久,才恍然回过神来,连忙顺着江孝文的手指看过去,应声答道:“我知道了,她的大肚子里有小豹子,她怀孕啦!”

江孝文被这句话给雷得不轻,眼睛瞪着她,心想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这小东西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点儿?连忙摇头纠正道:“不是——唉,你这么一打岔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怎么不能说了啊?顾雪柔奇怪地看着他,她是个天生的眯眯眼,细长细长的,眼睛不大吧,偏偏眼睫毛特浓特长,以前脸胖的时候,被肥肉挤得只剩一条缝儿,不留神看还以为这孩子有四条长眉毛呢。这会儿瘦了点儿,她的眯眯眼总算能睁开了,眼头细眼尾宽,配上小内双那道细褶,看人时带着一股子专注劲儿,还挺吸引人。

江孝文忍不住伸手揪了一下她的头毛,他跟小家伙在一起的时间越长,就越是容易忘了她只是邻居家的小孩儿,并不是自己亲妹妹。而且顾雪柔天生强悍倔强,个性中一点儿女孩儿的柔弱娇嫩都没有,更像个瓷实的小男孩儿,怎么摔打都不怕。这也让江孝文跟顾雪柔相处的时候很是省心,他享受着小家伙的依恋和崇拜,一如小家伙享受他的呵护与照顾。

“这是一只吃饱了吃胖了的粉红豹,怀——什么的,以后不许随便乱说。”江孝文觉得自己像个老妈子一样啰嗦,竟然还得叮嘱小孩子这种事儿。

第17章

“送我一只——胖子粉红豹,是因为我胖吗?”顾雪柔有些伤感地看着粉红豹的大肚子,又捏了捏自己的小肚腩,有些沮丧。她身上的这些肉长了好几年了,不是那么容易减下去的,即使是节食加上锻炼身体,她至今依然比同龄人都要胖了一圈儿。

江孝文被这句话弄得不知道怎么回答了,他其实是觉得刚才顾雪柔一头冲着魏小东撞过去的那个样子挺像个母豹子的,够勇猛够无畏,加上刚才进去买药发现药店里摆了这只胖嘟嘟的粉红豹,送胖嘟嘟的顾雪莹很应景,所以他就一并买了。不过看小家伙的神情,要是自己敢这么照实回答,这事儿八成就没完了。

“当然不是了!送你粉红豹是因为它漂亮,像你一样漂亮。”江孝文带着笑容说,尽量让自己显得一脸真诚,小孩子是要哄的,他在心里告诫自己。顾雪柔听了眼神一亮,果然张大了眯眯眼看着他,看了半天发现他不像是安慰自己,就抿着嘴笑了,肥嘟嘟的小脸通红,看上去很可爱。

带小孩子还真是不容易,江孝文在心里暗笑自己。车子越是驶近市区越是有些堵,顾雪柔一大早就起来,折腾了一天有些困了,虽然极力提醒自己小江哥哥就坐在自己旁边,不能睡不能睡,可是还是控制不住困意,歪着头睡着了。睡着之后不知道多久,她在车子驶进小路的微微颠簸中醒了,似睡非睡地不想睁开眼睛。

就在这时她听见车门一响,像是有个人坐了进来,隔了一会儿听见这个进来的人道:“这就是你最近带着的那个小孩儿?”听声音是个男的,话音虽然很轻但是语气却非常不友善,沙哑低沉,似乎脾气很不好的样子。

顾雪柔迷迷糊糊地有这样的感觉,就更加不敢睁开眼睛。她听见江孝文嗯了一声,对那人说道:“您找我有什么事儿?”

“我听人说今天在欢乐谷有人想要收拾你,那人是谁?”男人的声音有点儿冷,特别嚣张,很像她妈妈先前交往过的一个坏人,但即使是那个坏人说话的方式,好像也没有现在这个男人这么霸道。

顾雪柔决定不喜欢这个说话的人。

“没谁。您到底找我什么事儿?话说您怎么知道我在欢乐谷受人欺负?”江孝文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耐,问这个人道。

“跟我这么说话,是江家的礼貌吗?”这人说到江家两个字,牙齿都露出冷风,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敌意,略微地像是还有一丝瞧不起,“江家的两个老东西不是自诩,整天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的?说话办事儿带着一股子酸腐气,臭不可闻,怎么连起码的尊重长辈的礼貌都没有教你?”

“我爷爷奶奶才没有看不起任何人!”江孝文声音很生气,显然对这人这么说自己家十分不喜,口气很冲,“我也没有不尊重您,但前提是我自己也被您尊重才行吧?”

“尊重?”这人鼻子里哼了一声,隔了一会儿说道:“看见你这张脸就来气,长得像谁不好,尤其男孩儿不是应该随妈吗?偏要像你爸爸那个三孙子——”

“不要这么说我爸爸!”江孝文打断这人的话,气坏了。

“这么说他算是轻的!哼,我知道他那个人,伪君子么,表面装得像个正人君子似的,其实他也就骗骗你妈和你这样的小破孩儿,可骗不了我!”这人的语气里似乎对江伟君恨极,一副咬牙切齿的口吻,一边骂一边狠狠地捶了前方座椅一下,险些把顾雪柔震得装不了睡了。

“别发出声音,小柔在睡觉。”江孝文连忙轻声,阻止这人的暴走。

“哼哼,你对人家的小孩儿倒好。”这人笑了笑,笑声从喉咙里发出来有些沙哑,匪气十足,张狂至极,隔了一会儿他说道:“当初小萱死得真是可惜啊,她长得倒是跟你妈妈小时候一模一样,跟你那个三孙子爸一点儿都不像。我是真心喜欢那孩子,每次她喊我外公抱抱的时候,都让我想起你妈小时候的样子。唉,操他妈的,我真是恨死江伟君了!”

车厢里传来一声浓浓的叹息,好长一段时间江孝文和那人都没有再说话。顾雪柔听到这里,才明白过来这进来的人是小江哥哥的外公,也就是江家楼上摆放的那张全家福照片里笑容很温柔的女人的父亲。

江孝文再开口的时候,声音也没有先前那么激愤了,轻轻地说道:“我妈妈和孝萱都去世两年了,您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别再跟我爸爸生气了。我说过很多次了,我妈妈的死是个意外,跟我爸没什么关系。”

这位外公听了这话,却冷冷地哼了一声,根本不信地说道:“你这个小没良心的,跟你爸长得一样,所以说出口的话一样没良心!没有没关系那回事!我知道我女儿,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她不会半夜带着五岁的孝萱赶去几百公里之外的珠城。我在查,一旦查出来了,我会亲手宰了江伟君那个畜生!”

江孝文对爸爸江伟君极为崇拜,对外公屡次中伤父亲十分不满,他跟外公关系不睦,就是因为他外公每次看见他基本上没有别的事情,就是大骂江家人,从老江夫妇骂到江伟君,有时候因为江孝文长得太像父亲江伟君,也要遭受池鱼之殃跟着挨骂,所以从妈妈燕枫去世之后这两年,他跟外公家里越走越远,基本上已经不怎么来往了。如果不是因为外公就只有自己妈妈一个女儿,在妈妈意外去世之后,外公伤心欲绝一腔爱女之心无可寄托,白发人送黑发人实在可怜,他连见都不肯见他。

他几乎立即反驳道:“外公您不觉得这个想法太疯狂了吗?我爸妈的感情什么样,你不知道吗?每次见我您都是这样中伤我爸爸,到底想要怎么样啊?”

外公嘿嘿嘿地冷笑了三声,喃喃地说了句我就是让你知道我饶不了他!车厢里沉默了一段时间,然后这位外公才再次说道:“你妈妈是个可怜人,她活着的时候最疼的人就是你,孝萱都靠后!你千万别跟你爸爸似的,这么快就忘了你妈。”

“您在说什么啊?”江孝文生气地反问:“我为什么要忘了我妈啊?您真是——我请求您多少也对我有一点儿了解好吗?”

他外公嘿嘿地笑了,笑声特别不像好人,给人一种老奸巨猾老谋深算的感觉,他说道:“话是这么说,不过谁知道呢?这个世界上最会说话的就是你们家几个姓江的,你妈妈被你爸爸骗得团团转,临死也没琢磨明白自己嫁了个什么人吧?我稀里糊涂的女儿到如今死了两年了,除了我时时去她坟前看,还有什么人记得她给她扫墓?记得去纪念她?今年清明的时候我临时有事,去得晚了一些,天黑了我才赶到你妈妈的墓前,结果香炉里还是我上次去的时候,燃剩下的那几枝往生香。”说到这里,这位脾气暴躁的外公骂了几十句国骂,义愤填膺的口气险些把顾雪柔吓得醒过来,好半天这位外公才住了口,可能是骂得累了不住地喘粗气,“你这个小兔崽子,你说你那天干什么去了,啊?你妈妈生你养你一场,你都不记得清明的时候去给她烧点儿纸?”

“我隔了半个月去的。”江孝文说话的声音有些低,隐隐地带了一丝哀伤,没有先前那样锋锐的棱角了。

他外公听了说道:“算你良心还剩下点儿,没都被狗吃了,我清明之后的那个月跟你外婆去的时候,是看见你放在那儿的那束花了。”说道这里,他外公又开始了破口大骂,这次骂的全是江伟君,简直是国骂脏话之大成,半天都没有一句重复的,“才两年啊,小兔崽子,才两年!你妈妈二十岁就吞了秤砣一样非要嫁给你爸那个白眼狼,二十一岁怀了你!那时候大学还不让生孩子,我托人找关系给你爸妈办了结婚证,办了休学手续,你妈妈生了你之后就一片痴心地在家带着你,结果换来了什么?啊?换来了白眼狼害死她和孝萱两条命!”

江孝文显然见多了他外公这个样子,他十分钦敬自己爸爸,也十分怀念自己的妈妈,对他外公屡次中伤江伟君忍无可忍,再开口时气得不轻,跟他外公争辩了起来。他外公根本不听江孝文解释,一口认定江伟君坑死了自己宝贝女儿和宝贝外孙女,最后他推开车门,临离开之前对江孝文说道:“等你长大了你就明白了,现在先这样儿吧。我再让你爸装两年,不过他小驴拉磨没长劲儿,也装不了多长时间了!哼哼,到时候看我怎么收拾他!”说完这句话,车门关上,这位脾气超级不好的外公离开了。

顾雪柔安安静静地继续装睡,车厢内安静极了,她听见司机的位置进来了人,然后车子发动继续行驶,那之后一直到车子彻底停下,轿厢内都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

江孝文叫醒她,顾雪柔睁开眼睛看见车子已经到了小区楼下。她盯着江孝文,如果她是刚刚苏醒,没有听见刚才车内那番对话,那么她会把现在江孝文的沉默当成是他累了乏了。可是经过刚刚的那番偷听,即使绝大多数的对话她并没有听懂,她还是看出来了江孝文的不悦。他眉头微微蹙着,嘴角的线条十分僵硬,明显心情郁卒到了极点。

顾雪柔想要让他开心起来,可是她不知道怎么办,她本能地知道对自己这样的小孩子来说,小江哥哥现在烦心的事情,她毫无能力解决。这让她一整个晚上心情都不好,晚饭也只吃了两口就放下了。

家里王爽又不在,周阿姨在客厅里看着电视剧,她坐在门口像一只困兽一般蹦来蹦去,想要去敲江孝文的门,想要看看他现在心情好一些了没有,却不知道去了万一让小江哥哥讨厌又该怎么办?十点多的时候顾雪莹回来了,进门看见门口转着的顾雪柔,她难得心情好,看她妹妹腿脚不灵便,还逗她:“铁拐李找拐杖呢?这么多人一起出去,就你俩先回来了,晚上跟你小江哥哥吃什么好东西了啊?”

吃个屁的好东西,小江哥哥心情不好估计连晚饭都没吃,都怪他那个外公跟他胡说八道,顾雪柔在心里想。顾雪莹难得对她和颜悦色,她又正好满心烦恼什么都干不进去,就一蹦一跳地跟在姐姐后面,问她姐:“我跟周阿姨一起吃的,你呢?你怎么才回来啊?”

顾雪莹正在上楼的脚步停了,她扭过头看着顾雪柔,眼神亮亮地,嘴角也上翘,难得一脸的高兴,弯下身子趴在栏杆上跟她妹小声说:“我跟聂云霄在外面吃的,他请客——话说,你这个小坏蛋,是不是你告诉他我喜欢狗?你可真是坏啊!”

顾雪柔张大嘴,蓦地明白了:“你谈恋爱了?”她惊讶地看着顾雪莹问。

第18章

不能怪六岁的顾雪柔张嘴就往这上面猜,她终究是被她妈王爽养大的。她妈一天不谈恋爱就没精神,两天没恋情就跟世界末日似的,男人一个一个地换,身边必须有男人喜欢自己花大把的钞票养着自己,才符合王爽的人生观和价值观。顾雪柔耳濡目染,很早就知道一男一女在一起是干嘛的,她姐跟她一样明白,甚至比她还明白。

顾雪莹像是想轻描淡写地笑一下,但是嘴角轻浮地翘起来之后,她却又恍惚想起了什么似地,雪白的脸颊有些红,飞快地撇嘴道:“谁跟他谈恋爱了,他算老几!”

顾雪柔从小就跟她姐斗智斗勇,立即窥破了她姐的那点儿小心眼儿,心想她姐总是嘴硬,她越是说没有谈恋爱,那就是有谈恋爱!那可真恶心啊,两个小不点儿的男生女生居然像她妈和那些叔叔那样扯淡,真够没劲的——顾雪柔在心里恨恨地想。她妈妈的不良和她妈妈那些男朋友的下作,让她对男女之间那点儿事儿恶心透了,她瞪着她姐的眼神儿立即变得不善。顾雪莹看出来了,哂了一下不耐道:“又怎么了?你干嘛翻白眼?”

“你就不能有点儿本事不找男人啊?”顾雪柔冲她姐喊,这句话是别人奶奶聊天的时候编排她妈,被她听见的,她听了之后觉得特对,所以这会儿就现学现卖用来骂她姐姐。她妈妈就是没本事不要脸才找男人,靠男人养活,有本事的女人全都不这样!顾雪莹学什么不好怎么就偏要跟她妈学?

顾雪莹气得从楼梯上跑下来,走到她妹身边这通捶她,一顿把顾雪柔打回了屋子,顾雪莹一边揍她一边嘴上说道:“你这个小屁孩儿怎么这么招人烦讨人嫌?江孝文是不是有毛病啊对你好?你到底哪里讨人喜欢了?”

顾雪柔被她姐姐按在床上无力挣扎,顾雪莹拿着枕头捶她,她起先还想挣扎,但是腿实在不得劲,也使不上力,只能抱头忍着。顾雪莹后来爬上去,用整个身子压住她妹妹,扭着她妹妹的肥脸问:“还这么说话不了?”

顾雪柔是个犟种,宁死不屈型的,含含糊糊地嘴硬:“聂云霄是个大傻子,不知道你是个泼妇才喜欢你——”

顾雪莹脸登时通红,眼睛乌黑地盯着顾雪柔,要不是顾雪柔太了解她了,还以为她这会儿多委屈呢。只听顾雪莹气得声音都哆嗦了问她犟嘴的妹妹:“我怎么不好了,啊?你说我怎么不好了?”

顾雪柔心想你哪儿好了啊,除了长得特别骗人以外,就没有一点儿好地方了。她嘴边有很多很多话可以脱口而出,全都是过往累积下来的刀刀见血伤她姐于无形的话,可是看见她姐刚刚还有些红的脸这会儿白了,眼圈儿也像是要哭了似的,她嘴边的话就全都咽了回去,眼睛看着她姐泛红的眼圈儿,最后只说了一句:“别做梦谈什么恋爱,你就好好读书别跟咱妈一样靠男人就行了!”

顾雪莹听了,气得使劲儿掐了她妹妹脸蛋一下,眼睛通红地下地,不想却一眼看到了顾雪柔在床头放着的那只粉红豹。她盯了一会儿,已经明白这粉红豹的出处了,漂亮的眼睛死死地看了一下她妹妹,末了冷笑一声道:“谁在做梦还不一定呢。”

顾雪柔看着用力摔上的门,愣了一会儿,起身把粉红豹抱在怀里。她明白她姐最后那句话的意思,不过她不觉得自己在做梦,她跟她妈她姐不一样,她跟小江哥哥虽然也是一男一女,不过她没有谈恋爱,小江哥哥那样的人,怎么可能跟她谈恋爱啊?

第二天是周日,她妈妈照常不在家,这在她家算是常态,越是周末王爽耍得越是嗨。不过接下来将近半个月,家里都不见她的人影,这就不太正常了。这两周顾雪柔跟她姐的关系也很僵硬,顾雪莹比以前更烦她妹,看见她就对她吹胡子瞪眼睛,顾雪柔好几次想要问她妈妈去哪儿了,都被顾雪莹的眼神给怼回去了。直到过了那个月的月末,周阿姨领薪水的日子都超了四天,王爽才拎着大包小裹一身珠光宝气地回来了。进门看见两个女儿,她对着顾雪莹大喊了一句“e here,baby”,那歪声歪气的英文调让顾雪莹和顾雪柔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盯着眼前有些黑了的妈妈,险些认不出来。

她这是去哪儿旅游了一圈儿回来了吗?

果然王爽把东西丢给周阿姨收拾,自己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对两个女儿高兴地说道:“你们猜我这几周去哪儿玩了?告诉你们你们俩也不敢相信,哈哈哈,我去了东南亚!还去了巴厘岛,太好玩了。”

有那么好玩你还回家干吗呢?干脆一直在外面玩不要回来好了!顾雪柔一脸敌意地看着兴高采烈的王爽,她原来只是讨厌她,因为很多很多的原因讨厌她,可现在看她张大了嘴哈哈笑的那个样儿,不知道为什么讨厌就变成了恨!恨得她小脸阴沉着,隔了半个客厅的距离,用恶犬一样的眼神盯着王爽。

王爽压根没看顾雪柔,只对凑过来的大女儿兴奋地说:“你知道吗,小莹,我还上了私人游艇呢!你能想象吗?那种富豪自己的私人游艇,开派对那种,听说是海南一个私人老板的,太爽了,我在上面呆了好几天呢。”她一边大声地嚷嚷,一边拿出手机给顾雪莹看她拍的照片。

顾雪莹看得很仔细,一张张地翻着,隔了一会儿,她指着其中的一张照片像是很随意地问了一句:“妈妈,这个男人是你的新男友吗?”

王爽凑过去看了一眼,连忙伸手把那张照片滑过去了,嘴上答道:“哪有什么新男朋友,我都是跟他们随便玩玩,男人除了你爸那个怂包,还不都一个样儿吗?找哪个…”

“才不对!我爸爸才不是怂包,才不跟那些男人一样!”顾雪柔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虎劲,冲过去突然抢过她妈妈的手机,猛地一下砸在地上,还跳上去用力踩了两脚。

王爽被顾雪柔吓了一跳,她眼睁睁看着手机被砸碎了屏幕,顾雪柔加上去的那两脚八成让数据恢复都难了,她气得脑子一昏扬起手来照着顾雪柔扇了一个耳光。那手机里有她这次旅行的照片还是小事,最关键的是那些十分重要的人物的私人电话,她根本就没有备份啊!她费了多大的精神,贴了多少的心机,赔了多少笑脸才拿到的,这样不就全都毁了吗?她也是急怒攻心,也不管自己身上穿着的大王的套装了,也忘了脖子上手上全套的香奶奶首饰了,冲过去就要打死顾雪柔这个逆女!

顾雪莹连忙抱住她妈妈,可是顾雪莹毕竟才十二岁,根本拦不住暴怒中的王爽。顾雪柔也不害怕,或者说恨压过了怕,她从来没有恨一个人像恨她妈妈这样。她眼睛里全都是泪,可偏不掉下来,她不跑也不躲,仰着脖子冲着王爽喊:“都是你不要脸,都怪你赶走我爸爸!你害得我爸爸不能回家,我恨死你了!”

王爽气得脸色都白了,她一把推开顾雪莹,冲过去照着顾雪柔就是一顿揍。顾雪柔太小挣不脱跑不掉,再说她犯了倔劲儿,就算能跑她也不跑,她甚至不躲,任由她妈妈一下又一下地在她脸上打,一边挨打一边骂不停口:“你不要脸!你是最差劲的妈妈!我恨你,我恨不得你死在外面,永远都别回家!”

王爽越听越是生气,原本只打算打几下等孩子服软了她就放手,可是这孩子每句话都捅到她伤口上,她跟疯了一样收不住手。直到顾雪莹猛地冲了过来,用力抱住王爽,在妈妈推开自己之前,她冲躲也不肯躲的顾雪柔大喊道:“傻子,快点儿跑!去找江孝文!”她的这一声大吼很有作用,顾雪莹在多年跟一根筋的小妹的战斗中知道,顾雪柔犯倔的时候劝说是没有用的,她如果不搬出江孝文,估计今天晚上顾雪柔宁可被她妈妈打残废了,也不会躲一下。

果然顾雪柔听见江孝文的名字,眼圈儿里含着的眼泪突然全都扑啦啦地掉了出来,她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冲出了家门,到对面去敲江孝文的房门。江孝文倒是很快就过来打开了门,估计是被她猛烈的敲门声给吓的,他看见站在门口披头散发的顾雪柔,吓了一跳,连忙把她拉进房里问:“这是怎么搞的?”

顾雪柔只是哭,太难受了,她没法跟任何人说家里的这些事,所有发生在那扇门里的丑事都只能留在那扇门里。好在江孝文看她不肯说,也暂时没有深究,只是拉着她到沙发上坐下,看她哭得浑身颤抖,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哭得江孝文这个心疼啊,就伸手把她搂住了。这个姿势让顾雪柔哭得更大声了,扑到江孝文怀里不松手,一直到她大嚎变成了呜咽,呜咽变成了抽抽搭搭的低泣,把江孝文身上穿的睡衣全都哭湿了,她的情绪才终于有了平息的迹象。

这时候江孝文方才开口问:“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第19章

顾雪柔吸了吸鼻子,哑着嗓子低声答:“我妈妈回来了,我把她手机砸坏了,她就打了我一顿。”她说着说着,又委屈起来,继续抽抽搭搭地掉眼泪。这样的回答方式对她来说驾轻就熟——只捡部分的真实告诉江孝文,用这种办法来防止他发现真相,过去的经验是屡试屡灵。

江孝文果然信了,不过他还是疑惑地问她:“你是不是故意砸坏你妈妈的手机的?”

顾雪柔奇怪地抬起头看着江孝文,“你怎么知道我故意的?”

江孝文看她两颊都肿了,一双细眯眼哭得又变成了一条缝儿,想到她刚才吃的大亏,心里着急又生气,也不管她还哭着呢就责备她道:“今天晚上给你补习的时候,你嘟哝你妈妈二十多天没回家了,那会儿就想着她回来了怎么对她发脾气了?”

顾雪柔心想我才没有,我就是看她那个样子,想我爸爸了而已!我真的很想我的爸爸啊,他一年都没有回家了,凭什么别人都有爸爸就我没有呢?她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一言没发,她不能给自己辩解,她知道以江孝文的聪明,她只要多说一句话,江孝文就可能发现她的话不尽不实。真相太可怕了,连大壮壮陈美美的奶奶都瞧不起自己家,更何况小江哥哥这样的人呢?

江孝文顺着她的毛安慰了她半天,等顾雪柔情绪彻底平静下来,他才在心里暗暗琢磨,虽然小东西是倔了一点儿,而且下手打她的人是她妈妈,不过即便如此——即便如此大人打小孩儿也是不对的,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也不能打人!他懂疏不间亲的道理,不过这道理在看见顾雪柔肿胀受伤的脸之后,立即被他丢到脑后了,而且在他和顾雪柔这儿,谁疏谁亲还真不一定!他心知肚明自从自己认识顾雪柔之后,自己陪她的时间比顾家任何一个人都多。

他对顾雪柔说道:“一会儿我带着你过去给你妈妈道个歉让她原谅你,你真心实意一点儿,毕竟这件事是你不对在先,那是你妈妈啊,你怎么能对自己妈妈发脾气大逆不道呢?”

谁稀罕她原谅啊?再说,到底谁该对谁道歉啊?顾雪柔在心里想,她不会回家服软的,她心想如果今天晚上不能在江孝文这里睡,她就出去找陈家沟的季雨欣去,以前她也曾经在季雨欣家里住过,季妈妈知道自己家的情况,还好心地收留过她几次呢。而且那几次她离家出走了,她妈妈也没有出去找过她!想到这里,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又想要哭了,她是个没人要的小孩吧?爸爸妈妈都不稀罕她。

她难过了很久,到了晚上十一点左右,她才终于委顿在江孝文的身边睡着了。江孝文将她轻轻地放在沙发上,走到门口拉开门,轻轻地去敲对面的房门,隔了一会儿,顾雪莹走出来,看见江孝文她小声问道:“小柔好了没?”

“睡着了。”江孝文一边说,一边看着顾雪莹身后的顾家。顾雪柔做他小跟班做得这么忠心,顾雪莹还是他同班同学,相识这半年多以来这姐妹二人竟然一次都没有邀请过他去她们家,这其实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尤其是这种不被邀请以顾雪柔进出江家的频繁性来作对比的话。只不过以前江孝文一贯不打听别人家的私事,这算是一种家教,也算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性格,现在仔细想想,有些事情还真是挺让人费解的。

就比如这半年以来,他从来没见过顾雪柔的爸爸,反倒在几次进出电梯的时候,见过一个矮胖的男人出入顾家,而顾雪柔每次看见那个男人,都一脸敌意,从来不肯打招呼。难道在这扇门后有什么不太寻常的事情正在发生吗?江孝文越想越是疑虑,禁不住问顾雪莹道:“你妈妈今天晚上为什么打她?”

他这么问并不是不相信顾雪柔先前所说的挨打的原因,只是顾雪柔毕竟还小,脑子又一根筋,同样一件事他比较想从顾雪莹的角度听听她的看法。顾雪莹乌黑的眼睛瞅了一眼江孝文,低声说:“还能为什么,她犟嘴找打。”

江孝文听了这个解释,心中极为不快。他不觉得顾雪柔会故意找打,再说就算她真的做了找打的事情,也没必要对孩子下那么重的手!顾雪莹看他生气的表情,十分好奇,认真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问道:“江孝文,你为什么要对我妹妹好?”

江孝文奇怪这个问题的突如其来,这问题在他认识顾雪柔之初还算理所当然,现在都过了半年多了,他作为顾雪柔大哥带着顾雪柔这个小跟班的模式已经成了他生活中的一种常态了,顾雪莹作为姐姐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江孝文一时之间还真答不上来。顾雪莹看他这个样子,哼了一声道:“你该不会是变态吧?”

江孝文被这词儿弄得震惊无比,一双清澈的眼睛睁大了,看个外星人一样看着顾雪莹,像是此前从没见过她似的。她这个人——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怎么地,吓着了?”顾雪莹似乎冷笑了一下,脸上带着一抹不符合年纪的自嘲,她现在的神情完全不像个十几岁的小女生,跟对面满脸震惊的江孝文比起来,她要更冷静更成熟,“我们家就这样儿,我妹总是想不开,总觉得自己家不好,动不动跟我妈妈吵架,其实她根本不懂,要是没有我妈,她连大街上的乞丐都不如!说了也不怕你生气,我观察你足足半年了,倒真的没发现你对我妹妹做过什么变态的事情,所以我刚才才让我妹妹——”

江孝文突然不耐烦听下去了,他内心生出一种隐隐的焦虑,他无法辨别这焦虑感的成因与源头,只知道他十分不喜欢现在顾雪莹说的东西,一并也生理性地厌恶她讲话的方式,他立即打断她:“你妈妈在家吗?我想跟她说几句话。”

顾雪莹听他问起自己妈妈,脸色微变,她向身后小心地看了一下,声音压得很低地答道:“她睡了,明天吧。我先去你家把小柔带回来。”说完,她不给江孝文反对的机会,示意江孝文打开他家房门。江孝文不善强人所难,只能领着顾雪莹进了自己家。

这还是顾雪莹第一次进江孝文的家,室内静悄悄的,一点儿声音都没有。通往二楼的楼梯灯开了一盏,照亮了楼上大开间的书,从天花板到地面全都是,仅仅这一点就跟她们家完全不一样。楼下客厅亮着一盏橘黄的壁灯,光线十分柔和,她妹妹就在这柔和安静的室内睡着了。小小的身子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一截白色的毛毯,圆滚滚的脑袋底下,江孝文给她垫了柔软的乳胶枕,如果不是她肿成猪头一样的脸上满是泪痕,看她现在酣睡的样子会错以为她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小女孩儿。

顾雪莹苦笑一下,走到妹妹身边,看着睡着了还时不时地抽泣一下的妹妹,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傻子,活该啊,谁让你运气不好,不是人家的亲妹妹来的?要是他亲妹妹,你每天都可以这样被江孝文照顾得像头幸福的猪了,再也不用跟你看不起的妈妈和姐姐怄气了吧?你看不起我们,可你知不知道,正是你看不起的这两个人带大了你呀?

顾雪柔体重不轻,顾雪莹抱不动,又不想吵醒她免得麻烦。一旁的江孝文说了句让我来,就弯下腰一伸手把顾雪柔抱了起来,然后声音放得极轻生怕吵醒小东西似地对顾雪莹说道:“你带路,我送她过去。”

顾雪莹有些犹豫,她在这方面跟顾雪柔一个想法,因为巴旭东不时地进出她们家,所以她跟妹妹两个人都不想过多的外人知道家里的情况。但好在今天晚上巴旭东不在,刚刚王爽发过一通脾气之后也上楼了,暂时应该不会下来,她可以快速地把他领进去,再快速地领出来,不让江孝文跟妈妈碰面就行了。

这是江孝文第一次进入顾家,屋子里一片漆黑,应该都休息了。他按照顾雪莹的指示抱着顾雪柔进了她的房间,壁灯打开,他第一眼看见的是他送给她的粉红豹,被她给围了一条黑色的围脖,还戴了一顶男人戴的大皮帽,放在了她的枕头旁边,小豹子肉嘟嘟的肚子上折痕非常明显,看样子是经常被小东西抱着压出来的。小豹子的旁边是一只有些破旧的黑熊,熊手上醒目地托举着五十块钱,一摞创可贴,还有一瓶清凉油。

他把顾雪柔放在床上,盖上被子,直起身后四处打量小家伙睡觉的这个地方。入目的第一感觉就是室内的东西很陈旧,通常他是不太留意这类事情的人,但是顾雪柔房间内的东西黯旧得太过显眼,不管是床单还是枕巾被罩之类的,一看就用了很多年。要说这个房间唯一可取的地方就是还算干净,想到她家雇佣了一个做家务的阿姨,所以干净这一点除了证明这阿姨比较尽职以外,什么都证明不了。

住在这种每月物业费都要将近两千块钱的房子里的人,家什摆设会这个样子,就只能说明一件事,小东西的妈妈确实没有好好地照顾她。

他心里很难过,甚至有些愤怒,看着床上躺着酣睡的顾雪柔,理智告诉他这是别人家的家事,人家怎么养孩子他根本管不着。可是他偏又想,这些东西能用多少钱呢?小东西这样给点儿阳光就灿烂的孩子,她妈妈只需要随便搭理她两下就会很高兴了吧?她妈妈到底做人有多失败才会让小家伙这么讨厌她?

第20章

他后来甚至气过头了,钻进牛角尖想为什么小东西那么倒霉就不是自己亲妹妹呢。他钻牛角尖的时候很少,但是真的到了想不开的节骨眼儿上,他终究不过是个十一岁的孩子。那天他爸爸直到晚上十二点多才到家,风尘仆仆地进了门,看见一贯自律的儿子竟然还没睡觉,江伟君吓了一跳问:“怎么了?”

江孝文很认真地跟他爸建议:“爸,你能不能跟小柔的妈妈谈谈,把小柔收养到我们家得了?”

江伟君听了,奇怪地追问这话从何而来。江孝文想到晚上顾雪柔被打得像个猪头一样的脸,越想越气,他过去这半年对小东西有多好,有多呵护,这会儿看见她被家人虐待就有多难受,他气呼呼地把今晚发生的事情跟江伟君说了。

江伟君听了说:“这件事我们能做的有限,甚至法律能做的也有限,毕竟那个打她的人是她的亲妈。收养她什么的更是笑话,我们家两个大男人怎么养育一个小姑娘?”

“那就干看着她挨打吗?”江孝文生气地问。

江伟君看儿子这么生气,一时哑然,心中却微微警醒,对江孝文说道:“说到这件事,我还正想提醒你,最近因为事情多我给忘了。我建议你不要跟对面人家走得太近。你再喜欢那个小女孩儿,也还是收敛一点儿,如果能不跟她来往的话更好。”